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上传章节 第七十八章 树上言
虽然身份被拆穿了,但是阮叶却依旧脸皮无敌厚地继续来芬芳楼“上工”,只不过不需要再装出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心情大好啊!
烧水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儿,阮叶做起来是越来越得心应手,几乎每天都什么事都不干---错,是事情干得特别快,导致周围的人都觉得她好像什么也没干似的。
而且,她的真实身份其实也不算暴露了。毕竟,帮助乔不遗和朝公子查案这层还是没有戳破。
“叶子,你每天都是这么过的?”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阮叶一转头,乔不遗的面容近在眼前,再俊美的面容,忽然这么靠近自己总会下到人的,阮叶就被吓得不由一退问题是,她这会儿不是在平地上,还是在树上,这一退的结果就是人向后仰去。
乔不遗伸手一拉,将已经呈现“倒挂”状态的她给拉了回来。
该死!阮叶捂住自己的鼻子,怀疑自己的鼻梁骨有没有断掉。
“阿布,你是故意的!”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拉自己,果然,一下子就让自己的鼻子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乔不遗眉毛一扬,淡淡地笑了笑:“随你怎么想。”随后双手拂袖,枕臂斜倚于树上。
坐在一旁的阮叶开始抗议:“喂,这是我找到的地方。”
乔不遗没有丝毫想要挪动的迹象,他眼睛一眯,似笑非笑地道:“你找到的可以躲起来偷懒的地方?”
阮叶威胁性地挥舞着拳头:“什么偷懒,我活儿都干完了好不好!再说,我偷不偷懒你也管不着!”
乔不遗微微侧头。看着脾气不太好地阮叶,星眸微眨,好心地提醒她:“你说话声音再大一点。整个芬芳楼的人都会来树下围观了。”
阮叶放低了声音,却是满脸狐疑:“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真是奇了怪了。平时他好像每天都很忙似的,今天会没事情这么闲,闲到跑来树上跟她抢地盘。
乔不遗干脆闭上了眼睛,流云一样地面容上浮现惬意,眉眼之间有着淡淡的优雅。
得不到回答地阮叶不死心地拿手指戳戳他的手臂:“喂。你……”
乔不遗忽然捂住她的嘴唇。
阮叶一愣,带着他特有的木叶香气从他指尖沾染上她的唇。
“嘘。”他竖起食指,对阮叶做了一个噤声地动作。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将盖住她双唇的手微微向旁边移了移。
阮叶笑得特别甜美,下一秒,一口白牙准确无误地咬住乔不遗的手腕。
半晌,总算心满意足地松口了,她这才道:“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乔不遗看着手腕处一圈牙印,苦笑道:“叶子,你不小了。不要动不动就咬人。”
阮叶随性地晃荡着从坐着的树干上悬空的两条腿:“那也要看对象是谁。”
乔不遗摇了摇头,和阮叶就她的小性子进行沟通,无异于对牛弹琴。
“快说实话。你来这里到底干嘛来了?”阮叶问道。
“我来看看你。”乔不遗回答。
阮叶相信他才有鬼:“切,是不是我上次带回去的金竹花的灰烬。你已经查出什么了?”
乔不遗摇了摇头:“能查出什么?无非是确定了那的确是金竹花地灰烬而已。”
阮叶想翻白眼。这不是废话吗。她拿回去就说了是金竹花的灰烬。
乔不遗拍了拍她的头,就好像在拍一只小小地狗狗:“还记得武林大会的事情吗?”
一听武林大会四个字。阮叶立刻精神奕奕地点头:“记得记得,马上就要召开了吧。”
乔不遗点了点头,说道:“你想去看看吗?”
阮叶本来还是要点头,却有些奇怪:“你不是不太乐意我去地吗?”
乔不遗唇角勾起一丝笑容:“只要你想去,我就陪你去。”他如玉一般地面容上,带着淡淡地笑意,似乎恁是多情。
可惜阮叶是跟他一起长大的阮叶,这样地男色迷惑不了她,她直觉乔不遗有什么阴谋。不然,他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改变态度。
“你去武林大会,有什么目的?”阮叶干巴巴地问。
乔不遗还是温吞地笑着,一脸牲畜无害:“只是忽然觉得最近查案查得太枯燥,想要换个思路罢了。”
“真的?”阮叶不太相信。
乔不遗优雅地一笑,随手拈起一片树叶微微侧头,朝着阳光看去,绿叶的脉络分明:“只是,你要是想去武林大会,芬芳楼这边就要先放一放了。”
阮叶道:“咦,赵石会不急着抓杀人犯?”
乔不遗道:“他手里不止这一件案子而已,只要最后,凶手能被我们抓住就好了,至于时候的早还是迟,无所谓的。”
阮叶低头想了想:“不行,我要抓住这个凶手,好歹我和紫罗不能白白蹲大牢,至于武林大会……”她有些纠结,“要是能在武林大会召开前就逮捕凶手归案,那不就没什么时间冲突了?”她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果然有先见之明。
乔不遗叹了口气:“我是不是该夸你乐观?”
阮叶笑嘻嘻地道:“不用不用,你心里有数就好了。”乔不遗张开口,似乎还要说什么,却在一瞬之间神色一凝,阮叶刚要开口问他怎么了,他却又是一个噤声的手势。
阮叶顺着他的视线向树下自己身后的方向看去,却见到一袭自己熟悉的白衣。
朝公子?
他正缓缓地在小卵石铺就的路上向前走着。
她转过头,小声地问乔不遗:“你说他大白天来芬芳楼做什么?这里白天又不做生意。”
乔不遗压低声音,高挺的鼻子几乎要碰到阮叶的额头:“你什么时候思想这么龌龊了?”
阮叶将目光重新投向朝公子,这条路白天少有人走,可是他要是是来查案的话也太正大光明了吧。
她正要回击乔不遗一句:“你才龌龊呢!”却见到朝公子忽然将目光射向这边,冷冷的视线犹如利剑一般锐利,几乎直指人心。
就在阮叶以为他们被发现的时候,他又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去。
前面,是雅苑。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七十九章 一人
再见到朝公子,是阮叶已经回到客栈的时候。
阮叶和乔不遗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提到白天在芬芳楼见到他的事情。
“今天,我又去了芬芳楼。”朝公子说道。
阮叶抬起头:“去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她原本以为他不会说的。
“自然是查案。”朝公子说,“我还真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阮叶立刻好奇地问道:“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发现,蓝止水和蓝况的衣物长短大小,居然是相同的。”朝公子笑了起来。
阮叶摸了摸下巴:“他们本就是孪生姐弟,相同有什么奇怪?”
乔不遗剑眉微挑,道:“毕竟是男女有别,不管面容多么相像,男子的身高骨骼与女子总归是有差别的。”说完,他捏了捏阮叶的鼻子:“比如叶子你,就绝对长不到我这样的高度。”
叶子不满地拨开他的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说话就说话,扯到我身上来做什么?再说了,”她小声嘀咕着:“人家那是嫡亲的孪生姐弟,我们都不是一个娘生的好不好。”
乔不遗却问朝公子:“你怎么会想到去检查他们的衣物?”
朝公子道:“因为今天我去了一趟六扇门,听赵石说了一些他查到的事情。阮叶赶忙问道:“什么事?”
朝公子神秘地一笑:“一件彻底能把蓝止水、蓝况和章成豪、乞丐陈都联系起来的事情。”
江南原来有户人家,不算大贵,却也家境殷实,家里有八九个仆役服侍,称为小富算是绰绰有余了。
这家人。姓蓝。
所谓行商坐贾,这家的男主人,便是个四处跑生意的商人。
一次。他出了一趟远门,回来的时候身边带回了两个年轻人。说是在外面收地伙计。这两个伙计,一个姓章,一个姓陈。
这家正好有一位小姐和一位少爷,天赐的龙凤胎,都已经是牙牙学语的年纪。一样地粉雕玉琢,煞是招人喜爱。
蓝老人为人宽和,待下人也从不苛刻,蓝夫人更是一副菩萨心肠,逢年过节总要赠些钱物给江南有名的救济穷人流民地“积善堂”,大概是因为种得善因,终得善果,蓝老爷的生意蒸蒸日上,膝下一双儿女。虽然年幼,却可爱懂事。
但是,这么一家人。却在一夜之间,被人灭门。而且杀人者在杀完人后一把火将蓝家大院少了个精光。官府的人到现场时。只数得出里面尸首的数目,谁是谁。早就分不清了。真正是应了那句话:“生者万象,死了却全是一具具坏皮囊。”
但是,从数目上来看,少了四个人的尸首。
首先,那堆烧焦了地尸身之中,并没有小孩子的尸体,也就是蓝老爷的女儿和儿子。
其次,事情发生在蓝老爷带回那两个年轻人不久,而被烧出废墟的蓝家大院里,找到的尸体正好又缺了**的两具,这实在是不能不叫人产生一些联想。
而这联想,却又分成了两种。
一种说法是在案发不久就流传开了的。杀人的是一窝趁着夜色而来的盗匪,那两个年轻人趁乱护着小姐少爷逃出生天。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事后却没有来官府报官。
于是,因此又出现了第二种流言。说杀人地本就是那两个年轻人,他们是假意跟着蓝老爷回来,实际上则觊觎蓝家的财产。那两个孩子怕是自己趁着他们行凶的时候不注意,跑了出去地。只是,但凡贼人,能下得了手索去十几口人的性命,自然也不会对两个孩子心慈手软。而那两个原本养尊处优地孩子,即便一时逃了出去,又如何会知道怎么去隐藏自己地行迹,恐怕逃不了多远,也被杀人灭口了吧。
这第二种说法可以说是完美地解释了为何事后没有人去官府报官。
甚至,有好事者传言,蓝家被灭门那日,正是蓝老爷出外收账回来不久,家里的现钱细软,正是最多地时候。大火过后,却什么也没有找到。听说要不是出了这样大的变故,蓝老爷第二天按理是要去钱庄的。
这么说来,能在如此巧的时间里作案的,只有内贼。
然而,不管坊间茶肆将这件事情说得多么神乎其神,终究只是悬案一起,随着时间的尘封,它很快就被人遗忘,最终的归宿不过是官衙内布满灰尘,并不比别的案宗厚上几分的一叠黄纸。
就连赵石想要找到它,都花了不少功夫。
阮叶听完,说道:“这么说来,那个姓章和姓陈的年轻人就是后来的章成豪和乞丐陈,而蓝止水和蓝况就是在那场大火中死里逃生的两个孩子?”
乔不遗却目光微沉:“其实逃出来的只有一个孩子。”
朝公子点了点头:“不错。”
阮叶听着有些糊涂:“怎么逃出来的只有一个孩子?”蓝况和蓝止水明明是两个人啊。
乔不遗道:“叶子,你还不明白吗?蓝况和蓝止水,是同一个人。”
阮叶一愣,第一反应便是摇头:“怎么可能……”然而,下一秒,她却又没了声音。
的确,蓝况和蓝止水从来没有同一时间出现自己的面前过。“可是……”阮叶疑惑地问道,“那到底蓝况才是他真正的身份,还是蓝止水才是她真正的身份?”
那个轻声向她叙述着莫峰雪,字里行间全是淡淡情愫的男子;那个一身蓝衫长裙,笑若莲花,眉梢眼角,风情宛然的女子;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亦或,全部,是假的吗?
阮叶心底有些黯然,她心里,其实已经将蓝况当做是朋友了。
面对阮叶的问题,朝公子却没有回答:“抱歉,我也不知道呢。”他轻轻地说,似乎真的是很抱歉似的。
乔不遗看出阮叶情绪的低落,将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叶子。”他就知道她会难过,所以才想用武林大会引开她的注意力,谁曾想她却一定要把案件弄个水落石出。
“既然这么想知道答案,不如去当面问清楚好了。”
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
门被轻轻推开,来的人,是赵石。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章 废墟
阮叶他们再次来到雅苑的时候,蓝况正半蹲在墨池旁边,望着水面出神。见到他们一行人,却没有露出多么惊讶的表情。
“叶子,你来了。”他捋了捋长衣的下摆,慢慢地站了起来,满面笑容。
阮叶表情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嗯。”因为已经知道,眼前这个男子也许并不是她看到的样子,单纯的她,表情便无法自如。
赵石走上前:“蓝况蓝公子是吗?”
蓝况点了点头:“是的。你是……”
“在下赵石,六扇门的捕头。令姐蓝止水现在可在这里?”赵石问道。
阮叶真希望能听到他回答一句:“是的。”
但是,蓝况的回答却是:“不巧,姐姐似乎应人之约,出门去了呢。”
赵石紧追不舍:“不知她何时能够回来?”
蓝况平静地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几位找我姐姐有什么事吗?”
赵石平淡无奇的脸上露出点点笑容:“其实只是想请你姐姐去帮我们官府确定一样东西。”
蓝况问道:“什么东西?”
赵石道:“蓝公子要是有兴趣,也可与我们一起去。反正,不管是蓝公子还是令姐去,都是一样的。”
这句一语双关的话在阮叶的心里一撞,她不由盯紧了蓝况。
蓝况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阵逡巡,尤其是经过阮叶时,不由多做了一秒的停留,旋即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弯月形的阴影。过了一会儿他又仰起脸来。温和地一笑:“好。”
赵石地眼中有微光闪过。
一行人出了芬芳楼,又赵石在前面走着,一路向前。
阮叶原本以为他们是要去六扇门的。却想不到赵石却带着几个人越走越偏,出了城门一路向西。
一路上。似乎蓝况的心情是几个人里面最好地,他不时会转过头,和走在他右手边微微落后一点的阮叶说话。阮叶心里有些乱,总觉得赵石真地好似是恶罗刹,是地狱引路人。正在一步一步地将蓝况引向幽冥。
然而,看着蓝况温颜笑语的样子,即便知道这大概只是他装出来的,阮叶心里却还是没法不去为他担心,毕竟,他从来没有害过自己。而且,如果人真的是他杀的,他也只是在复仇,手刃仇人。虽然触犯了律法,却情有可原。
这么想着,她看向蓝况地目光便又重了几分。
蓝况却似乎越走越轻松。他转头。看着阮叶眉眼之间不知不觉流露出来的淡淡的忧愁,只是问道:“叶子。你怎么了?这一路这么安静。可一点也不像你。”
阮叶勉强一笑,状似抱怨地说道:“怎么这么远。路后面还是路,走得人累死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笑得这么轻松,是因为胸有成竹,他们抓不到他的把柄吗?
蓝况一愣,随后尔雅地一笑:“的确呢。”
阮叶不由怔然,那样干净的笑容,他真的是一个杀人的人吗?
大概听到他们的谈话,赵石回过头来:“就在前面了。”
顺着他手指地方向,一座破败不堪的废墟出现在了几个人的面前。
这一路,最沉默地两个人是乔不遗和朝公子。前者脸上一路都挂着温吞的笑意,好似是出来踏青一般,而后者则面无表情,一身雪白地长衣有淡月色地花纹缱绻,衬得人削瘦不已。
阮叶会偶尔转过头去看看这两个都走在自己身后的男子,虽然同样容貌出众,但是两个人还真是两个截然不同地气质。要是这会儿她有心情,说不定会开上一两句玩笑的话,但此刻,她抬眼看着前面走着的,背影单薄到让人心疼的蓝况,却有些想叹息。
终于走到废墟前面了。虽然看起来年代久远,但是从那些残垣断壁上焦黑的痕迹可以看出,这里曾经遭遇过一场大火。
阮叶心想,这里大概是蓝家的旧址吧。
赵石问蓝况:“蓝公子,这个地方你可熟悉?”
蓝况平静地说道:“不熟悉。”
赵石笑了笑:“是吗?”
阮叶此时感觉自己、乔不遗、朝公子,都是局外之人了,只有蓝况和赵石才是戏里的主角,而这片废墟,就是他们的幕台。只是,不管是戏里还是戏外的人,都无法把握住戏的走向。
赵石在废墟中慢慢地行走了几步,说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件惨案,这家姓蓝的一家人,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蓝况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却没有说话。
赵石仔细地看着他的表情,接着说道:“但是,这家一对刚几岁的孪生姐弟,却似乎并不在案发后的那一堆尸体中,也就是说,他们逃了出去。”
蓝况唇角微扬:“那真是万幸。”
赵石叹了口气,语气几乎可以说是语重心长:“不知道蓝公子对这件事情有何看法?”
蓝况一笑,风华万千:“赵捕头想说,我和姐姐就是当初那两个孩子吗?”
赵石定定地看着他:“难道不是吗?”
蓝况毫不畏惧地将迎上了赵石的目光,半晌,忽然笑了:“没错。”
他大方地承认:“我和姐姐的确就是那两个孩子。而且,”他的笑容之中多了几分凄厉,“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而来。”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就连面无表情的朝公子不禁动容。
他伸手抚摸着墙壁上焦黑的印记,细长的手指与丑陋的墙壁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们是因为章成豪和乞丐陈被杀的案子才来的吧?”他说道,目光落在了阮叶身上:“包括叶子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进入芬芳楼的,对吗?”
阮叶默默地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问答他。没错,她的确是怀有这样的目的才进入芬芳楼的,但是,为什么这会儿,这样堂而皇之的理由,在面对他时却说不出口?
乔不遗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按了按,力道不重,却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让她心里稍微好过了一些。
幸而,蓝况似乎也并没有追问她,他只是叹了一口气,对赵石道:“赵捕头,这个地方,我只是说我不熟悉,却不曾说过我不认识。”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遥远:“我熟悉的这里,曾经很美……”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一章 谁来偿还
蓝况随手指了指阮叶所站的地方:“这里,曾经有棵桃树,只要到了时节,粉色的桃花便开得芬芳,人站在下面,看着随风而落的花瓣,就好像下起了一场温暖的雪。”他的声音很平静,很缓慢,带着一点忧伤,更多的却是一种淡淡的带着些时光倒转的气息。
阮叶看着他清澈的目光,想象着还是稚童的他和蓝止水无忧无虑地在这树下玩耍的情景,那时在他们的心里,这世上的一切人和事物都是美好的吧。就像年少时的自己、阿布和阿旭,在荷月湖边留下的那一串串足迹,没有任何烦恼。
她怔然地道:“确实很美呢。”
蓝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雅然一笑:“多谢。”
他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赵石,双手什至正色道:“赵捕头,人是我杀的,我蓝况愿束手就擒,以命偿命。”
乔不遗和朝公子只是旁观着,并不Сhā上半句话,只有阮叶心里一惊,不曾想他竟这样就承认了。
赵石却并没去捆住他的双手,只是抬眼问道:“人是你杀的?”那语气,却不尽然只是确认。
蓝况点点头,语气坚定:“是。”
赵石道:“那我问你,你是何时杀何地,用何凶器杀的人?”
蓝况准确地说出了章成豪和乞丐陈死去的时间地点。“凶器,则是一根针。”
赵石一扬眉:“什么样的针?”
蓝况说道:“血针。”
“血针?”
蓝况微微颔首:“当日,我和姐姐半夜被一阵惨叫惊醒,|乳娘摸黑给我们慌乱穿戴了好,就带着我们出了房间。”
他的目光沉寂下来。某种闪烁着一股几乎是死寂的光,黑白分明的眸上却染上了淡淡地血气。
在场几人没有谁说话,都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向下说。
“惨叫声似乎是从爹爹的书房传来的。|乳娘抱住我们俩往后门跑。可是,没出门几步。|乳娘说要回去找我爹娘,就将我和姐姐安置后门一个大大地倒扣着的箩筐下。”他轻声叙述着,不知道是因为沉浸在回忆之中,还是因为当时地记忆太深刻,在阮叶听来。那明明不算激动的语气,却叫人听来有种别样的惊心动魄。
“但是,|乳娘这一去,并没有回来。”蓝况的声音有些嘶
“可是,那夜里的寒气可真重,我蹲了一会儿腿便麻了,耐不住了。”蓝况摇了摇头,笑得忽然有些惨淡起来:“于是,我便偷偷地。从那编箩筐地柳枝条儿的缝隙间朝外看。”
“那箩筐的位置放得可真好,我正好能从敞开的后门见到后院的景象。”他明明是笑着的,却叫人看了一阵难过。而他更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唇边咬出一道血痕。
阮叶忽然觉得心疼,为他心疼。
“你们见过自己朝夕相处的人惨叫着。哀嚎着。满身血污地倒下,而杀人的人却也是自己熟悉的人吗?”蓝况地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仿佛他的仇人此刻正站在他面前一样。
他垂下长睫,姣好的面容上恨意恣意蔓延。
“当时地我,想不通,一直很和善的章哥哥和陈哥哥怎么会突然变得那样凶神恶煞,手里拿着还在滴血地刀,追砍着其他人。”
蓝况地唇角轻勾,扬起一抹冷嘲的笑容,却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命运:“可是,我记住了一个场景。”
他看向其他人,目光落在阮叶身上,忽然有些歉然。
“叶子,抱歉,要说这么些肮脏地事情给你听。”声音柔和,与他叙述着关于莫峰雪的事情时的语气,毫无二般。
他忽然的一句话,却叫阮叶的喉咙有些发堵。乔不遗的手不曾从她的肩头移开,就像是支撑着她的一棵大树。她想要让蓝况不要再说了,她想要让事情就此结束,她想要让赵石不要带走蓝况,她想要继续回到雅苑,看着蓝况温柔腼腆地将关于那个他默默喜欢的女子的事情……可是,这些事情是不可能的。她明明知道不可能,心里却一再升起这些虚幻的念头,阮叶只觉得心里有万般滋味,唯一能做的,却是将顺着红线垂下来的小瓷猫,紧紧地握在掌心之中,仿佛那是此时她能抓住的唯一真实的东西。
然后,用力,再用力。
蓝况的声音还在继续,如果说,原来他的声音是平静之中隐藏仇恨的,那此刻他的声音之中就只剩下空洞了:“那是我和姐姐的娘亲,一向喜欢干净的她倒在地上,身上血流如注,她每抽一口冷气的声音,都好像在割着人的心尖子,扯得人痛不可抑。”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动,他甚至不得不暂停下话来,来止住双唇的颤抖。
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而那两人却拿着刀,就像剁着一堆死肉一般地朝她身上砍着,娘她凭着求生的本能一直在向前爬,身后的地上血迹斑斑,而那两人就像着魔了一般,一直追着她直到她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蓝况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再次睁开时眼中的恨意几乎如利箭一般射出来。
“娘亲,她死不瞑目!”
他笑了,笑得几乎有些疯狂:“试问,侥幸从这场灾难里逃生的我,怎能善罢甘休!”
自始至终,赵石算是所有人里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一个,阮叶瞥见他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忽然就心生厌恶起来。
相比之下,她宁可蓝况现在就逃走。是的,对她而言,律法之前没能惩治到章成豪和乞丐陈,那么这会儿,又有什么资格来惩罚蓝况?若是有人感动她娘亲分毫,她定然也是不会放过那人的。何况,章陈二人几乎将蓝家上下满门屠尽!要是当日,蓝况和蓝止水也冤死刀下,那今时今日,不管是人前光鲜的章成豪,还是乞讨过活的乞丐陈,不管贫贱,至少他们还有享有苟活于世的权利!又有谁,会知晓当年的真相,为蓝家上下讨一个公道?
就在此时,赵石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那你的姐姐蓝止水呢?”
蓝况道:“姐姐向来胆小,自然早就昏了过去。看见那两人提着刀冲出后门,似乎以为我们已经逃离了那里。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俩才勉强逃过了被发现的厄运。”
阮叶听到这里,却有了疑问,之前,乔不遗和朝公子似乎都说,活下来的孩子只有一个?可是,为什么到了蓝况口中,姐弟两个人都幸免于难?
是蓝况在说谎,还是另有隐情?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二章 逝者何人
赵石语气之中听不出波澜:“那你之前提到的血针又是怎么一回事?”
蓝况回答:“我见他们离开之后,立刻摇醒了姐姐,趁着夜色,离开了家的后门。这血针之法,是后来收留我们的一个人教的,但是姐姐不会,只有我会。”
朝公子似乎对这个血针十分感兴趣,不由问了一句:“收留你们的人是谁?叫什么?”
蓝况微微摇头:“不知道,那时太小,夜色又黑,只知道带走我们的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
乔不遗则问道:“所谓的血针之法,是如何杀人的?为什么仵作只验出死者都是惊吓而死的?”
蓝况按照自己之前所说到的地方继续向下说道:“我们被人救了之后,就被安置在一处孤院之中,陪着我们的是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人,经历了那样的大变之后,我们早就不复当初的天真性格,也不敢多问什么,直到一夜晚上,我们在那个院子里已经长到快要十五岁的时候。那个救我们的男子再次出现。”
朝公子问道:“这回,你们看清了他的样子了吗?”
蓝况摇了摇头:“没有,他还是戴着面具。但是,他的声音很好听。他问我想不想报仇。”
赵石问道:“你回答的想,是吗?”
蓝况点了点头:“是。于是,那人便教会我一种苗疆的巫术,制作这种以死人身上抽出来的血液为原料的血针,只要事先能让想杀的人饮下含有同样血液地水,那么。他们就会在午夜十分犹如僵尸一般,嗅着我洒在地上的滴点血液,自己送上门来。那针中有一味特别的东西。除非碰到人或动物地脑浆,不然不会化开。只要将那针刺入他们的眉心。直达颅内,他们地眼前立刻就会出现最令他们害怕的场景,直到惊吓致死。”
阮叶想象着那样的场景,深夜无人的街上,有好似无主孤魂的绝美男子。面无表情地将手里器皿之中地鲜血点点滴于地上,而不久,就有好比僵尸一样的人循着这血腥气而来,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在向死亡靠近。
那场景,直叫人不寒而栗。
“等我学成之后,我和姐姐便连夜被人点|茓蒙面送离了那个地方。”蓝况说道,“即便后来,我和姐姐有心寻找,也不曾找到那个地方。”
阮叶听了这么久。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不禁问道:“你们在那里住了那么久,难道一点也不记得周围的样子了吗?”
蓝况眼神悠远地道:“你要是去过那里便知道了。那个地方。就好像被这世间遗忘了一般。”
阮叶不期然想起了荷谷,虽然同样是与世隔绝。却不像蓝况所描述的是遗世独立的地方。
赵石说道:“那这之后呢?”
蓝况回首。望向城内芬芳楼所在的方向:“我和姐姐就来到这江南,繁花似锦的江南十里烟陇。却与我们毫不相干,那人给了我们不少的钱,于是我便建起了芬芳楼,暗中则通过它来查探昔日仇人的下落。”
阮叶惊讶不已,芬芳楼真正地老板居然是蓝况?难怪,他安排自己进入芬芳楼那么顺利。她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赵石则问道:“那人为什么要助你复仇?”
蓝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反正现在我大仇已报,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赵石双眼一沉,靠近蓝况。
阮叶想上前一步,挡在蓝况面前。她才不管什么律法,反正她不想蓝况被抓。但却被乔不遗拉住。
她回头,乔不遗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刚欲开口,却听见赵石轻轻地说道:“你说谎。”
蓝况双眉一挑,随后目光又垂了下去:“我没有。”
赵石冷笑一声:“那你这会儿怎么不敢看着我。”
闻言,蓝况立刻抬起头来,目光直视赵石幽深的双眼。
这时,阮叶忽然发现,赵石平淡无奇的面孔上,一双眼睛却犹如碧落黄泉间地幽幽河水,照射出这世情万状。
赵石笑了,背身走了几步,他似是叹息地摇了摇头:“可惜了你这张绝世的容貌,蓝、止、水!”他骤然转身,指向蓝况。
蓝止水?不是蓝况吗?阮叶顿时睁大眼睛。
蓝况一愣,好看地笑了,这清幽地笑容在周遭废墟地映衬下显得更加凄艳,顿时,这张本就阴柔秀雅的脸在阮叶地眼前重叠起来,早就分不清是蓝止水,还是蓝况,恍惚就如水中的倒影,虚幻难分明。
“赵捕头,你说什么?”他淡淡地道:“莫不是我姐姐一样的面容让你叫错人了吗?”他的语气平静,看似赵石的目光不似在狡辩。
赵石抿紧了嘴唇,过了会儿才开口:“我重新翻阅了当时案件的记录,走访了一些当年经受此案的人,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当时路经此处的更夫。当时,他因为担心报复而不曾出来指证凶手是谁,但现在他已经重病在身,终于肯吐露当晚他路经这里时看到的场景。”
蓝况默不作声地听着赵石继续说道,神色自然。
赵石向他逼近了一步,目光紧盯着他的表情,却不见他的面色有什么不自然之处。
他慢慢地说了下去:“那个更夫说,他看见,那两个杀人的人,拿着刀,杀了一个孩子。”
蓝况的瞳孔在收缩。
赵石的声音还在说:“他说,那个孩子可真漂亮,要是长得大的话,怕是好看极了。”
蓝况的指尖微微颤抖。
赵石继续说:“他说,他看见那个孩子脖子上戴着一个银项圈。”
蓝况就好像胸口被谁重重击了一拳,不由倒退一步。
阮叶看着他们两人的对话,越加迷惑起来。
赵石这时从容地踱步走到蓝况身边,靠近他的耳朵,低声说道:“据说,蓝家似乎只有小少爷的脖子上面才有银项圈哪。”他的声音随低,却恰好能叫在场的人都听见。
蓝况的眼神之中出现一种几乎混乱的神采,美丽的容颜上满是迷离。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三章 你说谎
赵石又朝蓝况逼近了一步:“如果你是蓝况,你的银项圈呢?”
阮叶几乎要以为,蓝况眼中的迷乱近乎能够将他幻灭。但是,他勉强地张开嘴,半晌,却还是稍稍镇定地说道:“赵捕头,那银项圈只是小时候护身所用,现在怎么可能戴着,那是会被人笑话的。”
赵石眉毛一扬,眼神锐利地问道:“是这样吗?”
蓝况笑了笑,这一回他的神情自若了一些:“自然是这样的。”
赵石却脸色一沉:“蓝止水,你一定要这样冥顽不灵吗?!”
蓝况道:“我说了我是蓝况,是男儿身。真是笑话,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你们定要强加到我姐姐那么一个柔弱的女子身上吗?”
他顿了顿,笑道:“或者,要我在这里宽衣解带让你们验明正身吗?”
阮叶听着他语气里的嘲讽,心里怔然,眼前这个蓝况还是当初那个与她说话都会结巴的蓝况吗?当初他与自己说话时,又藏着几分真心?
蓝况看着依旧那副神情看着自己的赵石,却转头对一旁的叶子笑了:“叶子,别哭。”
阮叶慌忙举起右手在脸上一抹,真的满脸都是泪水。
怎么会哭呢?自己从来都不爱哭的。荷谷里,小时候,自己从树上摔下来那么的疼都没有哭,自己背不出诗词,被娘亲罚没饭吃,饿得头昏眼花也没有哭,除了阿旭失踪之后。自己痛哭过一场,几乎就再没有落泪的记忆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现在会哭呢?而且。还在流了这么多眼泪也毫无感觉?
有一方白色的丝帕递到了她面前。
阮叶抬头,发现是朝公子。
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看着她的眼神之中,却还是有着一丝她不懂的柔软。
犹豫着,正要伸出手去时,那方丝帕已经被接进了另一只五指修长地手里。
“谢谢。”乔不遗微微一笑,对着朝公子说道。然后低下头来,温柔地替阮叶擦去泪水。
蓝况看着这一幕,忽而笑了:“叶子,你很幸运。”
阮叶一愣。在她还没有弄明白这句话的个中深意时,蓝况对着赵石道:“你真的不相信我是蓝况吗?”随后,伸手扯开了自己上衣地衣襟。
那平坦而单薄的胸膛,却是男子地无疑!
赵石的眼睛不由一眯,双眸之中也有不解和惊讶一闪而过。怎么会……
蓝况淡淡地说道:“要是赵捕头还是不信,可以带我回去验明正身。我连杀人的罪行都肯承认。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赵石道:“你到底是谁?”蓝况摇了摇头,似乎对于他这般执着的念头很无奈:“我说了,我是蓝况。”
赵石沉吟一声:“不可能!那天夜里。那个更夫因为害怕,所以只敢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被人杀死。而那银项圈。也被那两个人扯断抢走了。但是,等那两人提着刀杀气冲冲地走了之后。他还是于心不忍,将那孩子抱了起来,本来是想带他去看大夫地,但却发现他已经断了气。禁不住良心的自责,他抱着孩子的尸身匆匆朝着与那两人相反的方向跑,后来,在一处少有人走的死胡同里,一棵枯树下,草草挖了一个坑,将他埋了。”
蓝况静静地听完赵石的话:“是吗?”
赵石道:“我已经从那里起出一具尸骨来了,的确是孩童的白骨。”
蓝况不为所动:“赵捕头,你这故事编的实在不够精明,如果说,真有这么一具小小地尸骸,那只能说是那个更夫在别处弄来的孩子的尸体。我和姐姐都还活着,不信地话,你们可以去找我姐姐来,一起看看,我们是不是活生生的人。”
见他说得那样自信满满,赵石却笑了起来:“我自然会查明地。我一定会证明,那个倾倒众生地蓝止水和你,就是一人!”
蓝况笑了起来:“这样甚好。也免得我姐姐被人非议,那还有劳赵捕头了。”
这时,阮叶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蓝况,你会对我说实话吗?”
蓝况一愣,随后温柔地一笑:“会地。”
阮叶问道:“那么,你曾经假扮过你姐姐蓝止水吗?”
蓝况一愣,问她:“你为什么这么问?”
阮叶却只是道:“你实话回答我。”
站在一旁的乔不遗和朝公子也都望向她,不知道她所问何意。
赵石则饶有兴趣地扬起了眉稍。
蓝况摇了摇头:“没有。”
阮叶的手慢慢握紧:“你说谎。”
她不算高的声音却显得字字铿锵。
蓝况怔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没有。”他的语气也很坚定,似乎真的是在诚实地向阮叶解释着。
阮叶向他走近了一步,眼神之中有着痛心。
“你说谎。”她又重复了一遍,眼泪不知不觉就又流了下来。
蓝况叹了一口气:“我曾经是骗过你,但是,这件事情我没有必要说谎。我和姐姐除了面容一样,原本就男女有别,身高骨骼大小都不相同,我又如何假扮得了她?”
这时,朝公子适时地冷冷地加了一句:“但是我却在芬芳楼发现了你和你姐姐的衣服大小完全相同。”
蓝况似乎有有些惊吓,轻轻蹙起双眉,却没有说话。
阮叶深吸了一口气:“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在雅苑见到你姐姐吗?”
蓝况似乎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但还是微微颔首:“我记得。”
阮叶说道:“当时,我去雅苑的时候,你不在,我和你姐姐说了一会儿话,你姐姐后来走了,你才回来的。”
蓝况道:“是的,我还记得你当时站在墨池边。”
阮叶点了点头,随即定定地看着蓝况,双眼明亮地好似繁星:“当时,看着你的脸,我有一丝怪异的感觉。那会儿,我以为是因为,你和你姐姐长得一模一样,我看着不习惯而感到怪异。但是现在……”她顿了顿,“我才忽然发现了当时我觉得怪异的真正的原因。”
一时之间,废墟上的几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包括蓝况。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四章 不记得
阮叶看着蓝况,向来会笑会说话的眼睛此时却下起了大雾。
蓝况慢慢地合上扯开的前襟:“叶子,我既然说过了要说实话,那定然就不会骗你的,你信我一次,好吗?”
阮叶卷睫轻轻颤动着,有泪水不期然缀于其上,她看着这个世界几乎都要模糊起来。
“我也想信你。”她缓缓地道,“可是,这一次,你真的是在说谎骗我。”
蓝况阴柔的面孔上微微有些铁青:“我没有。”
阮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好像在凝聚让自己说下去的勇气一样:“我当时,看着你的脸,觉得奇怪。我以为,是因为我刚刚从你姐姐口中得知你们是孪生姐弟,还不习惯看见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蓝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你现在发现真正的原因了吗?”
阮叶看着他:“真正让我心里觉得怪异的,是你的眼角。”
蓝况双眉轻皱:“我的眼角?”
阮叶低下头,似乎不想再看蓝况:“到了这一步,你还是不肯承认吗?”
蓝况却几乎喃喃地问道:“我的眼角怎么了?”
阮叶叹了一口气:“你的眼角,有一抹绛红色,那是先前蓝止水的妆容。”
蓝况闻言浑身一震:“我的脸上……有姐姐的妆容?”阮叶点了点头:“现在想想,大概是你害怕和你姐姐离开的时间太长,急着要在我面前出现,忘记擦去了。”
蓝况的眼睛却倏地睁大,轻轻重复着阮叶的话:“忘记擦去了……”
他的眼神又开始出现赵石指出当时死去了一个孩子之后地混乱。
他忽然扑向阮叶。却同时被乔不遗和朝公子挡住了。
他仍是不死心地想要伸手去触碰阮叶,手却乔不遗轻轻挡了回去。
“蓝公子,请自重。”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不复以往的温和。
蓝况怔然,忽然惨烈地一笑。但是望向阮叶地目光却毫无恶意:“叶子,我真的有姐姐地妆容吗?”
阮叶已然察觉出他神情的不对劲,为什么他好像真的一点也不知情的样子?
她点了点头,迟疑地道:“你……”
蓝况颤抖着举起手来,摸着自己的双颊。好似这不是他地脸一般。
“我忘记了……我忘记了……我怎么不记得了……”他痛苦地抱住头颅,蹲了下来。
“你怎么了?”阮叶刚想向蓝况走近,乔不遗却拉住了她的手臂,轻轻朝她摇了摇头:“小心有诈。”
朝公子看了他们一眼,上前走到蓝况面前。
蓝况见到自己眼前的地上出现了一双鞋子,他不由抬起头来。
朝公子毫不介意这满地的废墟,慢慢地蹲了下来,底色白色的衣摆铺在地面上,淡月色的花纹好似从地下破土而出的浅金色的藤蔓。
“你怎么了?”他轻声问道。语气之中却没有往日里的彻骨寒冷,而似真地是在跟一个朋友交心而谈一样。
蓝况几乎是呻吟着道:“我记不起来了,我记不起来了……”他反复念叨着这么一句话。
朝公子轻轻地问道:“你什么记不起来了?”
蓝况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眉头皱得又紧了几分,眼神飘忽。似乎是看着朝公子。又似乎是看向朝公子身后的其他人,更像是看着虚无缥缈地远方。半晌。他忽然道:“天黑……没有灯……奶娘给我和姐姐穿错了衣服……银项圈……我的……姐姐戴着……姐姐……死了……”
他地眼睛之中,忽然一片灰色地死寂。
而从他那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之中,阮叶却已经拼凑出了一个离真相很接近地故事。
那夜,恩将仇报的章陈二人血洗蓝家,半夜听见惨叫的奶娘摸黑给年纪尚幼的少爷蓝况和小姐蓝止水穿戴。因为没有敢掌灯,加之心慌意乱,竟然将两人弄混,相互穿错了衣服,而本该戴在蓝况脖子上的银项圈,就这样阴错阳差地戴到了姐姐蓝止水的项上。
当初,更夫的确是看到了一个孩子被杀死了,只是那晚上,戴着银项圈的却不是它平常的主人蓝况,而是它主人的姐姐蓝止水。
朝公子微微凝眉,对蓝况说话的语气愈加柔和,好似在跟一个迷路的孩子对话一般:“姐姐为什么会死?”
蓝况偏了偏头,透出一股不正常的,与他此时的年纪样貌丝毫不和的稚气:“因为况儿的脚蹲麻了,踢开了箩筐坏了的一边,姐姐听见娘的声音,就跑出去了。”
朝公子的声音低声问道:“那姐姐跑出去的时候,娘在哪里?”
蓝况的眼睑微微有些合起来,就好像快要睡着一般:“看不见娘,但是听见娘亲在尖叫。”他蹲着的整个身体畏缩了一下,似乎被记忆之中的什么可怕的声音和场景惊吓到了。
赵石默不作声地看着朝公子,若有所思的神色自他脸上一闪而过。
阮叶的视线始终落在蓝况身上,她此时已经觉察出蓝况的不对劲来。他这会儿的样子不像是有自己的自主意识,倒像是被朝公子牵了魂儿一样。
乔不遗则没有放过赵石脸上的哪怕一瞬间的神情变化。他静静地站在阮叶身旁,就像一棵沉默的树,却有种奇异的力量,叫人不会再心慌。
“蓝况,你怎么了?”阮叶关切地问道。像是受了此时情景的影响,不知不觉声音也降低了很多。
蓝况闻声望向这边,眼神之中却有些茫然。
朝公子也转过头来:“不要跟他说话。”他的话很像是一种善意的警告。
阮叶不由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在她眼里,此时的蓝况不是杀人犯,更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朝公子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的蓝况,淡淡地道:“我只是在帮助他找回他失去的记忆。”
阮叶有些不解:“失去的记忆?”
朝公子却不再跟她解释,只是转过头,面对着蓝况,继续柔声问道:“你踢开了箩筐坏了的一边,姐姐听见娘的声音,就跑了出去,那然后呢?”
“然后……”蓝况似乎竭力想要回忆,却感觉头痛到几乎要列裂开来一般,“为什么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他抱住头,痛苦地低声吼道。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五章 假装
朝公子一只手轻轻按住蓝况的肩头,清泉一般的眼中透着几分淡漠与疏离,语气却又轻柔至极:“不要急,慢慢想一想,你躲在箩筐里,箩筐的一边坏了,你踢了一下脚……”
虽然被乔不遗护在身后,阮叶还是清楚地看到,蓝况的一只脚真的在做踢腿的动作!
她又惊又疑地看向朝公子,后者的目光则几乎是锁住了蓝况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移开。而蓝况的眼皮微微下垂,感觉似乎是在半睡半醒之间。
朝公子的声音还在继续:“你听见了什么?”
蓝况双眉微微蹙起,似乎有些痛苦和害怕:“我听见了娘的声音,娘在尖叫。”
朝公子问道:“你看得见你娘吗?”
蓝况的动作有些迟疑,但是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看不见,只有声音。”
阮叶不知道,朝公子问这些之前蓝况已经说过的场景有什么寓意,但是看着蓝况此时的表情和动作,似乎有些不寻常,心里虽然疑惑,但隐约知道朝公子每问一个问题都似乎在观察蓝况的反应,所以她没有开口询问。
赵石则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但眼中却有着几乎近似了然的神色,似乎对于朝公子的行为心里有几分数。
朝公子又问道:“你听见了娘的声音,然后呢?发生了什么?”蓝况静默了一会儿,随即说道:“姐姐从箩筐里出去了。”
朝公子紧接着问道:“她怎么出去的?掀开了箩筐?”
蓝况摇了摇头:“她从箩筐坏掉的一边爬出去的?”
朝公子的手轻轻地在蓝况地肩膀上无节奏地来回摩挲着,似是安慰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小孩子:“那况儿呢?”他轻声问道,甚至露出些许的笑容,仿佛在鼓励蓝况继续说下去。
蓝况抱着自己头颅地双手慢慢放松了。离开了两边已经被他按出点点红印的太阳|茓。
“我在箩筐里面。”
朝公子问道:“为什么你不出去?”
蹲在地上地蓝况皱了皱眉,手从上至下慢慢放到了小腿肚上:“我脚麻了。”
乔不遗看着朝公子和蓝况的一问一答,心里对于过去的事情越来越明朗。只是……他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身后的阮叶,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蓝况。
这个傻丫头怕是已经把蓝况当做了自己地朋友了吧。
只是这次。她大概会很伤
不是蓝况不值得作为朋友,而是最后追寻的完全的真相,也许,将会让所以关心他的人在震惊之余,更加伤心。
心中有些叹息。他伸手去握住阮叶握紧的手,后者抬起头来看着他,他温柔地笑了笑,星眸上却还是难免不沾染上一层淡淡的担忧。
出谷的决定真的对吗?
他暗暗地想。
于他而言,阮叶是亲人,是他最不想之难过的人。可是,在荷谷,那一方天地之中,他能保证给她自然平和地快乐。然而。出了谷,事情却远非只是拿话跟她逗趣,或者是下河捉鱼给她吃那么简单了。
她认识了新的朋友。付出了情感,总难免会难过。
如果这是一种她必须经历的成长。他却宁可她永远不要长大。
阮叶不自觉地朝着乔不遗靠近了一些。他地身上很温暖。
朝公子背对着众人,与面向大家蹲着的蓝况还在继续对话。
“况儿有没有想从箩筐出去?”他问道。
蓝况点了点头:“想。”
朝公子问道:“那你出去了吗?”
蓝况摇头:“没有。我看见娘了,章哥哥和陈哥哥出来了。”
朝公子:“章哥哥和陈哥哥在做什么?”
蓝况咬紧了嘴唇,举止之中带上一股孩子才有地痛苦气息:“他们手里有刀,在砍娘亲,娘亲在地上爬,她疼。”
朝公子轻轻地问:“你怎么知道娘亲疼?”
蓝况顿了顿,似乎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过了半刻才回答:“娘亲在哭……姐姐,也在哭。”
朝公子问道:“然后呢?”
“然后?”蓝况无意识地重复着问题,却没有正面回答。过了一会儿便没了声音。
朝公子就这个问题紧追不放:“你姐姐呢?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蓝况似乎又开始头疼起来,他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地头,猛烈地摇着头:“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
朝公子却拉开了他的双手,双目注视着他地眼睛玉雕一般精致的脸上挂着平静的笑容,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魅惑之力:“你记得的……你记得的……”
蓝况眼中本来已经有些近乎癫狂的惊慌在他的注目下淡了开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深深的茫然,还有不时闪过的痛苦与挣扎。
就在阮叶快看不下去,几乎要跳出来制止朝公子继续这样逼蓝况回忆的时候,蓝况颤抖着的双唇之间,发出了轻如蚊蚋的声音:“我记得了……”
赵石的眉毛不由一挑。
朝公子似乎满意地弯了弯唇角,唇齿之间,有了隐隐的别具深意的笑容:“你记得什么了?”
蓝况的声音之中,有着异乎寻常的痛苦和恐惧:“姐姐死了。”
他这简短的一句话,却已经说明了一切。至少,就他自己而言,从他的口中,他第一次自己亲口承认,蓝止水死了。
虽然,这还是与赵石所说的死去的是蓝况相左。
但是,至少有一点蓝况也已经承认了,的确,他和蓝止水之中,有一个孩子在二十年多前,就已经死去了。
几乎不用朝公子再开口问,蓝况自己的语气已经越来越急促起来。
“章哥哥和陈哥哥说:斩草除根,杀了他再去找水儿,蓝家绝了后,一个女孩子,长大了也不成气候。”蓝况压着嗓子道。
“死得不应该是姐姐,应该是我!”这是他近乎凄厉地一声疾呼。
然而,随着他断断续续,阮叶却不由听得心疼不已。
原来,早在许多年前的那个晚上,被误认为是蓝况的蓝止水就死在了蓝况面前,可是,固执的蓝况,懦弱的蓝况,幼小的蓝况,内疚的蓝况,却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于是,他假装姐姐还活着,他把自己的身体分了一半给姐姐的灵魂居住,制造姐姐一直活在这个世上,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假象……
终于,这一切骗过了很多人,也成功地骗过了他自己。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六章 各为人生
蓝况大笑着站了起来:“原来姐姐早就死了!”他绝美的容颜上,有凄厉的神色,混杂着难言的痛苦,一直笑着,笑着,直至笑得弯下腰去,声音已经快要嘶哑了,他才慢慢止住了那本就不含半点笑意的笑声。
朝公子也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已经笑得在眼角渗出点点泪光的男子,却不再说一句话。他转过身来,阮叶看见他疏离的目光之中,有着丝丝怜悯。
蓝况犹自失神地喃喃自语:“我原本想着要帮姐姐顶罪,却想不到……”他举起颤抖地双手,低眸看着自己的掌心,就好像看着一把凶器一般,“却不想到……人其实就是自己杀的。”
乔不遗双眉轻皱,如玉石一般温润的眉眼间有着些许可惜的神色:“蓝况。”他低声地叫蓝况的名字,有些担心他会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之下失了心智。
阮叶则轻轻地咬了咬嘴唇,看着蓝况的双目之中也是盛满了关心。
蓝况仰头,看向天空,忽然道:“今天的天气真是不好。”长袖覆盖住他修长的双手,一袭蓝色的长衫衬着他比白云还要馨雅的面容,他的嘴角勾起淡淡地笑容。
这笑容……阮叶的心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她本想靠近蓝况的脚步不由一顿:“你……不是蓝况!”“叶子姑娘真是好眼力。”蓝况笑了,居然真的承认了。
乔不遗皱了皱眉,显然也认出了他,其实是“她”:“蓝止水姑娘?”他将心中的猜测化为一句尾音上扬的称呼。
蓝况双手收至腰间,微微垂首。盈盈一拜,却是女子才有的礼数:“见过乔公子。”她轻轻抬头,唇边扬起一抹淡淡地笑容。“还有,朝公子。”
朝公子看着“她”。却依旧没有说话,好似见到本是蓝况的人变成了“她”,一点也不吃惊。
赵石则慢条斯理地走到了“她”面前:“你终于肯出现了。”
蓝况,不,现在应该称之为蓝止水。她看着赵石。轻描淡写地道:“倒是小女子的不是,让赵捕头久等了。”
她地嗓音也随着她身份的转换而少了男子地低沉,多了几分清脆婉转,要是此时穿上女装,谁又会想到她其实是“他”呢?
蓝止水慢慢地朝前走了几步,神色如常地道:“人是我杀的。”
没有人说话,所有的人都静静地看着她。
她露出可以用甜美来形容的笑容:“他们该死。”
赵石不由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不来官府?”
蓝止水冷笑:“二十年都过去了,无凭无据,即便是你。有恶罗刹之称的赵石赵捕头,就能保证一定还我姐弟一个公道吗?”
赵石却道:“赵某定会全力追查,至少。不会赔上你和你弟弟地性命。”
蓝止水却笑了起来:“我的性命?哈哈,真是可笑。赵捕头莫要忘了。我早在二十年前那个晚上,就已经死了。”她明明是在笑着的。声音之中却透着极度的寒冷。
赵石皱紧了眉头。阮叶一直觉得他是个很不近人情的人,但这会儿,他似乎也露出了些许几乎是内疚的表情:“的确,如果当初官府能即时抓住那二人,现在的你也不会因为报仇而也变成了杀人的人。”
蓝止水笑得讽刺:“不要惺惺作态了。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我早就不是人了,我是一条冤魂,一条飘忽在人间二十年地冤魂!”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之前因为蓝况头痛而揉乱的头发披散下来,此时遮住了她秀丽地面容,倒真的有些像是幽魂一般。
朝公子自从让蓝况记起二十年前地真相后,就一直沉默着,此时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对于蓝止水渐渐激烈地情绪视而不见。
阮叶则不由对着蓝止水叫道:“那你的弟弟蓝况呢?你没有为他想过!”她心里气愤,蓝况没有杀人之心,却为了保护这个其实只是他自己想象和创造出来地姐姐,而宁愿跟着他们来到这个废墟之上,将杀人的罪名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去了。
蓝止水看着阮叶,只是笑,癫狂地笑,却不回答她的话。
乔不遗轻轻地在阮叶耳边说:“叶子,你不要说了,没有用的。”
阮叶不由抬起头:“为什么没有用?”她这会儿只想喝退蓝止水,让蓝况重新出现而已。
朝公子走了过来,淡淡地看了一眼乔不遗,对阮叶说道:“蓝止水并不是只是蓝况幻想出来的人,而是当她主导这具身体的时候,她就是真实存在的,此时的蓝况,才是不存在的。”
看着阮叶的眼中露出更加迷茫的神色,乔不遗不由解释道:“当他是蓝况的时候,他做蓝况做的事情,从蓝况的身份去考虑问题,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有姐姐的存在,但是,他的意识之中,姐姐是存在的,而且是独立于他的躯体之外存在的。”
阮叶张了张口,正要再问仔细一些,蓝止水忽然Сhā了话进来:“不如,让我来给你解释好了。”
她向前走了几步,朝公子却转过身来,不让她继续靠近阮叶。
蓝止水目光正视着前方,对阮叶道:“况是男子,他有喜欢的女子。”
阮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这句话,正在疑惑,蓝止水又接着道:“我是女子,所以,我也有我喜欢的男子,”她别具深意地对阮叶一笑,“不知道,我这样解释,叶子姑娘明白我的意思了没有。”
不待阮叶回答,她忽然叹息了一声,很长很低的叹息,却似乎灌满了哀伤:“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呢。”她说道,而后看向赵石,“我的记忆里,只记得自己和况一起躲在箩筐里,亲眼目睹了娘亲死去的惨状。”
“真是多谢了朝公子你的提点呢。”她侧脸对朝公子说,后者目光闪动,却没有接话。
“可是,人死了,就该好好地继续去死,留在阳间徘徊总是不妥啊。”她低声说着,忽然抬起头冲着朝公子灿烂地一笑,随即将目光转向一边的赵石,“我已经报了仇,但是一向秉公执法的赵捕头怕是不会放过我弟弟,所以……”
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露出一个孩童一般恶作剧得逞才有的笑容。
不好!阮叶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七章 真实地死亡
果然,阮叶的直觉是对的。
赵石一个箭步上前,捏住蓝止水的下巴,却已经为时太晚。
蓝止水的嘴角开始渗出丝丝鲜红,她平静地笑了:“既然我本就不是这世上的活人了,还是早点去我的阴曹地府好了。”
说着,她淡淡地一笑,却比在花魁台上,那浓妆艳抹时的娇艳还要动人。
她杏眼微眯:“苟活于世这么久,我也早就累了。还要多谢今日朝公子的提点,不然我还以为真的我是我,况是况,一直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她的眼前有些恍惚,依稀记起了少时记忆的片段。
桃花树下,有花瓣点点飘落,像是下着一场温暖的雨,而她和弟弟,就沐浴在其中,偶尔嬉闹,不时大笑。
那时的她和他,还不知道这世上有恶人。
娘亲是个很温柔的人,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她最拿手的就是莲子银耳羹,爹爹总是夸她做的甜品甜而不腻。爹爹虽然常常在外面跑生意,但是回回到家了,新奇的小玩意儿总是少不了他们姐弟的份。
可是,她印象最深的,却还是那一次早上,她因为和弟弟闹别扭,气冲冲地不要|乳娘抱自己,跑去爹娘的房间告状,看到的一幕。
幽居静室之中,爹爹拿着眉笔,轻轻描过娘亲的青黛,鸾镜内映出两人的微笑,那笑容,淡虽淡,却不是淡漠。反而好似一碗刚刚盛起的热汤,入口时觉得不浓,却满口余香。回味无穷。
彼时,窗棂外忽然吹进一股暖风。那画面便好似定格了一般。
那样写意的日子,要是真地能够定格,该有多好。
可惜,造化弄人,蓝家上下一夜之间。只剩下了她和弟弟。
其实,是只剩下了弟弟,而她,也死了。
当时,那个救他们的人看着弟弟的样子,定然已经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但他非但没有言明,甚至在后来地日子之中,那个负责照顾他们饮食起居的聋哑老人还有意无意地在助长弟弟这样地单方面的想象。终于让自己成为了依附在弟弟身上的一个独立面。
她的存在完全是为了复仇。
那天,真正学会了血针用法的,不是蓝况。而是她蓝止水。
包括芬芳楼真正地老板,也是她。
她地弟弟。是个温润善良的人。对于报仇的心,并不似她这样强。但是。却也尽量顺着她的意思,甚至于帮她接近乔不遗和朝公子。现在想想,也许他的潜意识之中,也是明白,自己这个姐姐是极易破碎的幻觉,所以才那么义无反顾地去维护。
真正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人,是她。
她每次出现时,都已经是穿戴罗裙了,她的心里,对于此时不在自己身边的蓝况,也有着完美无懈地解释。甚至在她的记忆之中,她和弟弟还曾多次对话。
不知道一个人脸上幻化出男女不同、性格不同的表情地时候,是不是很怪异呢?她不由想道,一点也没有觉得此时正在向自己逼近的死亡有多么可怕。
当她得知这次地案件是由赵石经手时,心里已经没有抱多少要逃脱地希望。其实,那时的她可以逃,天下之大,赵石布地网再大,也有她可以藏匿容身的地方。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想逃。
大概自己真的是累了吧。仇人不是那么好找的,自从这芬芳楼开张以来,她收集到无数条信息,却还要一一筛选和排除,最后通常一无所获。所谓的大海捞针,不过如此。
真正手刃仇人了,却又能怎样?大街上的人没有谁知道,这两个人的手中曾经沾满了鲜血。他们只是津津乐道于他们死法的奇妙,和这两个看起来并没有任何联系的人为什么会死于同样的原因。这大概就如同当初,二十年前,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是她蓝家一夜满门被屠的血案一般。谈过便谈过了,酒足饭饱,大家就各自为自己的生活而忙碌着,又有谁会真的记得,有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在那个月光明媚的夜晚,终止。而她杀死的那两个凶手,在世人看来,却是被害者的身份。
孰是孰非,早就说不清了。
还是她听说赵石居然找了这么两位外援的时候,她便动了心念,让蓝况去找机会结识这两个人。要是那时,她知道自己是寄居在他躯体里的,她绝对不会这么做,而是肯定会有多远走多远的。
自己送上门去,看着他们查案,冷眼旁观,不失为她在被捕之前的最后一个游戏。
只是,结局却还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呢。
她的唇边擒住一抹笑容,绚烂至极。
看着濒死的蓝止水,阮叶的眼中早就贮满泪水:“你想要连自己的弟弟也一起杀死吗?”
赵石已然放开了蓝止水的下巴,有些懊恼却也有些无可奈何。
蓝止水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神色凄艳非常:“我自然要把他一起带走……不然,赵捕头也不会放过他的……”说完,她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阮叶已经顾不得乔不遗的阻拦,奔到蓝止水身边,用力地摇着她:“蓝况,蓝况!”
蓝止水居然有睁开了眼睛:“不要哭……”他虚弱地道。阮叶面色不由一喜:“蓝况,是你吗?”
蓝况点了点头:“是我。叶子……”
阮叶泪中带笑:“你终于清醒了吗?你不要死。”
蓝况看着这个明明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却依旧说出心里最真也最傻的话的少女。努力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莫峰雪……能死在你的……身边,我也满足……了……”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他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这个貌冠江南的男子,终于以他最初的形态,最真的身份,死去了。
直到此时,阮叶才知道,当初蓝况在淡淡地叙述着关于莫峰雪的事情时,字里行间有着怎样的刻意藏起的深情。
在继阿旭失踪之后,这是阮叶第一次潸然泪下,也是她在谷外第一次明白,原来世界并不是越复杂,就越热闹,更不是越热闹,就越美好。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八章 葬
半夜,阮叶忽然惊醒,起身,茫然地看了四周很长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芬芳楼。
她不由地在黑暗之中苦笑,虽然已经搬到这里来几天了,但是还是不太适应,每回醒来,总是茫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那日,蓝况确实是死了,阮叶看着他的尸身,哭到嗓子都哑了。
不要问她,为了一个其实不算深交的人,值得这么伤心吗?她只是想哭,觉得难过,眼泪便自己流了出来。
蓝况的尸身经由赵石的同意,由乔不遗带了回来,将他葬在原来蓝家的旧址,现在是一片废墟的地方,与他同葬的,还有那具小小的白骨。至于墓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朝公子能干随时随地都拿出上好的墓碑,不过此时的阮叶也没心情调侃他几句财大气粗土财主,只是愣愣地站在一旁,看乔不遗挖坑。
乔不遗有些担心她,她从小到大,唯一遇到的一次离别便是阿旭的失踪,这会儿突然面对生离死别,大概心里有些难以接受吧:“叶子。”他放下铁锹,拍拍手掌心的泥土,走到她身边,“你没事吧?”
阮叶的声音还是带着重重的鼻音:“没事。”她有些闷闷地说。
乔不遗剑眉微蹙,眼中浮现出担心。她的性子他最是了解。她向来喜欢咋咋呼呼的,下河捉鱼时不小心刺到手了哪回不借机大呼疼痛,顺便耍赖骗他下河,说也奇怪,自己其实回回都一眼看穿了她是在假装,却还是心情愉悦地甘愿上当。
有凉风吹过。已经入夜,月亮一点一点地爬上柳梢头。
盖在蓝况脸上的白色绢布微微被吹开了一边,一双手温柔地将布重新盖好。
“你怎么来了?”阮叶看着忽然出现的朝公子。问道。
“我来看看。”朝公子盖好绢布,站起来淡淡地道。侧脸有着月色分布不均而造成的阴影。
有什么好看的。阮叶原本想这么回一句,但此时还是忍了忍,没有说出口。她看着平躺在地上地蓝况的尸体,还有旁边零碎到难以拼回原状的白骨,半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有些事情你没办法控制地,不要太难过。”想不到,开口安慰她的竟然是朝公子。
乔不遗轻轻拍了拍阮叶地肩膀:“你想墓碑上写什么?”
阮叶想了想,最后说道:“就写上蓝况与蓝止水之墓吧。”
乔不遗点了点头,凝神将内力灌注于右手食指,按照阮叶说的“写”上了墓碑。字体飘逸,却隐隐他对死者的可惜。
朝公子则问道:“那要写上立碑人的名字吗?”
阮叶一愣:“怎么写?”
朝公子从乔不遗手里接过墓碑:“我来吧。”
他的字比起乔不遗来更显秀美。随之修长地手指在石碑上滑过,阮叶看见了他写的内容是:“三人行,立。”
怎么会?阮叶的目光透出疑惑。因为她想起在阿旭还在荷谷的那些日子。有一日。他们正好学到《论语述而》,他们曾经互开玩笑。自己三个人倒真巧是符合三人行的数目特点。只是“必有我师焉”这句还需要考证考证。
但是。那日,荷月湖边树木的树干上。却都被他们刻上了“三人行”的标识。
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是值得他们一生去收藏的记忆。
可是这会儿,阮叶心里看着在墓碑上写下“三人行”地朝公子,心里升起了一丝怪异的感觉,她看了看身边的乔不遗,后者地眼神之中,也显然回忆起了小时候的趣事。
“你是……”阮叶不由喃喃地出声。
朝公子正好将写好地墓碑竖立于地,抬起头来,问道:“这样可好?”
阮叶一愣,点了点头:“好。”
他双眉轻拢,有些疑惑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嗯?没事。”阮叶摇了摇头。
大概是幻觉,小时候性格那样开朗地阿旭,长大了也不会变化这么大吧?大概只是巧合罢了。
乔不遗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朝公子,也没有开口。他看了看地上的蓝况和蓝止水地白骨,对阮叶道:“还是让他们早点入土为安吧。”
阮叶回过神来,无声地点了点头:“好的。”
看着一一的黄土盖在了蓝况的身上,这个风华绝代却温和谦恭的男子,就这么慢慢被掩埋了。大概,没有多久,他也会和躺在旁边的那具白骨一样了吧。
阮叶看着乔不遗撒下最后一手土时,慢慢地问道:“阿布,你说,要是二十年前,他们都死了,是不是对他们而言要更加好一些?”
乔不遗收回双手的动作顿了一顿,这才轻声道:“只要心里没有这么强烈的报仇愿望,他……们,”他想了想,还是用上了“他们”这个词,“他们也会过得很开心的。”
阮叶抬起头来:“真的吗?”
朝公子则走到了旁边,轻轻掸了掸衣袖沾上的泥尘:“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有他必须活着必须存在的理由,想太多反而会让人失去了活着的初衷。”
阮叶听着他的话,有些似懂非懂。她从之前刚买的篮子里拿出了香烛和冥币,蹲下来拿出火折子点了火慢慢地烧着纸钱,最后还跪下来恭敬地拜了拜。
夜风更加大了些,火光照在阮叶的脸上,显得她的双颊有些红彤彤的,却分不清是哄得还是冻得。
乔不遗也拿了锡箔纸折成的银元宝来点,纸灰打成一个卷儿向上飞旋着。
朝公子站负手立于一旁,默默地站着,看着他们。
算了,他能来这里就不错了。
纸钱烧尽,人也该散了。
阮叶站起身来,因为蹲得太久,有些脚麻,她一时站不稳,一个趔趄,却有两双手同时扶住了她。
一边是眉眼温润的乔不遗,一边是白衣胜雪的朝公子。
后者又立刻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去。
她公子离开之前,对阮叶说:“明天,紫罗会来看你。”
嗯?阮叶闻言不由抬头,说话人的身影已经翩然而至几米之外。
乔不遗握住阮叶的双肩,将小小地她圈在自己的双臂之中:“外面冷,我们回客栈吧。”
“嗯。”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九章 徐妈妈寻主
后面的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因为,谁也没有想到,芬芳楼最后会归阮叶所有。
徐妈妈拿着一张便笺来客栈找阮叶的时候,阮叶正临窗而坐,看着窗外发呆。
而紫罗则双手支住,托着下巴,坐在阮叶的旁边,不无担心地看着她。
徐妈妈在外面敲门,阮叶恍若未闻,还是紫罗起身去开了门:“你是?”
徐妈妈依旧是她那一嗓子跟蜜糖炒栗子似的声音:“哎呦,这位姑娘好俊俏啊,让妈妈我仔细瞧瞧,啧啧,这脸是脸,腰是腰……”
听到这么聒噪而甜腻的声音,阮叶反倒给拉回了注意,她不由循声朝着门的方向望去---咦,这不是芬芳楼的徐妈妈吗?她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自己几天没去劈柴烧水,芬芳楼的姑娘一个个都没水用了吗?所以,她这厢是来这里叫自己回去干活儿的?
也不对,蓝况才是芬芳楼原本真正的老板,即便现在他死了,自己的身份徐妈妈不可能不知道。
“怎么是徐妈妈来了,她是我朋友,”阮叶走了过来,顺带将紫罗拉了过来,“你少打她主意。”
徐妈妈一张老脸简直笑成了一朵花儿:“哎呦,叶子姑娘可不带这么笑话人的。妈妈我眼睛再拙,也看得出这位小姐满身的贵气。我只是诚心赞美,没有半点别的想法。”
阮叶不由冷哼:“那你夸人的方式还真是独特啊。”
徐妈妈摸出怀里的丝帕,夸张地作娟帕半遮面地娇羞状:“哎呦呦,我是说话说得习惯了,叶子姑娘和这位小姐。可别介意啊。”
阮叶被她这么个动作一来,心里郁郁的那些难过倒少了些许,不过她还是摸不清。这个很“宝”的徐妈妈到底有何贵干。
一旁地紫罗自然是不认识这个看起来脸上的粉簌簌往下掉地大妈是什么来头,而且。听得她自称“徐妈妈”,心里更加疑惑:“叶子,她是谁?”她低声问阮叶。
阮叶还未开口,徐妈妈抢先开口回答:“哎呦呦,这位小姐。我是芬芳楼的徐妈妈,有空记得来玩啊。”
阮叶心里的伤心气氛算是完全给她破坏殆尽了:“她不会去玩的,你可知道她是谁?”
徐妈妈看了看站在阮叶旁边,一听了自己的名号,完全没有出现厌嫌地眼神,倒是更加兴趣盎然地盯着自己看的紫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哆嗦了一下。这位姑娘看来和阮叶习性差不多啊,都不是会按理出牌的主儿。
“还要请叶子姑娘指点。这位小姐是谁?”徐妈妈问道。
“她是落夕榭的小姐,你这会儿心里还想打她的主意吗?”阮叶并不是喜欢拿着落夕榭和朝公子这个大招牌去吓唬人,但是。这会儿看着徐妈妈瞬间有些僵硬的脸,不可否认。阮叶心里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搞不清楚朝公子到底有什么可怕的。就连客栈的伙计每次看到他都恨不得低着头绕远路走,更别说他每次经过客栈一楼时本来人声鼎沸地大堂瞬间冷场了。
阮叶这些日子和朝公子的来往。让她对这个男子原来的看法改观不少。
虽然他有刺穿别人耳膜地不良嗜好,但是十二雪也算是心甘情愿的,这就好比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这个局外人也没什么发言权。
不过,从他对莫峰雪地念念不忘看来,他也算是个专一长情地男子。虽然性情捉摸不定,但是也没有什么让人讨厌的恶劣习气。
尤其,他对自己似乎很关心,虽然他从来没有表示过,但是阮叶还是隐约有这样地感觉。
“叶子?”一旁显然也将徐妈妈吃瘪当乐子看的紫罗,见阮叶说完话却开始自顾自地发呆,不由推了推她,“你想什么呢?”
“嗯?”阮叶这才回过神来,总不能告诉紫罗自己刚才正在想她哥哥对自己挺好吧。拜托,这种话说出口还不被她挖苦死。
“没事。”她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脸色已经如常的徐妈妈,后者则接着刚才的话茬继续说道:“叶子姑娘这话可就说得满了。芬芳楼虽然庙小容不下大佛,但是也要分情况而言
头微微一偏,侧开徐妈妈洒水壶一样喷洒出来的唾沫星子,阮叶皱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妈妈努力用手掩住她涂得鲜红的嘴唇,笑得那个风姿绰约:“叶子姑娘你这个贵人来了,这位小姐既然是您的朋友,来芬芳楼走动走动也很正常啊。”
阮叶眨了眨眼睛:“我为什么还要去芬芳楼?徐妈妈,我这会儿正式跟你说一声,那个杂役丫鬟的活儿,我不打算干了。”说完,她想了想又接着道:“当然了,去你芬芳楼当你的干女儿,讨生活,我也一样没兴趣。”
徐妈妈挥舞着帕子,连连摆手:“哎呦呦,妈妈我可不是来叫你回去做事的。我可是来特地请您去芬芳楼给我做主的啊。”
“做主?”阮叶一愣,“做什么主?”
紫罗则很好心地建议道:“你要是有什么冤屈,来找她可没用,就算不去衙门击鼓鸣冤,起码也得去找赵石才行。”
徐妈妈一愣,不由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这位小姐真是会说笑。我是来请叶子姑娘去做我们的拿主意做决定的当家的。”
看见面前两个少女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徐妈妈不由补充道:“就是让叶子姑娘来当芬芳楼的老板。”
“什么?!”两个声音同时大叫一声。
一个,自然是惊讶的紫罗,她有些不解地看着阮叶,因为她那声“什么”,比自己叫得还大声。
阮叶朝紫罗摇了摇手,示意她先别问自己问题,她自己还没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呢。
倒是耳朵被两声尖叫刺激得隐隐发疼的徐妈妈一脸镇定:“叶子姑娘一点也不知道吗?”
阮叶不由傻乎乎地问:“知道什么?”
徐妈妈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这上面写得很清楚的。”
“上面写的什么?”阮叶一把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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