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了好几天的天气终于放晴。
清晨的阳光亮堂堂穿窗射进来时,金凤正将最后一片棉絮贴入布帽沿。南方人大都不会做这些冬日的物什,就一顶普普通通的棉绒帽也是洪太太的侍女过来了好几趟才教会她的。女子说贴完后得用米浆糊粘,这样帽型才能硬朗挺括,金凤依话做好一个,给凌森戴上后,他倒没说什么,只不过,单见他在床上不停扭头甩脑,她就心知不妥,伸手摸试:嗯,硬了些,定是硌得他不舒服了。拆开重做,将米浆糊换成棉絮片,虽然看起来就象块包头布,可是,触手暖和又柔软。缝合完毕,自己洋洋得意地举在晴空下欣赏半天,听见凌森在床上发出声响,这才颠颠走过来。
“森哥,醒了?”金凤轻手轻脚将棉帽罩在他头上,又细心地帮他把耳朵也折进去,歪着头欣赏一番,满意笑开,“觉得暖和些了吧?”
床上的凌森睁着双无神眼睛,动了动嘴唇,有些嚅嚅般说:“你……半夜就起来,只为做这个?”
“说这天晴不了两天又要下雪的,人家怕你冻着嘛。”金凤取衣为他穿上,想到他的话,一怔,“我起床时吵醒你了?”
凌森没再应声。
壁炉里的火噼噼啪啪地燃着,屋里的暖意熏得窗户上都蒙了层水雾,可金凤擦碰着凌森的脸、手时,依然冰凉一片。
昨夜寒虫鸣,惊回金凤千里梦,睁眼良久,自觉再难入睡,索性蹑手蹑脚爬起,赶做那顶棉绒帽。她能确定由醒至起凌森都没动弹过,他的呼吸声,也很平稳。她以为没惊动他,不曾想,若不是这一句失言,他才是,没惊动她。
他到底,是整夜无眠,抑或,被她惊扰失眠?
金凤深吸口气,决定从今晚开始,就算是“挺尸”也要“挺”到天亮。
“森哥,今儿天气不错,去花苑晒晒太阳好不好?”帮着他洗漱完毕,金凤问。
“好。”凌森的话是越发简扼稀少。
摆一张竹藤躺椅在花苑,又着人在上铺了厚厚一张绒毛大毯,金凤和阿月扶了凌森躺下。难见的阳光刺得金凤略有些睁不开眼,眯着条缝看凌森空洞的表情对外界一切均无反应,心下沉痛。将自己身上的外裘取来搭在他胸前,对阿月说:“去看看汤药好了没有。”
阿月诺声而去。
金凤搬了张椅子坐至他身侧,慢慢揉捏他躺僵了的肌肉,小手自颈间一下一下捏至肩臂,想象这些夫妇间早就该有的亲昵若是在他失明之前就已领悟该有多好。自己,终究是迟了!她咬牙将那声叹息咽回,在阳光下展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她知道,他看得见。
“森哥,快过年了,我让厨房打了糯米浆子做汤圆,你喜欢芝麻馅的还是红豆馅的?”
“随便。”
“不嘛,我要你选。”她开始撒娇。
手下的肌肉一硬,跟着,又软下来。
“森哥……”
“阿凤,”凌森打断她,“我过了年回沙槟。”
金凤手一紧,掐痛了凌森,他微微皱了皱眉,但是,表情如旧。
他想回沙槟,而且,没有问她要不要一起回,也没有与她商量的意思。金凤有些无措,正好阿月端了药汁过来,她接过药,挥退阿月,一勺一勺地搅着,待那碗原本滚烫的药在冬日浸凉的空气中变来温热,三两分钟,对她来说,宛如三生两世。
她盛了勺药喂至凌森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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