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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失败。

范心或耸耸肩,「没关系,反正我已经说了,听不听是他的事……」她小声念着,同时也放下了心。「唉!好像还有一段路哪……」她自言自语,全然当这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还是做点活吧!」说着,她将布袋从腰畔解下来,搁在身侧,再从一个略大的灰­色­荷包中取出两个纸包,一打开,里头都是一颗颗五颜六­色­的小彩珠。

这些小巧的彩­色­珠子是她的生财工具之一。

她取出几条银丝,以细小的针将它们串起来,做成花朵的形状,便成了简单朴实的小珠花。

范心或做这件事的时候神情很高兴,不只是因为路途无聊,也因为这个小东西可以为家里带来微薄的收入。

她一边串,一边哼起小曲。

男子本是处于六根清净的状态,她在不在车内都与他没有关系,只要她无碍于他看书,做那种他不甚明白的小东西也好,自言自语也好,她怎样都好,但她却开始唱曲,而且是那种略带忧伤的小曲,彷佛是卖唱的歌女,唱得婉转忧郁。

他很不能忍受,尤其是她那破锣般的嗓子,简直比鸭叫还难听。

他忍不住皱眉,眼睛依然盯在书上,决定暂时忍受一下。

范心或没有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依然快乐的哼着小曲。

当他终于忍不住时,从书页里飘出一句:

「闭嘴。」

范心或刚开始没听见,只是一径沉浸在自我之中,快乐得几乎无法自拔。

他握著书的手收紧了,从牙缝里再迸出一句:「闭嘴。」

范心或吓呆了下,针一时不察地刺进­肉­里。

「呀!」她低叫一声,赶紧将手指伸进嘴里吮吸。

他斜眼瞄了她一下,目光又回到书上,并不打算为她的受伤抱歉,那是她自己不当心,与他无关。

「你说什么?」范心或并没有依他所愿地住口。

他方才好像说了一句话,可是她太专心了,所以没听见。

他没理她,也不打算理她。

喝!这人真当她不存在埃

范心或撇撇嘴,他既然不说话,那么她就当他方才什么都没说好了。

她继续唱:「风儿吹夜低迷……」

他方才不是叫她闭嘴了吗?她想被他丢下车吗?

男子打算不要再折磨自己的耳朵,将书移开眼力范围,郑重地道:「我警告妳,妳再发出一点声音,就给我下车!」他一向没有怜香惜玉的心,压根儿不在乎她是怎样的瘦弱,看起来极需要照顾。

范心或诧异地抬头,对上他沉肃的眼眸、冷峻的神情,「怎么了?」

她没碍到他吧?两个人各据一处,井水不犯河水的。

「不想下车,就闭嘴。」他依然是那个意思,只不过换了个方式说。

糟糕,她当真惹到他了。「我没说话呀。」除了他问她之外。

男子不以为眼前这个女人很聪明,只是他已经说得够明白了,难道还要他重申一遍?他可没那个闲工夫,所以他以眼神来说明。

「喔!」范心或搓了搓手背,表示遭受到寒冷眼神袭击,但她故作镇定,强颜欢笑。

他说的话她听不懂?竟然还摆出那副调皮的表情!男子觉得自己受够了。

「我再说一次,闭上妳的嘴──不准反驳、不准开口,还有不准唱曲。」

三不准,他的条件还真苛刻哩!范心或泄气地点点头。

男子将目光移回到书上,继续对她不理不睬。

范心或嘀咕几声,又继续串珠花。

这男人真小气,不准她反驳,不准她开口,还不准她唱曲。

难道他是因为她刚才哼的小调才板起面孔,叫她闭嘴吗?是不是她的曲唱得很难听?

「我唱得很不好听吗?」心里有话就会问出来的范心或,再次捋虎须。

男子手一僵,心里简直要挫败地低吼了。

他从没见过像她这样不怕死的女人。

他横了她一眼,「难听!」直接给她两个字,让她的幻想破灭。

范心或张大口,「你……」即使说真话也不该这么直接吧,简直是打击她的自信心8小非说我唱得比雁笙还好听。」看来儿子是为了讨她欢心才那么说的,让她想想当时那小子要什么来着?哦,是缠着她去买莲藕吃。

「竟然又骗我……」这小家伙越来越滑头了。

他本不打算搭理这个又开始自言自语的女人,不过她忿忿的神情和越来越多的话扰乱了他看书的兴致,他轻声却严厉地道:「夫人,妳听不懂人话吗?」

夫人?又叫她夫人了?范心或开始不高兴。

「我不是夫人。」范心或认为自己有必要纠正他的叫法。

「请、妳、注口!」他一字一字地说,如冷箭飕飕飞过。

「我说,我不是……」

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已经警告过妳了。端叔!」他叫了一声。

「什么事,少爷?」端叔在外头大声嚷嚷。

「停──」

男子仅说出一个字,接下来的「车」字让范心或急急伸过来的手掌给捂了回去。

「少爷?」端叔疑惑的声音传来。

「大叔,没事没事,他没事。」范心或朝外头大喊。

「哦!」端叔不作声了。

男子狠狠地瞪着近在咫尺的女人。

从来没有人敢像她这样对他,她竟然敢用手封住他的口!

喝,他被惹毛了!

范心或大大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若是让他赶她下车,那就麻烦了。

她回过头,打算好好地跟他说说,却在见到他的神情时,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哇……」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拿开妳的手!」他察觉到她捂住他的手稍微移开一点,便出声喝道。

「嗯?」范心或眨眨眼,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拿开妳的手!」男子的声音依然冷峻。

他很少发生一句话得说上两遍的情况,可自从遇到这个看似胆孝实则胆大包天的女人后,已经发展成一句话即使说上五次、对方也当作没听见的情况。

是他一贯的冷言冷语失效?还是这女人的脑袋不正常?

「哦。」范心或终于松开了手,并且以极迅速的速度缩了回来。

她的手掌心依稀残留着他薄­唇­的温度,彷佛还带点灼热的气息。

他本想开口再给她一个警告,却在见到她的表情时硬是收了口。

不是因为她忽然垂下眼,一副小女人的样子;也不是因为她耳根子渐渐发红;更非她双手交握显得很紧张;而是她突然安静下来,还给他一个清静的空间。

既然已经没了噪音,那么他依然能够安静地看书。

范心或悄悄抬眼偷瞄了他一下,他怎么半点表情都没有?她握紧了手,脸在发烫,心里也悄悄乱跳一通。

除了才七岁的小非,所有男子在她眼中都是一个样,以往所见的,不外是摊贩走卒,粗声粗气者居多,优雅秀气者也有,可像他这般的却是少见。

不不不,她不是芳心暗动,仅仅是有感而发。

不过,她还是要回到方才的问题上。

「我跟你说……尽管你又要赶我下车,但我还是得说,我不是夫人,我还没成亲哪!」习惯­性­地跟人解释清楚,这是石雁笙要求她做的。其实她觉得并无不妥,不跟人解释她还不是一样的过日子。可是石雁笙坚持她要那么做的原因是,她才十九岁,将来终究要嫁人的。

他的目光没离开书页半寸,姿势更是未变动过一点。

就在范心或以为他半字不吭时,他疏寒的声音却飘了过来。

「妳可真大胆。」他略带嘲弄的说。

「大胆?」这是什么意思?范心或很高兴他有听见她的话,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喜悦。

「妳儿子几岁?」他天外飞来一句。

「七岁,怎么?」范心或对他盯著书说话的模样不甚满意,不禁皱起眉。

「十二岁做娘的女人。」他似笑非笑、似哼非哼。

范心或张了张口,想反驳他几句,却在他忽然扫过来一眼后,把想说的话全吞回肚子里,全身涌上一股火气。

喝,那是什么眼神?一副她很随便的意思。

小非又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哪!

雁笙老是让她跟别人澄清她没有成亲这件事,看吧,结果让人以为她是……

可恶!

范心或搁下串到一半的珠花,打算跟他理论几句,但话到嘴边,火气却慢慢的消退,收回忿忿的眼神。

她为什么那么生气?

本来嘛,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她又何必跟他解释呢?

猛地甩头,她将脑海中混乱的思绪排除出去。

她大大呼吸几口气,才将心神拉回,拿起珠花,重新串起来。

她想开口吧,却忽然又打消念头,这女人真奇怪!

男子眼睛盯在书上,思绪稍微飘忽了一会儿,但随即又收回来,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她的事,与他没有关系。

这么想着,他又自若地看起书来。然后,当耳朵听到细微的「糟糕」一声,才稍微让自己目光离开一会儿。

范心或弯下腰,压低身子努力伸长手,但却构不到。「差一点点……」

那颗碧蓝­色­的珠子硬是滚啊滚到他的脚边,与她相距了比一个手臂还要长的距离。

他移开书本,低眼瞧见她的动作。

她那么费力在做什么?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然后他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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