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极虽见不得自家孩子如此胡闹,可知两人心意,也就低头吃菜眼不见为净。廖远和逍遥二子则兴奋的看热闹。只把乌雅羽一人急得如坐针毡。秦澈祭日这帝王只饮了半壶酒便不适许多日,刚才狄螭敬酒时她已忧心,只是奈何帝王威严,不便阻止。如今以武锋的酒量,若真和狄螭拼起来,那可真大事不好!何况前日老太医才含泪跪地求了她要管束这任性的皇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将狄螭之前要她明哲保身的叮咛全抛在了脑后,牙一咬心一横,揽了罗裙在两人身旁跪坐,拉着武锋的胳膊便撒娇道,“爹爹,皇上今日赐宴无雨宫,是因着女儿思念家人。可您却只顾和皇上尽兴,不理芽儿!”
武锋一愣。女儿是自己生养,怎会不了解?自秦澈亡故乌雅羽就极少做这样的小女儿姿态,更不要说当众且是帝王之前。
乌雅羽再接再厉,不依道,“二哥说您特意给芽儿带了青梅酒来,怎地也未见让芽儿喝一杯?莫非不是用来一同尽欢,而是留了给芽儿独自闷酌的?”
乌家后园有两颗青梅树,据说是当年喻鎏亲手栽种,带着仙气。此言不知是否为真,可那梅子味道确实绝美,清新宜人含之如品甘霖琼浆。当年秦澈得知此事,便向乌雅羽讨了给狄螭。说是五皇子脾胃不合,旧疾犯时总是饮食皆废,这青梅许能有裨益。那时狄螭还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子,虽也不乏药石,却难用到灵物,这青梅止吐竟是有奇效,乌雅羽自那以后年年都全数摘了亲手腌渍好,让秦澈带去给狄螭,只留几颗给小乌染,自小最爱这梅子的她,再没吃过一粒。只是秦澈亡故,这梅子便没了去处。乌雅羽睹物思人,常垂泪腌渍这梅子,阉了以后泡酒独饮。今年梅子成熟时她采了,刚腌渍好就进了宫,还未等酒成。乌家人便趁这个机会将她酿的酒带了来。
因此乌雅羽此话一出,武锋却再无心思想她为何当众撒娇,也懒得再理会皇上,忙叫乌雅遥拿了梅子酒来,陪着女儿喝了起来,只怕乌雅羽想起秦澈伤心。
这厢父女两个推杯换盏,那箱狄螭却心潮澎湃。他只当秦澈死了,这天下再无人会为他挡酒、解他心意,自此后便是这黄汤再苦涩、人生再艰辛,也只得独自默默忍受。今日武锋答应出山,他是打算舍命陪君子的,竟被这女子笑语嫣然的便挡下了。
心绪起伏,本就因龙睛果的药力渐退而隐隐作痛的心口绞痛起来,霎时便出了一身冷汗。假托更衣,躲起来吐了个昏天黑地,扶着墙壁滑坐地上,不知多久眼前黑雾、耳中嗡鸣才散去,缓过一口气,整理了衣物强撑着回返。
大厅中宴席已撤去,只剩乌雅羽和武锋两人扔在对饮。武锋虽熏熏的却还精神,乌雅羽却是以手支额,闭目喃喃的说着胡话。
“这梅子芽儿是给五皇子渍的,爹爹不许偷吃……”
狄螭闻言心中一震,本因思念秦澈而起的凄凉中蔓延开丝丝温暖。秦澈在时,年年都送了梅子来,说是乌家给的,却没想到竟是乌雅羽亲手所制。本觉两人相遇不过数月,这样细思起来却也已认识了多年。只是奇怪,当时他一个被冷落的皇子,竟然劳烦丞相家的小姐亲自下厨,这份恩情,秦澈怎的会没有提起过?
乌家人却因乌雅羽的话而警觉起来。秦澈和乌雅羽两情相悦的事情,因着四将军、四丞相之间不得有姻亲关系,而绝少有人知晓 。乌雅羽进宫前未免事端,乌家人便一致同意能不提此事便不提此事。知情不报也是欺君,既然一开始决定不说,可不能此时让乌雅羽醉酒对纹平帝泄露了出来。
乌雅遥偷觑纹平帝神色,赶忙拉了乌雅羽起身道,“芽儿醉了!不是一直求二哥传你琅琊剑?此时二哥便传你,也好叫你醒酒。”
乌雅羽似是并未全醉,听乌雅遥言语,恍惚间似乎觉得之前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便听话起身,随着乌雅遥向庭院走去,临出门前顿了顿,转身对楚儿大着舌头道,“外……外面凉。皇……皇上莫要出来……出来要……加衣服……”
狄螭见她醉酒还如此惦念,心下自是温暖,一者不愿辜负她挂念,一则也是痛到无力,便应了。可又从未见她舞剑,不想错过,于是披了锦袍,随众人到后箱,让楚儿在窗前摆了椅子,隔窗坐看她学剑。
这后宫中乌家众人自是不能带剑进来。没有趁手的兵器,乌雅羽顺手抄了一只椅子腿,正是之前被廖远和武锋砸碎了,丢在后院的残骸。乌雅遥则解下腰间丝绦,真气到处,舞将起来,直如三尺青锋无异。
逍遥二子和秦澈师从世外高人,功夫到底有多好狄螭其实并不真正知晓。如今雅遥这手功夫,至少朝中是无人能出其右了,纹平帝欣喜的道了一声“好”。他之前虽知逍遥二子功夫好,可刚登基时不得不倚仗他们两个做文臣治理内政,自秦澈死后,更是不舍得送他们去边关怕再折国之栋梁。如今若不是身边有廖远,未准愿意放乌雅遥去北地。
琅琊剑舞起来圆转如意、皎洁如月,锋芒处却又凄厉凶狠、快如闪电。乌雅遥抱“剑”而立道,“芽儿可看清楚了?”
乌雅羽苦笑,“试试看吧……酒喝多了,仍是有些糊涂……”
见乌雅遥瞪她,便收了声,拎着椅子腿到庭中开阔处舞了起来。不仅招招到位,更难得的是已有了三分意蕴。
见狄螭专注的凝望月下女子,乌雅逍不禁得意道,“小妹悟性过人,世所罕见,可惜天生任督二脉无论如何打不通,内功奇差,难有所成。这样的怪才,我生平只见过两个。”说罢含笑望着纹平帝。
“另一个莫非是朕?朕可是连那任督二脉在哪里都不知晓。旧疾缠身倒是天命。澈教朕的弓马骑射,如今也只是秋狩时做做样子了。那几套拳法倒是经常在早朝前打上两回,却总被子离讥讽不伦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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