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是傻气。
青木阁的正厅侧面,一座别致的烛台,烛台的主体是一个贼笑着的少年,似乎被定住的前一刻,正做着什么猥琐的伙计。
似乎是发现了苏暮云的到来,那少年的眼珠子转了转,苏暮云敢保证,若是他脸上能够做出表情,那么他一定会涎着脸发出讨好的假笑。
这少年不是旁人,正是离风浔。
“呵,你回来了。”
临风大袖轻轻甩动,静洁微笑着和苏暮云打招呼。
苏暮云点点头,指着离风浔道:“他又做了什么离谱的事情吧?”
提起离风浔,饶是静洁的修养已经到了坐看八面来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境界,眼角却依旧不免抽搐两下,干咳一声,道:“最近阁中添了点丹药贩卖,我便把这活计交给他了。结果他造了假的青木丹,混在我铺子中的青木丹中出售,让两个木系的筑基弟子拉了两天肚子。”
嘶!
苏暮云恶狠狠的瞪了离风浔一眼,暗道:“这厮造假还有瘾头了,不止造假法宝,连假丹药都造。”
“我代他给您道歉了,给您造成的损失,我会替他赔偿的。”
苏暮云对静洁深深的鞠了一躬,歉然道。
静洁摆摆手,表示无碍,只是略有点苦恼的对苏暮云道:“损失之类,我也不甚在乎,不过他天生就是个惹祸精,我这里怕是不能收留了。”
静洁笑容有些勉强,他对于离风浔的精灵古怪几乎没有招架之力,这段日子他惹来的祸事,若是换了旁人,估计还真罩不住。
苏暮云微笑点头道:“那是自然。”
静洁闻言,轻轻一摆手,一道清风拂过,离风浔扑通一声,便栽倒在地上,这厮站了太久,脚麻了。
咋咋呼呼的揉着脚,离风浔先是恶狠狠的盯了一眼静洁,然后涎着脸,讨好的扑向苏暮云道:“我好想你哦!你不知道这个恶毒的老顽固……”
苏暮云无奈的揉了揉太阳|茓,对静洁道:“静洁师兄,您还是定住他吧!”
静洁轻笑一声,道:“乐意效劳。”
刚刚恢复自由的离风浔,便再次被定住,一副可怜巴巴的姿态被定格在半空,扑通一下掉落在地上,估计可是要摔青了几块。
在静洁的帮助下,苏暮云的铺子的位置很快就领到了,就在青木阁的不远处。
开铺这回事,可不是一两人能够忙得过来的,所以苏暮云通过传讯玉符,将楚江寒和岑半夏也找了过来,一同布置铺子,筹划开业等等事务。
离风浔与楚江寒的初见,并不美好,离风浔的炸毛加冷眼,并没有赶走楚江寒,反倒被楚江寒一个恶意的熊抱,弄得几乎窒息,不过即便如此,离风浔依旧是一副威武不屈的表情,倒是让楚江寒对这个一看就是地痞的小子高看了几眼。
相比吵吵闹闹的两个男人而言,苏暮云和岑半夏两个女人,显然更像实干家一点儿。
岑半夏拉来不少朋友照顾生意,而苏暮云则弄来一大批的丹药,虽然仅仅只有两种,却贵在数量颇大。
终于在一个天光明媚的日子,苏暮云的小铺子终于开业了。
开业典礼略显得有些寒酸,算上过来喝茶的的静洁,也只有五人而已。
“药石坊隆重开业,本店主要经营清心丹和小气血丹两种丹药,丹药品质优良,乃是个中上品……”
这吆喝声自然是出自离风浔之口,他一向擅长这个。
楚江寒则在一旁笔走龙蛇,他的字一如他的剑一般,带着一股锋利的韵味,却又不是那种冰冷,而是带着些许的温柔。
他在誊写两种丹药的价格,还有各种优惠等等。
其中有一条优惠条目让他颇有些奇怪,就是用上品中品废玉也同样可以换取灵丹,其中的利益让出之多,让人侧目。
相比离风浔的咋咋呼呼和楚江寒的忙碌,苏暮云和岑半夏则相对清闲。
每到闲暇,岑半夏总会拿出那块猿猴毛皮,一针一线的缝制些什么,看她针线娴熟的模样,苏暮云颇有些佩服,修行的女子居然还对凡间的女工如此熟稔,实在是难得。
每当苏暮云问起她在做什么,岑半夏两颊总是升起两朵红云,美艳无方。
离风浔在吆喝的百忙之中,略有些神秘的看了看岑半夏和楚江寒,嘴角展绽开一丝笑容,吆喝的更加卖力:“本店的丹药效用极大,滋阴美容永葆青春不说,还能……”
“永葆青春?还有这样的丹药?”
一个略带讽刺意味的女声自铺子外响起,打断了离风浔的吆喝。
听到这声音,苏暮云本来低垂的眼睛猛然睁大,抬头向那人看去,
却见门外一个眼角带着泪痣的少女在一个女子的陪同下步入店铺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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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二十五章 今昔赌斗无暇丹
“瞧客官您说的,这永葆青春的丹药,怎么会没有呢?只是咱这儿是小店,没资格出售那么高级的丹药。不过我听过离咱这儿不远的青木阁,就有不少能够驻颜的丹药呢。”
离风浔瞥了一眼在柜台内喝茶的静洁,满脸堆笑的道。
“叫你禁锢少爷,少爷不给你找点麻烦,少爷离字儿就倒着写。”
离风浔是混迹在商都仙坪的老人儿了,一眼便认出这两个女子是烟霞峰内门弟子,都是不好惹的主儿,若是她们去青木阁,少不了给静洁找些麻烦。
不过让离风浔失望的是,静洁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自在的端着茶杯品茶,仿佛已经沉溺在茶香之中一般。
泪痣少女嫌恶的看了离风浔一眼,皱着眉道:“既然没有,就不要吹大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师妹,这小店都是如此,喜欢夸张。不若我们去青木阁看看?”
同泪痣少女一同来的女子,温言道。
“唔,难道我没看黄历?怎么开张第一天,就碰上这两个人?”
苏暮云瞟了两人一眼,心中暗道。
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苏暮雨和苏卿月,苏暮云为数不多的对头之一。
开业第一天,就遇上对头登门,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过苏暮云却并不担心,这商都仙坪之上,可不是两个小小的内门弟子就能翻起风浪来的。
何况,她此时是沈娆,不是苏暮云。
“两位客官到底要买些什么?不买的话,请便……”
静洁将杯盏搁在桌上,开口道。
听到这话,离风浔瞳孔一缩,心中暗道:“阴险的老头……”
烟霞峰弟子是出了名的骄傲,出手却算不上大方,买点东西总是默默唧唧的,所以商都仙坪之上的店家,都不如何待见她们。
而烟霞峰弟子又都被烟霞那个老婆子给娇惯坏了,出门都是一副本姑娘天下第一的模样。如今静洁出言相讥,估计就算是两头天龙来了,都拉不走这两个小妮子!
“嗯?”
苏暮雨和苏卿月两人都是柳眉倒竖,这店家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莫非以为她们买不起么?
“你们就是这么开店的?”
苏卿月冷笑一声。
“店迎有缘人,不纳无情客。”
静洁白了一眼苏卿月,一副凡间穷酸书生的调调。
“你……”
静洁一句话,愣是噎的两女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暮云苦笑连连,这静洁师兄怕是与离风浔斗出瘾头来了,离风浔给他下套,又不是她苏暮云的错,何苦连累她这小小的药石坊呢?
“两位客官莫要生气,小店今日刚刚开张,凡事儿都图个吉利,两位若是要买丹药,咱们一律按照最便宜的价格出售给您如何?一葫芦小气血丹原价一百零八枚下品灵石,我算您一百枚。清心丹原价一百八十枚下品灵石,我算您一白七十枚。”
苏暮云赶紧出来圆场。
听到苏暮云的话,正在柜台里写榜文的楚江寒,执笔的手猛的抖了一下,一点墨汁将上好的宣纸的污了,接着便不着痕迹的将那一页宣纸卷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中。
在楚江寒卷起宣纸的瞬间,岑半夏分明看到那一页宣纸上明码标价,一葫芦小气血丹售价八十一枚下品灵石、一葫芦清心丹售价一百零八枚下品灵石。
“这么这么贵?别家的清心丹最多也就一百二三十下品灵石,小气血丹更是不到一百。你莫非当我是冤大头么?”
苏暮雨眉头更紧,语气愈加的讥诮。
“客官有所不知,咱们这儿的丹药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自然就要贵些。这丹药保管您买着舒心,用着放心……”
离风浔不甘寂寞的道。
“买着舒心,用着放心……”
苏暮云隐约觉得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苏卿月冷笑一声,她还真没见过如此刁滑的人,随即开口道:“哦?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能让我买着舒心,用着放心。我买上一葫芦清心丹,若是让我看到一粒有瑕疵,我今日便是砸了你们的店面!”
此话一出,药石坊一众人,除了苏暮云之外,都是脸色一变。
“好一个刁滑的丫头!”
静洁心中暗道。
炼制丹药,火候材料诸如此类,若是有着一点误差,便难以炼制出没有瑕疵的丹药。但是这些稍有瑕疵的丹药,除了卖相稍差于无暇丹药外,药性与无瑕疵的丹药等同,所以店家买卖丹药之时,一向是将两者掺杂在一起出售。
苏卿月便是拿准了这一点,扼住了药石坊的咽喉。
“好!若是我这一葫芦丹药之中全部毫无瑕疵,你待如何?”
苏暮云也不是泥捏的性子,此人三番两次与自己为难,若是不给她留点教训,她还真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不成?
“全部毫无瑕疵?”
苏暮雨冷笑出声,这女掌柜莫非疯了不成?天下哪儿有那么多无暇丹药?
“怎么,不敢么?”
静洁觉得有趣,也Сhā了一脚。
苏卿月冷冷的盯了静洁一眼,这人丛刚才就一直和自己作对,一定要教训一番,让他知道内门弟子不得轻侮!
“以后烟霞峰所有的清心丹和小气血丹都从这里购买!”
苏卿月道。
苏卿月负责烟霞峰一应丹药的采购,权力不可谓不大,整个商都仙坪之中,也是颇有名气。
“真是个有心计的女人,这是赤祼祼的阳谋啊!烟霞峰弟子何止数万,即便是一人一葫芦丹药,我这药石坊也拿不出那么多丹药啊!她若是在放出风声,怕是没有一家店铺愿意冒着得罪这般大主顾的可能,与我调配丹药!”
苏暮云心中暗道。
苏暮云正要开口拒绝,静洁却轻轻摆手,对她传音道:“你有把握么?”
苏暮云微微点头。
静洁微笑着传音:“既然如此,丹药我来提供,收入二八开,我八你二!”
我二……
苏暮云虽然对这个数字很无爱,但是依旧是欢喜的点头。
见苏暮云和静洁叽叽咕咕的传音,反倒让苏卿月疑神疑鬼起来,心中暗道这两人不会是要做什么手脚吧?
苏暮雨对苏卿月摇摇头,道:“他们翻不出什么花样来,无暇丹药这等鸡肋,有谁会攒起来?根本是无用功!”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二十六章 南归有礼驻颜丹
苏暮雨心中冷笑不已,丹药又不是玉石,只要药效相同,谁又会管它卖相如何?这店今日是砸定了!
自从称为烟霞峰内门弟子之后,烟霞峰主对她宠爱有加,所以在烟霞峰内,她几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根基稍弱的筑基弟子,遇见她都要礼让三分,即便是烟霞峰首席弟子,对她也是视若姊妹。
可是偏偏今日,居然被一个小店掌柜给折辱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卿月也是一脸冷笑,她本身便是炼丹的行家,自然知道炼制无暇丹药如何吃力不讨好,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疑惑,也被她直接抹平。
“好!我答应你!”
苏暮云郑重道。
听到苏暮云的回答,苏卿月心中不免暗笑出声:“这女掌柜简直就是利令智昏,我烟霞峰数万弟子,每日耗费的两种丹药简直如山一般,你这小小的店家就敢说一力提供如此多丹药?你不做假还好,你若是作假,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苏卿月这阳谋,简直就是狠毒至极,一环扣着一环,几乎没有破绽!一面是店铺被砸,一面是破产,几乎堵死了苏暮云所有的通路!
苏暮云自储物戒子之中,取出一葫芦清心丹,递给苏卿月道:“这是一葫芦清心丹,客官可以一一查验,若是这葫芦清心丹之中,有一颗有瑕疵,那么我这店铺,便随便您砸!”
苏卿月自苏暮云手中接过清心丹,心中暗自猜度:“莫非她曾经收集过无暇丹药,所以才如此镇定?不过即便是如此,她也一样落入我的圈套中!”
苏卿月打开葫芦,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一下子从葫芦之中透出。
一枚……
两枚……
十枚……
三十枚……
四十九枚!
一葫芦清心丹共四十九枚,统统都是圆润无暇,仿若玉珠一般没有半点瑕疵!
苏暮云心中暗自得意:“哼!跟我斗!老娘的丹药都是丹株上长出来的,又不是炼制的,根本没有丹火之妨,如何会有瑕疵?”
苏暮雨的脸色越加的难看,她本以为今日就能够将这店铺砸了,却没想到这女掌柜手中居然真有一葫芦无暇丹药!
苏卿月则是笑容依旧,她心道:“没想到这药石坊还真有些本事,居然真的储藏了如此多的无暇丹药,可是不是依旧落入我的阳谋之中么?利令智昏的蠢物!”
苏卿月见苏暮雨的脸色难看,便传音道:“师妹莫要生气,我烟霞峰购买丹药都是一月一次,一月便是足足几十万枚丹药,这小店是断然供应不上的,等待他们的是破产之后,滚出我太玄宗!若是还不上丹药的缺口,估计还要被下到仙牢中坐牢!”
苏暮雨的脸色顿时欢喜起来,心中暗道:“还是师姐有办法,一个月后,砸了店还可以重开,可是若是破产,估计只能一辈子做破落户了。不过若是能让他们坐牢,那就最好不过了。”
“好一葫芦无暇丹药!”
正在几人各自转动着心思之时,一个清朗的声音,自门外传入。
“南归师兄!”
岑半夏赶紧起身对来人施礼。
这人一身青衣,姿态自在翩然,冠玉一般的面庞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迈步似快实慢,几步之间便已经迈入了厅堂之内。
“好高的修为!难道是太玉峰雁南归?”
苏卿月气势一弱,不着痕迹的拉着苏暮雨给来人让出了一条路。
苏暮雨本要询问,却被苏卿月眼神制止。
“暮雨师妹,这人是太玉峰雁南归,乃是太玉峰峰主的继承人之一,不是我等能够比拟的,不可冲撞了他!”
苏卿月传音道。
雁南归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苏暮雨二人,眼神平淡,丝毫没有迫人的气势,不知怎的却让苏暮雨二人仿佛遇到洪水猛兽一般,猛的一退,当即就露了怯。
雁南归也不理这二人,径自来到药石坊众人跟前,眼神瞥见一旁喝茶的静洁,微笑道:“静洁师兄也是来观礼的么?”
观礼?
苏卿月瞳孔一缩,莫非这店铺有些来头?开店之日,居然能够请动太玉峰峰主继承人来观礼?
她可不比苏暮雨一般初来乍到,太玉峰的可怕,她可是心知肚明,不论是那位阴冷凶暴的大师兄,还是这位平淡自在的雁南归,都是绝对不可以惹的主儿。
一时间,她心中隐隐有些后悔。
“哦,是啊!你也是来观礼的?”
静洁端起茶来,不紧不慢的道。
静洁的表现,再次让苏卿月一阵头疼,她本以为这静洁不过是个小店铺的合伙人,却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和雁南归平起平坐的大人物。
“呵,听说岑师妹的朋友要开铺,我便过来看看,顺便送上驻颜丹一枚作为贺礼,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雁南归微笑道。
“呵,这可怎么敢当呢。”
离风浔涎着脸笑着,就差伸手直接朝雁南归要了。
雁南归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静洁,微笑着道:“离师弟,你居然也在这里,真是太让我意外了。”
岑半夏意外的审视了离风浔一眼,她怎么也想不出,为何自己敬若天神的“南归师兄”,居然会称呼离风浔为师弟!
雁南归淡泊自在,却眼界极高,称呼离风浔一声师弟,便是承认了离风浔。这种殊荣,可不是平凡人能够拥有的。
“呃,我欠了掌柜的钱,所以……”
离风浔难得的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欠钱……”
雁南归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离风浔依旧是如此有趣。
“咳咳,约定作罢,我们有事先走了!”
苏卿月脸色泛青的道。
虽然心中极为不甘,她却不敢冒着得罪雁南归和静洁的可能以阳谋算计药石坊。
“哦?什么约定?”
雁南归奇怪的道。
离风浔叽叽喳喳的将刚刚的一幕讲解给雁南归听,雁南归听的是津津有味,最后开口道:“既然约定是如此,如何能够作废呢?要知道,静洁师兄可是青木阁的主人,一月几十万枚丹药,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时间,苏卿月的脸色变得铁青,她发现一直以来自己二人根本就是被人当成小丑来耍!
“怎么?你想反悔么?”
雁南归见苏卿月不吱声,语气露出了一丝不满。
“卿月不敢。”
苏卿月脸色一白,应了一声,便拉着同样一脸苍白的苏暮雨踉踉跄跄的离去。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二十七章 千峰竞秀筑基缘
望着苏卿月二人的背影,雁南归轻叹一声道:“静洁师兄,你如此算计这两个小妮子,可有些以大欺小的嫌疑了。若是被烟霞峰主知道了,怕是少不了要找你的麻烦。”
雁南归深知烟霞峰主的脾性,那老太婆最是护短不过,若是知道自家的弟子被人欺负了,怕是死缠烂打,也要找回场子。
静洁抿着茶,毫不在乎的道:“她怕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千峰竞秀盛会临近,她那些弟子们,一个个娇生惯养,怕是要给她丢脸了。”
雁南归闻之不免一阵哑然,这静洁还真是算无遗策。
“千峰竞秀?”
苏暮云闻言重复道。
雁南归转过头,盯着苏暮云,心中暗道:“沈千符么?有趣的小妮子。”
他一早就从试炼峰归来的弟子那里听说雌雄双煞的厉害,特别是一个被称为沈千符的女子,那雁过拔毛的性子,让一众被打劫的弟子,全都不寒而栗。
不过他今日所见,这女子怕是没有那些弟子所说的那般不堪,更让他惊奇的是,这妮子居然和静洁走的如此之近,怕是身上也有不少秘密。
凤凰不落无宝之地,静洁同样不交无运之友!
能够被静洁看上的人,都不是寻常之人,更有传言,静洁可以看透人的运数,趋利避害,看这沈千符修为平平,却能够得到静洁青睐,怕是运数远超常人,将来内门弟子之中,必将有其之位!
“你不知道千峰竞秀?”
离风浔趴在柜台上问道。
“有意见么?”
苏暮云没好气的接口。
“万年前,是我太玄宗门最为强盛之时,一千八百座神峰都有峰主执掌,届时一千八百位峰主一同约定,个脉神峰未曾筑基的弟子相互比试,其中的优秀者,可获得筑基丹、真符、甚至真器作为奖励!万年之中,每过百年,千峰竞秀的盛会就会在紫宵峰的仙人渡的天演台上开幕,个脉的峰主届时都会驾临,若是在千峰竞秀之中表现出色,甚至可能被直接收为入室弟子!”
楚江寒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楚江寒说罢,还不忘横了离风浔一眼,气的离风浔牙根直痒痒,却没发现不远处岑半夏眼神幽幽,幽怨之色愈浓。
“筑基丹?真符?真器?”
苏暮云心中略有波澜,这筑基丹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筑基丹,顾名思义,便是能够助人筑基,从练气境界提升到筑基境界的丹药,这种丹药只有结丹修为才能够炼制,珍贵异常。
“呵,光顾了说话,也没介绍一下。您是半夏师姐的师兄,我就直接叫您师兄了。您叫我沈娆,或者沈师妹都好。至于这位,是我的朋友,楚江寒。剩下的人,好像南归师兄都认识,我就不做介绍了。”
苏暮云给雁南归倒上一杯茶,微笑道。
雁南归抿了一口茶,看向楚江寒,微笑道:“楚孤剑?雄煞?”
楚江寒愣了一下,面色恬淡的答道:“虚名而已。”
苏暮云颇有些佩服楚江寒的定力,这楚江寒遇到女人多是手足无措,可是若是遇上男子,怕是还没有几人能夺了他的志气。
雁南归含笑点头,转向岑半夏道:“半夏师妹,一年后便是千峰竞秀之时,届时我打算让你代表我太玉峰出战。”
岑半夏微微躬身,道:“谨遵师兄之命。”
苏暮云心中暗自计算道:“一年之内,若是我能破开十重的瓶颈,那么破入练气十二重,应该不难,那筑基丹对我来说,却是极为重要。这千峰竞秀,一定要走一遭!”
“沈娆师妹也想参加千峰竞秀的盛会么?”
雁南归对苏暮云笑道。
“那是自然,不过却是不知道这千峰竞秀有无限制?”
苏暮云眉头微皱,她是仆役之身,若是没有资格,却是该如何是好?
雁南归以为苏暮云在忌惮如同苏暮雨一般直接升入内门的弟子,便开解道:“千峰竞秀对于身份并无要求,即便是个峰之中的杂役都可以参加,但是对于内门弟子却有着严格的要求,严格限制真符、真器出现在天演台上,所以师妹大可放心!”
苏暮云一听,这一颗心却是放了下来。
她刚刚还在想,若是杂役不能参加,怕是她就要去参加试炼峰之中的弟子试炼,获得外门弟子之位了。
不过雁南归如此一说,苏暮云却是打消了去参加外门弟子试炼的心思,那试炼极为苛刻,颇有些得不偿失的意思。还不如在千峰竞秀之时,夺得筑基丹,直接跨入筑基,成为内门弟子来的快活。
苏暮云这近半年中,都是独自一人修行,对于修行之事,却是有着诸多疑惑,犹豫再三,便开口向雁南归请教。
雁南归也是个洒脱之人,居然毫不吝惜自己的感悟,讲解之时深入浅出,让苏暮云大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
而雁南归对苏暮云思维的敏捷与独特,也是称奇不已,与苏暮云交谈之时,总是能够听到各种新奇的想法,也让雁南归有种大有裨益之感,是以教授之时,越加的尽心尽力,不过半日,却让两人感觉似乎成了认识了很久的朋友,那副其乐也融融的姿态,让离风浔和楚江寒都是一阵莫名的烦躁。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
雁南归咀嚼着苏暮云从“某本古籍”之上读来的句子,本来滞涩良久的修为,居然有一种将要破开的感觉,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暮云,感觉此行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苏暮云,这个颇有些神奇的女子。
雁南归原本淡泊自在的笑容敛去,肃然的对苏暮云打了一个稽首,道:“以后师妹若是有南归能帮上的地方,南归决不推辞。”
又过了没多久,雁南归便离开了药石坊,他心中有所领悟,急需消化吸收,化作自己的修为,不过临走之时,他还不忘从药石坊中买走了一葫芦丹药,算是给铺子一个开业大吉的好兆头。
岑半夏望着雁南归那略有些不舍的神情,眼底闪过一丝嫉妒,为何人人都念她沈娆的好呢?
南归师兄如此、而他也是如此!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二十八章 半夏遭拒心死灰
经楼峰上烟气四散,封印良久的经楼峰,终于在半年之后,再次开放!
清老依旧是神出鬼没,时不时出现在经楼之内的桌前,品着茶琢磨着他那些线装书,若是读到有趣的地方,清老甚至会笑出声,仿佛邻家的爷爷一般,平易近人。
对于苏暮云的修为的增长,清老甚是满意,不由自主的将苏暮云归类到自强不息的那一类女子之中,看相苏暮云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其中居然还有几分欣赏,让苏暮云颇有点荣耀之感。
虽然不知这清老的身份,但是当初苏卿月的那一句“虚空挪移,子虚境界”却让苏暮云明白,清老的修为至少是子虚境界,那可是比个脉峰主的修为都要高,这样的人对自己居然有几分欣赏之色,苏暮云如何能不高兴?
“百草园的灵药,以后就归你照顾了。”
清老抿了一口茶,对苏暮云道。
苏暮云笑着点头,道:“呵,那是暮云分内之事。”
清老随即也不多言,只是颤颤巍巍的拿着一本线装的古籍,迈着老迈的步伐,消失在虚空之中,临走之时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若要炼丹,自己取用便是。”
苏暮云愣了一下,也是会心一笑。
接下来的一个月,苏暮云除了照顾百草园之中的灵草,便是观察暮云洞天之中的丹株长势,每隔三日她便要收获一批丹药,将丹药盛放在葫芦之中,打算到月底送去商都仙坪之中,作为店铺之中售出的特品丹药!
无暇丹药,已经在商都仙坪之中打出了名号,在离风浔的鼓吹下,苏暮云所特有的无暇丹药已经成了奢侈品一般的丹药,虽然明明药效相同,在人的某种特殊的想法的催生下,这无暇丹药反倒是成了丹药界的宠儿!
苏暮云要照料经楼峰,所以药石坊便交给了离风浔等三人管理,离风浔与她有合约,这本就是他分内之事。而另外两人也都是信得过的人,有他们看着,苏暮云也不怕离风浔干出什么荒唐事,所以苏暮云也乐得当一个甩手掌柜。
离风浔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待到药石坊的生意稳定之后,他几乎不再药石坊多呆,愣是将药石坊的生意都压在了楚江寒两人身上。
楚江寒本就不待见离风浔,索性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而岑半夏心中也有着别样的心思,离风浔的怠工,让她反倒有些欣喜。
这段日子,她起早贪黑,一直在用妖兽王者的金色毛皮制作一身衣裳,每逢店铺之中不太忙的时候,她总是会一个人在店铺的内堂,一针一线的缝制那一身金色衣裳。
她心灵手巧的紧,那妖兽毛皮本来皮实的紧,却让她用一种药汁生生的泡软了,泡软后的毛皮不服原来的干硬,柔软而有韧性,先天对于法术有着极强的抗性,制作完成后,却是可以作为上好的甲胄。
楚江寒对于女子,依旧是那般,与岑半夏交流之时,虽然不会脸红,却甚少说话,总是让岑半夏患得患失。
一件衣裳,岑半夏足足缝制了一个多月,终于让她缝制完成了。
看着手中华美至极的衣裳,岑半夏脸色显出激动的神色,脸色也有些潮红,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心中暗自给自己打气道:“一定要收下!一定要收下!”
岑半夏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抬眼观看,见楚江寒正坐在柜台之中,眼神怔怔的看着门口,心不在焉的模样,似乎在想些什么。
“江寒师兄……”
岑半夏声若蚊吶。
岑半夏感觉胸中的一颗心儿都要蹦出来了,一张脸紧张的通红,她这是第一次送衣服给男子,心中患得患失的感情,一番小女儿的心思,却是不如何才好。
楚江寒依旧发愣的看着门口,似乎沉寂在自己的思绪漩涡之中不可自拔,岑半夏的声音他根本就没听到。
岑半夏心中暗恨自己没用,你大点声能死啊!
花了良久时间,岑半夏终于鼓起勇气,大声道:“江寒师兄!”
楚江寒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微微一红,赶紧接口道:“哦,是半夏师妹啊!有事么?”
岑半夏咬了咬嘴唇,红着脸,感觉仿佛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心中虽然暗恨自己没用,却只能呐呐的不语,最终一狠心,将手猛地向上一抬,将手中的衣裳递给楚江寒。
楚江寒一愣,紧接着脸色变得通红。
送我衣服?
这是向我求婚么?
楚江寒生在朱雀坊寒门,那里民间有一种习俗,若是男子向女子求婚,那么就要送给那个女子一枚灵石,意蕴是我对你的心思如同灵石一般剔透,灵石代表磐石一般的意志,永远不辜负女子的一片情意。
灵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而若是女子向男子求婚,那么女子就要亲手缝制一身衣衫送给男子,代表从此以后,女子相夫教子,一生的男子忠贞不二。
一寸衣衫一寸心,横也丝来竖也丝!
楚江寒一时间被这横冲直撞的“幸福”,给狠狠的撞了一下脑袋,现在的女子都是如此直接么?楚江寒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
岑半夏见楚江寒半晌不语,一双眼睛变得通红,晶莹的泪滴已经在眼圈里的孕育,她强忍着自己不要眨眼睛,就怕自己一眨眼,一滴泪珠就忍不住要留下来。
楚江寒愣了半晌,出神的看了一会儿门扉,最终狠下心道:“师妹,这件衣服我不能收!”
岑半夏一双眼彻底被泪滴模糊,她心中哀怨的想道:“难道连我一件衣服都不愿收,你楚江寒就是如此绝情?”
她并不是朱雀坊人,并不知道朱雀坊寒门的习俗,若是她知道,也许以后的故事,就有了另一个结局。
她只是觉得,自己弄脏了楚江寒的衣服,总该赔偿一件才是。
在她转头奔回内堂的时刻,依稀看见苏暮云出现在门口,楚江寒那略显落寞的神情在那一刻,如同烟雾一般消散,一双让她迷恋不已的黑色眸子之中,也在不是平时的冷淡,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欢喜。
“原来,他时常看着门口,就是在等她么?”
岑半夏心若死灰。
PS:楚江寒:“这一切是十二的错,忘了加引号,我是被冤枉啊!”
十二:淡定的给“横冲直撞的幸福”之中的幸福加上引号,还楚江寒一个清白。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二十九章 太玉首徒始问道
太玉峰上,光芒冲九霄,一个身着青色衣衫的身影,仿若游龙一般,直冲天际!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筑基第十重,破!”
青衣人的咆哮声犹如龙吟,整个太玉峰都在这一声咆哮之中颤抖着,似乎在为这青衣人的突破而战栗!
光芒收敛,青衣人独立于承天坪之上,一时间感慨万千。
“沈娆,真是个神奇的女子。”
这青衣人不是旁人,正是与苏暮云品茶论道的雁南归!
雁南归与鲍罡均为筑基九重,也同样是太玉峰主的入室弟子,更兼同样是太玉峰主的两大继承人之一,两人之间的竞争,旷日持久,如今他在苏暮云的无心点播之下,心中有所领悟,终于率先破开第九重那仿若天渊一般的隔膜,使他成就筑基十重境界!
太玉峰主之位,他唾手可得!
不过与此同时,他心中却也种下了一枚种子,一枚关于一个修为平平,却屡出惊人之言的洒脱女子的种子。
承天坪不远处的一处殿宇之中,鲍罡面色阴沉的坐在由玉石雕刻而成的宝座之上,整个大殿的气氛,仿佛黑云压城一般,空气都要凝固了。
好在大殿之中的侍奉弟子,都已经被鲍罡赶了出去,不然就仅仅是这股压力,也足以让他们真气逆冲,走火入魔。
“他居然在我之前迈入筑基十重,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鲍罡拄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鲍罡依旧是一袭黑色的衣衫,在殿宇之中无人的时候,本来大气豪迈的坐姿,也变成略有些放松的姿态,一条腿在宝座边上斜靠着,手肘拄着膝盖。
“太玉卷,现!”
鲍罡手指轻轻点出,一个白玉色的卷轴凭空显现,悬浮于他跟前。
“太玉卷,我一个月仅仅能够动用三次,我一定要知道,在雁南归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如何突破筑基九重,也许这也是我能够破开障壁的机遇!他的突破,与这句天生万物又有何关联!”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
这句话,并不曾在太虚世界流传,鲍罡与雁南归同出一门,他自信雁南归读过的典籍,他也都曾读过,这一句话定然不是雁南归的原创!
这句话,很可能与他一个月前所见到的人有关,甚至很可能就是这个人点播他破开筑基九重的瓶颈!
太玉卷,乃是太玉峰主炼制的一件法器,其中寄托着太玉峰入室弟子的一点灵魂印记,太玉峰之入室弟子的行程,太玉卷纸上都会有所记录。
太玉峰主出行远游之后,便将这太玉卷交予鲍罡,并准许他一个月调用三次太玉卷。
太玉卷之上,总计有七个光点,分别代表太玉峰主的七大入室弟子,其中有两个光点尤为巨大,正是鲍罡与雁南归。
鲍罡一指点在雁南归的光点纸上,只见太玉卷之上闪现出一条条曲线,这是雁南归近一年之中出行的路线。
鲍罡凝视着这一条条曲线,最终将视线定在最后一条曲线之上。
“商都仙坪!”
鲍罡的几步之间,便跨出了殿宇,来到传送阵处,随手在传送阵凹陷处镶嵌几枚灵石,向商都仙坪传送而去。
于此同时,在承天坪巩固修为的雁南归心中猛然一跳,一种窥伺之感,在心头萦绕。
“鲍罡启动了太玉卷!”
“鲍罡定会去商都仙坪查探,只能希望他的嗅觉不要那么灵敏才好。”
雁南归此时正值修为不稳之时,难以动身阻止,若是派遣他人,怕是鲍罡一个眼神就能将之吓得惴惴不已。
“哼,我如今修为已然突破,量他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雁南归眼中冷光一闪,再次开始入定,只不过这一次的入定,却再也没有刚刚的闲适,多了几分急迫的味道。
望着商都仙坪之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鲍罡面色冷峻,心中颇有不耐,这种熙熙攘攘的所在,实在是不适合他。
鲍罡四处询问,发现应者寥寥,即便是回答,也是一无所知。更有不少小贩,游走在他身边,兜售他们的宝贝。
鲍罡冷着一张脸,抓过一个游走在他身边的汉子,问道:“一个月前,有没有什么扎眼的人来过这里?”
那汉子本来极为不耐烦,张口就要开骂,可是看到鲍罡黑色衣衫的袖口,当即就变了脸色,涎着脸笑道:“这位爷,这商都仙坪之上每天来来往往数万人,小的上哪儿能知道。不过我好想依稀记得,一个月前,也有一位太玉峰的入室弟子来到这商都仙坪之上。”
那汉子是个识货的主儿,太玉峰入室弟子的袖口都绣着一卷白玉色的卷轴,刺绣这卷轴的丝线乃是千年白玉蚕丝混同太玉峰特产的太玉天麻织就而成,其中被太玉峰主注入一道法力,可抵挡结丹修士一击!
太玉峰上,除去峰主,便以这七人为尊,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入室弟子?他可是一身青衣?他去了哪里?”
鲍罡问道。
那汉子想了想,便开口道:“确实是一袭青衣,神态从容,举手投足极为自在。我亲眼见他进了木区的药石坊。”
木区,药石坊!
鲍罡眼中寒芒大盛,他一定要找出雁南归突破的秘诀。
药石坊中气氛异常凝重,岑半夏将自己反锁在内堂之中,嚎啕大哭之声,即便是聋子,怕是也能听出其中的哀怨。
苏暮云一头雾水之下,将询问的目光扫向刚刚回归的的离风浔,希望从他的大嘴巴中,得到点有用的消息,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
至于楚江寒,他一早变成了哑巴,问他什么,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气的苏暮云好悬没跟她真人pk!
凄风愁雨之中,唯有离风浔依旧笑意盎然,仿若不知愁困为何物。
“谁能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暮云心中不住的哀嚎。
若是说楚江寒做了什么伤害岑半夏事情,苏暮云第一个就不相信,毕竟楚江寒的性子,她了解的通透,不论他人前如何桀骜强势,遇到女子,他依旧是那个红着脸儿的小男人,断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正在苏暮云考虑是否要破门而入之时,一个低沉肃冷的声音,带着一股皇皇霸道之气闯入了药石坊中。
“请问这里谁是掌柜?”
说话之人,身着一身黑衣,一步跨越数丈之遥,于厅堂正中耸然而立。
此人,正是经楼峰入室弟子之首——鲍罡!
PS:楚江寒:“这一切是十二的错,忘了加引号,我是被冤枉的啊!”
十二:淡定的给“横冲直撞的幸福”之中的幸福加上引号,还楚江寒一个清白。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三十章 遮天之手掠暮云
“这位客官,可是要买丹药?您来咱这儿算是来对地方了,咱们这儿虽然刚刚开张,但是绝对不比那些老字号差,就是隔壁的青木阁,也抢着和咱合作呢。”
离风浔咋咋呼呼的道。
鲍罡紧皱着眉头,这小子这股殷勤劲儿,怎么就这么让人不舒服。
鲍罡用眼神在厅堂之中扫了扫,发现除了这个讨人厌的跑堂之外,也只有一男一女,都是练气境界的修为,平凡得紧。
这样一来,他心中未免有些狐疑,难道走错地方了?
“请问,这里谁是掌柜?”
鲍罡略有些不耐的重复道。
苏暮云心头正有些烦闷,见这人进门就一副要债的嘴脸,便没好气地答应道:“我就是药石坊的掌柜,客官要买丹药么?若是不卖,咱这店可要歇业了。”
听苏暮云自称是掌柜,鲍罡略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商都仙坪的规矩,他也懂,自然知道在这里开铺子的不易,这女子不过练气九重修为,便能够在这里开上一间铺子,怕是还真有几分本事。
“一个月前,雁南归是否来过这里?他在这儿见了谁?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鲍罡冷声道。
苏暮云一愣,这丫的是来查户口的?
“这位客官,实在是对不住。关于客人的信息,我们是不能向外透露的。”
苏暮云不卑不亢的回答。
鲍罡面色微冷,猛的向前跨了一步。
鲍罡高大的身子遮挡在苏暮云身前,阴翳的影子将苏暮云娇小的身躯给盖住,一股骇人的压迫力油然而生。
楚江寒和离风浔此时也感觉到了事情不对,两人一起站在苏暮云身侧,与鲍罡对峙,大有一副你有事冲我来的意思。
鲍罡见状,哑然失笑。
“我堂堂筑基九重的修士,居然被当成砸店的混混了。”
鲍罡面色一凝,周身的气势恍如大海之浪涛一般,一浪接着一浪,拍打在三人的身上,仿佛刻意考校三人一般,这气势并不是摧枯拉朽的强大,而是恰到好处的仅仅比三人的承受力强上一丝。
苏暮云的脸色被憋得通红,心中暗骂晦气,一回来就碰上两桩烦心事。
苏暮云勉力鼓起全身的真气开始与这股气势相抗衡,她只觉得自己周身似乎都要被碾碎了一般,真气运行之间,居然开始在静脉之中,带起了阵阵呼啸之声。
楚江寒面色阴鸷,一双眸子仿佛鹰目一般,闪烁着惊人的神采,三人之中以他的修为最为强大,却也同样承受着最为强大的压力,不过他的脊背倔强的挺立着,仿佛一座永远不屈服的高山一般。
至于离风浔,他承受着最弱的压力,却面色发白,显然有些坚持不住的迹象。
真气的飞速运转之中,苏暮云感觉一阵眩晕,经脉之中啵的一声轻响,似乎某一层隔膜终于被打破了一般,本来晦涩至极的真气,在那一刻,再次如大江大河一般,奔腾起来,那种舒爽之感,让她几乎忍不住引亢长啸,却被鲍罡陡然加大的气势压迫压的一阵颤抖,本来飘飘欲飞的真气,也瞬间被压迫的更加凝实。
“凝神静气,巩固修为。”
鲍罡冷冷的喝声,在苏暮云耳边如炸雷一般响起。
本来心中狂喜,几乎不可自已的苏暮云,赶紧收摄精神,将真气飞速运转二十八周天,将真气彻底凝练到收放自如的境界。
苏暮云本来苍白的脸色开始变得红润起来,一双眸子变得越加的深邃漆黑,仿佛黑夜深处的星辰一般。
“这人在帮助我突破!”
苏暮云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见苏暮云已经将修为稳固,鲍罡轻轻一甩袖子,收敛了全身的气势,虽然依旧是那般冷峻,却并无一丝迫人之感。
“我助你突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鲍罡语气淡然。
苏暮云点点头,这人的行为虽然有些让人不喜,不过他到底帮自己破开了十重的瓶颈,若是依旧糊弄他,苏暮云心中也颇有些过意不去,最终只能勉强的点点头。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这句话是谁说的?”
鲍罡问道。
苏暮云三人一愣,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大费周折之下,居然就是要问这个问题?
离风浔和楚江寒的眼睛不约而同的看向苏暮云,心中都暗自奇怪,苏暮云这句话怎么就引来这么个怪人呢?
鲍罡瞧着三人的神色,最终将眼神定格在苏暮云身上,即便不用问,他也知道这句话是出自谁的口中,这丫头恐怕不是不简单可以形容了。
“是我说的,怎么了?”
苏暮云淡然道。
“你是从何处看到这句话的?”
鲍罡问道。
“家中的一本古籍之上。”
苏暮云对答如流。
“古籍呢?”
鲍罡的语调有些急切。
若是能得到这本古籍,也许他便能够破开九重的瓶颈,再次与雁南归成胶着之态,峰主的传承,依旧还有希望,甚至可以更进一步。
“当初家中发了一场火灾,那本古籍也被烧毁了。”
苏暮云的回答,让鲍罡一阵失望。
不过鲍罡却不是如此好糊弄之人,略微思索,便开口道:“你且与我去太玉峰做客,将那本古籍给我誊写下来。”
说罢,鲍罡也不理会苏暮云是否同意,张开手臂,便向着苏暮云抓去。
见鲍罡居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掠人,楚江寒不禁大怒,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他那把青锋剑,一剑便向着鲍罡手掌削去。
鲍罡冷笑一声,手掌轻拂,那锋锐无比的青锋剑,就被他一巴掌扇飞,嗡的一声便Сhā在墙壁之上。
楚江寒周身=被一股大力击中,整个人一阵战栗,仿佛被定身术定住一般,不能移动半步。
离风浔虽然明知不敌,却依旧向前,挡在苏暮云跟前,一双眸子之中居然罕见的有些认真的神色。
鲍罡哂笑一声,这人真是不自量力。
轻轻拂袖,离风浔便以更快的速度,被击飞回到原处,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鲍罡一只手掌,仿佛能够遮盖天穹一般,向着苏暮云照去,面对这般威势,苏暮云半点都不能反抗,便被他抓住了手掌,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被鲍罡拉出了药石坊。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三十一章 条条大路通罗马
药石坊之中一片死寂,楚江寒满脸怒色,一双眼眸之中尽是血丝,所谓目眦尽裂,怕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可惜他周身被一股大力给定住,根本动不了半分,甚至开口呼救都不成。
离风浔脸色阴沉,这种表情甚少在他脸上出现,铁青色的脸颊与怒火升腾的眼眸相互交织,让这个平日里显得格外开朗的少年,平添了一股如同鬼魅的恐怖气场,这种鬼魅肃杀之气,即便是楚江寒都不能与之相比。
嘎吱!
内堂的门被推开,岑半夏被刚刚的搏斗声惊醒,出门一看,便发现二人都瘫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沈娆师妹呢?”
岑半夏一双眸子红肿着。
岑半夏见二人半晌都不开口,知道二人怕是都已经被人制住了,赶紧给二人渡入真气,好在鲍罡在二人体内留下的劲力只不过是为了锁住二人的行动,岑半夏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彻底将之解开了。
离风浔对岑半夏拱拱手,道了一声谢,而后便开口道:“该到搬救兵的时候了,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有靠山的找靠山,没靠山的就只能瞪眼看店了。”
离风浔脸色颇为难看,神情之中多了分凛然的味道,即便是一直与之不对付的楚江寒,都莫名的觉得周身一寒。
离风浔的话,让岑半夏更是一头雾水。
离风浔瞄了瞄岑半夏,心中暗自掂量,感觉这事情怕是与雁南归脱不开关系,脸色颇有些难看的对岑半夏解释道:“沈娆被太玉峰的人掳走了,据我估计定然是太玉峰首徒鲍罡,而且此事定然与雁南归有关。你回太玉峰找他,告诉他若是沈娆在太玉峰伤了一根汗毛,他雁南归就是最大的罪人!~”
岑半夏脸色一白,鲍罡在她心中已经被妖魔化了,如今沈娆居然被鲍罡掳走,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不过离风浔的话,却也让她心中有几分不舒服,什么叫“他雁南归就是最大的罪人”,又不是雁南归掳走了沈娆!
不过看眼前这两个男人的脸色都是恐怖的紧,她倒也没开口的勇气,只能闷闷的应声而去,临走之时还不忘幽怨的看了楚江寒一眼。
“耍剑的,你有没有什么靠山?如果级数不够,就在这里看店吧。”
离风浔瞅着楚江寒道。
“我去逝水峰!”
楚江寒面色如腊月寒风,快掉下冰碴子了。
他自墙上将自己那把青锋取下,嘎嘣一声,便将青锋的剑刃给折断,丢在一旁后,迈着沉郁的步伐向药石坊外走去。
“不能护主,要之何用!”
渐远的叹息声,缓缓的自门外传来,楚江寒已经消失在原地。
将两人的行程都安排完,离风浔出神的望了望门外的景致,喃喃自语道:“他们都走了,我也该去找那个变态老妖怪聊聊了。”
青木阁内,静洁依旧是那般闲适,一双狭长的眸子半眯着,嘴角绽开一条好看的弧度,手中一如往常般端着一杯茶,细细的品着。
厅堂之内的一角,拜访者一座铜炉,渺渺的烟气自铜炉的空洞之中飘逸而出,带着一股让为之一清的香气,将整个青木阁映衬的仿若仙宫。
踢踏!踢踏!踢踏!
厅堂之内,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面色阴沉的踱着步子,眯着一双眼睛,冷兮兮的盯着悠闲自在的静洁。
“你到底去不去救人!”
显然,少年的耐性总归是比不上静洁这位百年老妖,最终还是忍不住出言问道。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静洁瞥了一眼少年。
“哼!”
白衣少年哼了一声,随手将一面雕刻着商都四十九峰的玉牌丢在地上。
“哟,为了她,居然都舍得拿出这个东西,这商都令你也只有三面。当初秦风雷被打入仙牢之中,你都舍不得拿出商都令解救。为了这么个刚刚认识的小丫头,居然就舍得拿出一面商都令,这可不像是天性凉薄的离风浔,离少爷咧!”
静洁笑容诡秘,平日里那种读书人的气韵消失无踪。
秦风雷正是当初和离风浔一同造假的那个倒霉蛋,他被投入仙牢之中,离风浔依旧该如何还如何,心中没有半点压力,若不死苏暮云为他垫付了商都仙坪执法的罚款,怕是他自己也会笑嘻嘻的去坐牢。
“不用你管,我自有主张!”
离风浔冷笑一声,不见半点嬉笑之色。
若是苏暮云见到离风浔的神色,怕是会惊的跳起来,这哪里是离风浔,分明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鲍罡并不算什么人物,真正难惹的还是太玉,我可不想让他来找我的麻烦。你也知道,前一阵子我可刚刚得罪了烟霞那个老婆子,同时得罪两位峰主,即便是我,怕是也吃不下呢。不过……”
静洁语气轻佻,让离风浔眉毛难以自制的挑了挑。
“不过什么?”
离风浔不耐的道。
“离乱勾,若是借我用用……”
静洁眼眸猛的一张,瞳孔之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光。
“离乱勾!你倒是打的好主意。若是离乱勾依旧在我手中,鲍罡那般的货色,还能从我跟前抢人?”
离风浔眯着一双眸子,恍如蛇眼。
“没有离乱勾,你就是废人一个。”
静洁语调刻薄的惊人。
“我即便是废人,也足够让某些人芒刺在背。天洞一行,离乱勾已然丢失在天洞之中,我的修为也同样被废掉,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们依旧不敢动我。有些人,即便是废人,也能让人如芒刺在背,难以入眠。”
离风浔眼眸如蛇,闪着让人惊惧的光芒。
静洁愣了一下,笑了笑道:“离乱之风浔,果然风采如昔。”
离风浔不可置否,一脚将那枚玉牌踢到静洁脚下,而后转过身便向着门外离去,阴冷如蛇一般的声音缓缓飘入青木阁中。
“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望着离风浔的背影,静洁嘴角勾画出一缕如同刀锋一般的笑容,自言自语道:“这头凶兽,到底何时才能破闸而出?”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三十二章 赠君半卷奇异经
太玉峰之上,天光明媚,温暖的阳光自云层的缝隙透出,射在大地之上,照耀在人的身上,暖暖的,让人昏昏欲睡。
七座尤为庞大的殿宇,耸立在太玉峰之上,那是太玉峰七位入室弟子的居所。
在这七座殿宇之中,天罡殿尤为巨大威严,通体由黑曜石雕刻而成,乃是鲍罡穷极十年之力,以真元一点一点琢磨而出,天罡殿的每一处刻痕,都体现着鲍罡的道,那种带着无所不用其极意蕴的霸道风格。
幽深的大殿之中,两人对视而立,鲍罡的眼神中并没有蕴含任何的压迫,他本不屑于亲手对付一个练气修为的小修士,不过苏暮云所掌握的古籍,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所以不得不亲自出手。
“你还不誊写么?”
鲍罡语调古井无波,似乎吃定了苏暮云。
苏暮云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
鲍罡觉得有些意思,这小妮子难道是再和他打哑谜么?
“给您誊写古籍,并非不能,只是这古籍乃是我年龄尚幼之时阅读,记忆早就残缺不全,若是如今让我誊写,最终也就能够得到只言片语,这样的古籍,你还要么?”
苏暮云神情镇静的道。
苏暮云对于自己的安全,半点都不担心。
她此番名义上是来太玉峰做客,若是一去杳无音讯,那么即便他是太玉峰大弟子,也同样担不起那那种干系。
毕竟,宗门至尊对于商都仙坪的信誉看得极重,若是各大峰脉的入室弟子都能随意伤害商都仙坪之中开铺之人,那么太玄宗门的名誉也算是毁了。
这种损失,他鲍罡,担不起!
“只言片语么?”
鲍罡难免有些失望。
不过鲍罡却不是那般容易死心之人,计量一番后道:“那也无妨,当日雁南归突破之时,口中吟诵过一句‘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这句话我仔细品味,却是觉得意蕴无穷,我想这本古籍定然博大精深,即便是只言片语,对于我辈修士,也是福缘了。”
苏暮云心中暗自叹息,这鲍罡分明就是一条路走到黑之人,极端难缠,若是不给他誊写,他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端来。
苏暮云心中暗自盘算,既然少不了誊写,还不如捞足了好处。
苏暮云伸出一只手来,勾了勾手指,道:“大师兄,一看您就是个爽快人,若我给您誊写古籍,您是不是……”
瞧着苏暮云与那讨厌的跑堂如出一辙的表情,鲍罡哼了一声道:“你想要什么?真符?真器?典籍?”
碰上凯子了!
苏暮云心中欢叫一声,一双眸子里金光闪闪。
鲍罡依旧阴沉着一张脸,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在苏暮云的眼中蜕变成了一座人形的金山。
“真符?真器?典籍?”
苏暮云歪着头,思忖了半天。
真符、真器都不错,不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执掌着这种东西,难免遭人嫉妒,况且千峰竞秀之时,这东西根本用不上。
至于典籍,她经楼峰上什么典籍没有?
“我要你一个承诺!”
苏暮云最终如此道。
“承诺?”
鲍罡愣了一下,这个要求忒古怪。
“没错,我就要你一个承诺。”
苏暮云眼皮眨了眨,她心中颇有些紧张,生怕这鲍罡软硬不吃。
“麻烦的女人,我便允你一个承诺,这枚玉印你拿着,以后若是有所求,就拿着这枚玉印来找我,若是不过分,我自当照办。”
鲍罡沉声道。
一枚青玉玉印仿佛在一只无形的大手的操控下,缓缓的飘向苏暮云,苏暮云轻轻接过玉印,即时便感觉到一股滑腻的温润之感,这玉印居然是以上品灵石雕刻而成。
玉印之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苏暮云对于符咒之术也只是了解个皮毛,但是依旧能够感觉到那花纹是一种高深的符咒刻痕。
“沈娆在此谢过大师兄了。”
苏暮云将青玉玉印收入戒子之中道。
鲍罡的眼神扫过苏暮云的戒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并没有言语,只是指了指一旁的书案。
誊写古籍,并未话费苏暮云多少时间,毕竟她在被拉来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开始着准备腹稿,一手精准的小楷,娟秀端丽,下笔如有神助一般。
瞧着苏暮云下笔如有神,鲍罡阴沉的脸色稍解,眼神渐远,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索某件难题一般。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苏暮云洋洋洒洒,一页纸便被她给写满了。
瞧着宣纸之上的文字,苏暮云会心一笑,面上闪烁着怀念的神色,这段文字与她的羁绊不浅,当初好悬因为它被送入玄门。
“喏,誊写好了,可惜只有半卷,而且即便是这半卷,依旧有些残缺不全,至于那句‘天生万物’我更是记不起在哪个部分记载,所以只能单独列出。”
苏暮云将一叠纸递给鲍罡道。
闻言,鲍罡赶紧将那一叠纸端在手中,如获至宝一般,不住的端详,一行行玄奥至极的文字,让他如痴如醉。
苏暮云瞧着鲍罡似哭似笑,进退失据的表情,心中颇有些惴惴,这鲍罡不会因为她誊写的一叠纸而走火入魔了吧?
苏暮云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与鲍罡保持了大约一丈余的距离。
苏暮云本打算直接退出则天罡殿,不过进来之时,鲍罡早已经提醒过,这天罡殿之中,处处都有阵法布置,都是他一手镌刻而出,威力不大,却足以让她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葬身于此了。
良久之后,鲍罡终于回过神,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道:“真乃神人之作,这般道理,我辈不能企及、不能企及!”
“我可以走了么?”
苏暮云道。
鲍罡眉宇之中闪过一丝疲惫神色,开口道:“这半卷经论博大精深,足够我参研一世,你便自己回去吧!那枚青玉玉印可让你与天罡殿、乃至太玉峰之上畅行无阻。”
苏暮云躬身一礼,转身便离开了天罡殿,整个空荡荡的天罡殿之中,回荡着鲍罡抑扬顿挫的诵读声:“道可道,非常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三十三章 逝者重生难置信
鲍罡所言非虚,苏暮云执着他给的青玉玉印,平安的离开了布满禁制的天罡殿,而天罡殿外的侍奉弟子,见到这枚青玉玉印,对她也是敬畏有加。
“不知这鲍罡会不会如同西毒欧阳修一般,练功练到走火入魔?”
苏暮云心中暗自思忖。
她誊写的半卷经文,繁杂无比,卷始乃是《道德经》、卷中变成了《道藏》、卷尾又变成了《南华经》,若不是这太虚仙道文明之中并无佛教源流,她甚至想连《杂阿含经》都誊写一段,算上最后零零碎碎的一些句子,她给鲍罡誊写的经文,怕是连四不像都称不上了。
这些经卷之中的内容,于现世并不稀奇,但凡喜欢看武侠小说的人,都能吟诵上几段,苏暮云身为宅女,这点阅历还是有的。
这些经文,都是道家经典,苏暮云相信,这会给鲍罡一些启发,但是鲍罡想要以这些近乎风马牛不相及的经典修出道理,晋升更高境界,怕是痴人说梦。
至于他鲍罡能不能修出神通,这显然和她苏暮云没有半点关系,瞧他的态度,显然那雁南归已经因为“天生万物”的道理,晋升到更高的境界,甚至要比他更高上一筹,苏暮云还真不畏惧他再次对自己出手。
太玉峰终年云雾缭绕,这云雾乃是太玉峰特殊的景观,八面来风之时,云雾四散飘摇,却不会消失,阳光普照之时,云雾呈现半透明之状,亦不会蒸发消散。
这云雾,已经和灵气融为一体。
太玉峰弟子,多会催动真气,吸取这种云雾于葫芦中,以调制灵雾茶。
灵雾茶,茶香恬淡,味道甘美,且有增进修为之效,乃是殊为难得的佳饮。
苏暮云要离开太玉峰,必须经过一片雾霭之地,这片雾霭之地,正是太玉峰弟子们收取云雾之处。
苏暮云步履紧促,她心知药石坊中几人此时怕是已经急得团团转,所以打算快些回去。
云雾缭绕,一个个矫健的身影,在云雾之中辗转腾挪,真气的光芒隐隐在虚空之中闪烁,此地看来有不少弟子在收取雾霭。
苏暮云本打算只穿而过,时间紧迫之下,她也顾不上看看这难得的美景。
正当苏暮云闷头赶路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苏暮云不远处。
“呃……”
看到那人的相貌,苏暮云好悬没尖叫出声。
苏暮云晃了晃脑袋,确定自己没有眼花,脸色越加的古怪起来,出现在她眼前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初她在试炼峰见过的鲍菊。
可是鲍菊,应该已经死了!
苏暮云不信邪的仔细瞧了瞧,发现那标志性的阴冷眼神,还有那显得刻薄寡恩的紧窄下巴,绝对是当初的鲍菊!
难道她见鬼了么?
“这世间绝对没有死而复生这回事!”
苏暮云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
太虚世界,并没有转世重生一回事,人死如灯灭,灵魂化作虚无,只有超脱结丹境界的大能修士,才能留下精神火种,借尸还魂。
苏暮云暗道:“这人莫非是鲍菊的同胞兄弟?这世间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发觉事情古怪,苏暮云强定下心思,回想起当初鲍菊是否有逃脱的可能性,最终苏暮云确定,当初的鲍菊定然是死了,连尸体都被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眼前这人只是长相相似而已。
苏暮云目光灼灼,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他见苏暮云身上的衣衫与太玉峰弟子不同,眉头微皱,便向苏暮云走来。
“你是何人?”
“鲍菊”居然不认识苏暮云。
苏暮云一愣,心中暗道一声侥幸,便开口道:“我乃是商都仙坪药石坊的掌柜沈娆,此番是受了鲍罡大人的邀请,来太玉峰一游!”
苏暮云自然不能说自己是被人给抓来了,只能变通一二,自称来太玉峰一游。
“大师兄的客人?”
“鲍菊”脸色一肃,原本略显得傲慢的态度陡然改变。
“正是。”
苏暮云见“鲍菊”似乎真的不认识自己,心中暗自庆幸。
虽说鲍菊的死乃是咎由自取,甚至都不是她出手为之,可是看着一个死人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心中没有半点悚然,苏暮云自问自己的心理素质还没有那般强悍。
“可有凭证?”
“鲍菊”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苏暮云自怀中取出青玉玉印,“鲍菊”一看,面色便的越加的恭敬,显然他已经认出这青玉玉印正是鲍罡之物。
“这正是大师兄的玉印,您果然是大师兄的客人,刚刚颇有失礼之处,还望您见谅。”
“鲍菊”躬身施礼道。
苏暮云呼出一口气,这次的经历,实在是太惊悚了。
“请问传送阵怎么走?”
一路上苏暮云也问了不少人,可是这太玉峰实在是太大,传送阵设立之处又颇远,四处雾霭茫茫,苏暮云还这有些转向。
“哦,我领您去吧。”
“鲍菊”显得甚是热情,一路之上给苏暮云讲解了颇多的太玉峰之上的奇闻异事,苏暮云虽然对他那张脸很有意见,但是依旧听的津津有味,心中那股子惴惴的感觉,已经消散了不少。至于愧疚,苏暮云却是半点都没,错不在她,杀人的也不是她,一切只能怪鲍菊用心险恶,最终遭了报应。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传送阵处,传送阵正好空置,苏暮云踏上传送阵,填好了灵石,心下大定,猛然想起至今还没问人家姓甚名谁,颇有些尴尬,便开口道:“我叫沈娆,还未请问这位师兄的名讳?”
“鲍菊”笑了笑,在一片光芒之外,对苏暮云挥手致意。
“沈娆师妹一路走好,师兄姓鲍,单名一个菊字。师妹若是遇到困难,大可以来太玉峰寻我。”
这句话的末尾,与当初在试炼峰上,岑半夏曾经说过的话,如出一辙。
“鲍菊”略显的有些讨好的笑容,也在苏暮云的眼中变得阴冷起来,仿佛一个自地狱走来的恶鬼,欲择人吞噬!
这一刻,一股阴冷的气流,自苏暮云的尾椎骨直接窜上了天灵盖。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三十四章 齐聚药石思对策
青衣洒然,雁南归背负着双手,在承天坪上漫步,他身后不远处岑半夏略有些着急的看着他的背影,她虽然因为楚江寒之事,略显的有些不自然,却也不希望苏暮云出什么事,毕竟苏暮云乃是她的救命恩人。
“你可知我为何不言?”
雁南归轻笑一声。
岑半夏摇摇头,雁南归去天罡殿之时,并没有让她一同去,毕竟天罡殿中处处都是鲍罡刻印的禁制,一时不慎,怕是岑半夏便有可能身死。
鲍罡早有杀她之心,雁南归自然不愿让她涉险。
雁南归独自一人去了天罡殿,而他回来之后,脸色却是有些古怪,半晌不言,只是在承天坪之上漫步,气度洒然。
“半夏不知。”
即便身为雁南归最为器重的外门弟子,岑半夏对于自己这位优秀异常的师兄,依旧一无所知,太玉峰七位入室弟子,若是论神秘,怕是雁南归认第二,即便是鲍罡也不敢认作第一。
高深莫测,岑半夏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我在思考,这个沈娆,到底是什么人。你是如何认识她的?”
雁南归笑了笑,语调之中略带困惑。
“半夏与她相识,实在试炼峰之中,半夏与半筑基妖兽两败俱伤,最后被她与楚江寒所救,不过她的身份,半夏却也不是十分了解。”
岑半夏略有隐瞒,杀人之事,她不愿多说。
“哦,这样啊!”
雁南归不可置否。
雁南归极目远眺,自承天坪往云端看去,显得极为出神。
过了良久,岑半夏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南归师兄,难道您也不能从大师兄手中救出她么?”
她已经知道,雁南归破入筑基十重,已然凌驾于鲍罡之上。
“不用救,她已经离开太玉峰了,估计此时已经回到商都仙坪的药石坊了。不过我在天罡殿之上,却是见到了几个有趣的人。”
雁南归笑容依旧。
“谁?”
虽然惊讶于苏暮云已然离去,但是更让她好奇的是雁南归所说的有趣的人。
“逝水峰,方逝水!还有青木阁,静洁!算上我,三大高手一同逼迫鲍罡,量他也不敢做虚言,只是这两人的出现,却让我有些奇异。你可不要被静洁的外表给骗了。他可不是表面那么儒雅善良,让他出面做白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至于逝水峰的方逝水,我便更好奇了,他是个剑痴,极于情而极于剑,怎么会为了这种事而出动?”
雁南归提起方逝水来,略有些唏嘘之色。
“逝水峰峰主继承人?”
岑半夏惊呼出声。
峰主入室弟子身份尊贵,却也比不上峰主继承人,继承了逝水之名的方逝水,即便不论修为,只以身份,怕是也能压的鲍罡抬不起头来!
为了一个沈娆,居然连这般人物都被请动了?
她一早已经离开,并没有听到楚江寒的去向,反而觉得这人是被苏暮云请动的。
一时间,苏暮云的身份,在她眼中便的神秘起来。
“正是他。除了他,还有谁会一剑劈掉天罡殿的大门么?”
雁南归苦笑出声,他来到天罡殿之前时,天罡殿的大门,已经被一剑劈掉,门口除了一个剑气锋寒的缺口之外,便只剩下已经被吓傻了的侍奉弟子。
岑半夏恍恍惚惚的离开太玉峰,心中暗自思量,她本打算回到太玉峰之后,请动师兄救人后,便不再回那个伤心地。
药石坊中,她分文未取,那不过是一次客串,如今药石坊已然步入正轨,无暇丹药这种并无多少利益的鸡肋,也成了丹药新宠,她自可功成身退。
她现今孑然一身,情思枯寂,寻觅良久的良人,也拒绝了她,心中思量之下,还不如在太玉峰上打坐练气,争取早日跨入筑基。
不过如今之事,却变得有些诡秘,苏暮云的神秘身份,反而让她心中升起了无限的好奇,如何也要弄清楚心思才能通达了。
商都仙坪熙熙攘攘依旧,苏暮云却依旧觉得有一股阴冷之气萦绕左右,心中几番思索,决定今日便将几人汇聚于药石坊中,将所见之事说出,嘱咐他们各自小心,而她也要做回苏暮云,在经楼峰躲上些时日。
此事透着一股诡秘之气,苏暮云本能的想要隐匿。
沈娆的身份,乃是捏造,若是她做回苏暮云,隐匿于经楼峰之上,加之清老的威严,她可自保无虞。
你有阴谋,也要找到人才行!
苏暮云心中暗自握紧拳头,既然还没有强到击碎一切阴谋,那么只能退避,不过终有一日,她一定要让所有威胁,全部消弭,不敢沾染她半点。
苏暮云的回归,让药石坊之中欢腾一片,离风浔笑容阳光,楚江寒难得的拉过苏暮云啰啰嗦嗦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唯有岑半夏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费了半天劲儿,苏暮云好歹将离风浔给支出去,面色肃然的开口:“我在太玉峰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死人!”
楚江寒与岑半夏都是一愣,觉得苏暮云的话,有些不知所谓。
苏暮云见两人不明白,便将在太玉峰雾霭之中见到鲍菊之事,一五一十的全部讲出,两人都觉得此时怪异,一时间药石坊之中,气氛冷寂,似乎有阴风缭绕。
“所以,我决定暂且将药石坊关了。”
苏暮云斟酌良久道。
“关了药石坊?”
楚江寒一愣,事情已经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了么。
岑半夏面色有些苍白,死而复生的那个人正式他亲手所杀,这个如今居然出现在太玉峰,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而苏暮云更是要关闭药石坊,显然事态已经极为严重,怕是有巨大的阴谋等着他们。
“没错,当断不断,必遭其乱。我刚刚听说,你请动了逝水峰继承人方逝水,想来他能够保护你。至于半夏师姐,南归师兄已然破开十重障壁,峰主之下,少有人能与之为敌,有他的庇护,你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离风浔,静洁师兄身份莫测,与离风浔关系亲密,也可自保。而我,也有我保命之法。但是这药石坊,怕是不能再开下去了。”
苏暮云叹息一声道。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三十五章 鲍菊有主暗狱天
幽暗的空间之中,上无天、下无地,只有一片混沌的光芒,灰色的气流在这神秘的空间之中缓缓流动,与寻常元气气息迥然不同,充满了一股毁灭与暗黑的气息,仿佛地狱深处六道轮回之外的冥河之息。
鲍菊瘦削的身躯,缓慢的在这片空间之中行进,眼前茫茫一片灰色,永远也看不到边际,他却并不惊慌,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片空间,步履之间熟稔的紧,脚下迈着奇异的步伐,仿若跳舞一般行进。
“横三竖二,斜四退一。”
鲍菊喃喃自语,似乎是行进的口诀。
不多时,灰暗的气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个纯黑色的空间,鲍菊对于这陡然而出的黑色,习以为常,眼神闪烁,略微思忖便直接跪倒在地。
“请主上现身。”
鲍菊恭声道。
黑色空间之中,半晌没有回复。
“请主上现身,属下有要事报告。”
鲍菊也不着急,只是再次重复道。
黑色空间之中的气息略有波澜,一个阴阳不定的声音,缓缓的在虚空之间响起。
“哦?是何事让你冒着被发现的可能,开启着暗狱天?若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开启暗狱天的消耗,可要从你的修为之中扣除!”
鲍菊浑身一震,脸色一阵苍白。
开启暗狱天的消耗,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若是从他修为之中扣除,怕是他的修为要足足掉下两层还多。
鲍菊强自镇定,开口道:“今日于太玉峰上,属下遇到了那个名为沈娆的少女。后来我又得到消息,她是被鲍罡掠来,为之誊写典籍。值得一提的是,这少女似乎关系颇多,与青木阁的静洁、逝水峰的方逝水以及我太玉峰的雁南归都有着极为深厚的关系。所以属下认为,这沈娆可以成为主上的傀儡。”
鲍菊的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颇有一种将要面对审判的感觉。
过了良久,那个阴阳不定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那个让你‘实至名归’的沈娆么?”
那声音虽然飘渺,但是只要不是聋子,便能够听出其中的古怪意蕴。
鲍菊脸色泛青,眼角的肌肉抽动起来,每当想起噩梦一般的经历,他都是痛不欲生,多少次都从梦中惊醒。
“沈娆、岑半夏、楚江寒,你们不得好死!”
鲍菊心中怒吼连连,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的怒意。
“知道我为何在你被岑半夏折腾到命悬一线之后,才以迷神术迷惑她么?”
主上语气之中带着笑意。
鲍菊心中有恨,却不敢表露出来,他明白这个隐身在暗处的人,只要一指头便能够捏死他,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而且受到的痛苦,要远远超过岑半夏带给他的切肤之痛。
“属下不知。”
鲍菊低头道。
“真正的聪明人,不需要佯装愚蠢。”
“憎恨是最好的养料,让恶念在心中生根发芽,而报复的快感能让人堕入阿修罗道。”
主上也不知是不是故作高深,仿佛箴言一般的话语,给鲍菊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这句话不是给你,而是给岑半夏的。在她报复过你后,她便不是当初那个热情善良的近乎愚蠢的女人,而是堕入阿修罗道的恶鬼。”
主上继续道。
“主上说的是。”
鲍菊似懂非懂,懵懂迎合。
“沈娆的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你去宗门执法那里控告她和楚江寒,就说他们在试炼峰试炼之时,为了夺取积分,杀戮同门。”
主上阴阳怪气的笑了笑,似乎极为得意。
“主上难道不需要她做傀儡么?”
鲍菊一愣,话语不禁脱口而出。
“我开始后悔当初为你震碎魂简,欺瞒鲍罡了。”
主上语调幽幽。
鲍菊当即冷汗涔涔,主上不容违逆,他越界了。
鲍菊磕头如捣蒜,生怕喜怒无常的主上,捏碎他的灵魂,鲍罡手中的魂简,只是他灵魂的一部分,碎了也就碎了,虽然痛彻心扉,但是却不至于身死。如今他的灵魂,已然寄托在魂血之中,握在主上手里,主上一念之间便可以将他处死!
主上手段神秘莫测,鲍菊猜测,这位主上修为即便比不上突破之后的雁南归,怕也不在鲍罡之下,加之手段诡谲,让他心中充满了畏惧。
“你快些去,沈娆这个妮子,心思细腻的紧,你露出一丝马脚,就足以让她心生怀疑,逃之夭夭了!”
主上不耐的催促道。
鲍菊连忙叩头,心中暗自庆幸,主上的心思似乎都被沈娆给吸引住了,居然没有惩罚他,想起魂血炙烤的滋味,他猛地打了一个冷战。
“是,属下遵命。”
应了一声,鲍菊连忙爬起,便要离去。
啪嗒!
一枚玉简落在地上,主上的声音自虚空响起。
“拿上这个,一切便万无一失了。”
鲍菊拾起玉简,一把揣进袖子,又叩了一次头,踉跄着离去。
望着鲍菊那蹒跚的背影,主上自虚空之中显出身形,甩了甩宽大的袖子,叹息一声:“素质太差,这个傀儡收的亏了。”
商都仙坪的药石坊中,苏暮云已然将一切都交代完毕,离风浔回来后虽然有些懵懂,更是极为反对苏暮云将他寄养在青木阁中,可惜到底势单力孤,在楚江寒与岑半夏近乎暴力的挟持下,生生被丢进了他口中的“狼窝”。
“他如果在捣乱,您就把他禁制起来吧。”
苏暮云略有些歉意的对静洁施礼道。
静洁摆摆手,得意的看了离风浔一眼后,才开口应道:“你修养一段时日也好,虽说鲍罡被我们三人逼迫的闭死关了,但是难保他会怀恨在心,对你不利。至于他,我便帮你看着,量他也不能惹下多大的祸事。”
苏暮云再次施礼道谢,完全无视了离风浔颇有些幽怨的目光。
一切就绪,苏暮云三人正要离去,便听到一阵熙熙攘攘之声自厅堂之外传入,苏暮云正要去看看,却被一股庞大的威压给定在原地,难以动弹分毫。
皇皇天威!
这股气势,恍如天威一般,即便是静洁,也是面色大变,呆滞于原地,不能动弹分毫。
“沈娆、楚江寒二人,涉嫌于试炼峰杀戮同门,宗门执法奉命调查此事,若有违抗,定斩不饶!”
声音铿锵如击金铁,赫然是当初于北天之门前测试诸人天赋的点检执事——金石!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三十六章 锒铛入狱苦笑难
“金石!你这是何意?”
静洁面色有些发青,金石此举简直是打他的脸!
“宗门执法金石,特奉宗门廷议会之命抓捕这二人,莫非你打算违抗宗门廷议会么?”
金石语气铿锵。
静洁与金石对视良久,最终退了一步,他虽然能量巨大,却也不敢触怒宗门廷议会这般庞然大物,宗门廷议会乃是太玄宗门之中最高法院一般的存在,不要说是他静洁,即便是个脉的峰主,都不敢轻易得罪。
苏暮云脸色泛白,她一早便感觉到了阴谋,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会如此迅疾,东窗事发之时,来的如此之快。
不过,金石不应该是点检执事么?怎么还客串起宗门执法来了?
岑半夏也是面色苍白,刚要开口,被楚江寒狠狠的瞪了一眼。
岑半夏一愣,本要开口的话,却被这一瞪,将口中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
“你们二人,随我走一趟吧!”
金石对苏暮云与楚江寒道。
“金石是金丹高手,即便是结丹修为之中,也是绝对的强者!整个人已经练到了庚金入体、百邪不侵的境界,这声音都练的如铁石崩裂一般,最是冰冷无情,若是你等有丝毫异动,立即就会被他以负隅顽抗的名义斩杀!”
静洁赶紧对两人传音道。
苏暮云与楚江寒相视一眼,最终无奈的点点头。
离风浔看着两人的背影,脸色变了变,一双清明的眼中染上一丝血色,直勾勾的盯着静洁,半晌不语,即便以静洁的老奸巨猾,也是心头猛跳,这小子可千万不要发疯,虽然修为全废,但是他的破坏力,静洁依旧忌惮不已。
幸运的是,离风浔依旧保持了冷静。
二人身上并没有被加持任何的枷锁,在金石眼中,两人不过是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若有异动,轻轻一捏,便能让二人死于非命。
街道已经戒严,金石此行共带了十二名副手,都是筑基修为。
这十二人,均属半结丹修为的修士,可惜天资仙缘所限,终究难以鱼跃龙门,迈入结丹境界,是以才成为宗门执法,换取更多的资源,以求在有生之年结丹有望!
庞然的威压,让整个街道之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街道两侧的店铺之中的掌柜们与伙计窃窃私语,这般阵容,已经足够覆灭一座小型门派了,这不免让他们感叹太玄宗门近乎恐怖的强大。
一路之上,苏暮云与楚江寒不发一言,这种凝重的气氛,压迫的他们两人颇有些难以承受,不说那十二个半结丹的筑基绝顶,就是他们身侧的金石,那股恍若天威的压力,也足以让他们只能机械性的随之前进。
苏暮云并非没有想过一步跨入虚空,直接遁入暮云洞天之中,可惜先不说楚江寒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莽撞而受到牵连,就单单是金石那仿佛与虚空链接,充满了锋利感的气息,都让她不敢冒这个险。
一步虚空,总归是要时间,金石在这一瞬间,已经足以将她击杀。
淡银色的太虚飞舟,长三十三丈,通体镶嵌着一千八百四十块上品灵石,堂堂皇皇的矗立在商都仙坪的停机坪上,宛如一座巨大的金山!
“与庞大的宗门相比,我还真是一只小蚂蚁,在飞舟之上镶嵌一千八百四十块上品灵石,这飞舟的战力将会多可怕?修仙文明的航空母舰么?”
苏暮云不无自嘲的想道。
“上去!”
金石冷声道。
苏暮云与楚江寒相视苦笑,若不是被传讯,百年之内,他们还真没资格坐上这般规模的飞舟,不过他们并不觉得这是殊荣就是了。
飞舟之内的陈设,极为简单,空荡荡的,唯一让人觉得奇异的,便是飞舟内壁之上的各种刻印,这些刻印似乎蕴含着极为高深的道理,若不是此时不是时候,苏暮云说不定会仔细钻研一二。
刻印之道与符咒之道相辅相成,苏暮云善用符咒,而刻印正是制作符咒的基础。
太虚飞舟划过云端,苏暮云循着窗口望去,发现整个太玄群山,似乎都在她的脚下一般,一路向东,向着仙牢飞去。
仙牢,乃是太玄宗门之中最让人恐惧的两处山峰之一。
仙牢峰主,更是太玄宗门各脉峰主之中数一数二的可怕人物,阴森恐怖之处,几乎难以与外人道。
“七日之后,宗门廷议会将开庭审理此事,这七日之中,你们便收押于仙牢之中。”
金石将两人交予仙牢峰执事时如此言道。
仙牢峰负责接待的执事的形象,颇有些阴阳怪气,与太玄宗门之中标榜的阳刚大气颇为不和,一身黑色的袍子将人遮盖的严严实实,只有几缕苍白色的长发,自黑色的连衣帽之中露出,颇有些神秘。
临走之时,金石望了两人一眼,对两人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这算是提醒么?
苏暮云与楚江寒都是苦笑不已,旋即想到,这仙牢之中关押之人中,并不缺少实力强势之辈,而宗门又不舍得将之废掉,只能禁制了修为,丢进仙牢之中关押。若是仙牢外的执事修为不高,若是有人恢复了修为,怕是要惹起滔天杀劫。
“呵,又有新朋友了。”
那人语气不阴不阳,好像刻意做着怪相一般。
苏暮云无奈的摇头,这太虚世界唯独不缺少修为变态之人,此番她怕是要凶多吉少了,唯一的机会,怕是就要在七日之后的宗门廷议了。
既然是廷议,自然是能为自己辩护的。
苏暮云心中难免闪过一丝古怪的念头,她能不能请一个律师?
“嘎嘎,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么?这年头流行雌雄大盗?”
端详着金石交给他的资料,仙牢峰的接待嘎嘎的笑着道。
随着仙牢峰执事的步伐,两人大约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来到了这七日之中,两人所要呆的地方——牢房。
仙牢的布置,酷似凡间的牢房,至少外观上看来,并没有多少不同。唯一人性化的设计,便是全封闭型的洗漱间以及卫生间。
两人被分开关押,苏暮云的刚刚进入牢房,便感觉到一股沛然的压力,包裹着她的身体,让她几乎难以呼吸。
苏暮云这才发现,仙道的内壁之上,与太虚飞舟一般,都有着无数的刻印,密密麻麻的,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压迫力场,艰难的运起真元,苏暮云才算是穿过一口气。
正待苏暮云要感知暮云洞天在这牢房的禁制之内能否联系上之时,一个略显的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入苏暮云的耳际:“呵,是新来的么?能在整个太玄宗门最伟大的赝品师的隔壁坐牢,你应该荣幸哦!”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三十七章 赝品圣手秦风雷
透过栅栏,苏暮云发现说话的是一个相貌三十余的男子,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胡子拉碴的,实在是有些邋遢,一件袍子也脏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唯一让苏暮云意外的是他的眼睛,按说坐牢的人,眼神应该是沮丧落寞的,而他却显得极为兴奋,一双眸子黑亮黑亮的,精神的紧。
“哟,这次来的还是个小姑娘,犯了什么事儿?”
那男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苏暮云。
苏暮云不愿意理他,正要以精神之力连接暮云洞天,观察丹株的长势,顺便思考脱身之法。
那男人见苏暮云不理他,反倒说的更欢了。
“嘿,小丫头,你犯了什么事儿?我记得你住的那间牢房可是专门关押重刑犯的,都是犯了宗门法典之中必死的大罪。你一个年轻轻的小丫头,怎么就这么命苦呢?还没享受世间的美好,这么早就要死了,真可怜哦!”
好么,他到提苏暮云叫起可怜来了。
苏暮云也不管他在对面唠叨,仙牢之中关押的犯人,凡是修士超过筑基,都要被禁制了修为,一如凡人,如何还能探知她的秘密?
暮云洞天之中,一如往常,风和日丽,虽然不见太阳,但温暖的阳光,却依旧照耀于灵泉之上,雾霭茫茫,灵气氤氲。
跨入练气十重,依旧给她带来了大约二百平米的药田,不过随着空间的越来越大,所以变化并不明显。
冥冥中,苏暮云觉得,洞天镜似乎有了新的变化,不过此时,却不是细细探究之时,毕竟隔着栅栏有一双贼眼。
待到苏暮云睁开眼,那男子已经正笑眯眯的拿着一套工具,雕刻着一枚玉符。
苏暮云不知楚江寒此时如何,想来也和自己一般,被丢在哪个疯子的边上,坐牢做久了,总归精神会有些变化。
那男子精神极为专注,也不知他从哪弄来的工具和灵石,一双黑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灵石,手指灵巧至极,雕刻之时,仿佛机械一般,没有半点的颤抖,苏暮云仔细观察,却发现他雕刻的刻痕,却是与墙壁上的某些刻痕极为相似。
啪嚓!
也许是刻痕出了问题,那枚灵石直接化为碎片,点点灵光四散,逸散出的灵气,全部被墙壁之上的刻痕吸收,一时间牢房之中居然隐隐之间有了几分灵气,那股清新之气,让苏暮云身心为之一清。
“又碎了!”
男子懊恼的拽了拽自己长长的头发,整个人似乎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男子动作温柔的仿佛抚摸自己的爱人一般将雕刻之器收起,眼中的迷茫也消散无踪,整个人的精气神再次变化为开始的惫懒。
男子抬眼一看,发现苏暮云出神的看着自己,大笑起来:“哈哈,你也被太玄宗门第一赝品大师工作的样子迷倒了么?”
苏暮云虽然心思沉郁,却被他这略显得有些自大的表情给逗笑了。
“呵呵,第一大师会被关在仙牢峰么?”
苏暮云笑道。
“怎么不会?如果不是大师,仙牢峰那些阴阳人,为什么要给我各种器具灵石,让我给他们雕刻符咒?”
男子自傲的道。
“嘿,小丫头,我可好长时间没见到过生人了,你叫什么?”
男子仿佛变脸一般,转瞬间又从刚刚傲然的状态,变作狗腿众。
“问人家名字的时候,不是应该自我介绍一下?”
苏暮云回道。
“秦风雷!我就是第一赝品大师,秦风雷!”
秦风雷自豪的拍拍胸口。
“秦风雷……秦风雷!”
苏暮云一愣,这名字她听过。
“你当初是不是和一个叫离风浔的人,在商都仙坪开铺子?专门卖赝品?”
苏暮云问道。
“你怎么知道?不会你也是因为他才进来的吧?他又干什么荒唐事了?”
秦风雷神色古怪,显然没少吃离风浔的苦头。
“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听他提过你,说你要在这儿蹲上几十年。”
苏暮云乐得雪上加霜。
“呵,那小子不是好东西,还有那个静洁,也不是好东西,如果不是他们,老子何苦在这里蹲着。”
秦风雷嘀咕道。
苏暮云一听,便知道这其中怕是有些隐秘,不过这与她并无多少关系,好奇心是前进的动力,也是致命的毒药。
“嘿,小丫头,你一提起那小子,我连正事儿都忘了。你还没说,自己叫什么呢?老子都有半年多没见过生人了,天天跟自己说话,都快疯掉了。”
秦风雷咋咋呼呼的道。
苏暮云暗自扶额,怪不得当初他与离风浔会合伙儿开赝品铺子,这股习气,几乎是如出一辙,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
“沈娆。”
苏暮云回答道。
“沈娆?你说你叫沈娆?”
秦风雷黑亮的眼眸闪过一丝异彩。
“怎么了?”
苏暮云一阵无奈,这人也太咋呼点了,难道真的是关出毛病来了?
“一年前,我和离风浔那小子开赝品铺子的时候,他口中一直念着一句歌诀,前一半我忘记了,不过我记得后一半——沈家有女竞娇娆!说的不就是你么!”
秦风雷兴致颇高。
“沈家有女竞娇娆!”
苏暮云咀嚼着这半句话,心理颇有些古怪。
这话,她曾经听过,当初在青木阁第一次见到静洁之时,他便吟诵出了这段词句。她本以为这是静洁文人的酸腐之气犯了,也没有太过在意,可是如今看来,这事情确实有些诡异,一年之前,她可还在朱雀坊,而沈娆这个名字,更是从来都没有用过。
“不说这个了,他和静洁,两个人神神秘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没说你犯了什么事儿?”
秦风雷大有一副咬住不放的劲头。
苏暮云摇摇头,她不愿说自己的事儿给这个疯癫的大嘴巴听,谁知道他会不会将自己的事儿当成谈资,讲给下一个狱友?
见苏暮云不说话,秦风雷着了急,入狱之后,他这边上关的都是些必死的犯人,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他还是个闲不住嘴的主儿,没人陪他聊天,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秦风雷小心翼翼的提起他那套工具,又从怀里摸出一枚灵石,涎着脸对苏暮云笑道:“嘿,你刚刚看我雕刻符咒来着吧?要不要玩玩儿?”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三十八章 七日风波廷议开
“猪啊!你就是猪,不对,猪都比你聪明!你活在世上简直就是浪费灵气,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好好一段灵力回路,就让你刻成了这么个不三不四,三分像人,七分像狗的玩意儿?还有脸笑,你这头蠢笨的猪啊!”
秦风雷的咆哮声,在整个仙牢之中回荡。
苏暮云端着一枚碎裂的灵石,笑眯眯的看着气的头上冒烟的秦风雷,一点都没有羞臊的意思,随手从地上又捡起一枚灵石,雕刻起来。
秦风雷是个妙儿人,苏暮云这样认为。
秦风雷在教授苏暮云雕刻玉石符咒之时,认真严谨,甚至带了点粗暴,苏暮云本是在他的引诱下,打算着手试试雕刻符咒,可是一上手,却是颇有些欲罢不能,这种伙计,本来就比修炼更加适合苏暮云。
在苏暮云的眼中,雕刻符咒,更像是工程师刻画图纸,对她来说,颇有些专业对口的意思。理论归理论,可是一上手,苏暮云便发现,实践出真知,若是不亲自动手,一切都是纸上谈兵,一地碎裂的灵石,就是血泪的见证。
在苏暮云看来,秦风雷是典型的工作狂加强迫症,平时唠唠叨叨,可是一旦与雕刻符咒,制作赝品灵器联系起来,便会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不过这样的人往往是天才,在自己的行业之中,更有建树。
回想起自栅栏的缺口处丢出灵石和雕刻器具之时,他那股心疼样子,苏暮云更是有些哑然失笑,这人有趣的没的说。
交谈之中,苏暮云更是知道,秦风雷一早便能够离开这里,调去人更多一点的区域收押,可是他偏偏舍不得这里墙壁之上的刻痕,这般高深的刻痕,别处可是秘传,即便是经楼峰上,也是没有的。所以他便故意不走,反倒是帮仙牢峰之上的管事们雕刻玉符,换取留在这里的权利。
“道纹!这是道纹,远远比你用的符咒之上的刻痕更加高级!”
秦风雷从袖子中取出一枚火焰符咒,一把拍在墙壁之上,墙壁之上原本仿佛一滩死水一般的道纹,当即便活跃起来,蝌蚪一般的刻痕,不住的在墙壁之上扭动着,火焰符咒所发出的火焰,在那扭动的蝌蚪之上,根本没有半点的威力,瞬间便被那不起眼的道纹给吸收殆尽。
“据我的推测,墙壁之上的道纹包括灵气威压、灵气吸收、灵气反弹和瞬间自毁三种,这三种道纹,足以将这仙牢守卫的固若金汤一般。首先是灵气威压,你在仙牢之中,无时无刻会感觉到一种压力,这种压力便是灵气威压的道纹。以我的计算,这种道纹完全可以用来辅助修炼,筑基境界之下,修炼速度完全可以提升五成以上!”
秦风雷大有一番指点江山之态。
苏暮云点头称是,自她修炼以来,几乎没有受过什么系统的教育,对于道纹刻印更是一片空白,如今有这么一个大高手细心讲述,即便是身处牢狱之中,苏暮云也十分珍惜这次机缘。
“道纹……”
苏暮云眼神闪烁,若是将这道纹融入小涤尘阵之中,不知会有何结果?
“不要走神!刻制灵力回路之时,最忌讳走神,你此时刻制的尚且是最次的一类符咒,若是上品灵符,若是回路搭错,那么很可能引起爆炸!炸符的威力虽然不大,不过你美美的小脸儿,估计就保不住喽!”
秦风雷语重心长的道。
秦风雷此人虽然略显疯癫,却也是典型的学者式的修士,总希望自己的道理能够有人传承,他犯的事儿,可不是他与离风浔告诉苏暮云那般简单,他怕是一生都难以离开这仙牢之中,他却不愿自己这点儿本事失传,每当有人被收押于此,他便会以寂寞为由,将自己的刻制道纹之术传给对方。
可惜,这一处地方,关押的都是重刑犯,最终都葬身天火台,即便有宗门不舍得处死的,却也因为修为辈分,不愿意屈尊学习他这点东西。
苏暮云默默点头,凝神于手中的灵石之上。
商都仙坪上的青木阁,静洁正一脸沉重的询问岑半夏其中的原委,看楚江寒临走的那一眼,静洁便知道这事情和她脱不开干系。
离风浔冷着脸,苏暮云刚刚逢凶化吉,便遇上这样的事儿,他心里极为不痛快,待听到岑半夏将事情的原委讲完,他的眼神之中更是多了一种不屑和漠然,这种闲事儿,怕是也只有那个没事儿找事儿的人才会做。
“沈家有女竞娇娆!哼!沈娆,我绝对不准你有事情!”
离风浔心中暗道。
静洁听罢岑半夏的解释,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七日之后,便是宗门廷议开庭的日子,你去为他们二人作证,揭发鲍菊的所作所为,届时他们便能够被释放了。”
“原本已经死的人,再次复活,若是一口咬不死你们,何苦还要出手?你还是看紧了这个丫头,可别让人先奸——后杀了才好!”
离风浔则是冷笑声声,压根儿就不信静洁的话。
离风浔话,让岑半夏脸色一白,她当初的作为虽然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但是鲍菊死而复生的之后,怕是最恨的人便是她了,难道他要留着自己,单独报复?
看岑半夏的苍白的脸色,静洁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便开口道:“你先在我这里,不过这商都仙坪之上,到底是人物杂乱,难免出事。我以通信玉符邀请雁南归前来,他如今身为太玉峰峰主之下第一人,也该有些动作了。”
“不找出那个叫鲍菊的渣滓?”
离风浔问道。
“怎么找?宗门廷议会估计早就将之控制起来,或者他干脆就是那个告状之人,而且即便找到了又能如何?终归要在七日后的廷议之上了结。”
静洁冷笑一声。
波澜乍起,一伙儿与苏暮云关系亲近之人,都已经忙活开了。
唯独有一个老人,独自一人在经楼峰上赏月饮茶,心中嘀咕某个贪玩儿的丫头已经一天多没回来了。
一切都要等到七日之后,是生是死,是囚是放,方有分晓。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三十九章 太初公平廷议峰
太玄宗门廷议会,坐落于一座风景秀美的神峰之上,终日云雾缭绕,大有一副仙山别院的意象。
苏暮云与楚江寒,自然是没有兴趣欣赏这般美景,宗门廷议之时,却是要决定他们下半生的幸福,到底是一死百了,还是在仙牢峰中陪着某个疯子终老,又或者是奇迹一般无罪释放,总归要有一个了解。
此番的押解,经楼峰依旧是派出了那位阴阳怪气的结丹修士,他的品味显然与金石完全不同,太虚飞舟乃是骨质,似乎是某种巨兽的骨骸,被他给炼制成了飞舟,飞舟之中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阴冷气息。
将苏暮云二人交予宗门廷议会之时,那位结丹修士嘎嘎的笑了笑,仿佛报丧的乌鸦一般,让苏暮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随我来!”
廷议执事不苟言笑,语气冷肃。
苏暮云与楚江寒相视苦笑,这种阵仗果然是给人一种末日一般的压迫力。
一路上,廷议执事并未做任何言语,只是默默的向前走着,苏暮云与楚江寒两人也显得极为乖巧,没有多做口舌,省的惹人生厌。
宗门廷议的场地,乃是一座古老的神殿,这座神殿之中,供奉着太初公平真王,一位象征着公平正义的神祗。
太玄祖师有言,神祗乃是偶像,代表着一定的道理,可供奉,却不可迷信。
苏暮云仔细观察,发现这廷议场地,与前世的法院有些相似,正中有廷议长主持,两侧有十二位廷议员参与。
平台之下,有一片座位,是给关注廷议的修士座的,在那片座位之上,苏暮云赫然看到不少熟人,离风浔、静洁等人都在那里。
雁南归给了苏暮云一个安心的眼神,先指了指岑半夏,又指了指证人席,示意岑半夏已然成为证人,届时定然会还她一个清白。
苏暮云轻轻点头,不过碍于廷议会的威严,几人都没有说话。
“你等且在这里等候,待廷议长前来,便开始审判。”
廷议执事冷着脸,将两人丢在被告席,独自离去。
原告、被告、廷议长……
苏暮云苦笑不已,上辈子都没上过法庭,这辈子在修仙世界,反倒享受了一把被告的待遇,这场际遇,果真带着几分奇幻色彩。
“呵,是我连累你了。”
苏暮云对楚江寒道。
楚江寒摇摇头,这事儿算不上连累,难道只是他一人,就能够放任岑半夏被人侮辱杀死么?这种事,凡是有良心的人,都做不出。
“岑半夏已然出来作证,你我应该罪不至死,甚至可以反客为主,告他鲍菊一个残害同门之罪。”
楚江寒宽慰道。
苏暮云展颜一笑,这时候自己若是被自己吓倒了,那可真有点亏,船到桥头自然直,七日之间,她已然有了计较。
廷议长姗姗来迟,居然是个身量颇高的女子。
那女子峨冠高耸,身着一件太初公平袍,黑色的底面上绣着金色纹路,隐隐之间构成一道玄妙的道纹,给人一种神秘庄严之感。
啪!
廷议长执起公平印玺,在桌案上猛地一扣,廷议便正式开始。
“传原告,鲍菊!”
廷议长声音清冷,让会场陡然一肃。
鲍菊在一位廷议执事的引领下,来到廷议会场,那双不变的阴冷眼眸和紧窄的下巴,让楚江寒瞳孔一缩,虽然一早便自苏暮云口中听说此人已然复活,可楚江寒依旧有些疑虑,此番一见,却是确定无疑,此人正是当初那让人生厌的败类。
“鲍菊,你控告此二人于试炼峰杀戮同门,可有此事?”
廷议长问道。
鲍菊得意的看了苏暮云一眼后,才开口道:“确有此事!”
苏暮云冷冷的盯了他一眼,此人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委实让人作呕。
楚江寒更是轻哼一声,翻了翻眼皮,极为不屑的看了他下身一眼,那般模样,让苏暮云都有些笑意。
这小子,真坏!
鲍菊脸色青白,他自然知道楚江寒的意思,那处似乎也与之相应一般,隐隐作痛,让鲍菊几乎要抓狂,可是碍于廷议,却只能吃一个哑巴亏。
“可有证据?”
廷议长对于下边几人之间的眼神交锋视若无睹。
“有!”
鲍菊阴冷的一笑,自怀中取出一枚玉简。
廷议执事自鲍菊手中拿过玉简,轻轻递过,玉简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平端着,落在廷议长的手中。
廷议长在玉简之上轻轻一点,一道虚幻的光芒出现,一个虚拟的屏幕,便出现在虚空之上。屏幕之上,有一人身影变幻,手段惊人,一手剑术委实让人惊艳,那身影不是旁人,正是楚江寒!
这段投影之上记载的正是当初楚江寒与鲍菊的狗腿子相斗的景象,剑锋透骨寒,在青锋划动之间,几条人命便如此消逝。
投影一变,一个清秀佳人出现在投影之上,素手微微扬起,一道金光向着不远处一位男子的背后而去,赫然是一道金剑符!
这人自然便是苏暮云了,或者说是沈娆。
“投影玉简!”
苏暮云一惊,这玉简是何处来的?
“沈娆、楚江寒,你等可有话说?”
廷议长面无表情的道。
苏暮云摇摇头,道:“沈娆当初只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如今看来,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刚刚投影玉简之上,并无声音,是以一部内容已然被人刻意的曲解。这段投影之上,只见我们杀人,却不见我们为何而杀!”
楚江寒以苏暮云马首是瞻,见苏暮云开口,便静默在一旁。
“因何而杀又有什么不同,杀人便要偿命!”
鲍菊冷笑着叫嚣。
“我让你开口了么?”
廷议长冷冷的看了鲍菊一眼,语气冷肃。
鲍菊如同被洪荒猛兽盯上一般,脸色一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继续说……”
廷议长对苏暮云道。
苏暮云笑了笑,将当初所见所闻,略加改动之后,全盘托出。
她并未提起鲍罡,而是将罪责全然推在鲍菊之上,说鲍菊利令智昏,垂涎半筑基妖兽财富与岑半夏的元阴,是以与人联合,偷袭岑半夏,而她只是恰逢其会,不得已之下,方才出手杀人!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四十章 临阵倒戈恶语频
苏暮云的叙述,并未添加过多的个人感情,太初公平真王这位神祗所代表的是绝对的公平,作为以太初公平真王为信仰的宗门廷议会,断然不可能因为自己在言语之中添加的各种感情,而有所偏向。
廷议长虽然是女子,可她能坐在如今这个位置上,便可以想象,她的心性修为如何,这般人物,并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撼动的。
“你可有证据。”
廷议长语调未变,依旧如青松铁石。
苏暮云笑了笑,望向雁南归,雁南归心领神会,开口道:“太玉峰岑半夏可为证人!”
说罢,轻轻一推岑半夏,岑半夏低着头,便向着证人席走去。
“岑半夏的状态有点不对!”
离风浔瞧着岑半夏略有些踉跄的步子,对静洁道。
静洁微微皱眉,岑半夏这般的精神状态,若是被廷议长判定为证言无效,那么苏暮云两人就会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岑半夏低垂着头,本来顺滑的头发显得干枯,仿佛草一般,一点亮光都没有,按说她平常最爱惜的便是这一头乌黑光亮的青丝,断然不可能让一头长发被这般糟蹋。
她步履之间,略显得有些踉跄,双肩微微颤抖着,低垂的长发盖着脸,让人不能见到她的眼睛,透过发间,隐约能够看到她嘴角噙着一丝笑容。
这笑容似笑非笑,嘴唇殷红,仿佛吞噬过鲜血的血莺。
鲍菊嘴角噙着冷笑,心中暗道:“主上埋下的种子已经发芽了么?哼,若是这般容易让你等逃脱,我又何必现身?”
暗狱天之主,当初就已经有所布置,鲍菊虽然不知他的布置到底为何,但是却知道此事已然是万无一失,断然不可能让楚江寒二人翻身!
天火台上,定要多上两条孤魂。
瞧着岑半夏的姿态,苏暮云心中闪过一丝阴霾。
“你便是岑半夏?”
廷议长轻声问道。
岑半夏点点头,嘴角依旧勾着那一缕似有似无的笑容,十分的怪异。
“抬头说话!”
廷议长语气冷硬。
廷议之上,哪能容得一个证人低垂着头,即便不是作伪证,那心中也定然有鬼。
岑半夏抬起头,一双眼睛红肿着,额前的几缕长发飘动于嘴角,配上若有若无的笑容,憔悴着一张脸,几乎让人看不出这是当初那个明艳动人的岑半夏。
这七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暮云心中颇有些疑虑,凡事有因,岑半夏此番变化,怕是有古怪。
“太初公平真王像在此,你的证言,定要随了你的本心,若是做假证词,太初公平真王定然会降下神罚,切记!”
廷议长开口道。
太初公平真王乃是拥有无数香火信仰的神祗,虚无而有形。太虚大地之上,信仰太初公平真王者,不知凡几,是以无形之中的香火信仰,便会形成冥冥之中的的神秘力量,若是心中有所信仰,却又违背,定然会在心底生出心魔。
“吾向太初公平真王发誓,吾之所言,均出自本心,如有半句违背本心,甘受真王神罚!”
岑半夏肃然道。
廷议长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你可以作证了。”
“沈娆所言……”
岑半夏看向苏暮云,欲言又止。
“你可畅所欲言,不必避讳任何人。”
廷议长道。
岑半夏冷冷的看了一眼鲍罡,一双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仇恨,明艳的眼眸之中,殷红色的血丝隐隐,仿佛地狱修罗之眸。
鲍菊被这充满仇恨意味的眼神看得浑身都是一阵发麻,这眼神和当初他被岑半夏处以极刑之时,几乎如出一辙。
那双眼眸之中,除了仇恨,便是报复的欲望。
仇恨之门,已经被打开,品尝过酣畅甘甜的报复的灵魂在咆哮,心中的凶兽,已经破闸而出。
“我可以证明,沈娆的话,全部都是谎言!”
岑半夏咬牙道。
轰轰轰!!!
苏暮云觉得耳边似乎有无数神雷爆发,脑袋嗡嗡直响,岑半夏居然做了假证!
楚江寒更是激动的几乎蹦起来,冷声道“岑半夏,你疯魔了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枉费我与沈娆救你!良心被狗吃了么?”
啪!
公平印玺狠狠的被拍向桌案,廷议长冷冷的盯了楚江寒一眼。
“安静!”
廷议长庞然的压力落在楚江寒身上,楚江寒不过练气修为,脸色当即就是一白,本要脱口而出的许多话,硬是生生的被憋在了嘴里。即便如此,他依旧昂着脖子,挺直了脊背,用一双几乎要冒火的眼睛,盯着岑半夏。
楚江寒的话,让岑半夏脸色一白,她本要开口,可话到了嘴边,却被楚江寒的眼神激的气急败坏,通红的眼眸盯着楚江寒,居然分毫不让。
雁南归脸色也有些发黑,看那样子也被气的二佛升天。
离风浔阴沉着一张脸,若有所思的看向静洁,静洁被他蛇一般的眼神看得眉毛一跳,赶忙小声撇清关系。
太玄祖师作证,这事儿可和他半点关系都没。
“那事情是怎么回事?”
廷议长问道。
自岑半夏口中,众人听到了另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由凶神恶煞的雌雄双煞作为主角,而鲍菊以及他的团队,再加上她这个近乎无辜的可怜娃儿作为配角,传统至极的杀人劫财的小故事。
“你们还有何话说?”
廷议长看向苏暮云与楚江寒。
“呵,事已至此,我已无话可说。”
苏暮云微笑起来,让所有想看她哭丧脸的渣滓们,都见鬼去吧!
楚江寒被苏暮云的笑容感染,哈哈大笑起来,昂着头看向廷议长,道:“沈娆已经无话可说,但是我却有话说。岑半夏,不要忘了,举头三尺有神明。即便太初公平真王不会降下神罚,你过的了自己那一关么?”
廷议长此次却没有砸下公平印玺,而是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苏暮云和楚江寒,似乎对二人提起了几分兴趣。
岑半夏并未还口,只是幽幽的看了两人一眼,一双眸子中闪烁着莫名的光。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四十一章 粉身碎骨荆棘路
“嘿,这么说,你是被自己救过的一个小妮子给卖了?”
秦风雷满脸取笑之色。
苏暮云点点头。
这事儿说不郁闷是假的,在廷议之上,她虽然摆出一副笑颜,可是心中却颇有几分委屈。
老娘拼上性命救你,你丫儿的居然这么害老娘,你岑半夏的良心被狗吃了?
“按照流程,九日之后,你便要被丢进天火台之上承受天火焚身之刑罚了。丫头,你还有啥后事没交代?”
秦风雷伸出手,做了一个点钱的手势。
苏暮云白了他一眼,她手头倒是有点灵石,算上药石坊的几笔收益,她也算是个小有资产的小富婆,不过这些灵石,却是关乎她与楚江寒的生死存亡,而且即便是这些,也不知够不够用咧。
“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苏暮云道。
秦风雷讨了一个没趣儿,也不恼,而是笑眯眯的道:“我闲来无事的时候,曾经听人说过几个有趣儿的点子,要不要听?”
苏暮云心中略有些感动,这秦风雷是怕自己太过哀伤,变着法儿的逗她开心,两人萍水相逢,能做到这一点,委实不易,这也是个重情重义的老头儿。
秦风雷虽然不老,不过苏暮云固执的觉得,他就是个老头儿。
“你也知道,我这边儿上住的都是些注定要死的主儿,他们的脑袋瓜里,装的都不知道是些什么玩意儿。有一个叫孟东野的小子,在被丢进天火台之前,跟我说过,这天火台乃是唯一的生门,步入天火台之后,只要能够承受天火焚身,那么便可以安心在天火台修炼,一旦跨入子虚境界,便可以施展虚空挪移之术,天高任鸟飞!”
秦风雷做了个鬼脸道。
苏暮云心中一动,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这法儿或许可行。
“他逃掉了么?”
苏暮云明知故问。
“鬼知道,一旦入了天火台,那么他便是一个死人,不是死人,也是死人。”
秦风雷神秘兮兮的道。
苏暮云自秦风雷之言中,品出了几分奇异的味道,了然的点点头,宗门之中的秘辛,不宜多言。
通往紫宵峰,共有两条路,一条被称之为通天之路,另一条被称之为荆棘之路。
荆棘之路上,遍布禁制,恍如荆棘,一旦有人行于其上,便会被禁制修为,届时无数禁制轰击在那人的身上,一点点碾碎那人周身的骨头血肉。
到了夜间,那些要命的禁制,便会变成救命的圣光,照耀在那人的身上,将他身上的伤患全部治好。
而第二日,一切便要再次周而复始。
荆棘之路,只能徒步而行,所幸只需坚持九日夜,便会直接被传送于太玄宗门至尊神殿之前,可面见宗门至尊。
此番,荆棘之路前,正有一个白衣少年矗立着。
“这人疯魔了吗?荆棘之路,九死一生,即便是剩下的那一个也要残废一辈子!看这小子眼神灵动,怎么看都不像是疯魔的痴人啊!”
“嘿!你猜这小子能挺几天?我打赌,他五天就会死在荆棘之路上!”
“五天?那种彻骨之痛,一日便足够让人崩溃,当初血剑君,身负血海深仇,踏入荆棘之路,以求至尊传授法诀,报仇雪恨。他已然是结丹的真人,也仅仅在荆棘之路上挺了七天而已!这小子不过练气修为,三日必死!”
围观之人甚多,窃窃私语之中,对于这少年不抱任何希望。
“你可想好了,你体质与凡人不同,却也不能如此糟蹋,精神意识若是被摧毁,你这一世,怕是都没有翻身之日了。”
大袖翩翩,说话之人正是静洁。
这白衣少年也不是旁人,正是离风浔。
廷议之时,岑半夏临阵倒戈,雁南归直接被气得回去闭关,无颜见人。廷议之后,岑半夏也不知所踪,让心中杀念奔涌的离风浔扑了一个空。
静洁本打算劝他熄了救人的念头,宗门廷议会之决断,无人可以违逆,除非有人请动掌教至尊,重开廷议!
太玄宗门掌教终年于紫宵峰顶神殿之中闭关,有岂是那么好见的?
结果,两人如今便站在了荆棘之路前。
“哼!她死了,我依旧是废人。”
离风浔并不领情。
静洁瞧了瞧那望不见边的荆棘之路,心中颇有些胆寒,碾碎浑身的骨头血肉,那种极致的痛苦,让人恐惧。
这种折磨人的玩意儿,也亏太玄宗门能想得出!
静洁心中暗自啐了一口,不过脸上依旧是那般洒然,姿态十足。
“千年前,有一位前辈,一步踏碎了荆棘之路上的一切禁制。又是一步,直接跨入了掌教神殿之内。第三步,震碎了整个掌教神殿!逼得太玄掌教至尊苦笑连连!何时,我能有那般威势?”
离风浔自言自语道。
“那人已经被神话了,只该出现在传说之中。”
静洁颇有些唏嘘的道。
那般伟岸之人,几乎与天平齐,这样的存在,又有谁能比拟?
“哼,终有一天……”
离风浔眼神闪烁,一步跨出,让静洁猛地一震,心脏仿佛被人狠狠的捏了一下。
若不是他碍于一些原因,不能对离风浔使用暴力,他一早便将这个疯子给打晕囚禁起来。
荆棘之路,九死一生啊!
喀拉!
骨骼粉碎声响起,离风浔猛的一哼,整个人便栽倒在地上。
首先破碎的是他的趾骨,他已经站不稳,瘫倒在地上,一身白色的衣衫沾染了不少尘土,俊秀的脸上上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不过他的嘴角依旧顽强的弯曲着,那仿佛冬日阳光一般的笑容,给这场景平添了几分凄凉。
看客们依旧在窃窃私语,大抵是在取笑离风浔不知所谓,居然敢挑战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荆棘之路,只不过那取笑之中,并不缺少嫉妒与怯懦。
静洁出神的看了看离风浔的艰难爬动的躯体,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恍惚间他觉得耳边似乎有无数的苍蝇在嗡嗡作响。
“滚!都给我滚!”
静洁再也忍受不住,浑身气势升腾!
暴走的元气,仿佛白浪一般澎湃于虚空,四外观望的看客们,统统被这股白浪给拍打出十余丈远,一个个惊悸的看着暴怒的静洁。
“结丹峰主!快逃……”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四十二章 天火台上藏宝多
天高云淡,是个送死的好日子。
苏暮云遥望着远远的山峦,烟气四散,火红色的光芒直冲天际,炽烈的热力,几乎能够融化一切,这就是天火台,苏暮云与楚江寒的葬身之地。
天火台终年烟火缭绕,地脉之火逆冲而出,赤红色的火焰,仿佛利剑一般,直冲天际,在虚空之中划下道道火红色的痕迹。
苏暮云凝视着一片火红,心头无悲无喜,一连九日,她已然在心中做了万全的打算,世人畏惧如虎狼的天火台,正是她涅槃重生之地!
她并不知,离风浔为了她,选择了疯狂的自我毁灭,荆棘之路上已经布满血迹。不问其中缘由,即便是这份心,便让人心中震撼。
楚江寒眺望远处的火焰,面色无悲无喜,似乎这生死之地,不过是他家的后花园一般,一路西行,随着执事的步伐,与苏暮云并肩而行。
一路行进,他不忘凝视苏暮云的面庞,这一番生死,最终却与这少女结下了如此的缘分,不能同生,却可同死,这不得不说,也是一场奇妙的际遇。
初见她时,精灵一般的少女,洒脱的让人羡慕,对男女之防看到慎重的他,也不免被她洒脱自然的表现所吸引。
“还有遗言要交代么?”
负责押送二人的执事,语气颇为冷淡。
苏暮云点点头,道:“请帮我通知离风浔一声,我与他的契约结束了。”
听到苏暮云提起这个名气颇大的名字,让他不免叹息一声,开口道:“我晓得了。”
旋即执事又看向楚江寒,对他道:“你呢?”
楚江寒沉吟道:“请帮我告诉岑半夏一声,我后悔救她。”
执事点点头,虽然不知这岑半夏是何人,但是回去一查卷宗,一切便一目了然。
天火台坐落于天火峰上,乃是玄荒一处天雷地火之地,上承雷霆,下接地火,天雷地火融会而一,遂成天火!
“你等自入天火台,午时之际,天火降临,将焚毁一切,你等顷刻间便会被炼化为飞灰,并无烈火灼烧之痛。如今还有大约两个时辰到午时,你们是选择在此地等,还是去天火台之上等?”
执事计算了一下时辰后,开口道。
天火台午时天火降临,非大能不可抵御,是以于天火峰前设立一单向传送阵,受刑之人,届时便会被执事直接传送于天火台内。
苏暮云瞧了瞧楚江寒的脸色,却见他此时并无任何恐惧之色,心中颇有些佩服,她有所倚仗,自可保住两人周全,是以心中略有波澜,却不恐惧,而他居然亦是八风不动之态,却让苏暮云心中升起了几分佩服。
“呵,先去参观参观天火台也好。”
苏暮云道。
楚江寒也是点头。
生离死别,执事见得多了,只是两人如何看,也不过是十几二十岁的娃娃而已,居然能如此看淡生死,心中不免暗暗称奇。
不过到底职责所在,执事依旧继续道:“既然如此,你们且上传送阵。”
苏暮云与楚江寒对视一眼,双双步上传送阵,楚江寒尚有余暇,对执事笑道:“可以传送了。”
瞧他这姿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去野外游玩咧。
灵石嵌入,光影婆娑,苏暮云两人是身形渐渐在传送阵中化作虚无,执事呼出一口气,瞧了瞧自己的手掌,暗道:“呵,又断送了两条性命……”
炽热的气息,充斥在鼻息间,苏暮云略有不适的皱了皱秀气的鼻子,一时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抹了抹鼻子,望着四周斑驳的岩石,苏暮云嘀咕道:“我一直以为天火台是一个台子,怎么反倒像是一个平放的海碗?”
天火台,上宽下窄,浑似一个大海碗镶嵌在赤红色的巨大山石上,看那山石之上雷击与火焰灼烧的痕迹,也不知者山石到底成分如何,经得起如此的摧残。
楚江寒瞧着苏暮云的模样,含笑道:“天火台,不过是个称呼,有什么像不像的?”
苏暮云点点头,正待说话,却被地上的点点光芒给吸引。
“太白精华?”
苏暮云惊呼一声,奔着那点点光芒一路小跑。
“色白、其上有星辰之光,入手滑润,仿若美玉。还真是太白精华,如此大小的太白精华,至少要百倍以上的太白精金才能炼出!”
苏暮云掂量着手中的拇指大小的太白精华惊叹道。
“天火虽烈,却烧不坏这等天地精华。这太白精华,定然是葬身于这天火台上的修士所留。真器和真器以上品质的法器,可收入体内,炼成本命法器,自生到死,不可拆分。但是这修士到底是死了,这法器便留在天火台上。天长日久之下,天火生生将这法器锤炼,最终只剩下这一点太白精华!”
楚江寒则要淡定的多,不咸不淡的解释道。
苏暮云眼中星辉点点,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她开口道:“嘿,还有近两个时辰,足够我们将这天火台扫一遍,凡是修士遗留之物,统统收起来。”
楚江寒一愣,心中未免有些奇怪,两人都要死了,还要这些身外之物干甚?
不过旋即他便放下了心中疑惑,如今两人都要死了,若是愁云惨雨,那还有甚意思?还不如玩玩儿这寻宝游戏,让她高兴高兴。
天火台上,散落的器物不少,不过大多是太白精华之类的五金之英,亦有许多法器的残片,残片之上镌刻着极为高深的道纹,凝聚着道与理的痕迹,苏暮云心花怒放之下,却是顾不得男女之防,狠狠的抱了楚江寒一下,窘的楚江寒面色通红,不过瞧他那暗自开心的神色,怕是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时间恍若清风,轻轻拂过,丝毫不会停留。
待到两人将天火台上的宝物寻完,也就剩下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了,苏暮云瞧了瞧越来越高的太阳,开始暗自计算逃离之事。
“洞天镜燃烧了十几万枚灵石,为了这一刻我可足足准备了九日,午时之前,就可以完成一次随机传送的充能了!”
苏暮云暗自思忖道。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四十三章 可怜天公不作美
玄荒有峰,名曰紫宵,神峰俊秀八千丈,自十万年前的悠久岁月,它便是太玄宗门掌教至尊的瞭望天地之所,紫宵掌教于此俯仰天地,以君临之态,俯瞰整个太虚大地。
紫宵峰顶,终年隐没在云层之间,上承日月精华,下接无上龙脉,乃是整个太玄宗门气运所在,太玄掌教神殿便坐落于这云雾缭绕之中。
掌教神殿乃是千年前,天工长老以无上道法摄取天外一颗小星辰炼化而成,原本方圆数百里的一座小星辰,生生被炼化成一座方圆不过千丈的殿宇,神殿之中每一块砖石,都足以崩碎真器以上的法器。
神殿深处乃是太玄掌教闭关之所,晦暝变化间,一团紫红色的云气在神殿深处翻涌,仿佛太古凶兽一般的威压,自那紫红色云气之中向四外辐射,即便是结丹峰主的金丹之力,怕是也会被这威压轻易碾碎。
“嗯?有趣的小子。”
紫红色云气自言自语,分出一股云气在虚空之上一点,一块半透明的明镜便出现在虚空之上。
大明镜术!
上穷碧落下黄泉,大明镜术足以洞彻九天十地。
明镜之上,显出这样一幅画面。
喀拉!
喀拉!喀拉!
拖着破碎的身体,一个少年在一片恍如荆棘的路上爬动,每每爬动一次,便能听到他身上某处的骨骼发出破碎的声音。
白色的衣衫,已然被血色覆盖,紫黑色的血液,与尘土相互融合,结成一块块黑色的甲胄,紧贴在少年的身躯上,让少年恍如一条匍匐前进的蟒蛇。
九日夜,痛彻心扉之时,少年依旧微笑,艰难的昂起脖子,一双眸子挑衅似地看向那仿若能够承接天宇的山峰。
喀拉!
少年的锁骨碎了,少年的脊椎碎了,少年的颈骨碎了。
若是放在往常,这般的创伤已经足够让人死掉无数遍,但是在荆棘之路上那股神秘而残酷的力量的加持下,除非试炼者甘愿放弃性命,不然便绝对不会死。
不死,便是极致的残酷。
日月更替,少年白日之间饱受碎骨削肉之痛,夜晚便会被圣光照耀,身体恢复如常,只留下精神至上近乎癫狂的痛苦。
“九日九夜,好坚韧的小家伙。”
紫红云气饶有兴致的道。
旋即,明镜之中的景象一变,少年被碾碎的骨头全部被接上,破碎的肉身,也全部恢复如初,只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已然变成白色,不变的笑容也变得冷漠僵硬,看来九日九夜的痛楚,让他也变化了许多。
“这条荆棘之路,又要为宗门制造一位了不得的后辈了。”
紫色云气又是一阵翻涌,陡然分出一道云气,化作一只紫红色大手,向着虚空抓去,虚空露出一个漆黑的口子,轻而易举的被撕裂。
天火台上,温度越来越高,赤红岩石之上龟裂,似乎在这热力的升腾之中,便的更加的狰狞,苏暮云自储物戒子中摸出一把椅子,一边擦着汗,一边啃着果子,一派悠闲惬意的模样,让楚江寒都看呆了眼。
貌似,这里是刑场来的吧?
苏暮云自然不能告诉他,老娘这边已经准备好退路了,毕竟口说无凭,洞天镜充能完毕之前,别说带人进入洞天,即便是她自己想进去,也一样没门儿!
想起洞天镜,苏暮云便是一阵心疼,洞天镜仿佛一只怪兽一般,将她苦苦积累的十几万枚灵石统统给吞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灵石,好像驱动蒸汽火车的煤块一般,一点点的在她跟前燃烧殆尽,最终连一丝残渣都不剩。
幸好这种损失,在天火台上有所补偿,不然苏暮云可要郁闷的吐血了。
苏暮云也是无奈,这天火台乃是一处死地,有进无出,即便是那些执事,也是在天火峰外驱动传送阵,将人丢进来便不管了。
若是两人躲进暮云洞天之内,倒是能够暂时解围,可是暮云洞天之中,一没吃食,二没辟谷丹,两人终究不能饿死在里面吧?
洞天镜的不定点传送,足足需要九日充能才能启动,苏暮云可不敢尝试自己会不会直接饿死在里面,练气修士炼精化气,可比凡人还不耐饿呢。
楚江寒望着着一派悠闲的苏暮云,瞧她那被热气熏得通红的脸颊,一颗心儿却是忍不住砰砰的跳起来。
“我们两个人都要死了,就和她说了吧?”
楚江寒心中暗自思忖。
可惜楚江寒大抵也是个思想上的巨人,踌躇了半晌,就只是干嘎巴嘴,就是开不了口,一张脸憋的通红。
苏暮云瞧见楚江寒脸色通红,心道:“这小子不会是中暑了吧?”
念及此处,苏暮云也不吝啬,极为大方的从储物戒子之中取出一枚果子,递给楚江寒道:“我可就这么一颗了,吃不吃?”
楚江寒木木的结果苏暮云手中的果子,嘎嘣咬了一口,机械的咀嚼着,心中不断的骂自己:“楚江寒你个没用的货,午时一到,天火降临,你还说个毛?都是过会儿就要神形俱灭的人儿了,居然还不敢开口?怕个球!你个熊货!”
楚江寒如此一耽搁,这日头却是又往上爬了好些,瞧着马上就要到午时,终于狠下心,冲着苏暮云道:“沈娆,我……”
轰轰轰!
天雷之声隆隆而起,晴空万里之下,居然有旱天雷在虚空爆炸!
苏暮云捂住耳朵,发现楚江寒似乎对自己开口说些什么,却一句都没听清,待到这一波雷暴结束,苏暮云赶忙开口问道:“你刚刚说的啥?”
楚江寒脸色一白,恨不得诅咒那虚空雷暴,无奈之下,便再次开口:“沈娆,我……”
可惜天公不作美,无尽的地脉之气,在这一刻逆冲而上,居然在午时之前一刻钟的时间,便与虚空之上的雷气相遇,天雷勾动地火,一道巨大的紫红色火焰呈喷射状,便向着天火台直冲而来!
瞧着奔腾无忌的天火,苏暮云眼前一黑,不禁对着虚空就是一阵大骂:“你个贼老天,三千年来你都没一次偏差,怎么遇上老娘,就偏偏提前了!我诅咒你……”
紧接着,两人便被一片紫红色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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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这才刚刚开始涅,怎么可能完结了呢?大家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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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四十四章 天算穷极百年寿
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
苏暮云刚穿越的时候曾想过,若是自己死了,会不会再次穿越回原来的世界?
忘川河、奈何桥、阎罗殿、六道轮回,也不知太虚世界是不是也归阎罗王管辖,届时一定要好好贿赂贿赂阎罗王,让他把自己投生在自己原来的世界,而且一定不能喝孟婆汤,不然两世为人的记忆,岂不是都要消掉?忒可惜!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苏暮云意识深处不停的翻腾着,一张张人脸,在苏暮云的脑海中闪现,前世的父母,依旧眉目清晰,可惜到底天人永隔,这一世的父母笑容温柔,却同样天人永隔,可见她苏暮云委实是没有多少福分。
“沈娆……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恍惚间,苏暮云似乎听到一声悠远的呼唤声。
艰难的睁开眼,苏暮云发现自己此刻,正躺卧在一间充满仙气儿的房舍之内,那股子清雅劲儿,怎么就那么熟悉?
“青木阁?这里是青木阁?难道,我没死?”
苏暮云自言自语道。
“你自然没死,若是你死了,也就枉费了他一番心思。”
静洁熟悉的声音在苏暮云耳边响起。
苏暮云转过头,发现静洁正端着一杯茶,微笑着看着自己。
“他?”
苏暮云重复道。
“呵,你在休息一会儿吧。三千年一遇的事儿,也让你赶上了,也不知是你运气太差,还是运气太好呢?”
静洁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在苏暮云额头一点,苏暮云便再次失去了意识。
天火临身,并非没有给她带来伤害,想要开口说话,如何也要修养些时日。
这一睡便是三日夜。
幸好静洁不忘给她服用辟谷丹,不然这三日夜怕是能把她给饿出一个好歹来。
第三日,苏暮云终于醒来,恢复了不少力气,倚靠着软软的靠垫,倒是有几分高卧家且加餐的意思。
苏暮云一醒来,静洁便原原本本的将一切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讲述了一遍,许多细节之精细,即便是静洁自己,都感到惊奇。
瞧着离风浔一头苍白的长发,苏暮云心中原本对他的几分怀疑,顷刻间消失无踪。
因为她知道,若是有人能为了你舍生忘死,仅是这番恩情,便足以让你感恩三生。
离风浔的笑容有些僵硬,许是这九日之中,笑的太久,笑的太苦。
离风浔变得有些呆板的表情,让苏暮云的心情变的沉郁起来,这便是别人口中那个不堪大用、顽劣不堪的离风浔?
当初她确实是看错了他,不过如今,她却是真正认清了这个少年,他心底的那份坚毅,又有那个人敢小觑?
“对不起……”
苏暮云不由自主的开口道。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
离风浔咧了咧嘴,招牌的涎笑比哭都难看。
苏暮云这才想起,她如今依然是沈娆,并不是苏暮云,这一刻她颇有一些冲动,想要脱下面具,让离风浔见见她原本的面目。
“不是,我要说的是谢谢。楚江寒怎么样了?”
苏暮云料想,自己既然受伤甚重,楚江寒恐怕也受伤不轻。
“他?他的伤比你重点,不过也没多少事儿。你们受伤并不是因为天火,而是因为一个恶趣味的老头,故意多用了点力气而已。”
回想起当日的情况,离风浔颇有怨怼。
天火降临之时,本该将两人彻底焚化成为虚无,但是一只紫红色云气组成的大手,轻轻一捏,便将那充满了无量热力的天火给捏成了虚无,大手又是一抓,便将已经被被天火爆发的冲击波给震晕的两人捏在了手里。大手的力道似乎有些过头,随之而来的便是几声骨骼破碎声,苏暮云和楚江寒,便是如此受伤的。
苏暮云若有所思,离风浔口中的恶趣味老头,怕是就是太玄宗门的掌教至尊了。至于这位掌教至尊,为何要故意让自己受伤,苏暮云并不知晓,想来怕是有什么考量才对。
“我跨越荆棘之路,为你争回了一次机会,待到你与楚江寒恢复如初,宗门廷议会便会开始第二次廷议,届时你一定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不然我的努力,也只能白费了。”
离风浔淡淡的道。
离风浔觐见掌教之时,本想让掌教至直接放了两人,不想却被掌教拒绝,宗门廷议的威严,若是因为掌教之言而被废弃,那么宗门廷议威严尽失不说,掌教也要落下一个违逆法度,滥用权力的名声。
离风浔只得退而求其次,要求重开廷议。
“一次两次,恐怕没多少差别。”
苏暮云想起岑半夏的证言,苦笑道。
离风浔扯了扯嘴角,最终做出一个自认为最为满意的弧度,才开口道:“届时我会再次请求掌教至尊,开启玄光照心镜,一切自然有所公论!”
苏暮云并不知这玄光照心镜是何物,不过看离风浔这般有信心,心中也踏实了不少,阵阵困意袭来,居然就这么说着话就睡着了。
离风浔轻柔的将苏暮云侍弄好,让她安稳的躺在床榻上,踮着脚便出了房间。
房间之外,静洁早已等了他多时。
“太玄掌教收你为记名弟子,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静洁微笑道。
“还不是看我过了荆棘之路?”
离风浔并不买账,离乱勾不在,就是天皇老子收他为弟子,他依旧是废物一个。
“你们一族虽然神奇,却也实在是麻烦。你确定离乱勾与这沈娆有缘?”
静洁感叹一声。
离乱勾的神奇之处,他也眼馋不已,可惜终究遗矢于天洞之中。
“天算身死之前,留下两句箴言,其中一句便是‘沈家有女竞娇娆’。天算穷极百年寿元换取的两句箴言,你能不信?”
离风浔望向西方,面上露出缅怀的神色。
“你一直说有两句箴言,可是你为何只提起这一句?难道另一句箴言,有何不妥之处?”
静洁一直都没听离风浔提过第二句箴言。
“第二句啊!不提也罢……”
离风浔叹息一声,便不做言语。
PS:亲爱的上帝们,因为有事,今天就一章了。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四十五章 经楼后山演天地(上)
淡雅的熏香弥漫于青木阁中,苏暮云端坐于蒲团上,气转十二重楼,一身真气活泼泼,犹如温泉一般滋润着她周身窍|茓。
人体窍|茓如周天繁星,成十二万九千六百之数,潜藏天地奥秘,乃是人体最为奥妙精深之处,上乘天地宇宙,下接六道五行,端是神妙无方。
半月之前,苏暮云已经将周身断掉的骨头全部接好,顺便以真气温养,使之更加致密,若是苏暮云习得内视之法,便能够看出,她周身的骨头,正呈现出一种如玉的白色,虽然尚不及铁石之坚,却也足够强韧。
深深吐出一口气,苏暮云收敛气息,结束了一日的苦修。
如今,自天火台受伤,已经半月有余,却迟迟不见廷议峰传讯,苏暮云心中略有些踟蹰,离风浔虽身为太玄至尊记名弟子,却也不见得能够影响廷议峰的决议,而且那玄光照心镜,也并不是那么好请出的。
玄光照心镜,乃是宗门三十三天宝之一,等闲之人无法请出,且开启一次,耗费也极为巨大,廷议峰执掌宗门法度万年,也仅仅请出这件天宝七次而已,上一次请出,还是在千年之前。
静洁迈着轻捷的步伐,迈入练功房中,冲着苏暮云笑了笑,自怀中取出一张帖子,递给苏暮云道:“廷议峰居然下了帖子,看来太玄掌教对于离风浔确实是极为看重,不过这也分属应当,三千年中,以练气之躯,迈入荆棘之路而不死,唯离风浔一人而已!三日之后,廷议峰二次开堂,再次审判你与楚江寒杀戮宗门弟子一案。”
苏暮云接过帖子,点点头,心中略有波澜。
廷议峰的帖子,非同寻常,往往只有峰主级别的人物,才会收到帖子,以示礼遇。
“我晓得了,三日之后,不论生死,我都感谢他。”
苏暮云笑道。
静洁摇了摇头,他又何尝需要你的感谢?
不过到底静洁没有在说什么,若是仅仅为了离乱勾,他离风浔断然做不到如此,其中的缘由,他也不愿意多说,这不是他该过问计较的事儿。
“对了,他去哪儿了?这几日貌似都没见到他。”
苏暮云问道。
“他上了紫宵峰,估计是请掌教开启玄光照心镜去了。通天之路上已经有了他的印记,是以随时都进入紫宵神殿之内,他虽是记名弟子,这般礼遇,却是连入室弟子都比不上的。看来,掌教果真是极为欣赏他。”
静洁语气之中,颇有些唏嘘之色,他虽不是太玄之人,却也与太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百年之中,坐镇与商都四十九峰之上,也算是耳听八方,却也极少听说有人有此殊荣,即便是他,若是想要觐见太玄掌教,怕是也要递上帖子,请出天玄玉玺,至于太玄掌教见与不见,还要看事情的轻重缓急。
苏暮云含笑点头,离风浔能有这般机遇,她也是高兴得紧,当初他对于离风浔的感觉,多是一种恨铁不成钢之态,如今看离风浔有这般出息,她也算是安心了,毕竟当初她曾听过苏清越不止一次听过两家的约定。
时光匆匆,三日之期,如同白驹过隙,一晃而过。
苏暮云身着一席白衫,与楚江寒一同步上廷议峰的太虚飞舟之上,廷议执事看向二人的目光,与上次相比,却多了几分惊异。
太虚飞舟御风而行,划破长空,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跨越了近千里,自商都仙坪之处,到廷议峰之上。
廷议峰依旧是凉风习习,一派春光灿烂之景,这是阵法之效,一年四季,并无多少变化。
二次来到廷议峰,苏暮云颇有些感慨,这般际遇,怕是整个太玄宗门,都没有几人。
廷议院之中,太初公平真王,依旧威严的立着,宝光灿灿的身躯上,弥漫着威严之气,高高在上,仿佛俯瞰着众生的善恶。
廷议长依旧是那般沉静,美丽的面庞如静水一般,毫无波澜。
鲍菊在原告席,面色有些苍白,恨恨的看着苏暮云,心中都是愤懑,然而看向身着一身紫袍的离风浔,眼中不免闪过一丝畏惧。
紫宵峰弟子,身着紫袍,峰主之下,以他们身份最高!
让苏暮云惊异的是,离风浔此时居然是十二廷议之中的一员,微笑着和一旁的廷议谈笑,幽默风趣之余,并不见丝毫倨傲神色,深的廷议们的欣赏。
苏暮云与楚江寒相视一眼,心中略有了几分底气。
大约过了一刻钟,廷议长便宣布开庭,接下来便是宣读冗长繁杂的卷宗,将案情重现了一次,包括呈现证物、宣读证词等等。
廷下的静洁,面上泛起一丝苦笑,此番廷议,若是没有玄光照心镜,那么苏暮云与楚江寒必死无疑。
雁南归此次并未前来,岑半夏更是仿佛空气一般,凭空消失,苏暮云这边,怕是连一个用得上的证人都没。
静洁瞅了瞅高坐于廷议之位的离风浔,才算是重拾了几分信心,他既然坐在那儿,怕是已经开始游说那班廷议,开启玄光照心镜了。
“沈娆,你可有话说。”
廷议长看向苏暮云,语气庄重。
苏暮云点头道:“如今一切证据都指向我,按理说本该俯首认罪,但沈娆深知,若是我放弃,他日怕是又有和我一般受到冤屈的,所以沈娆恳请诸位廷议,以及廷议长,开启玄光照心镜,照耀沈娆神魂,看看我的话,是真是假!”
廷议长眉头一皱,看向身侧的十二廷议。
离风浔见苏暮云在他的授意下,提出开启玄光照心镜,冲着苏暮云点点头,便着手说服周遭廷议。一时间廷议们都是各抒己见,大约讨论了一炷香时间,离风浔面露微笑,瞧那模样,估计已然万事俱备。
廷议执事,将十二廷议写下的条子收起,递给廷议长,廷议长看罢十二张条子,心中已然有数。
啪!
廷议长轻轻一拍桌案,开口道:“宗门廷议商议的结果是,沈娆之请驳回,三十三天宝乃是宗门重器,不可儿戏。”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四十六章 经楼后山演天地(下)
离风浔面色一白,心中掀起滔天大浪。
“好一个阳奉阴违,居然当面耍弄我,看来是有人在其中作梗,到底是谁?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离风浔心中咆哮。
离风浔一双漆黑的眸子,恶毒的看向四周的廷议,周身泛起一阵仿佛凶神一般的煞气,让一边的廷议,颇有一种见鬼的感觉,区区一个练气期的修士,居然让他们如临大敌,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廷议长看了离风浔一眼,轻轻甩了一下太初公平袍,将离风浔周身煞气冲散,轻咳一声,道:“此处是廷议峰!”
离风浔轻轻点头,收敛了煞气,不过一双眼睛,却依旧让四周的廷议如芒刺在背。
苏暮云苦笑一声,看来这一步非走不可了。
洞天镜早已充能完毕,足够支付一次随机传送,届时一步入天火台中,便直接将楚江寒纳入洞天之中,远遁万里,改头换面,精修大道!
待到修为有成,在着手找某些人的麻烦,她苏暮云,可不是善人!
廷议长看向苏暮云,宣判道:“沈娆、楚江寒杀戮宗门弟子一案,宣判结果如下!宗门弟子沈娆、楚江寒,肆意杀戮宗门弟子,判九日之后,天火台前……”
啪嗒!
啪嗒!
啪嗒!
轻轻的脚步声自廷议院门口传入,打断了廷议长的宣判,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脚步声在苏暮云听来,轻柔之极,隐隐带着某种音律一般,让人心旷神怡,这段时日之中心头累积的郁结,仿佛被人用手轻柔的开解,苏暮云只感觉周身一轻,似乎整个人都比往常轻松了不少。
但是,这声音落在其他人身上,却仿佛九天雷霆!
轰轰轰!
廷议长面色一白,本要说出的宣判,居然生生被这脚步声打断!
本来冷笑的廷议们,此时更是面色青红,除却离风浔之外,几乎都是一口鲜血呕出,瘫倒在席位上,凸着眼睛,仿佛遇到鬼魅一般!
廷议长一手抚着胸口,气血翻腾,心中骇然至极,仅仅是脚步声,就压的整个廷议院所有人抬不起头,这是何等修为!
廷议长狐疑的看向离风浔,心中暗道:“难道他请动了至尊?”
廷议长心中本有疑虑,不过在看到离风浔的惊诧的表情之时,却也放了这种念头,太玄掌教身为宗门领袖,断然做不出这等事!
“此处乃是宗门廷议会,还请前辈慎行!”
廷议长勉力压下心口热血,开口道。
“咳咳,好倔强的娃娃……”
一个身着青衣的耄耋老人,颤巍巍的出现在廷议院内。
“清老……”
苏暮云几乎惊呼出声,她一早便知道清老乃是绝世人物,却并不知,清老的威压居然强横到如此地步,一人威压整个廷议院!
要知道十二廷议之中除了离风浔这个水货之外,全部都是结丹修士,鲍罡那般修为之人,一个指头便能捏死,更不用提结丹巅峰修为的廷议长,随便挥挥手,就足以让鲍罡灰飞烟灭。即便是寻常峰主,见了她也要退避三舍。
清老的绝世修为,可见一斑!
清老含笑看了一眼苏暮云,道:“贪玩儿的丫头,还不除下面具,我经楼峰的人,何时需要遮遮掩掩,怕人看么?”
苏暮云尴尬的一笑,瞅了瞅惊愕不已的几人,取下了面具。
“苏暮云!”
离风浔愣了一下,惊呼出声。
“呃,是我……”
苏暮云颇有一种做了坏事被抓到的感觉。
离风浔面色变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却是开口道:“你瞒得我好苦。”
楚江寒更是仿佛呆头鹅一般,瞧着眼前猛然小了好几岁的清秀佳人,不知道说什么好,面色微红,貌似他一口一个师姐,叫的就是这个黄毛丫头。
至于静洁,则是低下头,躲避着清老的目光。
清老扫了静洁一眼,仿佛看一只蝼蚁,开口道:“若不是你手中有天玄玉玺,我一早毙了你!”
静洁低着头,不发一言。
清老又看了离风浔一眼,淡然的眸子,仿佛能够看破一切,微笑道:“挺有趣的小子。”
廷议峰一众人,此时颇有一种见鬼的感觉,这个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位前辈,这里是廷议院!”
廷议长语气依旧倔强,怒气升腾。
她执掌廷议院三百年,从来就没有遇到过如此事情,宗门廷议会的威严,居然被如此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知道这里是廷议会!”
清老淡然的道。
“若这里不是廷议会,我保证,你们这里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这里!我经楼峰的人,也是你们可以动的?若不是老夫今日心血来潮,于经楼后山演算天地,老夫唯一的弟子,不就被你们给生生扼杀了!”
清老继续道。
唯一的弟子?
苏暮云晃了晃脑袋,她什么时候成了清老唯一的弟子了?
苏暮云正在奇怪,却见清老仿佛老顽童一般,冲她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苏暮云算是了然了,清老这是给自己发飙找理由哩。
“即便是您唯一的弟子,您也不能如此咆哮廷议,宗门法典之上,这是明令禁止的。”
廷议长也来了火气。
你个死老头,你在大,能大过宗门法典么?
“哼!拿宗门法典压我?荆棘之路不想要了么?”
清老淡淡的看着廷议长,威慑十足。
一时间,所有人都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向清老,清老言谈之间,却是泄露了一个大秘密,千年之前,崩碎荆棘之路,抄了掌教至尊老窝紫宵神殿之人,正是他!
廷议长彻底无言,崩碎掌教神殿的主儿,已经不是她能够直视的了,即便是她身后的天刑长老,估计见到这个老头,也要点头哈腰。
“玄光照心镜,摄!”
清老轻轻一抓,自虚空之中,便抓出了一面镜子。
廷议长叹息一声,这个可怕的老头,居然直接抓破了虚空,将供奉在廷议峰后山的玄光照心镜给抓了过来,这般伟力,简直通天彻地!
“我也不拿身份压你们,就以这玄光照心镜为准,若是她真的有罪,我便直接将她扔进天火台!”
第一篇 问道太玄 第四十七章 玄光照心真相显
清老手中端着玄光照心镜,本来佝偻的身躯,猛然挺直,一阵凛然之气拔地而起,萦绕于这位耄耋老人周身,一双苍老的眸子中神光熠熠,仿佛包裹着诸天宇宙一般,动人心魄。
宗门廷议们脸色均是大变,他们从中作梗之下,已然被否决,清老此举,无异于直接打脸,但是碍于清老的威严,却不敢多言,一个个期期艾艾,面色青白,眼巴巴的瞧着廷议长。
廷议长翻了个白眼,心中暗自埋怨这班廷议的愚蠢,这位宗门前辈,怕是早就隐身在虚空,更有甚者,很可能这位掌教弟子,怕是都是受到他的授意。如今你们这帮蠢材从中作梗,连累与我,居然还好意思看我?
“一切但凭前辈做主。”
廷议长恭声道。
清老瞧了瞧廷议长,满意的笑道:“知进退,晓礼义,天刑的眼光没错。”
廷议长恭敬的施礼,一如乖乖女一般,这般人物如此评价与她,对于她于宗门的地位有着极大的好处,甚至可能晋升一步也说不定。
廷议们一个个都是苦笑连连,他们也是人老成精的主儿,自然知道清老此番话,是在讽刺他们,若不是在偌大的太玄宗门之中,比如混乱山脉,又或者是百万里苍茫山,怕是清老早就一巴掌把他们拍死了。
“呵,小丫头,你可问心无愧?”
清老对苏暮云含笑道。
苏暮云点点头,面上都是淡然的笑容,轻声道:“暮云自然不会给经楼峰丢人。”
清老满意的点点头,若是他此番出头,最终在苏暮云那里掉了链子,估计他这张老脸,就要丢尽了。
“玄光照心,断正驱邪!”
清老轻念咒诀,神色郑重。
清老擎起玄光照心镜,手指轻轻在其上一点,玄光照心镜仿佛一泓清泉一般,镜面之上荡漾起涟漪,一点玄光自镜上射出,落在苏暮云的额头上。
玄光照心镜,乃是三十三天宝之一,品质极高,非寻常之人可以催动,若是让宗门廷议会催动,则要十二位廷议一同施法,才可催动。这也是为何动用玄光照心镜要经过宗门廷议会的表决的原因。
玄光照心镜并不能翻阅一个人的记忆,毕竟灵魂乃是仙人的领域,除非炼化魂魄,不然根本无法在不伤害受术者的情况下,探查一个人的记忆。但是在受术者同意的情况下,玄光照心镜,却能将受术者所听所见,呈现而出!
“回忆当初在试炼峰发生的事情!玄光照心镜会将你当时看到的一切呈现而出!”
清老淡淡的道。
苏暮云点头,额头上一点神光仿佛染上了某种奇特的物质,从纯洁无暇的玉色,便作七彩斑斓之色,最终缓缓收入玄光照心镜之中。
待到神光收敛,苏暮云才长长出了口气。
“控制心绪,完全不想洞天之事,真是太难了。”
苏暮云一阵后怕。
幸好当初她与楚江寒一道,并未想过进入洞天之事,若是不然,她那点儿秘密,怕是要在周遭这么一群人跟前漏一个底儿掉,那结果苏暮云想象,就有些不寒而栗。
玄光照心镜之上,光芒频闪,最终一幕幕画面在玄光照心镜之上呈现而出。
瞧着玄光照心镜之上的画面,苏暮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这一幕幕与她所说,一摸一样,如今她的嫌疑算是终究洗清了。
鲍菊自清老出现之时,便已经感觉大事不好,面色苍白,却只能浑身颤抖的站在那里,豆大的汗珠自额上流下。
廷议长脸色肃然,她心中也颇不平静。
“你还有何话说?”
苏暮云瞅着鲍菊,不屑的笑笑。
“无话可说……”
鲍菊惨笑一声道。
如今一切矛头都指向他与鲍罡,鲍罡身为太玉峰首席席子,罪不至死,最多被下入仙牢,而他则必死无疑。
一切真相大白之下,太玉峰三位弟子,一个都没跑了。
苏暮云当初隐瞒了鲍罡之事,如今也被揭开,苏暮云心中微微有些可惜,毕竟鲍罡手中还欠了她一个条件,不过苏暮云相信,以鲍罡的修为,下了仙牢,也不过是面壁百年而已,若是破入结丹,依旧是风光无限。
廷议长执起公平印玺,轻轻一拍桌案。
“如今,宣判苏暮云、楚江寒杀戮宗门弟子一案。苏暮云、楚江寒,因鲍菊倒行逆施,出手救人而获罪,乃是被诬告。现宣宣判此案结果,苏暮云、楚江寒无罪释放。”
廷议长宣判道。
苏暮云与楚江寒相视一笑,心中颇为欢喜。
“鲍菊诬告宗门弟子,丧心病狂,意欲杀戮、淫辱宗门弟子,后又意欲诬告他人,本廷宣判死罪!九日之后,天火台中受刑。”
廷议长看向鲍菊,宣判道。
鲍菊面色一白,怨毒的看向苏暮云,他的悲剧,全部拜她所赐。
当初不是她多管闲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不仅不会落到这一步,反而会修为大进,破入筑基,风光无限。
“苏暮云,我鲍菊终究先行一步,不过你也不要得意,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鲍菊对苏暮云道。
苏暮云笑了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一路走好。”
“太玉峰岑半夏,知恩不报,反倒诬陷同门,现本廷判她收押入仙牢之中三年,以示惩戒!”
“太玉峰鲍罡,涉嫌授意他人杀戮本门弟子,现着令廷议执事将之收押,择日审判!”
廷议长的宣判,苏暮云并无异议,她深知不论何处,都并非照办法度,法度之中总归有所水分。何况她此番已然赚了大便宜。
“呵,这里的事儿,已经了了。小丫头,随我会经楼峰。你家的帖子送上经楼峰已经半月有余,你们苏家的那些小娃娃们,估计都到家一阵子了。”
清老随手一挥,便携着苏暮云消失于廷议峰。
廷议长与众人面面相觑,最终都只能无奈的笑笑,非常人行非常之事,蛟龙之姿,如何会于蝼蚁谈笑?
廷议长轻拍印玺,道:“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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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千峰竞秀 第一章 青莲秘府
太玄山远在东荒之地,神峰俊秀,连绵不知多少万里,其下有数百城郭围绕,南离便是这样一座平凡的城郭,历史悠久,却并不显赫,一如南离的古树,枝杈纠结若虬龙,却并不是什么神异之种。
南离之城,万年前据说是一座火地,有无量玄火熊熊燃烧,乃是一处绝地,太玄宗门以通天之力,将之熄灭,天工长老又以无上伟力,以东荒边缘的一座巨峰炼化成南离神城,镇压于火地之上,万载悠悠,南离神城已不见踪影,徒留下万载不灭的传说。
朱雀坊苏家,千年前乃是南离成的世家大族,族中传说曾经出过参悟虚空法道,可转换虚空的子虚始祖,悠悠千年过去,这座庞大的世家,日渐没落,原本横亘整个南离城的势力,也越见虚弱,最终龟缩于朱雀坊内。
朱雀坊间,如今依旧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街市两侧的店铺之中,不少人在叫卖玉石灵器,都是最简陋的货色,上不了台面,不过生意却依旧红火,谁也不知,这一件件古拙简陋的灵器玉石之中,有没有某件传奇法器的碎片,又或者是璞玉一般的神奇灵石?
坊间总有这般那般的传言,天资平凡的小修士,因一件在坊间淘换来的废弃法器,一飞冲天、大杀四方,最终成就一代天仙的绝世传奇。
坊间的传言,总是奇奇怪怪,不过大抵都有依据,这或多或少,都与人的猎奇之心有关,一点小事儿,很可能被无线的夸大。
“嘿,听说了么?苏家的子弟,全被太玄宗门给逐出师门了呢!听说是他们在太玄宗门之上,得罪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最后就全被撵回来了。”
说话的西街灵石坊新来的小伙计。
这是个喜欢嚼舌根的家伙,一点事儿就能捕风捉影,闹出不少事端来,他屡出惊人之言,不过到底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没有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他的胆子却是越发的大了,居然嚼到苏家的身上,这不是引火烧身么?
一旁买菜的大妈,心地儿也善良,瞧着这小子得意忘形,刚想着说说他,不过一早却有人不愿意了,灵石坊的老板,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个尺子来,啪嚓就给了他一尺子,骂骂咧咧的道:“没脑子的夯货,苏家的舌根,也是你这样的小子能嚼的?”
被打的伙计,委委屈屈的缩在一旁,虽然心中是一百个不乐意,可是为了吃那么一口饭,怎么着也要忍着。
瞧着伙计那不乐意的样子,灵石坊的老板,也颇有些苦恼,这浮躁的小子,是他表弟的儿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却喜欢吹牛,整个一个二货。
“你晓得什么,苏家的子弟此番回来,那是因为青莲秘府又要开了。苏家祖上好歹也兴旺过,据说出过一个子虚修为的始祖,那位始祖以改天换地的大神通,为苏家建了一座秘府,将不少好东西藏在秘府之中,那位子虚始祖虽然陨落,这秘府却是留了下来。此番秘府重开,苏家子弟,自然要回来,领受好处。”
灵石坊老板滔滔不绝的解释着,将买菜的大妈和小伙计听的一愣一愣的,小伙计到底年轻,脑筋活络,赶紧提问道:“子虚始祖,那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他留下的东西,难道就没人抢么?”
“说你笨,你还不信。苏家的始祖,会把自家的东西送人么?没有苏家的血脉,子虚修为之下,进去一保一个死。子虚境界的大能,能莫开面子去抢小辈的东西?何况苏家历代都是出身与太玄宗门,你有胆子找这般庞然大物的晦气?愚蠢!”
说罢,灵石坊老板,又是恨铁不成钢的拿尺子拍了下伙计的脑袋。
青莲秘府的存在,并非什么秘密,南离老牌家族之中,传承千年以上的,若是没这点儿底蕴,怕是一早就让人笑死了。
秘府开放,那是一件喜事,不说大宴三天,却也要张灯结彩,这是千年来的习俗,太玄宗门君临之下,南离城的秩序不是一般的好,是以才会有这种习俗,若是寻常地方,怕是如何也要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以防杀人夺宝灭族之危。
少了这些内耗,南离个家族反倒是繁荣无比,历代之中,除却少数家族传承断代,均是英才辈出,而苏家这般没落的家族,也没被人吞并,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苏家大院儿里,张灯结彩,苏清悲张罗着祭祖事宜,忙的几乎较大后脑勺,不过他也乐在其中那,他家的小子,也从太玄宗门回来,修为长了不少不说,据说还深受内门弟子赏识,也许过上个三五年,便足以跨入筑基,可比他这个做爹的有出息多了。
“你、你、你,你们去将这些彩带挂好,可别挂歪了,祭祖乃是族中大事,若是耽误了,我扒了你的皮!”
苏清悲一派指点江山的语气。
苏家议事厅中,苏家本代的子弟,除却苏暮云,均已经到场了,苏清越端坐于郑重,面色带着喜意,不过看着底下一个空位,脸上却升起一团乌云,一双眸子之中,闪烁着怒光,重重的哼了一声。
“族长,苏暮云明知家族秘府将开,首要之事乃是祭祖,她居然不到,这是对家族的不敬,我建议将之逐出苏家,将她的名字,从族谱之上剔除!”
说话的是苏暮雨,她与苏暮云不对付许久,本来鼓动苏卿月去找苏暮云的麻烦,却吃了个哑巴亏,窝的她极为难受,如今抓住个难得的机会,还不大做文章?
她还不知,她可不是第一次在苏暮云手中吃亏,烟霞峰的丹药份额,如今可有苏暮云的一份儿呢,草草算算,月入十余万下品灵石,若是她知道这些,却是不知会不会气炸了肺。
“族长,兴许是她有什么事儿耽搁了,我们且等等,反正祭祖也要三日后。”
苏暮风瞪了一眼苏暮雨后,开口道。
他为人亲善,见不得家族倾轧,加上又是族长之子,说话也有几分底气,不像其他苏家子弟,见了苏暮雨,总是自觉矮上半头。
第二篇 千峰竞秀 第二章 苏暮云的父亲
若是说,苏暮雨在小辈之中,尚且忌惮一人,怕就是这位心地纯善的家族嫡长子苏暮风了。苏家这一辈子弟,势力者不乏其人。
苏暮雨天资最高,前程远大,最受家族长辈喜爱,家中这些小辈,自然也乐意和她交往,这样一来,却是让与苏暮雨不对付的苏暮云倒了大霉,被疏远尚且是小事儿,若是遇上两人争执,拉偏架的也不乏其人。
不过唯独这位苏家嫡长子,向来公正,虽未曾向苏暮云表示过明显的善意,却也帮苏暮云挡去了不少麻烦。
“暮风,你不要为她开脱。”
苏清越阴沉着脸,慢吞吞的道。
“三日之后,便是祭祖之事,家族子弟,这一日均会到场,若是她依旧不到,我便要将之逐出家族,以后苏家没有这个女儿!”
苏清越肃然道。
他虽然不喜欢苏暮云,却不愿意因此拂了自家儿子的面子,毕竟他身份敏感,乃是嫡长子,将来要继承族长之位,若是拂了他的意思,有碍于他树立威严,话又说回来,父亲总归是袒护儿子的。
苏暮雨心下哼了一声,她自然看出了苏清越的袒护之意,不过她对于苏家族长之位,可没什么兴趣,她身为烟霞峰内门弟子,深得烟霞真人喜爱,总有一日,即便是苏家宗主,见到她也要恭恭敬敬。
“好了,散了吧。三日之后,家族祭祖仪式,莫要忘了换上族袍,不然族中长老,怕是又要唠叨了。”
苏清越瞧了瞧下面一众子弟,心中颇有些满意,这一代子弟的资质,要比他们那一代强出不少,苏家中兴有望了。
一众苏家子弟,恭敬的对苏清越施礼,而后便退出了议事厅。
算起来,他们与各自神峰之中修行,已有近一年不见,如今在一起,虽然已经相处了几日,却总觉得还有说不完的话,毕竟族中的兄弟姐妹,可比神峰之内的师兄师姐亲切的多。
“暮雨妹妹,我觉着她不会来正好,省的还要跟我们抢一个名额。”
“对啊!对啊!秘府可只有九个名额呢,给她岂不是浪费了?你们说是不是?”
说话的苏家旁支,那股势利劲儿,就别提多呕人了。
苏暮风皱了皱眉,他对这般兄弟,心中颇有些瞧不起,一个个就知道钻研,知道苏暮雨成了内门弟子,就这般巴结的姿态,让他浑身不自在。
不过他也懒得多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他身处太阿峰,不过是个外门弟子,说起来还真没她苏暮雨前途远大。
苏暮雨不屑的瞥了苏暮风一眼,心中暗怪他多事儿,若是直接将苏暮云除了籍,也算出了一口恶气,却生生被他给破坏了。
“暮青哥哥,你可真会开玩笑,她一个杂役的低位,能有多少修为?练了十来年都是五重,估计如今还在五重晃荡着,还能抢了你的名额?暮青哥哥,你可莫要忘了答应我的事儿,不然那颗丹药,我可就白帮你求了。”
苏暮雨笑道。
苏暮青嘿嘿的笑了笑,道:“暮雨妹妹,你吩咐的事儿,我怎么会忘,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嘿,至于苏暮云,说不准她遇上什么奇遇了呢?比如被天上掉下的馅儿饼砸中,修为大进了也说不准哦!”
那股嘲弄搞怪的语气,让苏暮风外,所有的苏家子弟,都是一阵哄笑。
“暮青,说什么呢?”
苏清悲老远就听到一伙小辈在哪儿哄笑,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问道。
“呵,他说苏暮云有可能遇到奇遇,修为大进呢!”
苏暮雨俏生生的道。
苏清悲啪的一下,弹了苏暮青一个脑瓜崩,道:“臭小子,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乱想,她那一脉,就没那个命!她爹如此,她也如此,蝼蚁到底是蝼蚁,还想飞天?”
苏清悲想起那个青衣飘飘的男子,心中一阵阴霾,他虽然死了,却依旧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让他咬牙切齿。
“父亲,说起来,我们从来都没见过清明叔叔,他是什么样的人?”
苏暮青轻声问道。
“不要提他,一个不安天命的蝼蚁而已!”
苏清悲刚刚还笑呵呵的,当苏暮青提起苏清明,陡然间便勃然大怒。
苏暮青本想再问,不过看父亲这番模样,心中也有些恐惧,也只能低头不语。
“清悲叔叔,您也不必生气,暮青还小,自然不知家中秘辛,您就不要与他生气了。”
苏暮风解围道。
苏清悲点点头,不多言语,慢腾腾的便向着一边走去,监察那些干活的伙计去了,不过态度却没有刚刚的和煦,而是爆裂粗鲁,有两个不长眼的伙计,还被他拿鞭子狠狠的抽了两鞭子。看那模样,显然是怒火郁结。
“嗳,暮风哥哥,你看过族中卷宗?清明叔叔到底干了些什么?怎么我爹一听我提起他,就这么生气啊!”
苏暮青吐了吐舌头,涎着脸向苏暮风道。
“对啊!对啊!我们从来都没见过清明叔叔呢!”
其他几个子弟也起哄道。
苏暮雨虽然不开口,却也眼巴巴的看着苏暮风,等着他讲讲这个家族长辈都讳莫如深的叔叔。族中这些兄弟姊妹,也只有身为嫡长子的苏暮风才有权利调阅族中卷宗。
“关于清明叔叔的事儿,乃是族中的大秘密,你们还是不要问的好,对你们有害无益,何况这到底是别人的事儿,你们没事儿打听什么?”
苏暮风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苏清悲,不紧不慢的道。
苏清悲的心思,他如何不知,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他却不愿意落人口实。
“嘿,你们瞧,那是不是太虚飞舟?”
苏暮青偶然抬头,却见一艘长约五丈的太虚飞舟,正仿佛老爷车一般,慢悠悠的在天空之上飞翔,瞧那悠闲的姿态,就好像一个耳顺之年的老人家,在马路上散步一般。
“嗯?好像确实是,怎么那么小?”
苏暮雨愣了一下,她发现这艘太虚飞舟比送他们回来的那艘,小了数倍。
“咦,它好像冲着我们这儿来了。”
苏暮风道。
众人一瞧,可不是,那艘老爷车一般的小飞舟,正慢悠悠的在向着苏家的方向飞来,瞧那股悠闲劲儿,让人忍不住发笑。
真是艘又破又慢又小,还不靠谱的老爷飞舟,该不会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淘来的吧?
想起垃圾堆,几个苏家子弟,心中不免想起苏暮云,她可是拾荒的老手儿了,若是她在,定然和这艘飞舟极为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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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千峰竞秀 第三章 苏暮云,这是怎么回事!
苏家的西南端,是一处面积颇大的停舟坪,专门用来停放飞舟。
太虚飞舟,乃是太虚大地之上用来赶路的基本法器,凡是有些势力的家族,都会置办十余架,不论是空运珍贵的货物,还是作为座驾出行,都是极佳的选择。
当初苏家子弟步行前往太玄宗门,并非因为苏家没落,连几架飞舟都没有,而是为了代表苏家对于太玄宗门的尊敬,就如同凡间皇宫跟前不可跑马一般。
朴实无华的五丈飞舟,划过长空,慢悠悠的向着停舟坪之处而去,苏家一众子弟,都极为好奇,这般“极品”飞舟的主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我们去见见这飞舟的主人,如何?”
苏暮风见众人的注意力均被这飞舟吸引,赶紧转移话题道。
苏清明的卷宗,乃是家族隐秘,若是自他口中透露,家族长老们少不了要家法伺候,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甚至连家族继承人的身份都可能被剥夺。
“好,这架飞舟太有趣了,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有才。”
“嗯嗯,听大哥的。”
一时间,应声如潮,苏暮雨和苏暮青脸色均是微微一变,心中暗自开始估量自己这位貌似好说话的大哥的分量。
苏暮风并非愚人,自然知道他的位置,不少人都在盯着,断然不能让人算计,用眼角扫了一旁的两人,心中已然有了定计。
一行二十三人,一边聊天,一边向停舟坪走去。
太虚飞舟速度再慢,却也比人力快上许多,约莫一炷香不到的时间,那飞舟便降落于停舟坪之上。
停舟坪上,本就有不少人侍候着,瞧着这朴质无华的飞舟,下人们眼中露出了鄙夷是神色,苏家虽然没落了,停舟坪上却从未少过飞舟停驻,这些飞舟,即便是最破旧、最短小的,也要比这五丈飞舟华丽庞大的多。
舱门徐徐打开,一个相貌端丽,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在一个木讷的中年的引领下,下了飞舟。别看她年岁不大,却自有一股淡然的神气,一双漆黑的眸子之中,充满了灵气,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口中总是不疾不徐的念叨着什么。
“嘿,瞧那木讷汉子,根本就是个庄稼人么?”
一个碎嘴的下人嘀咕道。
那汉子瞅了瞅下人,死鱼眼一番,毫不在乎的将两手交叉,揣进袖子中,瞧那样子,却是像极了乡下垦荒的庄稼把式。
停舟坪上,正是人多的时候,苏家秘府洞开,兼之家族中出了个地灵根被收入烟霞峰的事儿,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南离,凡是和苏家沾亲带故的家族,都派人前来观礼,顺道拉拉关系,他们都觉得苏家这是要崛起了。
这少女一门心思念叨着什么,几乎都顾不上看脚下的路,那汉子翻了翻无神的眼,伸出手拽住那少女的衣袖,便这样牵着她往前走,那少女倒是乖巧,也不说话,就直愣愣的随着那汉子的往前走。
“嘿,那丫头是个瞎子么?”
一个穷极无聊的御舟士起哄道。
他们都是随主家前来观礼,奈何身份低微,只能等在这边,即便是夜里,也只能住在太虚飞舟之中,早已是无聊的要挠墙,瞧见这一对儿有趣的主仆,哪儿还忍得住?这可是难得的乐子咧!
“我瞧那丫头不是瞎子,而是傻子,你没听她口中总是念念叨叨的,说不准在念什么经文呢?还别说,这丫头相貌还漂亮的紧,这张小嘴儿,看着那么勾人……”
接下话茬的是另一个御舟士,相貌粗鄙,眉宇间带着淫亵之色,青白的一张脸,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不同于太玄宗门家大业大,御舟执事均是筑基修为,太玄宗门外的御舟士,修为都不高,品质更是良莠不齐,不过御舟对筑基以下的修士来说,乃是一件儿颇需要天分的活计,所以他们地位虽然不高,收入确实丰厚的紧,自忖筑基无望,往往便会沉迷酒色,显然这个御舟士,便是这样的主儿。
庄稼把式样的御舟士,听见他的话,木然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掌嘴!”
“嘿(拉长调),你跟爷再说一遍?”
青白脸不乐意了,一挺身挡在了两人跟前。
“掌嘴,或者死!”
庄稼把式相貌不咋地,语气却狂的没边儿,一言不合,便要取人性命。
这回不仅青白脸不乐意了,就是最开始说话的御舟士,也是老大的不乐意,爷俩个就是那你们逗逗乐,还抖开了?这不是不要脸么?
“爷掌嘴!爷掌你的嘴!”
两个御舟士,居然直接就动起了手。
这两人抡圆了大巴掌,就向着那庄稼把式的脸上扇去,这一下要是打实成了,怕是能打下半口牙来。
边上的御舟士们,一个个也是哄笑着,等着看热闹。
这两个御舟士,别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可练气七重的修为摆在那儿,区区一个庄稼把式若是都收拾不了,也该找个地洞钻起来了。
“死!”
庄稼把式死鱼眼一翻,一只手抡圆了便是一拍!
明明只出了一次手,却诡异之极的拍在了两人的天灵上,仿佛一瞬间他的手掌一分为二了一般。
啪嗒!啪嗒!
天灵破碎,破碎了两颗大好头颅,一时间鲜血流了一地。
“杀人啦!杀人啦!”
剩下的御舟士估摸着自己多半也不是对手,便大声叫嚷开了,反正这地儿是苏家的,出了事儿苏家怎么着也得出面摆平。
“何人在此放肆!”
苏清悲本在庭院里监督下人,听到停舟坪之处一片喧哗之声,便急忙赶了过来。他到底是筑基修为,即便是在苏暮风等人之后出发,依旧是后发先至,他刚刚到,便见到流血满地的地面和一对儿御舟士的尸首。
庄稼把式翻了翻死鱼眼,看向苏清悲,开口道:“我!”
苏清悲正要发飙,却正好看见庄稼把式身后的少女,眼中上过一丝怒色,道:“苏暮云,你且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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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千峰竞秀 第四章 九十九丈太虚天龙舰!
苏清悲怒吼之时,苏暮风等人,也急急忙忙赶到。
他们本打算看看热闹,却没想到居然敢于在他们苏家闹事,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恨不得将闹事之人狠狠揪出收拾一顿,如今这一瞧,却有些傻眼,这不是苏暮云么?她居然一回来,就惹下了这么大的祸事?
苏暮风苦笑一声,心中暗道一声可惜,这般情况,即便是他在开口恳求,怕是也无济于事了,族长怕是一定要将之逐出家门,说不得还要家法伺候,若是其他弟子,族长估计还顾及太玄宗门的面子,可苏暮云却不成,因为她于太玄宗门之中,并无师承,只不过是一个宗门仆役而已,说的不好听些,也就是个奴仆。
苏清悲怒吼之时,心中却有些窃喜,他与苏清明之间,说不清道不明,仇怨结的极深,如今苏清明早已不在,若是能报复在他女儿身上,苏清悲依旧能出上一口恶气。
苏暮雨心头也是暗喜,心中暗道苏暮云此番,怕是在劫难逃了。
苏暮云立于庄稼把式身后,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苏清悲一众人一般,口中依旧念念有词,眉头更是微皱,似乎被什么难事儿苦恼着一般。
“不要打扰小姐演算。”
木讷汉子向前一步,拦在苏家众人面前。
苏清悲怒极反笑,这苏家之地,何时变成了菜市场,是个人就能吆五喝六?
“你家小姐?真是个可笑的称呼!你何时成了我苏家的奴仆了?就算你是我苏家的奴仆,又怎么敢当着我们这么主子的面,行凶杀人?”
苏暮雨冷笑一声,站在苏清悲身侧道。
苏清悲与苏暮雨一早便有了默契,他们虽然名义上是叔叔与侄女儿,但苏暮雨在地位上却隐隐要高他一头。
“苏家?”
木讷汉子略有些苦恼,眼前之人都是苏家本家之人,可不是刚刚的御舟士,可以随意出手打杀了。
“哼!来人啊!给我绑了这个孽女,还有这个恶奴!”
苏清悲以为木讷汉子怕了,哂笑一声,便要抓人。
一旁早有下人候着,瞧着这边的情势,却也明白对面的两个主儿,怕是不好对付,都有些踌躇。
“哼!没用的东西!”
瞧着畏畏缩缩的下人,苏清悲怒火攻心,这孽女还要翻了天不成?
“你们几个去,把他们两个绑了!”
苏清悲指着身后的子侄道。
他乃是苏家的长辈,不可能自掉身价,去对付一个晚辈和一个低贱的御舟士。
苏暮雨给苏暮青施了个眼色,两人自忖修为颇高,便向着苏暮云和那木讷汉子抓去。
苏暮雨出手极快,手指之间烟霞缭绕,却是烟霞峰的入门手段,烟霞指法!
烟霞指,乃是采集天地烟霞之气,汇聚于指尖,若是练到最高处,却是能够抓破虚空,摄取千里之外的巨峰。
大道至简,即便是最简单的法术手诀,若是练到极处,威力也同样是神鬼莫测。
苏暮青脚下踏着天心连环步,身体化作虚影,一双手爪,如同虎爪一般,抓向木讷汉子的肩膀,指尖透出的劲力极强,断金碎铁!
“烟霞峰!天心峰!这两大神峰却是不好得罪,小惩大诫也就是了。”
木讷汉子自言自语道。
木讷汉子下盘不动,肩膀微微一抖,一环明亮的淡金色真元轻轻荡开虚空,一道冲击便向四周荡漾而出,虚空仿佛水波一般,出现了一圈圈的涟漪,那涟漪经过苏暮云身上之时,却陡然消失,似乎绕过了苏暮云的身体一般,诡异的出现在她身体背后。
扑通!扑通!
苏暮雨与苏暮青,仿佛两个麻袋一般,直接便被丢出了三丈远,虽未受伤,却甩了一个灰头土脸。
“筑基真元!你到底是何人!”
苏清悲肃然道。
他已经看出,这人乃是筑基修士,怕是大有来头。
“经楼峰峰主座下御舟执事——铁木!”
木讷汉子一板一眼的回答。
嘶!
苏清悲倒吸一口冷气,这木讷汉子,居然是太玄宗门一大峰主座下御舟士!
“经楼峰,说起来苏暮云确实是被送上经楼峰做杂役!可恶,难道她真的走了狗屎运,和经楼峰主搭上了关系?”
苏清悲暗想道。
苏暮雨猛然想起,当初她鼓动苏卿月去找苏暮云麻烦,便是被经楼峰的一个老头给拦下,莫非那老头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经楼峰主?
“即便您是峰主大人的御舟士,也不能随意杀人啊!”
苏暮风开口道。
他身为苏家嫡长子,应该有所表示。
“他们出言侮辱我家小姐。”
铁木依旧木讷。
“你家小姐,你是说她?苏暮云?”
苏暮青一脸的不可置信。
当初在族中最让人看不起,且有拾荒癖好的弱质女流,居然是筑基高手的主人?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点晕。
“我家小姐,乃是太玄宗门经楼峰峰主大人唯一真传弟子——苏经藏!”
铁木不疾不徐的道。
他的表现虽然木讷,却并非愚人,他此番动作,一则是为了为苏暮云造势,二则便是为了震慑苏家子弟。
苏暮云,已经不是以前的苏暮云了!
苏经藏!
只有继承峰主衣钵的真传弟子,才能将名字改为缩在神峰之名,一如逝水峰真传弟子方逝水一般!
经楼峰,又称经藏峰!
一瞬间,苏家众人,仿若处于梦中。
苏清悲满腹怨怼,心中却也苦笑不已:“苏清明,你果然鱼跃龙门了!”
苏暮雨虽震惊于苏暮云的新身份,却依旧改不了年少气盛的毛病,挑刺道:“你莫要欺我们不知太玄宗门规矩,各大峰主座驾乃是三十三丈太虚飞龙舟!如何会是这五丈大小的东西?你分明是在骗人!”
“你确定?”
铁木揶揄的笑道。
苏暮雨心头猛跳,不过依旧梗着脖子道:“确定!”
铁木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手中捏了一个奇特的手印,道:“解封!”
轰轰!噼里啪啦!轰轰轰!
那五丈大小的飞舟,在解封的那一刻,周身便开始绽放出五彩光华,几乎就是一瞬间便自五丈长短扩大到了九十九丈!
一艘硕大无朋的太虚飞舟,赫然立于停舟坪上,将与之放置在一起的飞舟统统击碎,一片狼藉之下,九十九丈长的鎏金飞舟傲然而立,几乎如同天界的宫殿一般,甚至将苏家的一段围墙,都给撞成了碎片,即便如此,却并未在飞舟之上留下半点的划痕!
望着这仿佛奇迹一般的巨大飞舟,苏清悲失声道:“九十九丈太虚天龙舰!足足比三十三丈太虚飞龙舟要高出两个品级!天啊!”
而苏暮雨,则是脸色青黑,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苏暮云,似乎想要一口将她咬死一般。
巨大的声响,也将沉浸在演算之中的苏暮云自演算的世界之中惊醒,懵懂的看了看身前的铁木,苏暮云打了一个哈欠,道:“铁叔叔,已经到了?”
第二篇 千峰竞秀 第五章 前倨后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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