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螭坐在厅堂中,敛目任四婢忙着清理血迹,不言不动的,只觉疲惫已极。
乌雅羽所虑却与其余乌家人不同。自己有没有反心自己最清楚,且深信这帝王便是再疑一个人,也绝不会没有证据乱杀无辜。她只担心帝王苍白的面色和眉宇间的倦意。之前醉酒时没有顾及,此时却是心痛不已。赶紧让人去陈太医处取了药来,亲自温了,给帝王端了过去。
“皇上,先把药喝了,臣妾再着人送您回涵源宫吧?”
狄螭缓缓抬眸,看她温柔神色,半晌,才哑声开口,“不是对贵和说了,今夜要留朕在你无雨宫?”
乌雅羽微愣,本道这帝王心里生了罅隙,会想离去,可既然他如此说,她又着实放心不下,自然欢喜应了。
狄螭见她笑颜,似乎丝毫不受之前诡变影响,心中暗叹。
这样的女子,怎可留在身边?今日看她为她挡酒,观她月下舞剑,贪恋她美好,心中不免会起了让她长伴身侧的念头,可此时却是一点也无了。
既是注定孤寡的帝王,便要冷情到底。他非金石所制,自会动情,可情动却不能影响了行动。
知她的陪伴绝不可长久,便更难舍难分,想她竟若无其事的要赶他回涵源宫,不免伤怀,心中倦意淡了,疼痛如狂潮泛滥,冷汗瞬间便透了衣衫。刚喝进去的药汁翻搅,苦苦忍了半晌,终究是让人捧了铜盆过来,吐了个干净。
乌雅羽心疼的抚他心口,只觉内里疯狂扭绞不休,骇的红了双眸。
狄螭喘息半晌,低声道,“劳烦贤妃,再取一碗。”
乌雅羽赶忙道,“皇上歇歇……”
狄螭摇头,见她泪盈于睫,伸了冰凉指掌轻抚她面颊,微笑道,“朕总是不能被衡儿比下去了……”
乌雅羽破涕为笑,掺狄螭进内室。纹平帝步履维艰,走走停停,半晌才勉力支撑到榻旁,便再无力移动,俯卧榻上,指掌成拳抵着心口,抿了唇只是喘息。乌雅羽命人关了门窗,费力扶他靠坐在自己怀里,喝得几口便为他轻抚半晌,直到稍稍平复,才又再饮。折腾了半个时辰,一碗药反复温了多次,才喝了进去。到最后两人都已是大汗淋漓。
狄螭稍缓,睁目望着她狼狈,歉然道,“又劳烦贤妃了……”
“皇上说的哪里话。这是臣妾本分。”乌雅羽给他除了外袍,拉了被来裹紧。
心口没了她的柔荑安抚,剧痛顿时回返,他却尽量不动声色道,“你是朕妃子,非奴仆。出身名门,也是娇生惯养……却要你做这些……”
“臣妾愿意。如是皇上心下不安,便当是臣妾顽劣,同皇子们一样,罚了臣妾做杂役吧。”说完,脸红的咬唇片刻,终究是上榻躺倒他身边,钻进被里,再次伸手帮他揉着心口。
他虽善忍耐,可痛到深处又如何能完全掩饰的了?她听他语音已发颤,说到后来气息都无以为继,哪里还顾得了处子的羞涩?
若说杂役不是宫妃本分,侍寝却绝对是了。这帝王对她从来是发乎情止乎礼的,此时更不会把她如何。便是把她如何了……那也是不可违逆的……
乌雅羽脑子里充斥着杂念,脸上神情瞬息万变,看得狄螭莞尔。
她看他痛成这样还笑的出来,心疼道,“皇上日后不得饮酒了!”
身体受不住,他自是知晓。可该喝时又如何推脱的了?做这帝王的无奈,岂只是饮酒一件?
无言轻轻揽她在怀里,熟悉的困意袭来,他在她耳边道,“酒朕不会日日喝,这早朝却是定然要日日上。无论苍桖所言是否为真,若你明日寅时不将朕唤醒,朕便取了你的小脑袋做宣政殿的装饰。”
乌雅羽闻言撅嘴道,“廖先生言,他不会让人轻易砍了臣妾的头,要伸颈替臣妾去挡呢。皇上可舍不得连累了他这般人才吧?”
这个好色无度的廖远!何时竟对他的妃子献了这样的殷勤?狄螭冷哼道,“子远的皮相也好的很,你俩的头颅一左一右,宣政殿定然立时美许多。”
乌雅羽笑称那可不好,明日早朝定然唤他,可若是他此时不赶紧睡,晏起赖床可不是她责任。
两人低声又交谈数言。
乌雅羽问狄螭,那无名钗怎会到了自己发上。
狄螭笑曰,那簪子遇了明主,便不离不弃的跟了来。
乌雅羽知他有意相赠,也不推脱,只欣喜的弯了媚眸,道是以后定不会让簪子离身,成全它一片忠心。
纹平帝思及她一片忠心,自己却总是要将她遣离,不禁默然无奈的将她抱紧。
耳鬓厮磨,虽是两人各有各的心思,并未行、也未想行周公之礼,可情丝却已是不觉间绕了满帐。狄螭闭了双目,便在这温暖和疼痛的夹缝里,昏昏而眠。乌雅羽则打起精神侍候这辛勤的君王,只求他一夜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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