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螭闻言心中莫名不喜,皱眉道,“黯香便是因与朕故友相知,才会愿与朕相守。况,朕从未束缚于它,蒙它不弃,又怎会不是真心?便是黯香真无心于朕,朕也感念它这几年的相伴。它便无真心,朕却因它有了真情,那也是因果缘分。其中甘辛苦乐,不足为外人道!”
狄螭一直对水月十分敬重,说这几句时,却是不知不觉间连自己极少显露的帝王威严都露了出来。
水月却也不气,反倒语音带笑,“修仙之人有一说,天地万物五分,仙、妙、凡、妖、鬼。妖、鬼暂且不论。仙为仙人、仙物,凡为凡人、凡物,而妙却是玄妙无比。妙又三分,为定数、变数、非数。定数既定,变则天崩地裂。变数幻变,定则天地死寂。非数存于天地,却不受天地之限,各不相干。您为人,痴痴又洒脱,非仙非凡,可真难解。莫不是个万妙的变数?”
狄螭苦笑,拱手,“适才凡夫失礼了,仙士恕罪。尊卑源于帝王权术,您闲云野鹤自不在此限,可朕身侧这狂生和近侍却需遵从。您取笑朕不打紧,叫他们听了去,朕以后再难撑得起威严,如何管束他们?”
水月告罪,“心胸开阔,正道持身。如玉之性,若水之势。仙人欲近,凡人用命。何需威严、管束?”
狄螭讶然。这形容的可是他?他却自觉绝无这样的品性。若说真有这样的人,那便是已故的秦澈吧?直如嫡仙下凡。如今秦澈亡故,还有谁?若说真有,便只有那笑语嫣然的女子,或可配得上这称赞。他狄螭,一个权术阴谋,终日算计的人,哪里当得起这评语?
水月勒马幽幽道,“帝王莫要将你自己瞧轻了。天有天灵,地有地灵,人有人灵。”
天牢位于皇城西门外,左近数里荒凉。几个人下马立于门前。
本来天牢是在城里百姓聚居处,为的是罪犯便是越狱,也Сhā翅难飞。纹平帝刚登基未久,就坚持要将天牢迁到此处,说是有逃犯、劫牢的都可一目了然。
那次也是深夜,狄螭扯了秦澈来此相商。
秦澈抬头望着天上繁星,幽幽道,各有利弊,帝王英明,所言当非所虑。
纹平帝无法,也知瞒不过秦澈,便道,多年来天牢旁百姓多有损伤,且惶惶难终日,却因着讨生活兼皇命而不得不与贼人为邻。纹平帝不忍,故此找了借口要迁天牢。
秦澈闻言沉默,半晌才朗笑揽了狄螭肩膀道,“澈目睹庸俗日久,灵台方寸早已不复清明。此后再不会迫皇上当个铁腕的帝王。螭即为‘痴人’,便做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痴皇帝。将来无论是盛世还是破国,澈当相随,至死不弃。”
昔日他道挚友拿自己的痴傻无奈,只做戏言。却没想那之后秦澈果然是支持了他所有世人觉得荒唐的主张,也当真是相伴相知,至死不弃。奈何阴阳之限难以逾越,挚友已去,再难听他朗笑,也无那亲近的拥抱。
想到此处,四顾周围夜色,抬头见天上繁星,心口顿时痛如刀绞,眼前发黑,若非瀚海黯香暗中以脖颈相扶,差点便栽倒地上。
水月正在狄螭身侧,便伸手搀了他。闻黯香在旁轻声嘶鸣,若有所悟道,“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得失之间的因果玄妙往往难以参透。您可知参不透时,水月如何应对?”
狄螭伸臂揽着黯香颈子,勉强立住身形,喘息片刻才有力气开口道,“请仙士指教。”
“等。”水月放开狄螭,让廖远当先而行。“天牢阴戾之地,您还是莫入了。”
狄螭轻轻推开贵和,道“无妨”,便随着入内。贵和知这帝王外柔内刚的脾气,心里再急,也是无法,只得也跟着入内。
天牢里四处打扫的干净,一尘不染,狄螭却觉阴风阵阵,带着种莫名腐臭,心口翻腾欲呕,却强自挺直了背脊,只做无事状。这样的杀气、煞气,似曾相识,让他回忆起夜阑池里的血。
巡夜的守卫见了廖远似是已认得,可见这些日子他没少来。纹平帝自是欣慰。廖远虽然表面狂放不羁,内里却最是务实勤恳,否则一县之长,杂物繁多,又怎可能在北地战乱之时取得百年不见的政绩?苍桖虽让廖远不屑,他却仍是尽心尽力。txt全本小说最多的网站--
天牢里九九八十一道机关,是秦澈亲自监制,至今沿用。地上建筑极为简朴,关押囚犯都在地牢。地牢石质,一旦启动所有机关埋伏,便是将守卫都撤了,也是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地牢越往下越阴湿,戾气越重,关押的罪犯也越恶。一则苍桖在狄螭心中绝非罪大恶极,二则此人不会武功,难以逃脱,三则他受了重伤,若是关在下面几层,怕早死了,故此只被关在地下一层的一间十分清爽的房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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