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中是个真正的丑八怪。
满脸上脓包与水痘,眉毛脱落了,前额也脱去了一大片头发,嘴扭曲了,鼻孔埋在了脓包堆里,那模样,就像是个染了梅毒,烂透了顶的丑怪物。
唯一没有变的,就是那双眼睛,晶亮的眸子,依然闪着精芒。
白素绢在等待着徐天良发怒。
她很想看看徐天良发怒时是个什么模样。
徐天良除了身子颤抖了一下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他平静地将镜子递还给她,问道:“白姑娘,还有何吩咐?”
她很惊讶地看着他,默然了片刻道:“我如果现在还有吩咐,那以后我就无法再叫你替我办事了。”
他点点头,淡淡地道:“你说得不错,我还有一次为姑娘效力的机会。”
说罢,他转身就走。
“哎。就这么走了?”她唤住他,声音十分柔和。
他转回身:“白姑娘今天还不感到满足么?”
她浅笑道:“本姑娘今天倒是满足了,不过,你这一走,今后叫我到哪里去找你?你刚才说了,你还要替我效一次力呢。”
他冷漠地道:“凭白姑娘的聪明与智慧,还怕找不到我?”
白素绢摇摇头:“那可不一定。”话音顿了顿又道:“不如这样吧,我与你约个日期,到时候你来找我,我把要你做的另一件事告诉你,你替我办完事,我俩就算完了。”
徐天良想了想道:“行,不过……”
白素绢肃起面容,打断他的话:“听着!三个月之后,也就是七月七日正午,我在华山北峰白鹤泉等你,你可不能失约。”
徐天良淡淡地道:“我决不会无故失约,但如果我有师命在身。或身在外地,或因故受阻,不能如期赴约,还望白姑娘见谅。”
白素绢断然地道:“不行!”
徐天良正色道:“在下所许诺言,决不反悔,反正替姑娘办一件事就是,姑娘何必一定要定此死约?”
白素绢扳着面阵,十分严肃地道:“我就是要定死约,除非你是死了,无任何情况,你都必须在七月日正午赶到白鹤泉,否则……”
徐天良扯动了一下歪嘴,料想下面一定是句诅咒他的话。
不料,白素绢却道:“否则本姑娘就死给你看!”
徐天良鼓起了眼。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听不懂。
白素绢似乎明白他的心思,又重复道:“七月七日,你若不来北峰白鹤泉,本姑娘就在泉旁自尽,若有食言,天打雷劈、万箭穿心、百毒烂体,不得好死!”
她态度十分认真,语气异样凝重,不像是在说假话。
徐天良怔住了。
她这样严肃,天才知道七月七日,她将要自己干什么?
白素绢紧紧迫逼:“你答不答应?”
徐天良只好点点头:“七月七日我一定来北峰白鹤泉。”
白素绢脸上绽出笑容:“这就好!”
徐天良转身一跃,已出十步之外。
“哎……”白素绢还想向他说什么。
徐天良已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上了鬼见愁涧上的铁链桥。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声,一线轻烟般消失在铁链上。
白素绢突然觉得心里洞洞的,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
她垂下头,缓步地向三十步外的铁链桥走去。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她霍地转身,抖手打出一团夺命神砂。
黑色的砂雾在阳光中,像黑色的宝石砂料一样,闪烁发亮。
一股劲风骤起,砂雾向四处飘散,宝石砂粒落在乱石间冒着黄烟的缝隙中,迸出缕缕蓝色的光焰。
金色的阳光,黄|色的水雾,蓝色的光焰,组成了一幅壮观的画面,简直像神话中的魔宫一样。
一个头戴汉面具,手持竹杖的怪人,出现在白素娟眼前。
白素绢翘起嘴道:“师兄,你别吓唬人行不行?你可在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怪人手中的竹杖一戳,怪声道:“小丫头我老人家是你什么师兄?我是武林生死判官,千金难雇的天下第一号杀手严阴阳。”
白素绢嘻笑着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师妹叫声师兄,也不会坏事的。”
“放肆!敢在我老人家面前多嘴?”严阴阳说话间,闪身急进,手中竹杖一起,敲向白素绢肩头。
白素绢旋身闪壁,从左侧旋到右侧,她脚尖刚沾上右侧的石块,“冬”地一头顶已挨了竹杖重重的一敲。
她弹身急跃,摇晃的身子闪退丈余,立在路旁。
“好啊”她花容色变,怒气冲冲,“你真要打?”
她愤怒之中,手已按住腰间百毒囊。
严阴阳缓缓放下手中竹杖,沉声道:“你实在是在太沉不住气了,凭你刚才这表现,怎能出山完成师命?”
白素绢扬起双眉:“你就行?就你有本领?哼!”
严阴阳也不与她斗嘴,摇摇罗汉面具道:“谁让你带他来这里的?”
白素眨了眨眼:“你不也上这里来了吗?”
严阴阳严肃地道:“我是奉师娘之命来的。”
白素绢脸上露出一丝惊慌:“是师博叫你来的?”
严阴阳点点头:“师傅早已怀疑,你可能会带他来这里治脸上的烧伤疤痕,所以叫我在此预先阻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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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把话顿住。
白素绢眼珠溜溜一转,又问道:“师傅知道有这种大祸临头的危险,为何还想要徐天良死。”
严阴阳沉声道:“她老人家不是有比毁宫更大的仇恨,但量当局者迷!”
白素绢抿抿嘴道:“我去向她老人家问清此事。”
严阴阳摆手道:“万万不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老人家的脾气,万一弄不好,你、我、他全都完了。”
白素绢凝目道:“该怎么办?”
严阴阳缓沉地道:“办法只有一个,师娘这次命我们下山,暗中监视徐天良,我们就竭力帮助他在三个月之内完成他的使命,这样,我们既能向师娘交待,也能让徐天良在七月七日准时回华山北蜂白鹤泉,至于师娘面前,我们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就行了。”
白素绢眼中进出一道欣喜的光:“师傅叫我与你一道出山?”
严阴阳道:“是的,牛马二鬼差已在殿等,就差你这个索命无常了。”
白素绢拍掌道:“好,就这么办。”
严阴阳唬起脸道:“今后只准叫我判官爷,不准叫师兄。”
白素绢垂首道:“是。”
“在判官爷面前,不准说假话。”
“是。”
“你是不是喜欢他了?”
“没有。”她断然否定。
“要说实话。”严阴阳厉声追问。
“我……”她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好意思开口,点头或摇头也了。”严阴阳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脸上飞起一层红晕,点点头,复又摇摇头,然后扭身飞窜上铁链桥。狂奔而去。
她并没有说假,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
严阴阳长叹口气,将罗汉面具罩到脑袋上。
阎王娘娘宫的*债实在是太多了!
前辈的债还清,后辈的债又欠上了。
夕阳衔山,暮鸦归巢。
一抹淡霞,点缀着西峰一线天顶寂寞的苍穹。
阎王娘娘宫桃园坪上,突然响起了公鸡的啼叫声。
怪事傍晚时分,哪来的报夜鸡?
桃园门内外,横竖躺着八名守卫桃园的宫丁。
坪中,站着一位身材魁梧,肩披红袍,怀抱着一只特大公鸡的老者。
此老者年约六旬左右,面色徽红。浓眉凝煞,一双眸子突变有神,目光如电芒闪烁。
他手指在公鸡脖子上轻轻一捏,公鸡便引颈一声高啼。
阎王娘娘宫又来了闯宫之人。
而此人手中居然抱着阎王娘娘宫失落了多天的报晓鸡。
谁有胆量敢闯阎王殿?
谁有本领能擒得到有铁爪神功报晓鸡?
夕阳猩红的余晕,洒在老者那件宽大的红袍上,泛出一圈眩目的轮廓,仿佛笼罩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老者发出一声怒喝:“孙三娘,你给老夫滚出来!”
能用这种语气吆喝孙三娘的人,在江湖上实属少见,或者可以说是本没有。
“哗啦!”一声,竹殿涌出八名阎王娘娘青衣弟子。
刚刚沐浴完毕,尚未来得及进晚餐的孙三娘,火爆爆地从门内弹了出来。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混帐东西,居然敢……”孙三娘的话音突然顿住。
老者见到孙三娘,也是全身一抖,喝声倏断。
不知是情意的牵连,是欠债感的负疚,还是情未了的拨动,说不清楚讲不明白。
两人一见面,四目便牢牢地粘住。
孙三娘轻抿嘴唇道:“我说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到阎王娘娘宫来叫骂,原来是身魔宫廖宫主到了,有失远迎。”
老者原来竟是徐天良红蝙蝠粉扑的主人,被江湖人称为大魔头的吸血红魔红蝙蝠廖天奎!
廖天奎本来一肚子怒气,是存心找孙三娘的吵架的,谁知一见到孙三娘后,满肚子的气早已不知泄到哪里去了。他抿抿嘴,指着怀中的报晓鸡道:“老夫路过华山脚,见到贵宫这次失落的神鸡,就顺手将它捉住,特送到宫中来,不算是唐突吧?”
“不算,不算。”孙三娘含笑道:“廖官主大驾光临,敝地生辉,何言唐突?”
八名宫丁见状,都暗自松了口气。
廖天奎摇摇手中的鸡:“这鸡……”
孙三娘微眯起眼:“有劳寥宫主,将它栓在左边的石架上。”
廖天奎身形一晃,人已上了石架,顺手扯过铁链将报晓鸡拴住。
他敏捷的身手,闪动的红袍,令人眼花缭乱。
孙三娘禁不住喝彩一声:“好身手!”
廖天奎听到称赞,得意地昂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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