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月沉吟-下 > 第一百零四次。

第一百零四次。

心算着,小二眯眼瞧向那“无邪”的小娃娃。这孩子尽拣软的捏,­阴­险程度不下其父,看来不能手软了。一个上步,眼见就要手到擒来,就见小娃儿先他一步向后退去。

“哇,赶海的阿婶们都回来了,我去问问娘和姑姑在哪儿。”

说完,欢快地向不远处奔去。

真活泼,只可惜不是少主的啊。

老宋如是想。

这么活泼,果然不是少主的啊。

宋大宝陡然顿悟。

装活泼遁走,差一步他就逮到这臭小子了。

宋小二颇为懊恼。

爹爹说有仇不报非男子。

小手触上被勒青的肩头,童真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

想他笑笑既是男子,又是孝子,长辈的话自当遵从。

于是乎,小娃儿钻入赶海归来的女人堆里,慢悠悠地找起人来。

半个时辰后……

“什么?”小二半眯着眼,恨不得掐死眼前的小鬼头,“你带我们走了两个多时辰,结果人已经回去了?”

“娘和姑姑一早便去赶海了,这个时辰该和阿婶们一道回来的,笑儿也没想到…没想到……”

小人儿微垂眼睫,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得三姑六婆母­性­大发。

“欺负小娃娃,你一个大男人知不知羞啊!”

“笑儿你别怕,阿婶帮你教训他!”

哼,想用苦­肉­计?也不看看他宋小二是谁!

“阿婶,你们别为难叔叔,都是笑儿的错,是笑儿……”

喂,喂,喂,这小子抽什么鼻子,搞的真像被他欺负了似的。

“小二,道歉。”

“大哥你别被这小鬼骗了!”

“臭小子,你的意思是老子也不长眼?”

闻言小二欲哭无泪,大哥二愣子也就罢了,现在怎么连爹都来参合一脚?

又半个时辰……

想他宋小二英明一世、纵横官场,今天居然着了一个小鬼的道。

看着众星拱月般的小娃儿,宋宝言气得快要吐血。

冤孽啊~

“笑儿,你家亲戚?”瞟了一眼身后的父子三人组,黝黑健美的村­妇­问道。

“嗯,是我姑丈家的人。”

话落,宋老头和宋大宝骄傲地抬起头,唯有小二偷偷掏了掏耳朵。

怎么这姑丈二字格外响亮,格外诡异,格外……不详?

“哼。”

“原来是他家的亲戚。”

女人们鄙夷的目光如利剑般扎来。

抢在自家老爹暴走之前,小二拱手作揖道:“敢问……”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就是,怨不得咱不待见,原来是那个吃软饭的亲戚。”

“等等等等。”老宋母­鸡­似结巴起来,“吃…吃…吃……”

“吃软饭?!”

大宝吼出他爹的心声,父子三人见鬼似的互瞪。

他家少主?

“可不是,可怜丰家小妹嫁了一个冷面‘狼’!”

“你们想想这一年多,有什么活是小娘子没做过的?编网、拾贝、制衣、教书。她家男人呢?可曾见过他打过一次渔?”

“打渔?她家男人天天腻在山里,要不是怕小娘子不堪虐待跑掉,他今天哪里会来赶海?”

“哎,姑丈也来了?”暗红­色­的瞳眸亮晶晶,笑儿颇有兴致地问道。

“哼,是来了,那时你家姑姑正和我们采珠呢,等上了岸就看到你家姑丈冷着脸站在那里。”

大婶一还没说完,大婶二又愤愤不平起来:“你家姑姑不就是没采到大珠么,那吃软饭的至于用棉衣闷死她么!”

闷死?

宋家父子越听越糊涂,向着小鬼齐齐问道:

“你确定我们找的和她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

烟波如梦画云帆,春染碧水映竹船。

且问波心缘为谁,只道东风弄情澜。

风穿过山岚、掠过静湖,携着淡淡的海味吹进了木窗,为小小的庭院带来了些许清凉。

湿发垂肩,懒懒地躺在竹床上,她一下一下地扇着长睫,就快被这春日的午后熏醉了。

“卿卿。”半梦半醒间,一声熟悉的轻唤。

她张开眼,落入一双弯弯生春的凤眸。乖乖地她坐起身,接过那碗让人看之胆寒闻之作呕的汤药,小心地嗫了一口。

真苦啊,怪不得村里人会误以为这是毒药。

那个,能不能不喝?

嘴角苦的开始抽搐,她心存侥幸地看去,却正对那含怨的瞳仁。这目光如深深幽潭,带着春末的惆怅,看得她移不开眼,看得她的心都开始痛起来。

哎,就像师姐说的,她很没出息地被相公吃得死死的。

摸了摸鼻子,她认命地喝光苦药,再抬首。

“还有?”

又一碗摆在面前。

“修远……”她垮下肩。

“海水凉。”如以往一样,他的话虽少却字字在理。

“我有披冬衣。”她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垂死挣扎着。

“卿卿。”他一瞬不瞬地凝着眼前人,俊逸的长眉微微敛起,“你的身子已经不好了。”

这般痛心的目光看得她微微愣怔。

她原以为自己的身子养养就好,却不想她身上的伤可以痊愈,可他心头的疤痕却难以抹去。

接过药碗,她眼角发热,­唇­边却微微笑着。

如果能缓解他心中的痛,那苦又算什么呢?

仰首,她一饮而尽。

“修远。”拥卧在竹床上,她埋首在他的衣间,淡淡的草药香让她有些熏熏然,“以后我再不去采珠了。”

她小猫似的咕哝着,轻抚她淡发的手微微一滞。

“卿卿。”

“我知道你不是气我去赶海,我明白的。”

“嗯。”长臂微收,将她带近几分。

却不想,她用力锁住他的腰:“修远,谢谢你。”

“卿卿?”

“谢谢你的等待,谢谢你对我的……”

怀中的人越靠越近,说的话也越来越轻,可他确定听到了那个字,那个他和她都从未说过却无时无刻不流露的字啊。

微微扬起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好心情,他俯下首,温热的呼吸吹在她颈侧。

“我也是。”

三个字染红了她细白的耳垂,臻首略偏她枕着他的心跳,斑驳的竹影透过画窗映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窗前细语,画里行云,

深山幽庭,有琴清鸣。

听,知音。

温热的液体浸染了他的衣襟。

“卿卿?”他心慌地要坐起。

“修远,这一切都是真实么?”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眼中染抹疼惜,他将她抱紧:“自然是真的。”

怀中压抑的抽泣变成轻轻的呜咽,衣襟上的泪痕转瞬泛滥。

他知道,他的妻很少流泪。多少次在夜里她被梦魇纠缠着,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幼年的遭遇,即便眼角微湿,她却始终噙着那滴泪不让落下。

而今,她终于不再忍了。

哭吧,卿卿,将他的泪也一便哭出来吧。

许久许久,那样深刻的水渍映在他灰­色­的前襟上,着成了如此醇厚的墨­色­。

“好些了么?”轻拭她颊上的冰凉,他轻问。

“嗯。”鼻音重重,她蹭了蹭复而改口,“哎,没。”

“嗯?”

“我是在想我究竟喜欢什么呢?”感觉到身边男人的不满,她连忙补充,“我是说兴趣,不是人。”

“嗯。”一家之主稍稍宽心。

“修远喜欢研究医术,所以可以浑然忘我地呆在山中。”

凤眸带笑地看着她。

“哎,我这不是吃醋。”

话出口,一家之主笑得更深。

“好吧,我承认是有一点点,只是一点点。”某人转过身,微红的耳垂泄露了她的羞涩,“至高至远明月,至亲至疏夫妻,这话虽有些任­性­却有几分道理。修远有修远的爱好,我也该有我的天地,这样彼此距离却又互相吸引,如此才好。”

“嗯。”

若只会寄生在他的羽翼下,那便不是他的妻了。

“少时练武是为了家人,后来为官也是为了家人,这两样我虽学着做着却都是勉强为之。”她转身望着他,眼中满是疑惑,“我的兴趣究竟是什么呢?织网?不是……拾贝?也不是……教书?”她细数着这一年多尝试过的事务,每说一样便否决一样,“哎,都不是呢。”挫败地叹息。

“那就接着试。”

“嗯?”她微敛神。

“我会陪着你一直找下去。”他心怜地吻着她的眼角、眉梢,“若岛上没有就出海去寻,总有一天卿卿会发现自己的天地。”

她会哭会笑,会不满自己缺乏爱好,如此生动便不是梦了,不是梦了。

他吻的那么小心,好像稍稍用力她便会破碎似的,这样的吻吻得她都心痛起来。

“修远……”

“卿卿,陪我到老可好?”

感觉到他的微颤,她翻身坐起,望着身下那满是希冀的凤眸,泪水滑眶而出。

“好。”用尽全力地吻上,“好……”

风轻轻吹过,在叶上化为绮丽絮语,静庭内春­色­愈浓。

突然——

“少主!”

声到人到,一个大脚院门被踢开。几乎是同时,竹床上的男人瞬间将老婆裹得密不透风。

尴尬,还有就是——

如果他宋慎为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刚才那惊心一瞥他看到……被压倒的是…是…是少主?不、不、不,一定是他老眼昏花了,对!一定是他老眼昏花了!

小二说的对啊,做人不能太冲动。这下好了,他一个冲动踢坏了少主家的木门,正巧打断了少主的“冲动”……

“爹,大哥,我们被那个小鬼陷害了。”小二冷静地总结发言,“还有就是。”他吞了口口水,颤颤地看向传说中吃软饭的某人。

“少主他很、生、气。”

…………

月黑风高杀人夜,人不杀我我就人。

看着在主屋外犹豫半天还是不敢动手敲门的老爹,大宝迷惑了:“小二,你说爹这是去­干­嘛?”

“送死。”

“的确,少主的气还没消。”大宝叹了声,低头看清弟弟的举动,又迷惑了,“小二,你磨刀做什么?”

“杀人。”

“啥?”

举起蹭亮的马刀,小二笑得狰狞:“在被少主冻死前拉个垫背的。”

趴在窗台上,大宝惊呼:“哎,早上的那个小娃儿!”

“哪儿?”马刀立起。

哼,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叔叔。”

小二有些僵硬,这声音好像就在身后。

“叔叔看到我家小四了么?”

哈?还有一个?

……进去、不进去、进去、不进去、进去。

数完最后一段竹节,老宋认命地垂下头。还是进去吧,跟少主认个错,说清楚他是因为被两个儿子挤在前面,他才很不幸地看到了少夫人的一条玉臂。

玉…玉臂啊。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随后找到比刚才那根更长的竹子,开始数竹节大业。

进去、不进去、进去、不进去……

“娘娘。”

“……进去、不进去,不进去?”

“娘娘。”

嗯?

老头垂下脸,只见一个不及膝盖的小­奶­娃正可怜兮兮地绕着主屋转。

“谁家的小娃娃?”老头蹲下身,“还是个带把的。”

“娘娘。”­奶­娃娃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瞳眸蒙上一层水雾,让人好不心疼。

老头顺着小娃的目光看去,那不是少夫人的倩影么:“那个,娘娘?”

“嗯。”小脸严肃,狠狠点头。

噌地一下,心头爆出火花。嘴角激动地颤啊颤,老头半跪在地,猫着身子平视小娃:“她,你的娘娘?”他指着窗上的两个影子,“他,你的爹爹?”

“嗯!娘娘!”

火花啊烧啊烧,最终成为心头热腾腾的一把火,老头宝似的将小­奶­娃抱起。啥犹豫,啥竹节,有这样做父母的么!把他家小主子当羊一样放养山林,小主子你别怕,少主就算再冷面,今天老宋都要帮你出了这口气!

说是迟那时快,抱小孩的老头正义凛然,一个大脚就将主屋的门踢开。

满腹教训还没说出口,就听身后一个惊喜的娃娃声:“小四?!”

气焰灭了一半,老头回过身,这不是早上的那个小娃娃么。

听他这语气是在叫他家小主子?不是他说的,少主和少夫人书都读了不少,怎么给小主子起了这么一个名儿?

小四不行,太没气势,最差也得叫个治国、平天下么。

“哎,小四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废话,这是他的家,不回这儿难道住山里?

老头紧张兮兮地抱住­奶­娃。

“笑儿,咦?宋叔你怎么抱着小四?”门内响起轻柔柔的女声。

对,对,对,还有正事没办,老宋一肃目,回身就要开讲。

“小四是来找姑姑的么?”女声轻柔柔地直击老头面门。

啥?他没听清,嗯,一定是没听清。

没听清不打紧,这厢女主人又说了:“小四是想和姑姑睡么?”

姑姑…姑姑…姑姑……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般在老头耳边回旋。

“不麻烦姑姑了。”察觉到姑丈的不满,笑儿伸手将弟弟抱下,“天晚了,我先带小四回去,明儿再来看姑姑和姑丈。”

“嗯。”男主人搂着老婆点了点头。

“谢谢宋爷爷了。”笑儿牵着小四向老宋鞠了个躬,随后快要出院门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回身,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啊,忘记告诉宋爷爷了,我家小四才一岁,唯一会说的话就是‘娘娘’。”

咚的一声,老宋直挺挺地倒地。

月光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被拉的老长。

“报仇不狠非孩子,小四你记住了么?”

“娘娘。”

这……

就是所谓的真实。

百丈潮头定风波

百丈潮头定风波

风有些厉,欲雨的山头泛出一丝黛青。

“大帅!”手持军旗的哨兵大步疾行,于马下跪膝,“禀大帅,前方百里即为乐水。”

卧蚕眼微虚,北梁柳氏宗主、三国伐青总帅柳寻鹤望着山雨欲来的前方紧皱双眉:“荆雍两军可至?”

自定乾四年春末的那场战争后雍厉王殒,残兵败将拥护着没落王室一路北逃,同定乾三年偏安一隅的荆王一般,苟延残喘在梁王的庇佑下。因为战国季世,因此又称后荆、后梁。

“回大帅,两军还在路上。”

“不是定在今日寅时二刻到达各自战点么?”

副将看着容颜微青的主帅,轻声道:“两军来使说秋雨时至,不想误了日期。”

仰天闭目,柳寻鹤重重叹息。

“大帅,只是晚了一两个时辰,或许……”

“或许?”一声重哼,几许唏嘘,“你当韩月杀是何人?”

一朵乌云掠过头顶,瞬时,风声鹤唳。

千里之外,云都——

“兵贵神速啊~”明黄|­色­的衣袖抚过纸上山河,不带一丝烟云,“六幺。”

“奴才在。”

“什么时辰了?”

“回王上的话,刚过卯时初刻。”

“哼~”桃花目微掀,带着难以言传的兴味,“十万战百万,孰胜。”

句是问句,却不带一丝疑虑,听得几位肱骨之臣嘴角微扬。

“三国联军虽号百万,可荆雍不过是些临时拼凑的老弱残兵。对韩将军和雷将军来说,真正可称上敌手的只有梁国那四十万北府兵。”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肩任左右两相之职的聿宁。

“梁国卧北而居,这些年积蓄了不少兵力。北府将士多为良家子,大帅又是慕城柳氏,这一仗取之恐不易。”御史洛寅秉承一贯的作风,谨慎说道。

“梁王虽是满口仁义道德,此番却甚为狡猾。战书递至我国的次日联军就已出现在乐水之西,分明是早已行军,如此韩将军和雷将军只得以十万­精­兵先去应战。”新任司马路温难掩愤恨,“那梁王就只会耍心机。”

“耍心机么?”桃花目微挑,凌翼然斜眼看向后宫方向,“自三年前刘洵(梁王)就开始了啊~”

此刻,景明宫里一派戚戚。

“王上当真不见?”含泪看着一列摆放的白绫、毒酒、短匕,三年前风光嫁来的梁王亲妹容妃刘真颤道。

青宫的执刑太监看也不看,只拖长了语调:“这三样若娘娘还不择一,奴才怕是要替娘娘选了。”

“王兄虽让本宫……可本宫却从未…从未……”红­唇­抖了抖,容妃捂着脸哀哀低泣, “王上……真儿是爱您的啊……”

“娘娘—”

“这三年…这三年…都是假的么?”锦袖上,泪如雨。

“娘娘—”声声催命。

“你的心竟这么狠、这么狠、这么狠……”容妃轻轻地重复着,渐渐变为切齿之音,“难道都是虚情假意么?”扑到窗边,她冲着远处怒吼,“你的心里就只有那个死人么!”

“来人啊。”

拂尘一挥。

“送娘娘上路。”

…………

暴雨连天迷蒙了视线,山林中柳寻鹤立马环顾,身边的将士也是同样行动。

原以为韩月杀和雷厉风会分兵作战,可没曾想他二人竟汇至此处,趁着这场秋雨来个水淹三军。而他的北府兵不善水战,这一淹便士气全无。

“大帅!”探路兵踩着泥水踉跄跑来。

柳寻鹤驱马下坡:“快说。”

“荆雍两军早在三个时辰前就已全军覆没。”

“什么?”柳寻鹤怔怔跌坐马上。

也就是说在上一次传令后两军就遭遇了强敌?

横马立于崖上,柳寻鹤看着山下自水陆两面攻来的青军不禁蹙眉。

荆雍两军实力虽不济,可总有几十万兵力,不是几千先锋军就可以牵制的,更何况是屠尽?

山下,青国骑兵举起长刀朝四处逃窜的北府兵头上抡去,满耳尽是刀入血­肉­的嗤嗤声。丢盔弃甲的北府兵有的手脚并用爬向山丘,有的竟慌不择路跑向乐水。而等待他们的不是韩家军的马蹄,就是雷厉风的箭雨。

恰是马踏黄潦起洪波,苦雨如悬隔战船。

“原来如此。”柳寻鹤恍然大悟。

“大帅?”

“传我帅令,三军入山!”

此次三国联军早在战书送到青国前一个月就已秘密上路,按理说三国提前到乐水阵乐,应该是以逸待劳,可没想被青军打了个措手不及。而想以十万战百万,只有快是远远不够的,还有便是不可分兵啊。

卧蚕眼微眯。

是了,荆雍两军就是被山下这十万众所灭。凡事皆有两面,而兵贵神速的另一面就是疲乏。若抓住这点,胜负就在反掌之间。

他唤来副将补充道:“待三军汇集,不做休整即刻反攻。”

是时北府兵如蚁进山,在军旗的挥动下秩序井然。奇的是青国骑兵并未纵马追敌,而是退到了乐水边。

抬眼看着如漏勺般的天空,柳寻鹤不禁轻笑:“这场雨虽围了我军,却也灭了青军火铳,我军要胜定要将此战绝于初霁前呐。”

突地左右随侍举臂惊呼:“大帅你看!”

顺着那方向再看去,只见战船及岸,自甲板上急急而下的百辆战车沿着血­色­水岸摆成半圆形的阵势。这车阵两头枕河,形如弯月,每车之上坐有七人,远远看去并无异常之处。

山上梁军皆疑:“这是何阵?”

是何阵?

阵前拍马而上一名金甲将军,成线的雨丝顺着他左颊的刀疤缓缓流下。战盔下星眸微敛,两手弯弓搭箭,那雪白的翎羽直指山顶。

顶风拉弓想要­射­上百丈高山,真是笑话!

梁军的嗤笑声未及发出,就见战车上雨布已落露出千张大弩。山上惊心方起,山下翎羽已至。

“放!”

将军一喝,车上兵挥铁锤,击打驽上长矛,霎时万矛齐发。

柳寻鹤这才明白,那白羽之的原不在于人,而在于方向。

雨中哀声遍野,想要趁势俯冲的北府兵哪还敢下山,不顾旗令转而向山顶奔去。

水边,韩月杀持弓立马,眼中尽是肃杀之­色­。

“此阵名为‘缺月’。”

薄­唇­轻轻道。

…………

天­色­渐晚,廊外的宫灯一盏接一盏星星点燃。太极殿里君王酣睡榻上,手边一本蓝皮旧书,上题《年丝染文集》。

“王上。”

榻上的人翻了个身。

看了看窗外微黛的天空,六幺小声再唤:“王上,该用膳了。”

好看的眉不悦皱起:“几时了?”

“回王上的话,已经酉时了。”

黑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凌翼然懒懒地靠在榻上,瞳仁微漾:“梦里分明是成原……”修长的指来回抚摸着那本书,似珍宝一般,“红楼别夜春风度,霏微晓露润薜萝。”他轻轻念道,语调绵长而低沉,“五年后给你一个再无战火的八月初八。”

灯影下六幺弓着身,眼角隐隐发涩。

静默如夜­色­般弥漫在太极殿里,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人才又开口:“交战几日了?”

吸了吸鼻,六幺嗡声回道:“回王上的话,三日了。”

“哦?”凌翼然恢复了惯有的口吻,“孤的百万大军也该到了。”坐在榻沿,凌翼然微挑美目,举止一如以往的恣意狂傲。

“兵贵神速,千里袭人。重兵其后,意在天下。”

…………

伴着惊天动地的炮声柳寻鹤跌落马下,再举目,只见那泛着寒光的枪筒。

周围再无亲兵,已是穷途末路。

“被半于自己的兵力围了三天,是我无能啊。”他叹了声,闭上眼,“杀吧。”

半晌不听枪响,他不解地睁眸,一方丝帕落入怀中。

眼中满是柔情,他抚着帕上绣纹低低喃道:“梨雪……”

“我家娘子已不叫梨雪。”

闻言,柳寻鹤猛然抬头,阳光下那汉子高高立着,黑­色­的眼眸定定睨下。

“雷厉风?”

“是。”

柳寻鹤自嘲地笑开:“战前我便想与你一战,却没想是这样的结局。”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