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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请郎入瓮 (上错花轿系列三) > 第三章

第三章

“轻衣简装。”玩着垂在胸前的缨络,明鸠王红英露出他那可让人心浮动的招牌微笑,不少人的心跳

不觉得都加快了一些。

“这怎么行?”有些不悦。

“一来快迅,二来节约,三来不惊动地方,四来不惊扰百姓。有何不可?”回答淡定,绝无反驳余地

桃花眼溜溜地转了两圈。

“那朕就派明翔王保护你。你们一起去吧!”

听、听、听,明鸠王有多受宠!去出个公差还要三大亲王之一,陛下的亲弟弟当护卫,真是……

再怎么轻衣简装也是要二辆马车,四个仆从,六位护卫的。于是加上主子两名,十二人十匹马组成了

一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队伍,在一个大清早离开了京都的城门。

一辆车用来放行李,另一辆则刚好可以放下两个大人。一路之上听着马蹄哒哒声响,车轮辗过尘土发

出的吱呀声音让人有些烦躁。狭小的空间里,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尽落眼底。说实话,就算想刻意忽略也不

是件容易的事情。

大约是嫌太过无聊,英多罗红英卷起用以遮挡车窗的布帘,将下巴搭在顺势靠在上面的手肘,一言不

发地看着窗外。阳光正好照在他白皙的脸上,将他的侧面镀上了一层金光。整个人的轮廓也因而变得有些

模糊起来。

达密哲元慎看着沉默中的英多罗红英,心头一阵烦闷。虽然也想如红英一样卷起窗帘去看另一侧的风

景,但不知道为什么,元慎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将身靠在晃动的车厢上,默默地看着红英倚着的窗口方

向。不知他在看窗外的风景,还是在看阳光中有几分郁郁的男人。

一起同行,如果一直没什么话说会不会觉得难堪?正常来说,应该会的。但奇怪的是,同行了三天,

一句话也没有的两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感到别扭的表现,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模式。若不是三不五时被

这两个人支使,同行的其他人真要以为他们的主人不知何时变成了哑巴。

饭一样要吃,觉一样要睡,路也一样要走。只是,这尴尬的气氛让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所以,在同

行的第四天晚上,英多罗红英敲开了达密哲元慎在隆升客栈天字型大小的房门。

夜已经有些深了,桌上的牛油大蜡烧了快一半,床边简陋的铜烛架上各燃着一支粗长的蜡烛,所以尽

管今夜是新月,屋外黑漆漆的不见五指,在这简洁的客房内,倒也亮堂得很。

元慎正打算就寝,外衣已经解开还未及脱下。打开房门,看见英多罗红英那双清如夜泉的闪亮眸子时

,他的呼吸一滞,面­色­也微微一变。

“不让我进去?”红英微偏着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元慎眉头一皱,身体却堵在房门前不肯退让半步。

“夜深了,有话这里说就好。”

“天这么冷,就算你忍心让我冻着,我也不能让自己这么委屈……”修长的双眉一挑,右手已经疾如

闪电,双指Сhā向元慎的双眼。

大惊之下,元慎的身体向后一让,身体侧转,堪堪避开这差点挖去他双目的手指。却觉得身边一阵轻

风,英多罗红英的身体已经像条溜滑的鱼一样钻进了房内。

反手带上门,转身对着好整以暇坐在桌旁的清秀男子怒目而视,那人却像毫无知觉一般似照清清淡淡

的笑着,对着自己挥挥手。

“过来坐啊,怎么还像个木头人似地杵在那儿?”

想拉开房门走出去,但毕竟有些不甘,达密哲元慎气呼呼地坐在了红英的对面。

“有话快讲,有屁快放。”

“你这个孩子现在讲话怎么这么粗鲁,跟小时候一点也不一样了。”红英嘴里叹着气,睑上的表情却

愉悦得很,一点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本王变成你的孩子了。”元慎沉着睑,表情­阴­郁地看着他。

“这样不是好多了?”红英柔声地说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元慎放在桌上的手背。“这些天你一句话

也不跟我讲,下人们都会觉得奇怪。如果传到朝中,关于你我不和的流言又该乱飞乱窜了。”“

“谁跟你和了。”元慎冷笑一声,抽出放在桌上的手,耳根却有些发红了。“再说了,这一路之上,

你不也不跟我说话?就算要怪,也不该只怪我一人吧。”

盯着元嗔看了半晌,红英捂着嘴笑了起来,最后­干­脆趴在桌上抽动着肩头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元慎涨红了睑,看着笑到面­色­红润,眼角带湿的红英,心脏扑腾扑腾

乱跳了起来。

“我是笑你……”抚着心口,红英枕着臂趴在桌上看着元慎,“你真是,跟小时候一样耶。”

“好像刚刚有人才说过本王跟小时候一点也不一样吧。”元慎很想生气,可不知为什么却没有了生气

的情绪。

“那是因为你长大了啊。”红英依旧趴在桌上,目光变得有些朦胧。“人一长大,许多事情就会变化

。面对的事情不同了,面对的人不同了,就连自己的想法也变得不同了。人生还真是奇怪。明明规划好的

事情,却偏偏不肯顺着你的意思去走。枉费我们花了那么多的气力,那么多的心思。”

元慎沉默着,没有说话。

“元慎……”看着他,红英轻声地问,“说实话,你是不是现在还在恨着我?”

元惧偏过头,不去看红英。闷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不恨,但,讨厌!”

“为什么?”清亮的眸子黯淡下去,虽然答案早就知晓,但亲耳听到他说出来,打击还是会很大。

“明知故问!”元慎恨恨地盯着他,“从你把宛如送进宫的那天起,你就知道我不可能不讨厌你。”

讨厌,却不恨。这是为什么?连元慎自己也不明白。

“所以我说,感情是勉强不来的。”英多罗红英发出长长的叹息。“我跟你解释了那么多遍,为什么

你还是看不开。明知道宛如心有所属,却一直不肯放弃。”

“但你和宛如却始终不肯告诉我她的所属究竟是谁。连对手是谁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败下阵来,这叫

我如何甘心。”元慎一拍桌子,松木的圆桌上落下一个淡淡的掌痕。

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不经意留下的痕迹,英多罗红英直起身,单手托着腮悠悠地说道:“不告诉你,是

因为怕你知道了以后更不甘心,更加不肯松手。”

“不管是谁,只要你别告诉我宛如喜欢的是我的皇兄。”

“当然不会是他。”红英轻敲着桌子,“宛如爱的人地位不如你显赫、相貌不如你英武。做的工作平

素不能见人,一辈子生活在­阴­影里。”

“既然这样,宛如为什么选他而不选我?”元慎激动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咄咄看着红英。

“只因为,宛如爱他。”红英抬起眼,直视着元慎,一脸坦然。“而他,比你更爱宛如。”

“不可能!”

“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宁愿深埋自己的爱意,躲在暗处保护她,守护她。无论宛如如何表白,他

都无法正视,明明深爱着,却还在一心一意为宛如寻找着最好的幸福。”红英轻叹了一口气,“他却不知

道,这种自以为是的爱让宛如有多么痛苦。既然他想看到宛如寻到相配的夫婿,我也只能请元朗帮忙,把

宛如送进宫里去,再找机会消除障碍,让他们两个人最终可以走到一起。”

“那这么说,宛如跟皇兄只是名义夫妻?那我也还有希望?”达密哲元慎的双眸发亮,声音也因激动

而变得有些颤抖。

“我说了那么多是白说吗?”英多罗红英有些生气,拍着桌子也站了起来,“我之所以今天跟你说这

些就是要告诉你,英多罗宛如已经有了命定的爱人,如果你要横加拦阻,我绝对不会坐视。如果你不相信

的话,只管来试就好了。”

达密哲元慎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青,双拳紧紧握着。

“我知道,自然知道。”胸中如燃起了一团烈火,烧得他又痛又热,“我就说,你怎么会那么有心,

把宛如送进宫中去夺你的专宠。”

红英的脸­色­一变。

“你跟皇兄­淫­乱宫闱,是不是将来想撺掇他立个男后出来?”达密哲元慎冷笑了一声,“我也告诉你

,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入主东宫,让我们达密哲一族蒙羞。”

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红英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

正要说些什么,夜风中突然传来几声不寻常的闷响。

“什么人?”掌风挥出,已灭了桌上的巨烛,二人一左一右贴在了窗边,互视一眼后双双伸指,弹灭

了床边燃着的烛火。刹时,房中陷入了一片黑暗。

没有听错,那是数听轻喝,几声金属撞击再加上利器剌入骨­肉­的声音。黑暗中,只能看见同伴清亮的

眸子,看不到脸上愤怒和懊恼的神情。

沉睡中的侍从们已经没了气息,值夜的护卫只挣扎了几下便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并非他们未尽职守。

踩踏着脆弱瓦片的轻微脚步声在头顶响起,要应对十几个顶尖的高手,岂是一两个护卫可以做到的?指甲

陷入­肉­中,元慎心疼着他的随身护卫的同时,胸口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不要轻举妄动。”冰冷而纤长的手指划过他的掌心,黑夜里,他看见红英那一双沉静深远的清眸。

“敌众我寡,先逃。”

捏了捏元慎的掌心,红英突然推开了窗户。

风声骤起,一瞬间,数十支闪着蓝­色­萤光的短箭从窗外直飞而入。紧贴着墙壁的两人额上渗出了细密

的冷汗。

剧毒。

看来夜袭之人还真是要置人于死地啊。顶上沙沙声响起,房瓦被一片片揭开。

对视了一眼,元慎扯下了身上的外袍。迎风抖了抖,袍子卷住了松木的圆桌。手腕使力,圆桌撞坏了

窗棂直飞了出去。二人一前一后,藉着桌子的遮挡,赶上房顶上的杀手跃下之前,冲出了屋子。

沉重的松木桌落在院中,发出巨大的声响,登时裂成了好几块。桌面上,短小的铁箭,闪着寒光的钢

珠角镖Сhā了个密密实实。十几支长剑一起剌向圆桌后方,“丁丁当当”一阵乱响,黑衣蒙面的刺客互斫之

后才发现,他们的目标根本没有藏在圆桌之后。

“搜!宁杀错,勿放过!”为首的一人沙哑着嗓子低声下令。黑衣人迅速散开。

客栈中一片死寂,仿佛刚刚那些声响只是错觉,抑或是,客栈中的人们都睡得太香太沉而无法醒来。

元慎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将身紧贴在一处房梁上。在跃出去的一刹那,手拉着手的两人在空中交汇了

目光。真是奇怪,在这种电光火石的一瞬,什么也没说,也没时间说的两人居然都能明白对方的意图。身

在半空之时,两人互击一掌,藉着对方的力量,将身体斜飞而出,跃到了外圈。

月黑风高的夜晚,对杀手是一种优势,对逃亡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恩泽?

只要由明转暗。敌明我暗的时候,就是全身而退的时机。

小心避开四处搜寻的黑衣人,红英悄无声息地潜回元慎的身边。再次交握的手心中,又湿又冷,不知

是谁人的汗水。

敌人的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稍有不慎,便会被人发觉。客栈已被重重包围,搜

寻的圈子也越来越小。黑暗中的两人不知不觉中紧紧靠在了一起。

“怎么办?”元慎在红英的背部以指作书。

红英苦笑着摇摇头。

“冲出去,我牵制他们,你伺机逃走。”犹豫了一下,元慎继续写道。

红英眸光一闪,忍不住嘴角上扬。

“不可。你无法牵制全部的人。”

那坐以待毙吗?元慎不满地拧着眉,搂着红英的手臂也不觉紧了些。

“等着。”红英轻轻在元慎的胸口划了几个圈,微润的双眼向上看着他,­唇­边绽出淡定的笑容来。

不知为什么,看着红英的笑容,元慎焦躁的心安定了下来,直觉告诉他,救兵就快到了。

果然,尖利的哨音窜上天空,在高空爆裂开来,青白的光点如流星一般直坠下来,仿佛漫天的花雨,

映亮了半边夜幕。

黑衣人­骚­动起来,个个仰望着天空,发出不安的惊呼。

“听风楼!”

听风楼,一个让人闻而生畏的名字。在江湖上窜起只不过不到三年的时间,却成为江湖上最有名气的

情报贩卖的地方和最神秘的杀手组织。

情报,只要有人,就会需要情报。听风楼的情报卖得虽然极贵,但绝对真实准确物超所值。听风楼也

做人命买卖,而且从不失手,前提是,只要价钱合理,理由合理。

可是神秘的听风楼为什么会在离开中原足有八百里的金翅王朝出现?而且一出现就释放出最高级别紧

要的青焰令出来?传说中,只要青焰令一出,便会血流成河,天地变­色­。

仿佛错觉一般,元慎似乎感觉到红英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下来,呼吸也更加平复。

“怎么回事?”陆陆续续聚集在一起,黑衣人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青焰令有如鬼狱幂火一样的光雨彻底消失前,六条身影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客栈的院墙之上,分

立在六个方位。暗青­色­的纱衣在夜风中飘动,如幽灵一般让人心底发寒。头上覆着同­色­的薄纱只露出一对

眼睛,听风楼的神秘杀人在同一时间拔出了腰间寒如春冰的薄剑。

“谁?你们是谁?”

“青焰令。杀!”正东方,身材修长的男子手一挥,六条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已经飞身而下。

金戈声起,那劈空尖哨和割裂皮骨的钝响让人听得一阵阵头皮发麻。近二十名黑衣人将六人团团围住

拉了拉元慎的袖子,红英贴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声:“走。”

虽然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无疑的是,现在正是脱身的最佳时机。当下不再迟疑,拉着红英的手,两

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现场。

一路狂奔出四十里,天已经渐渐亮了。

惊魂甫定的两人躲入路边的树林,稍做休息。

“不知道现在那边怎样了。”元慎擦去额上的汗,似是在问红英又似在喃喃自语。

“不知道。”红英的脸上浮着红晕,额角也满是细密的汗珠。“不管怎么样,我们总算是全身而退了

。”

“我听见那帮人在说什么‘听风楼’。”元慎目光灼灼看着红英,“你有听说过吗?”

红英点头,脸上神情自若道:“当然有听过。这世上,有谁会不知道听风楼的大名呢?听说是个很神

秘的组织,因为神秘而令人恐惧。想不到居然会让我们碰到,真是难得啊难得。”

“你……”元慎看着红英,终究还是没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呼,天亮啦。”红英伸了伸懒腰,“跑了一夜还真是乏了。元慎,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歇歇去呢?”

“可是现在要到哪里去歇?”元慎蹙着眉尖。自己只着中衣,而红英身上的衣服也因为避敌而沾满灰

尘,灰头土脸的二人实在是不太方便在人前露脸。

“当然是去找家客栈。”红英露齿一笑,笑得春光灿烂,“越热闹的地方越好。”

为什么?不是才被人追杀而狼狈地逃出来吗?

“我们的敌人一定认为我们会为了保命而挑小路逃走,又怕被他们发现而不敢进市集。那这样我们偏

要反其道行之。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机会难得,我们就来大隐一次好了。”

信心满满的脸在晨光下闪动着夺目的神采,元慎一瞬间有一丝失神。

红英说的没错,人长大了是会变,只是有一些东西,是怎么变也变不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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