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最终章——万象乾坤定轮回

萧瑟的北风中，我在陆宇昕等人的陪同下登上了城楼。李鼐穿着一身锃光瓦亮的盔甲。在众多护卫的簇拥下站在城门外。他的样子变化很大，原本俊朗的面容蒙上了一层说不轻的­阴­霾，面颊深深凹陷下去，一双原本清澈透亮的眼睛，现在看上去也显得分外昏黄——我以为是这漫天的风沙扰乱了我的视线，但不论我在脑中怎样努力去修正李鼐的脸，他仍然那样苍白­阴­沉，和我记忆中的那个不论什么时候看上去似乎都很明朗的男孩儿完全不同。哦，对了，这都过去十几年了，李鼐也不是原来那个只一心想要占有胭脂的男孩儿了，他已经是个男人，并且肩负重任。

“胭脂，你一点都没变。”李鼐在城楼下嘶吼着，他的声音­干­裂而拘谨，被刺骨的北风裹挟着吹到我的耳边。周亮为了应对圣朝军队的攻击，早在几年前就将原本已经非常高的城墙又加高了几米，现在米善瓦的城墙高达十二米，再加上城楼的高度，我和李鼐的这次交流只能用吼的了。

“我知道你变了很多……”我想跟他说些什么，但张开嘴才发现。冲满口腔的只是刚灌进来的冷风，我愣了愣，放弃了跟他叙旧的想法，问道，“你要见我，我来了，那两车粮食呢？”

李鼐­干­瘪的嘴角挑起一丝冷笑，一种世故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他摇摇头，说道：“只是见你一面，就要我交出两车粮草，不会太儿戏了吗？胭脂，你知道我绝对不止这点要求——我要你跟我离开！只要你现在就来到我身边，我可以既往不咎，立刻撤兵！”

我摸了摸现在还看不出什么迹象的扁平的腹部，那里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这个孩子将会成为凡康的小dd或者，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周亮，因为他实在是太忙了。我看了一眼唯一知情的卓然，他脸上显露出非常复杂的表情，我知道他为了保护羽族，愿意将我牺牲，但前提条件是李鼐真的会遵守诺言，而且我现在怀有身孕，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把我交出去呢？

李鼐见我许久没有回答，立刻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用一个女人交换一个部落的存亡。这有什么难以决定的！”

城楼上静得厉害，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这时，一双温暖的大手揽住我的腰，将我拖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周亮平静而坚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她不会离开，因为她是我的妻子。”

“周亮，你疯了吗？为了一个女人而舍弃一个部落，我就不会像你这么愚蠢！”李鼐发狂地大叫，一双眼睛更是变得猩红吓人，如果他嘴角再流出几缕口涎，那简直就是一个狂犬病人的造型。我被他癫狂的样子吓得倒退几步，更是紧紧依偎在周亮怀里，不敢继续看他。我仍然记得曾经那个­精­雕玉琢般剔透的小李鼐，那可爱单纯的样子和现在这种狰狞形成非常强烈的对比，让我不能正视。

“所以胭脂才会选择我，而不是你！”周亮仍然紧紧抱着我，虽然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我知道他的眼神中一定有一种非常强烈的自豪，“你不要再做戏了，李鼐！就算你真的得到了胭脂。也不可能给羽族一个未来，反而只会迎来你更加肆无忌惮地屠杀！李鼐，你的眼睛里没有慈悲和理智，我不可能将胭脂交给你，更不可能让羽族曝露在你狂躁的杀戮之下！我们不奢求你的粮草，你请回吧！”

“周亮，北方的严寒再过不久就要结束了，你以为你能躲多久！”李鼐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大笑声，那些被拖得长长的“哈”字回荡在空旷的草原上，被风卷着越飘越远，竟然远远遁入虚空之中。我悲哀地看了一眼假笑的李鼐，二哥说的话果然是真的，他真的疯了。

“我和我的部族共存亡！就算注定要败，我们也败得光明磊落！把你的计谋都收起来吧，胭脂不会离开，羽族也不会向你投降！我们绝对不可能任你鱼­肉­！”周亮大喝道。

“让你的臣民为你陪葬，你可真是大度！”李鼐冷冷地说道，他身旁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子似乎接到了李鼐的指示，立刻高声将李鼐刚才说的话用羽族的语言传扬出去——李鼐想通过这个办法扰乱军心，但他并不知道我对于羽族的百姓而言是神一般的存在，刚才的话并不能动摇任何人的意志。

“李鼐，我恳求你，你现在需要一面镜子！”我从周亮怀里钻出来，定定地凝视着李鼐，“你应该看看自己的眼睛，那里面除了­奸­诈和疯狂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谎言，如果我的离开真的能让羽族免于一难，我当然愿意这么做！但你的眼睛告诉我，如果我回到你身边。羽族只能面对更加绝望的局面，所以，你回去吧，既然这场战争不能通过和平的方式解决，我们所有的恩怨就放到战场上结束吧！”

一瞬间，我以为我看到了李鼐眼中的一丝懊悔，但我们离得那么远，我并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他内心的悔意，等我想要凝神细看的时候，李鼐已经换上了一副冷峻的面孔，骷髅般的脸上狰狞出一种恶毒的笑容：“胭脂，我已经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既然你们执意要做一对儿亡命鸳鸯，我索­性­做个顺水人情！没有粮草，我倒想知道你们怎么能熬过这寒冬！”说罢，李鼐愤恨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你许诺的两车粮草呢？”我双手撑在城墙上，急切地叫住他。我知道李鼐不过是用两车粮草作为见我的托词，他根本就没想给羽族一粒粮食！我更知道两车粮草在这个时候根本不算什么，全城百姓根本吃不了多久，但我本着能争取就争取的态度，还是决定试一试。

李鼐的脚步顿了顿，他转过身来。沉着脸说道：“既然你开口了，两车粮草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就算给你们十车，羽族的覆灭也无可改变！”他将手一挥，身旁早有随身服侍的士兵遵从他的意思去调集粮草，不大一会儿，两大车粮草就出现在城门口，周亮派人下去检查一番，确定没有任何人藏身其中，这才将粮食拉回来。羽族的行动被李鼐看在眼里。他脸上一直维持着不屑的神情，等粮食进城了之后，他才大声说道：“真是不知好歹，好，我给你们粮食，但我会看着你们怎么灭亡！”

我凝视着李鼐回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圣朝的军营门口，一个身材消瘦的女子迎着他走来，却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在身后。我看到那女子衣着光鲜，装扮华贵，却有着一张黯然衰败的脸，她看向我，眼中似乎流露出过多的情感，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便匆匆追着李鼐离开了。我呆愣了好久，知道周亮碰了碰我的肩膀，我这才反应过来，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看到那个女人没有？她好像是小翠啊……她终于得偿所愿，陪在李鼐身边了，但是，我怎么觉得她并不开心呢？原来那么开心快乐的一个人，现在看上去又憔悴又虚弱，真的很难想象……”

“她的确爱着李鼐，但李鼐并不爱她！如果说过去的李鼐心里只有你一个，而容不下其他人，那么现在的李鼐心里谁都无法容纳，所以只能怪小翠生不逢时，永远在李鼐心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周亮温柔地看着我说道。

决战的日子几乎是顷刻降临，那一天，整个天空都是灰沉沉的，不时飘落着细小的雨丝——都说“春雨贵如油”，但是此刻，我一点都没体会到春雨的可贵。

我和凡康躲在圣殿里，听到外面喊杀声一片，我紧紧拽住凡康的手臂，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不懂事的孩童，他跟随自己的父亲学得一身武艺，面对外族的入侵总是央求周亮带他上战场。现在。尽管我拼命制止他冲到外面跟圣朝决一死战，但凡康那张仍然稚­嫩­的脸上已经充满了愤恨，只要我一撒手，他肯定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我含着泪水，死死抱住他，如果他要出去，除非我死了！

“娘亲，你放手，我要和羽族共存亡！父王就在外面杀敌，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反而躲在圣殿苟且偷生！”凡康激动得大叫着，想要挣脱我的束缚。

“康儿，如果你想看到为娘横死当场，你就尽管出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绝对不允许你离开圣殿半步！”我急得满头大汗，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我将已经六七个月大的肚子堵在凡康面前，义正言辞地说道，“你父王让你留在我身边，让你保护你的娘亲和你未出世的弟弟，如果你因为一时意气而疏忽于对我们的照顾，娘亲和你的弟弟可能都完了！你父王在圣殿周围处处布防，圣殿又是处于一个小山丘上，易守难攻，你要是放弃了这么优渥的地形，你父王一定不会饶了你！”

“娘亲！你听到外面的惨叫了吗？外城的城门已经被攻破，我们随时都可能面临灭族的危险！如果我不出一份力，我会一辈子不安心的！”

“有了你这份力又怎么样呢！无非是多了一个圣朝马蹄下的冤魂！你老老实实呆在这儿，哪儿都不许去！”

凡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绝望，他呆滞地看着守在圣殿外面的侍卫，无力地瘫倒在地。我听到他在低声哭泣，却没有安慰他。我缓缓取出被我收藏了十几年的卷轴，一幅一幅，工工整整地悬挂在圣殿之内。凡康这是第一次看到谢家先祖的画像，他停止了哭泣，好奇地问道：“她们是谁？她们真的好漂亮啊！”

“她们是谢家的祖先，每一个都是绝世美人！”我的目光停驻在谢雨颜秀丽的面容上，心里泛过一丝苦涩，这个女人一辈子为了破除谢家的诅咒受尽折磨，没想到我虽然拔除了谢家的血蛊，却还是逃不过“谢家女子活不过三十”的命运。我的手轻轻拂过已经非常庞大的腹部，卓然说我怀的是双胞胎，而且是龙凤胎！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因为从我还是陆瑶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期望能生一对儿龙凤胎！只是……他们也许无法降生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然后驻守在圣殿门口的士兵全部撤离了，满身血污的周亮跌跌撞撞地冲进殿来，他身后跟着同样狼狈不堪的苏唻、卓然、陆宇昕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