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公庙蜷缩在江门城郊的一座荒岗上,、在冷冽的夜风中瑟瑟发抖。
这座晋代修建的庙宇,早已破烂不堪,香火断绝。
丐帮老花子人邪任君啸曾叫弟子将这里修整过,作为流浪汉栖宿地,不料这里过于偏僻,连流浪汉也不愿上这儿来,很快地庙宇再度荒废。
断墙残壁,破败倾颓。
庙坪中杂草丛生,两棵枯树摇曳着发出凄凉的沙沙响声。
徐天良身影飘曳逾入庙内。
在洪江虎口峡逃走的那个蓑笠翁,从一堵残壁后走出。
蓑笠翁躬身道:“主公为何来迟?属下人马已在柳园等侯多时,而且慕容先生……”
徐天良冷冷地打断他的话道:“你速回柳园,叫慕容先生与各队人马,到钱塘侯命。”
蓑笠翁怔了怔,即道:“是,另外禀告主公,属下无能,小舟,在洪江虎门峡遭截,霍少主已经……”
徐天良截口道:“这我已知道了。”话音顿了顿,又凑近蓑笠翁耳旁说了几句话。
蓑笠翁连点头,低声应诺。
徐天良摆摆手,蓑笠翁身形骤起,几个跳跃,已然不见。
徐天良仰面向天。
夜空,一抹即将逝去的灰昏月光洒在他脸上。
他那张徊带狰狞的脸上,依然还有五道指疤印和丝丝血迹。
他没有跳跃过断墙,而是踏步从破庙的大门走了出去。
刚出门,他即刻凝住了身子,两道浓眉深深皱起。
在一丈开外的地方,站着钱小晴,她那灼亮的眸光,正牢牢地盯着他的脸。
他定住心神,沉然地道:“怎么是你?”
她镇静地反诘道:“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他扁扁嘴:“你跟踪贫僧,是对贫僧有所疑,还是别有用心?”
她淡淡地道:“都不是,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送药?”他如坠五里云雾之中。
她指指他的脸:“白姑娘抓伤了脸的脸,现在你脸上还有指疤与血迹。”
他心格登一跳,头额顿时渗出汗水。
慕容若真的易容术已到登峰迁极的地步,不仅看不出皮肤接疤,而且假脸被抓破居然也能留下痕迹与血丝,但他没想到假睑上指疤,几个时辰后却依然不能消退。
假的虽然有时能乱真,但毕竟是假的。
她是否已识破了自已的真貌?
他的心狂跳不已,呼吸也感急促。
她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没再继续往下说什么,手一扬,一只小瓶飞向徐天良。
徐天良一伸手,将小瓶扣在手中。她缓声道:“将小瓶中药膏涂少许在伤口上,伤疤即可消失。”徐天良捏住小瓶,没有出声。钱步晴抿抿嘴,又道:“这是慕容若真的药膏,很灵应的,大师尽管放心使用。”
慕容若真?她肯定已识破了自己的真貌!她怎会认破自已真貌的?他默然地瞧着她。她沉静地道:“大师还不相信在下?”他尴尬地道:“贫僧并不是这个意思,贫僧只是……”她打断他的话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是谁,但我会竭尽全力地帮你,希望你能相信我。”“我已经相信你了。”他说话间,已将小瓶打开。知已者,除了她还能有谁?
天色很暗,抓疤在脸上,他怎样涂得那么准确?
他挑出一小撮药膏,手却顿在空中。
一阵轻风拂来,钱小晴已飘身到他身旁:“让我来帮你。”
她接过小瓶,伸出玉指,刮过他指上的药膏,涂在他脸上。
她手指柔软细腻,而且有些发烫,两人因距离太近,他只觉兰香扑鼻,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气息,使他颤栗不已。
眼前闪过青狼山顶木屋中的一幕。
他陡地心中一阵躁动,恨不得立即将她抱住掀翻在地……
他双眼里射出碧绿的光焰,手臂在急剧地颤抖。
“别这样,千万别这佯。”她很平静地对他,又似自语道,“马上就好。”
他眼中绿芒倏敛,心中的火焰渐渐熄灭。
他只是希望她不要离开自已,就这样永远地留在自己身旁,替自已涂着药膏。
然而,她很快地就将药膏涂好,把小瓶塞到手中,退后到五步距离。
她瞧着他冷静地道:“我要走了,圣火教若有什么举动,我会派人告诉三叔。”
他嘴唇扯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没出声。
此时,突然空中响起一声长啸,啸声尖厉而怪异,令人心悸。
徐天良的脸色变了。
钱小晴的脸刷地惨白如纸。
一条人影,电射而至,恰落在钱小晴身旁。
徐天良服中绿芒一闪即逝,嘴唇立即咬紧。
闽佳汝!
闽佳汝鹰隼般的目芒盯着徐天良,怪声怪调地道:“你就是那个无号和尚?”
徐天良冷冷一哼:“阿弥陀佛,贫僧正是无号,阁下可就是圣火教少主闺佳汝?”
他已成熟,不再是当初那个任摆弄的小狼崽了。
闽佳汝冷傲地道:“算你还有见识。”话音语气一变,变冷森森的,“你将本少主夫人诱拐到此想干什么?”
钱小晴苍白的脸,霍地一红:“你……”
闽佳汝眼中目芒灼炽,睑上神情怪异:“我在与他说话,你不要多嘴。”
钱小晴正想说什么,徐天良沉冷的声音响起:“贫僧在青城派总坛洪江沙石滩,引走少主夫人,是想要借此,引得少主前来一见。”
“哦。”闺佳汝似感意外,语气也有所改变,“大师只是想与我一见?”
徐天良端然地道:“贫僧有大事要与少主商量。”
闽佳汝目芒闪了闪道:“什么大事?请讲。”
徐天良故意顿了顿道:“圣火教是不是想在峨嵋金顶朝圣会上,与西门复见一高低?”
闽佳汝目芒凝视徐天良片刻,坦然地道:“大师洞烛先机,令人佩服。”
徐天良扁扁阔嘴:“少主认为圣火教战胜西门复能有把握?”闽佳汝想了想,扶掌道:“实话告诉你,圣火教此举有六不和尚姚天霸内宫侍卫作为后盾,谅西门复有通天本领,他无法同时对抗咱们圣火教与朝廷侍卫。”徐天良进出一阵呵呵大笑,笑声中带明显的嘲弄。
闽佳汝动容道:“你笑什么?”
徐天良脸在笑:“笑你太傻。”
闽佳汝怒声道:“你敢嘲笑本少主?”徐天良敛住笑声,肃容道:“你忘了闽少南前车之鉴么?”闽佳汝微微一怔:“你是说姚天霸会收拾圣火教?”
徐天良冷缓缓地道:“会,一定会。”闽佳汝沉吟片刻:“大师所言可有证据?”
闽佳汝奉命接管江湖十派,参加峨嵋金顶朝圣会,既是易天凡的命令,也有姚天霸的示,这位野心勃勃的小王爷,早已与天霸勾结上了,只要在朝圣会上摆平了西门复,整个武林便是圣火教的天下,同时姚天霸还将请奉皇上,加封他王号,让他以王爷的身份统治武林,为朝廷效力。
但姚天霸手段狠毒,言而无信也是极有可能的事,和魏公府被以叛反罪名而摧毁,便是一例,因此不能不防着点。
徐天良从怀中掏出那张写着有五百六十八个帮派地址与掌门人名单的纸条,扬手掷了过去。
闽佳汝伸出二指,霍地夹住了纸条,一股劲力从纸条传到他手指上他手指陡地一震,几乎未能将纸条挟住,不觉脸色微变。
莲花指力逾千钧,居然险些没挟住纸条,这无号和尚功力非同寻常!
徐天良也暗自吃惊不已.
他为了试探对手的功底,这小小的纸条上已注入了十成的功力,也可说是全力一掷,竟然被闽佳汝接下了,闽佳汝突飞猛进的功力,实令人不可轻视!
闽佳汝不动声色,低头察看纸条。
他先是呆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灰青。
徐天良脸上静如冰水,静静地冷眼瞧着闺佳汝的反应。
钱小晴在一旁没说话,气色已以完全恢复。她知道徐天良经雁荡山金陵宝|茓劫难之后,已经完全成熟了,已能独自对付各种复杂的情况。
她对狼崽完全放心了。
闽佳汝目光从纸条,转注到徐天良脸上,冷冷地瞧着他,那目光似乎要看透他隐藏在心底的秘密.然而,闽佳汝除了看到那双深邃而不可捉摸的,像大海一样深远的眸子外,什么也看不到。
此刻,徐天良道:“贫僧打算创立狼帮,前往峨嵋金顶参加朝圣会。”
闽佳汝眯起眼道:“就凭这些人?”
徐天良沉声道:“你以为这些小门派的人不起眼吗?他们保自己的门派,比大门派的人还要勇敢,如果他们真能结在一起,贫僧想,这股力量,决不会比西子庄或圣火教差。”闽佳汝眨眨眼:“为什么要称狼帮?”
徐天良凝目道:“西子庄和圣火教都曾有过狼帮,贫僧这狼帮旗号打出,你们双方都会相互猜疑,以为是对方捣的鬼。”闽佳汝嘴角扯过一丝阴冷的笑:“一箭双雕,好计!这是姚天霸的主意?”
徐天良淡淡地道:“你说呢?”
这是极其巧妙的回答,既未承认,也未否认,却又是肯定的回答。闽佳汝眼珠子转了转:“你为什么要将这些告诉本少主?”
徐天良肃容道:“贫僧若真创建起狼帮,请少主鼎力支持。”
闽佳汝嘿嘿笑道:“对本少主有何好处?”
徐天良正色道:“朝圣会上狼帮与圣火教联手击败西门复,摆脱姚天霸,平分武林天下。”
“哈哈哈哈!”闽佳汝一阵尖笑,笑声异样耳难听,“大师果有雄心大志!”
徐天良沉声道:“在下落发出家学艺,就曾许下心愿,日后定要成为武林霸主。”
闽佳汝突然沉下脸道:“你以为你是谁,本少主会答应与你平分武林天下?”
徐天良冷声道:“你不答应贫僧,贫僧也不勉强,我还可以找人合作。”
闽佳汝目光一凝:“找谁?”
徐天良缓声道:“西门复。”
闽佳汝身子抖动了一下,没出声。
徐天良继续道:“那时候,朝圣会上对付你的将是西子庄与狼帮。”
闽佳汝脸色有些难看,但仍镇定地道:“西门复刚愎自用,他决不会答应与你合用。”
徐天良淡淡地道:“他不答应也不要紧,贫僧仍可在姚天霸支持下创建狼帮,然后在朝圣会上,当你圣火教与西子庄斗得两败皆伤时,再助姚天霸宫廷卫士收拾你。”
闽佳汝冷一笑,眼中闪出怨的光:“你不怕我向姚天霸告密?”
徐天良回以一冷笑:“你以为姚天霸会相信你?”
闽佳汝举起手中的纸条:“有了这个,不怕他不相信。”
徐天良嘿两声:“你以为贫僧会那么傻?你手中纸条上的名单全是假的。”
“你……”闽佳汝怨不可遏,手中纸条“嗖”地射向了徐天良。
徐天良见闽佳汝中计被激怒,不觉有些喜于形色,运功于手,五指一扣,将射来的纸条倏地接住。
闽佳汝目光陡地一闪,身子打了个哆嗦。
无号和尚这个接纸条的动作,为何如此酷似徐天良?
他心中顿生几分疑心与戒意。
徐天良收回纸条,纳入怀中,拱起双手道:“少主既然不相信贫僧,贫僧就此告辞。”
“慢!”闽佳汝低声一喝。
徐天良凝住脚步:“少主还有何话要说?”
闽佳汝肃起面容道:“我答应你,不过具体行动还得待请示教主之后,才能认可。”
徐天良点头道;“行。”
闽佳汝道:“大师第一站去哪里?”
徐天良瞟了钱小晴一跟,坦然地道:“去钱塘五旗门。”
闽佳汝点点头:“很好,我会派杜云魂与你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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