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怪皇祖父偏宠他,那他便随皇祖父去了。他根本没命长大的,怎么做的了皇上呢?皇祖父只是喜欢他罢了。皇祖父总道,做好皇帝辛苦,心中一点不苦的,肯定不是好皇帝。也许,就是因为他永远做不了皇帝,皇祖父才会那么喜欢他,就是喜欢他,才永远不会让他做皇帝……
皇位是父皇的,将来是皇兄的,他不想要。他只想修路,将这被兵士们蹋坏的路修平,那样,百姓就不会怪皇家,更不会怪那些拼了性命去保护四国的兵士了……
猛地一阵烦恶,他挣扎着起身,俯身在痰盂上。知道今日需乘车,他本不想吃早膳的,可母妃赐了糕饼,他却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吃了一小块,仍是吐的辛苦。跪坐在那痰盂旁,看着那些秽物里丝丝的淡红,他厌恶又庆幸,幸好陈太医不会看到,否则又要叨念他了。
他不怕叨念,却怕那叨念中深深的挫败和无力。他总是想安慰那位急脾气却善良的长者,他曾对陈太医说过,“神医难医必死之人,莫要难过。”可那次竟然将太医惹的红了眼眶。总是做错,无论他怎么努力想让周围的人开心,永远也办不到……
马车忽地停驻,狄螭跌坐在车厢里,昏沉的蜷缩着身体。吐过之后那烦恶消减不少,扭绞却更甚。冷汗争先恐后的冒出来,让他更加寒冷,细小枯干的手指紧紧的扣着手炉。
恍惚间,似乎有人上了马车,他听见有人在责备他贴身的宫女蕾儿,然后他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抱出了马车。皇城的天气还并不寒冷,可他身子骨弱,却有些受不住。他在那人怀里瑟瑟的发抖,紧咬着唇瓣,不呻吟身上的痛楚。蕾儿说,没有人喜欢听小孩子哭闹,男人尤其讨厌。
只是一瞬,他便又进了一个更加温暖的地方,还有一股清新的香气。勉力的睁眼,他看到了宽敞的就像堂屋的车厢,自己被放在车厢的软蹋上,身上裹着一袭火红色的皮裘,三皇兄正坐在身侧,擦着他口边的秽物。
狄螭赶忙向里侧移动了一下身体,避开皇兄的碰触,“脏,晦气。”他很小声的说着,氤氲墨眸望着狄凨,苍白唇边一抹温柔笑意。
狄凨英俊又傲气的眸子眯了眯,没有坚持的将手上丝绢递给狄螭,坐到另一边的软蹋上,温声说,“我却总觉得,你干净的就像城北仙井里的水。”
“仙井水好凉。难怪螭儿总觉得冷。”狄螭轻笑了一声。看了看手中沾了污渍的丝帕,也不知是不是该还了给三哥。
“你拿着吧。德丫头给送我的,我不得意,干脆给你了。”
狄螭闻言更加为难,低头愧疚道,“袁小姐给三皇兄的订情之物,却被螭儿弄脏了……”
狄凨挑窗帘吩咐马车前行,才笑着睨狄螭,“小五弟已经懂得什么叫订情物了?”
狄螭轻轻点头。
狄凨沉默了一会儿,幽幽的说,“五弟就是聪明。”
狄螭听着狄凨的语气,只觉心里一凉。余光偷觑三哥面上表情带着一丝阴郁,他不敢再看,只低头抚着身上狐裘。三皇兄的马车甚好,即便在这颠簸的路上,也仍旧算平稳。火红的皮毛,随着那轻轻的摇摆,尖端好似火焰般舞动。
“这是……赤舌裘?”狄螭讶然。
“噢?五弟认得?”
“在书上看到过……”
“五弟见闻真是广博。”
三哥这话是夸奖,可敏感早熟的他却能从这话语中,察觉到非同寻常的气息。尤其是听了四哥那一番话,他心里更是明白了父皇和几位哥哥一直以来在防备着他什么。他忽然不禁会想,自己的短命未尝不是好事,给他一个理由,可以说服亲人们他的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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