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空旷的金銮宝殿上,年轻又俊美的帝王百无聊赖地坐在宝座上,手肘支在鎏金的龙椅扶手
上,托着形状优美的下巴打了个哈欠。
坐在他的身侧,伏案的青年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手中沾满了朱砂的笔在黄|色封皮的奏章上飞快地书写
。
“喂,红英!”
“红英?红英!”
还是没有反应。年轻的帝王放下手,将身子探出龙椅外,伸长了脖子望向那边。
“明鸠王!”
“嗯?”青年扬起音尾,不过还没没抬眼皮一下。
“真是无趣!”年轻的帝王嘟囔了一句,沮丧地缩回了身体,“都叫你半天了,还是不理睬人家。”
手上的朱笔顿了顿,青年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太过贪玩而不理政务,今天我是应该舒舒
服服地待在家里而不是在这里帮你收拾堆积如山的破档。”
“这些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我看见就觉得烦。”在至亲的密友前,他还没有自称“朕”的习惯
和自觉。
“陛下,”青年再次叹了一口气,翻开下一本奏章,“就算是再小的事情,身为帝王也不可轻忽,你
怎么知道这里面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呢?最起码,你现在应该放心国家还算安宁,没有动乱也没有饥荒
。没有东西可以呈报的各地官员,只能送些鸡毛蒜皮让你操心。不过说回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打算帮帮
我呢?你再不来帮忙,我今天又得留宿在宫里了。”
“求之不得!”皇帝陛下笑眯了眼,直拍巴掌,“我这边床又大,被又软,比你家那张硬梆梆的旧床
强多了。我们好几天没在一起睡了,今天咱们就聊个通宵好了!”
“元朗!”青年直皱眉头,“请你注意一下用辞!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跟你‘睡’过!”
“红英,不要这么死气沉沉嘛!”达密哲元朗趴在龙椅上,眸光如水看着脸色发青的英多罗红英,“
我们不是常常同床共枕商量国家大事的吗?这个时候你怎么又害起羞来了。”
“嗖!”红光一闪,饱沾着朱砂的笔从元朗的腮边飞过,只听得“咄”一声,笔锋已经嵌在不远处的
红木圆柱上。笔杆露在柱身外,余势未消,还在震动个不停。
擦了擦溅在脸上的红色朱砂,达密哲元朗苦笑了一声。
“红英,你的年纪越大,脾气可也是越大了。”
“是谁害的!”红英站起身来,拧着眉头瞪视着元朗,“现在朝中上下谣言乱飞,你敢说这里面没有
你的推波助澜?”
“是吗?”元朗轻笑了一声,“是什么谣言?我怎么听不到?”
红英眉头挑了一挑,唇角动了动,却没说话。
“呵呵,别太在意外人的看法啦!”元朗轻轻拍了拍红英的肩头,“你是我青梅竹马的好友,这点是
不会变的。有些时候,谣言也是一种武器。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你以为这么多年下来,你还能这么安稳地
站在我的面前吗?”
红英沉默了片刻,走到柱子前将笔拔了起来。
“又不能用了……”看着手中裂开的笔身,英多罗红英喃喃自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那是一个寒冷彻骨的严冬。在诸子争位的争斗中动荡着,呻吟着,挣扎着的京都王城里弥散着令人作
呕的血腥味道。那里曾是辉煌显耀的王都,现在却是疲弱不堪的危城,仿佛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变成一堆
无用的废砖烂瓦。两年的时间已经几乎耗尽了金翅王朝积聚百年的财富和力量,夹在势均力敌的争斗者中
间,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已陷入了近乎绝望的疯狂之中。
英金罗红英选的时机永远是那么恰当。就在王权快要崩散的前一刻,他领着失踪多时,一向最受先王
宠爱的皇子,如神祇一般俊美而聪颖的达密哲元朗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当然,除了身份,在元朗与红英
的身后,三十万纳兰部的精锐部队那金光闪闪的斧钺更是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将金翅王朝的王权牢牢地握
在了掌中。至于那几位筋疲力尽的兄长,达密哲元朗体现出了身为一位帝王的果决。在流放的途中,自杀
或被杀,他们的名字渐渐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出。
“如果一定要有人为陛下的弑兄负罪,就一起推在微臣身上好了。”十六岁的英多罗红英对达密哲元
朗说道,“如果要国家安宁,陛下就一定不可以有妇人之仁。他们是毒瘤,如果不连根拔除,终有一天,
他们会反噬回来,到那个时候,陛下安危是小,社稷和百姓又会遭一次浩劫。”
达密哲元朗看着他,唇角微微向上勾起。
“红英,用不着担心。他们几个……我从来没当作是兄弟过。”
英多罗红英蹙起眉尖,“名声这东西,有时还是比较重要……就算人人认为他们该死,但如果是你下
令将他们处死,还是会有卫道士出来口诛笔伐。”
“那你的主意又是什么呢?我的军师。”达密哲元朗微微垂下眼帘,抚着椅上的龙首低声问道。
“你的口,放了他们。”英多罗红英沉静的双眸看着他,微薄的双唇中吐出冷静又有些低沉的声音,
“我的手……”伸出白皙修长的手,俐落而坚定地向下一挥。
“……”
沉默了片刻,元朗抬起了眼,他那双如琥珀一样淡色而充满诱惑力的眼眸散发着幽幽的寒光。
“红英,这是你对我忠心的表现吗?”
台上的烛火微微一颤。
“英多罗红英……”年少的俊美帝王无声地笑了起来,“我答应你。事成之后,不论你受到如何地攻
讦,我,达密哲元朗,一定会不遗余力地保护你。”
……
这就是你所说的保护吗?英多罗红英苦笑了一声。院中的紫蘅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虽然夜风还有些
冷,但他一点不以为意。那独特的气息让他感到一种淡淡的喜悦和安心。殿中待办的公事还有很多,达密
哲元朗也一如以往懒散而难缠,但他清楚地知道,在元朗虚浮华丽的外表下,敏锐,练达,果决,理性以
及对帝位的重视都是让他成为一位合格统治者的必要特性。自己现在站在中庭休息的时候,殿内的皇帝应
该已经拿起了朱笔做他自己该做的事情了吧。
伸长双臂,红英舒展开劳累一天有些酸胀的身体。
紫蘅花的香气突然变得浓郁起来。英多罗红英的后背僵硬了起来。
“明鸠王好兴致,在独自赏月吗?”低沉的声音如有生命一般,穿透夜空压迫而来,让英多罗红英的
胸口一窒。
深吸了一口气,英多罗红英微仰起头,用力闭了一下眼睛。转过身时,重新睁开的双眸再一次恢复了
一如往常的平静,带笑的脸上带着的是让人迷惑又恼怒的神秘莫测的表情。
“明翔王兴致也不错,深夜寂寂,怎么想到来这里了?莫非是心中有什么烦闷的事情,想来找陛下倾
诉吗?”温和的声音滑过夜风,钻进对方的耳中,带着冷讽,有些尖刻。
“本王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哪里用得着时时去麻烦我的皇兄。倒是明鸠王,年纪越大反倒是越离不开
皇兄了。怎么,连三更半夜也要来缠着陛下?”不屑的语气里没有半点客气,黑夜中闪闪发亮的黑色眸子
里刻骨的敌意和轻蔑没有半点隐藏。“也难怪。年纪越来越大,长得又不是倾国倾城,就算想争宠,也要
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本钱吧。”
心里像被利刃狠狠刺着,英多罗红英的脸上却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快。
“有没有本钱并不是由您来说的,明翔王殿下。如果不是陛下执意地要求,我宁愿在我小小的王府里
快快乐乐地睡大觉。”
隐在暗色夜幕下的脸闪过一丝不快。
“还有,如果你还想获得某人一丝丝好感,请对她的兄长表达一点起码的敬意。”英多罗红英笑出声
来,洁白的牙齿在月色下闪出珍珠般的光泽来,“我记得很早以前就说过,舍妹的终身不是那么轻易可许
的,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只会贬损其兄长,一心想要她的兄长身首异处的小子。”英多罗红英向前踏了一步
,眼中露出诡异的神色,“达密哲元慎,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既然得不到宛如,不如你现在一剑杀了我
,这样的话,宛如一定会记得你一辈子,永远把你放在心里的。如何?”
达密哲元慎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年轻英武的面容自黑色的阴影中移出来,月光下,如豹子一般的双眼
中燃着烈火。
“疯子!”
狠狠骂了一声,甩了一下衣袖,身材高大的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呼!”英多罗红英长出了一口气,手抚着胸口将逞强的面具卸了下来。每次与达密哲元慎的对恃都
让他感到疲惫和紧张。就算是独自面临十几个高手的追杀时,他英多罗红英也从未慌张过,可唯独达密哲
元慎,总是让他呼吸困难,疼得心痛、肝痛、全身痛。痛归痛,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英多罗红英的双眉
蹙在一起,发出叹息的同时,目光却如粘在他身上一般,怎么撤也撤不回来。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霄……”轻佻的一声口哨响起,达密哲元朗那张灼灼其华的俊颜探
出窗口来,朱笔夹在指间上上下下地摇动着。“别看啦,人影都没了。”
英多罗红英收回视线,默默地走入殿中来。
“真想不通,那块木头有什么好的,居然能让你心心念念这么多年。”达密哲元朗还在嘀咕,英多罗
红英的眉头却开始微微拧起来。
“红英,要不要我来帮忙?”达密哲元朗的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身子向红英边上凑了凑。
“我的事不劳陛下您费心。”英多罗红英坐到桌子后面,拿起笔架上的朱笔,在丰厚的朱砂水中蘸满
浓墨。“只要您不要三不五时地出来捣乱,微臣就阿弥陀佛,感天谢地了。”
“可是你一直没什么进展,元慎对你又老是冷言冷语的。你们针尖对麦芒,没一个通圆的,这要到哪
天哪月才能两情相悦呢……”元朗咬着笔头,一脸担忧。
“陛下您还是担心明翔王要是成了亲,生下了子嗣,对您的宝座会有威胁吧。”英多罗红英打开一本
奏章,埋头开始工作。“与其为此忧心,不如你加快步伐,快点生个可以继承大统的子嗣来,不要再游戏
人间让一班老臣们成天地说三道四了。”
一滴朱砂落在洁白的丝绢上,浓厚的液体如有生命一般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渗入丝中。鲜艳的红色比
新鲜的血液还要艳红,烛火抖动着映在他的脸上,英多罗红英修长的双眉挑了一下,手中的朱笔毫不犹豫
地落在丝绢上。一个大大的“杀”。
“英多罗红英!”
闯入王府的青年怒睁着双眼,如同一头张牙舞爪的狂狮,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要撕碎一样,周身上
下散发着浓浓的杀气。
“早啊,明翔王殿下。”懒洋洋地从窗边的卧榻上坐起身,未束起来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胸前,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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