车子在开往北方公路上穿行，冬日温暖的阳光倾泻在无尽的公路上，像在画中穿行。路程比较远，中途需要在旅馆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出发，大概中午之前就可以到达。

除了小慕、曾昀华和他的司机之外还有曾昀华的秘书一行四人，分别住在三间客房。小慕和秘书住在一个房间，总觉得在哪见过，却又记不起来是在哪里。

房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慕小姐!”一直都没有和她说过话的陈秘书，突然喊了她，小心翼翼，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对她讲。

浅浅的微笑。“有事吗？”合上手中的笔记本，看着她，尽量做到得体大方。

“我听说你很缺钱，是吗？”

淡淡的笑容代替她的回答。

“既然这么困难为什么还要资助一个单亲家庭？”

小慕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转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

“做了好事为什么不说出来？”同样淡淡的微笑，只是多了份欣赏，“你们教导主任是我舅妈，是她告诉我的。她说曾经有过一对呣子来学校找过你，可惜你去了美国，据说下学期你正式返校，学校还会奖励你。”

“我只是，想帮帮他们而已。”转头望向窗外，第一次见到那对呣子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和自己小时候很像，情不自禁的想要帮他们。

“你还记得我吗？那天晚上……”

抬起头，看着陈秘书，她从手提包中取出一张纸巾，递给小慕。国内的超市从没见过，只是这个香味，这个压纹，还有上面印着的字符，好熟悉。“是你！”一丝笑意从嘴角溢出，终于记起在那里见过她。“那天，谢谢你…”生日那天，她慌忙从咖啡店跑出来差点被一辆车撞到，幸亏有人拉了她一把。天太黑，没有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只记得她递给自己一张纸巾擦拭手上的划痕，而自己只顾着逃跑，连句谢谢都没说。

“你还记得，那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你有和我说什么吗？”小慕不解的看着陈秘书，那天事发仓促，就算她真的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陈秘书无奈的笑笑，难道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吗。

“想听故事吗？”

“你讲吧。”小慕钻进被窝里，“我害怕听鬼故事，你不要吓我。”

陈秘书温柔的一笑，还这么孩子气。

“放心吧，不是鬼故事。”

见小慕没有什么动作，估计还是在害怕她会讲鬼故事。

故事缓缓叙来，十多年前，一个大学生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两个小女孩，一个胖胖的女孩不小心掉进了窨井，还有一个很瘦小的女孩趴在井边死死拽住那个胖女孩。他帮了那两个女孩，并送她们回家。送她们到家，大学生竟发现那个瘦小的女孩竟是他父母一直在寻找的人，可是他却犹豫了，最终也没有告诉他父母，他自私的以为女孩会给他们带来悲伤。可是自那天起，他再也没原谅过自己当初自私的想法，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去补救，却遗憾的发现女孩和她妈妈已经搬走。人很奇怪，一直想着一个人，即使是讨厌的人，也会渐渐喜欢，更何况，再次遇到当年那个小女孩，女孩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眉清目秀，各方面又很优秀，­性­格也很温和。他想尽一切办法，对那个女孩好，所有人都看出来他喜欢女孩，可是女孩却懵懵懂懂，不明白他的心思……

“你是在说吗？”听不出感情的声音，空空洞洞，“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不是傻子。只是知道又能如何，我还有资格去享受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活不了太久，这些年妈妈一直在为我寻找合适的捐赠者，只是一直杳无音讯。我只能靠着药物维持着我所剩不多的生命，我只想守住我那一点点的幸福，可是这么简单的东西我却只能看着他一点点流逝而无能为力，我还有资格再去享受一些有的没的东西吗？”

女孩的眼眶微红，眼中多了些水雾，只是她还在勉强自己笑出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说这些，你们都以为我当初从家跑出来是为了逃避现实对吗？其实也不全是，我只是不想再看着我喜欢的人为我伤心难过。或许我真的只配做一个没人要的孩子，没有了喜欢的人，自然也不会伤害到别人，你说对吗？”

“你说你活不了多久是什么意思？”陈秘书有些不太消化小慕的话，面上有些疑惑。

小慕轻笑出声：“陈姐姐不会不知道我有心脏病吧。”

“我知道。”陈秘书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可是你看着不是很严重，很多时候我都以为你和我们一样。”

小慕浅浅的笑着，“是啊，我有时候也觉得我和你们一样，健健康康，我还可以活很久很久。”

陈秘书看着眼前的女孩，很久没有说话，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并没有她想想的那么简单，似乎能一眼就能看穿，却发现那不过是水中的折­射­的影子，到底什么样你根本不知道。

郊外的旅馆空荡荡的，天一黑，除了屋外的风，一切都安静下来。已经进入北方，窗外的风，猛烈的击打着玻璃，偶尔还会听到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

“总经理准备娶你，你知道吗？”陈秘书终于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他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他！”小慕想也不想就回答，似乎早就知道。

陈秘书无奈的笑道：“你果然不了解他，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就一定会有办法得到，想让你答应，他可以有很多办法。从他做上总经理开始我就一直当他的秘书，他绝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他对你和别人完全不一样。他，相当的难对付。”

“是吗？可是我不想知道。”小慕转头看着陈秘书，“陈姐姐，你和陈­奶­­奶­是什么关系？”

陈秘书没有想到小慕突然会问这个，“她是我爷爷的妹妹。”

“我知道了。”小慕露出了一个不真实的笑容，便钻进了被窝。

“你知道什么了？”陈秘书慌张的问道。

小慕从被窝里露出一个头，笑道：“陈姐姐想说的我都明白了，我会知道该怎么做，陈姐姐不用担心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你。”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了，竟然刮断了树枝，明天会下雪吗？

雪开始纷纷扬扬的飘落，车子已经驶入那座她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城市。这里的一切好像都和走的时候一样，有种熟悉的陌生感，很亲切但又很陌生。你们还好吗，我回来看你们了…

曾昀华让司机和秘书先行离开，他亲自开车送小慕回家。

“可以停一下吗？”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就在自己眼前的地方，天空飘着同样的雪花，卫羿用力推了自己一把，而他的生命也永远静止在了车下。往事历历在目，似乎手上还留有卫羿温热的鲜血，一滴一滴的顺着指尖向下滑落，在地面上印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张牙舞爪的血花向小慕扑来，吓得她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眼泪也不经意的滑落。

把外衣给她披上，“我们该走了。”轻轻的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到车上，纸巾递到她手中，“回家了应该高兴才对，把眼泪擦­干­。”

擦­干­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曾昀华才安下心拍拍她的肩膀，“坐好了。”曾昀华­操­纵着爱车平滑地前进。

总是会有一些不要命的人，车子刚驶出不到500米，一个骑自行车的飞快的从他们车前闪过，消失的无影。

“你没事吧！”曾昀华抓住小慕的手，明显的感觉到她在颤抖，紧紧地靠在靠背上，满脸惊慌的看着前面。“若希！若希！”另一只手帮她整理着额前凌乱的头发，刘海下面竟然满是汗水。

“啊！”小慕惊慌未定的回过头，刚才哭过的眼睛，红的让人心疼。

“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勉强的挤出笑容，低下了头。自从卫羿车祸起，自己就莫名的害怕听到刹车声，总是会被吓出一身冷汗…

曾昀华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握着方向盘继续前行。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面孔，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车停在了小慕家门前，久久的望着那带给自己无限回忆的房子，那里有自己的欢笑，悲伤与泪水。

“怎么了，还呆坐着­干­什么，你们家褚楚每周都会打扫，和你走之前没什么变化，快进去看看。”

“啊！哦！”推开车门，踏上这片久违的土地。屋门紧锁着，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屋内的摆设依然如初，­干­净整齐的摆在那里。

“怎么不进去？”笑容依旧，手里提着她的行李，站在她身后。

低下的头又抬起，吞吞吐吐的叙述，“我，没有，钥匙。”

“你的钥匙呢？”

“扔掉了，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回来了，连同我的过去一起丢进了海里。”

不禁露出窃喜的笑容，牵着她的手道：“我带你去找褚楚，快上车。”把行李再放回去，开着车拐出小区。

“你这是要去那里？”

“去你爸爸的酒店，今天是你爸爸酒店的周年庆，晚上会有一个宴会，到时候会有很多的客人，我父母也会到，我想褚楚现在一定在酒店，听说她会为这次宴会表演钢琴独奏。”

小慕冷冷道：“我不想去！”

“是怕见到你爸爸？”

“不是，就是不想去。”

“为什么不去，你知道你爸爸这一年为了找你费了多少心血，这次你也应该看到了，你爸爸酒店的每一位员工都有你的照片，就是为了集合所有人的力量，早日找到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帮着你，每次都让你跑掉。”望着窗外一言不发，映在玻璃上的影子没有一丝的表情，她在想什么。“你爸爸真的很想见你，你忘了卫羿最后和你说的话了吗，血浓于水。”

扭过头来，怔怔的看着他，眼里泪水闪耀，嘴张了张，“好吧！”又继续看着窗外。耳边回响起陈秘书的话，“小慕，千万不要与你爸爸相认，不然你会害了他。”这是陈秘书在自己快要睡着时说的话，这是什么意思，彻夜无眠，好像自己相信她了。

装饰一新的酒店，门前停满了各式的豪华轿车。

“下车，我带你去见你爸爸。”

雪花渐渐变大，湿漉的地面开始积起雪来，北风依旧来势汹汹，挂在酒店外的装饰布被刮的哗哗作响。

“小慕！”带有哭腔的女声从身后传入耳中，“你终于回来了。”

转身的瞬间，被人牢牢抱住。熟悉的香味，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泪水，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待那人哭够，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小慕你还是这样，每次我抱你哭你都像尊石像一动不动，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我是因为你才哭的。”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露出不满的情绪。

“你也一样啊，见了我就哭，好像我杀了你全家似的，爱哭鬼。”

“哼！还不是为了你，你还好意思笑，说为什么我们每次去找你，你都逃跑？”

“我怕看见你哭啊。”小慕静静的笑着：“你知道我最怕鬼了，你又每次哭的比鬼还惨，我不跑还等着你来吓我啊。”

“哼！就会拿我开玩笑。”褚楚擦­干­了眼泪，仔细的打量着很久没见的好友，“你瘦了，怎么穿的这么薄，这里又不是南方，你不冷吗？大家都在等你呢，快点跟我来。”拉住小慕就往酒店里跑，“大叔，谢谢你把小慕带回来，你也过来吧，我们都在卫叔叔的办公室。”

看着褚楚带着小慕跑远，曾昀华拿出了手机…

卫世文颤颤巍巍的走向小慕，激动的泪水含在眼中不停的打转。当时小慕真有一种冲动想上去抱住他，可是不知为什么陈秘书的话不停的在耳边响起，忍住心中的冲动，看似平静的走过去，扶着他，“卫董您注意点，地面比较滑，当心滑倒。”

卫世文愣了一下，马上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怎么穿的这么少，手冰凉，现在不是在南方了，你的衣服呢？对了，爸爸让他们给你准备御寒的汤，别冻着了。”

“谢谢卫董，我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