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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候聆的心思(2)

“嗯?陈将军要说什么?”夏候聆眉轻轻一挑,笑得有些邪气。

陈炳荣深吸了一口,然后当即跪下来,“那下官就同小女在府上叨扰了。”

“爹——”曲庭秋急得直剁脚,却被陈炳荣狠狠地瞪了一眼。

好汉不吃眼前亏,一切等他的大军抵京后再说。

思及此,陈炳荣尽力做出一副奴相讨好地问道,“那不懂下官何时进宫觐见皇上才妥……”

“嘶。”夏候聆疼得皱眉,瞪着七七,“弄疼了。”

七七睨他一眼,不是连捏杯子都不怕么,真不知道一个文官哪来那么大力气,连杯子都捏得碎。

“相国大人,我父亲在问您话。”曲庭秋见陈炳荣卑躬屈膝看不下去了,尤其是夏候聆对兰淑夫人的处处维护,她不信夏候聆这么聪明的人会看不出来她爹的意图,想要拉拢她爹自然要娶她,有朝一日封贵妃为皇后,她爹才能远离江南那个破地方。

夏候聆斜睨曲庭秋一眼,对陈炳荣冷笑,“陈将军真是教女有方,曲姑娘孝顺得很。”

“庭秋,你退下,不得无礼。”

夏候聆又道,“本官听闻曲姑娘极爱品­性­高傲的君子兰,已经差人特去购置了几盆放在房里,曲姑娘一回房便能看到。”

“庭秋谢过大人。”曲庭秋很是意外,本以为夏候聆是目中无人,居然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能察觉,那刚才不善的言辞是为何,下马威吗?

七七的手一滞,夏候聆又是皱眉,“又弄痛了。”

低下头瞥见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夏候聆略一沉思,嘴角忍不住勾起,语气少了几分冷冽,“笨手笨脚的,好了没?”

他想把曲姑娘嫁给夏候聆

“一会再上点药就行了。”七七放开他的手,然后道,“我有点不舒服,先下去了。”

“记得替陈将军和曲姑娘的院落打点一下。”夏候聆没有为难地点点头,然后聊家常似地同陈炳荣攀谈起来,仿佛刚刚快掰掉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陈炳荣战战兢兢地回着话,忽然发觉才一顿饭未过半的时间,整个局势就被夏候聆扭转过来,知道他的筹码是大军,知道他最疼曲庭秋这个女儿,恩威并施,仿佛现在是他求着要投靠夏候聆一般。

七七从前厅走出来,他们的话语在耳朵边嗡嗡响着却听不真切,外面的冷意让七七清醒许多。

“本官听闻曲姑娘极爱品­性­高傲的君子兰,已经差人特去购置了几盆放在房里,曲姑娘一回房便能看到。”

什么时候她才能不被他不经意的一言一语所伤……

青云像曾经的某一次一样在一棵四季常青的树下找到了七七,她还是蹲靠在树边,双手抱着双膝,双眼无影无景地望着前方,青云出声,“如果是不开心的,不去想便是了。”

七七惊愕地转头,从树下站起来,“公子你也出来了,午膳用过了?”

“嗯。”青云笑道,“你这样很像是在自怨自艾。”

“没有。”七七被说得羞赦,诧异地问道,“爷不再软禁你了吗?”

青云眼睛往后一瞥,七七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去,就见两个侍卫远远地站着,视线不断地向这边瞄过来,青云苦笑,“他不是在防我逃跑,他是防我见你。”

真是个小­鸡­肚肠的人,七七敛下眉眼,青云说道,“你刚才也看到了,陈将军的意图很明显,他想把曲姑娘嫁给夏候聆。”

这喜字写得真不好看

“不娶的话陈将军就与爷为敌。”七七顺着青云的话问道,“他会娶吗?”

青云笑了出来,“你觉得呢?”

七七摇摇头,他那样一个自负的人怎么会受他人威胁,除非他自愿,他会愿意么,毕竟曲庭秋年轻貌美……

“若夏候聆是沉迷女­色­之人,亦或者他是肯妥协之人,现在的相府就不会只有两个夫人。”青云说道,“这也是我当初为什么要你嫁夏候聆而非皇上的原因。”

“公子,倘若你喜欢的那个女子还在,你还会娶别人吗?”

多数与少数有差吗?都不可能会是唯一……

七七觉得自己想了个很好笑的问题,她什么时候这么贪心不足了。

七七问得可笑,青云却是无比认真地回答,“不会。”

“那女子真幸福……”七七由衷地羡慕。

青云风趣地道,“若她还在,她也不会嫁我后再嫁给其他的男子。”

七七被逗得笑起来,男尊女卑就是这个天下的主宰,若那个女子还在,和青云应该是世间最般配的一对,也不用害得青云为了自己不得不留下替夏候聆效命。

那日的午宴后,七七又开始见不到夏候聆,府里关于夏候聆同曲庭秋的蜚语流言多不胜数,七七即便呆在秋水苑里足不出户,有些人还是会故意透风给她听,辟如眼前的曲庭秋。

七七不懂曲庭秋是真得不懂规矩还是故作无知,没有她的应允就私自跑进秋水苑闯入她的房中。

“七七姐,你怎么一个人呆在屋里门也不开?”曲庭秋满面春风地在屋里踱来踱去,看着柜子上还贴着的大红喜字一把撕下,连连摇头,“这喜字写得真不好看,相爷和你就不该贴这个。”

七七……姐?相爷?

爷并不怎么喜欢花

七七默然地看着她一举一动,曲庭秋跳到七七身旁拿起桌上染满墨迹的纸,一脸讪笑,“七七姐,那喜字不会就是你写的吧?七七姐你是不是学字时日尚短?我听一些下人说你以前是在相府华清轩洗衣的奴才?”

七七拿过她手上的纸放桌上摊平,然后才道,“我学的字的确尚不成风,那喜字……是爷写的。”

这也是七七成亲后来听下人说的,新房门上、屋中摆设上的喜字都由夏候聆亲笔染朱砂所写,而后由下人剪下来贴上。

曲庭秋脸­色­僵了僵,听得出七七语气里的不悦,又陪笑着说道,“看来我还不够懂字,连相爷的手笔都看不出来。”

七七坐在桌前听她自圆其话,并没有接话。

曲庭秋转身背着她,暗自咬了咬牙,这兰淑夫人和相爷真是一个德行,都有把人晾在一边还自得其乐的本事。

“七七姐,你这屋怎么­阴­气沉沉的,连盆花都没有?”曲庭秋转过脸来时又是一副笑语嫣然,“不如我把我房里的君子兰搬两盆过来?相爷送了我好几盆呢,怎么也不替你这边布置一下。”

七七微张着嘴,只能再次让她的脸难看下来,“爷并不怎么喜欢花。”

果然,曲庭秋的脸­阴­了下来,“兰淑夫人,你这是在给我难堪吗?”

“不是。”是你自己要问的。

七七站起来收拾着桌上的纸,臂弯忽然被曲庭秋勾住,七七惊诧于曲庭秋的变脸速度,刚才还­阴­云满布现下又是笑得无害,“七七姐,你陪我去街上逛逛,爷说我的首饰太少了,让我再买些。”

七七睨着她头上的各式金钗步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紧接着就被曲庭秋拉了出去。

我堂堂将军之女不能做小

七七以为曲庭秋只是过来示示威,却没想到曲庭秋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的主意根本不在她身上。曲庭秋一边拉着她看这家逛那家,一边又左右旁敲地问着关于萧尹儿的事。

七七一直沉默相伴,曲庭秋问得多了也只含糊其词,曲庭秋受不了她这­性­子索­性­打开窗说亮话,“我听府里的下人说大夫人肚子里有相爷的骨­肉­了?”

“嗯。”七七低下头假装看小贩摊上的翡翠珠钗。

“那怎么我来府里这么久也没见过她呢?”曲庭秋不耐烦地拍掉她手里的珠钗又追问道。

七七不是多心思的人,但萧尹儿出京既然是秘密安排就是夏候聆要保护起她,沉思片刻,七七说道,“大夫人要安心养胎。”

“在府里吗?”曲庭秋紧问不放,“我听说大夫人和相爷的感情笃厚,相爷十几岁就把她接了过来,成亲后又一心一意都不曾拈花惹草,她是不是长得很美?”

七七心头有些涩,不胜其扰地往前走去。

曲庭秋追着她转弯进一条巷子,“七七姐,不瞒你说,我爹肯住下相府十之八九相爷就要迎娶我,我堂堂将军之女自然不能做小,屈于人下。七七姐,我今天叫你一声姐姐,明天可就不一定了,若是你肯听我的……”

七七从来不知道一个姑娘家可以说那么多的话,真是年岁尚小涉世未深的缘故吗?

七七望着巷子尽头的一处茶楼加快步伐走了几步,忽然才发觉听不到曲庭秋的声音,连忙转回头来,没看到曲庭秋却看到迎头一棍,眼前顿出幻影,意识被掏空,人砰地应声倒下去。

罪魁祸首啪地扔掉了手中的棍子,看看被打得倒在地上的两个女子,想起刚才街上一直远远跟在她们后面暗护的几个侍卫,当机立断地扛起七七跑出巷子。

你打她了

七七头痛欲裂地睁开眼只看到一眼无尽的黑暗,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才感觉到手脚都被捆绑住了,没来由得一阵心慌。

七七唤了几声曲庭秋的名字,只能听到空荡荡的回应,曲庭秋不在这里吗?七七努力回想着昏过去前看到的那个人影,是……孟力!

七七震惊地瞠大眼,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有人的谈话声,七七认得是孟然的声音,似在训斥着什么人。

“我搜刮民脂民膏的的罪还没撇清,你还让我背负一条胁持相国夫人的罪?!你真是疯了!”

是孟然气极的声音,忽然一声破门而入的声响,慢慢有烛光在七七眼前亮起来,七七才看清楚自己被绑着丢在一个厢房里,外面已经是黑夜,桌上昏黄的烛光映着孟然错愕的年轻脸庞。

触及七七目光的一刹那,孟然怒火中烧,猛地反身一拳揍在身后的孟力身上,“你打她了!”

这一拳直揍得孟力抱着肚子吐酸水,大嚎,“妈的,我他妈掳这婆娘来是为了谁啊!还不他妈是为了给你消气!省得你天天困在将军府里借酒消愁!”

孟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七七面前蹲下,利索地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手指小心翼翼地碰向她额上的伤,眼中的心疼不言而喻,还没碰到,七七已经偏过头去,“很晚了,我回相府。”

看着七七的闪避,孟然咬着牙收回手,站了起来问孟力,“有没有人看到?”

孟力愣了下,然后明白过来他是问什么,有些洋洋得意地道,“我做事当然他妈有分寸了,当时跟在他们后面的侍卫都还没进到巷子,我扛起这婆娘就走了,那边有个茶楼的掌柜是我兄弟,他给我弄的马车让我回来的。”

“你给我滚出去!”

他居然有那样的念头

孟然上前踹了他一脚,孟力抱着肚子跌跌撞撞走出去,妈的,好心没好报。

孟然回过身来凝视着七七沿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几年前他还是跟在她身前身后转的毛头小子,现下他已经高过她整整一个头了。

满脑海的思绪敌不过她一个清明的眼神,孟然甘败下风,坦然承认,“我不打算放你走。”

“为什么?”七七问得极轻。

“我不会傻到给夏候聆铲除我的机会!”孟然大声说道。

“我不会说的。”她可以说尽一千一万个理由,她不会害他。

孟然的确是在找理由,找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留下她,“我还是不想放你走。”

“孟然——”

“我去给你拿些药。”孟然有些仓惶地走出去,忽然又回过头来,“这是我的将军府,你走不掉的,知道么?”

七七刚要张口,孟然有些怕从她口中听到什么立刻跑了出去。七七抚着脑袋坐到桌上,像是被人狠狠抽打了一顿全身疼得厉害,幸许自己真是好日子过得太久,身子养娇了,一点点伤都疼成这样。

孟然很快拿着药走了回来,看七七趴在小桌上吓得连忙奔过去,“嫂子,嫂子。”

听到熟悉的嗓音,七七抬起头看着孟然满脸的惊惶失­色­,恍然回到了在孟家过的那一年,不由得出声安抚,“我没事,别担心。”

静谧的夜里,七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淡淡的,柔柔的,烛火映衬得她的脸带着一分别样的柔媚。

孟然中了蛊似的,手自然而然地朝她的脸上抚过去,药罐啪啪啪地落到桌上,两人皆是一惊回过神来,孟然倏地收回手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刚才居然有了那样的念头。

我找很久找不到你

七七感觉到了什么,心中大愕,眼神不自在地看着桌面,孟然咽了口口水,声音粗嘎地道,“这是淤敷膏,这是醒肤膏,对你额上的伤都好处,二哥他真是个混蛋,把你打得这么重,我真该多补他两脚。”

孟然拔开小药罐,搓了一点在手指上就往七七额上沾去,七七刚要偏过头孟然低喝,“别动。”

七七呆了下药膏已经被孟然涂到了额头上,孟然的指尖带着炽势慢慢抹开药膏,脸凑她极近,浑炽的呼吸喷薄到她脸上,“疼不疼?”

七七浑身不自在地甩开了他的手,“我自己涂就可以了。”

“是不是我现下为你做点事都不行?”孟然自嘲地看着自己被甩掉的手。

“孟然——”

孟然突然站起来一把掀翻了小桌,药罐全都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烛火倒在地上应声而灭,屋子里又恢复漆黑一片,只听到孟然愤怒的吼声。

“为什么你的心非在他身上不可,他是个祸国殃民的­奸­臣!他杀我大哥你替他隐瞒,让我糊里糊涂地崇敬他这么多年,他被俘北国你誓死追随,让我一个人回了大淳。”

“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年多来怎么过的,二哥只会拿钱挥霍,五姐自我当了将军就让我四处给她张罗亲事。我什么都不懂,不懂当官不懂上朝,什么都不懂,没人教我没人陪我……”

七七的眼眶蓦然涩了,她第一次见他他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历时经年,物是人非,他平步青云成了将军,却让人忘了荣耀显赫身份背后的悲辛。

“我一直以为你死了,夏候聆回来的那一天我看不到你,我找很久找不到你……”黑暗中,孟然如孩子似地眼眶红了。

我比死还难受

“你后来回来了,却和他成了亲,我恨不得找夏候聆同归于尽,夏候聆死也好,我死也罢,至少我都不用再背负大哥的仇恨了,这么多年已经够了,我受够了!”

孟然跌撞地摸索到门边,哽了嗓子,“你一定要走的话就立刻走,然后通知夏候聆是我绑的你,让他立马缉我上朝让皇上定罪。”

“你知道我不会。”七七的喉咙也哽咽住了,“孟然,你别这样。”

“不会什么,不会让他治我的罪还是不会让他杀了我?”孟然语气凄然,“你知不知道,你同他成了亲,我比死还难受……”

七七震惊,话卡在嗓子里再说不出来。

屋外一道光打过来,正好映在门口孟然的脸上,映在那张满脸泪痕的男子面容上,眼眶红缟得如同个稚气的孩童。

一个苍老的仆人声音响起,“六爷,您怎么在这?”

孟然用手挡在脸前遮掉灯笼投来的光,瞥了一眼屋里,然后仓惶不及地跑走,如落荒而逃。

这一夜晚无星无月,盏盏灯笼连成几排高高地悬挂在相府青帝苑的庭院里,亮得亦如白昼。

几个下人捧着一捆捆的箭,夏候聆拉着弓对远处的耙子在试箭,颀长挺直的身影投下长长的影子,白衣如雪,青丝如檀。

近处,六七个侍卫身子抖得跟芦草一样跪在地上,相爷每发出一箭发出的沉沉声响都像直刺他们的身体,魂魄早飘出体外七分。

“爷,这批箭您试很久了。”云雷站在一旁提醒到。

夏候聆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拿起一支箭继续对着耙子瞄准,两个侍卫从外面一路小跑进来跪下,“禀爷,还是没有找到兰淑夫人。”

“咻——”

箭随声而发,落在耙前的地上,Сhā入泥中埋进深深一截。

你说晚了

“找了有几个时辰?”夏候聆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抽起一枝箭稳稳地­射­了出去。

“回爷,五个多时辰了。”

曲庭秋被个丫环掺扶着走进青帝苑,后脑勺被人闷棍打了一记现在还是隐隐作痛,看到院中的夏候聆尤其悴容不堪地跟身边的丫环,“我身子虚得很,你扶我到相爷身边。”

“是。”丫环乖巧地答应,“姑娘面容苍白其实不该出来的。”

曲庭秋凄苦地笑了笑,咧开­干­裂的­唇­,“没事,我很担心兰淑夫人。”

曲庭秋暗暗得意,连个丫环都看不出来她是装的,不枉她在镜前努力梳弄一番。

还没走近夏候聆曲庭秋就听到一个侍卫回禀,“奴才们在巷子那一带查过,附近有家茶楼的掌柜是个无赖,经常招揽一些地痞喝花酒召青楼姑娘,强抢良家民女、有夫之­妇­的事也­干­过,有几个都吃过牢饭。可兰淑夫人失踪后这家的掌柜就不见了,奴才是想兰淑夫人会不会”

“什么?”夏候聆紧紧拉着弓,嘴­唇­抿成一条线,目光幽冷地扫到那人身上。

侍卫当即晓得自己说错了话吓得面容发白,急忙磕头,“奴才多嘴,兰淑夫人吉人天相,有相爷庇佑一定会安全无虞。”

“你说晚了。”夏候聆语气冷冽,妖冶无双的脸上毫无表情,手指轻轻拨下弓弦。

紧接着曲庭秋就看到那个说错话的侍卫倒在了地上,连惨叫都没来得及,脑门上Сhā着一只深入几寸的羽箭,鲜血像迸裂开一样自箭处渗了开来,一直流到睁得硕大的眼里,死不瞑目。

“啊——”曲庭秋这下是真得吓得花容失­色­,抓着丫环的手急急后退,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死人,还是亲眼见到那人死在面前。

拖下去通通杖毙

夏候聆这才发现她,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侍卫尸体,轻描淡写地对云雷道,“这批箭可以继续生产,不得偷工减料。”

“奴才明白。”云雷领命,然后看向一同前来禀报的另一个侍卫,见他已经吓得整个人瘫在地上,手挥了挥,“还不拖下去。”

“是、是……”这人逃难似地拖起自己同伴的尸体往苑外走,腿肚子直打颤。

曲庭秋终于知道夏候聆暴戾嗜杀的名声是从哪来的了,这人看似气宇轩昂文质彬彬,实则却如修罗阎王。

几个下人也抱着手里的箭从曲庭秋眼前走了出去,曲庭秋虽不懂国事但也知道造兵器的事不会轮上一个文官来管,除非……他是在私造兵器。

夏候聆接过下人手中的巾帕擦着手,迈步走到那群护着曲庭秋和七七上街的侍卫们前面,“现在你们可以说说怎么会没有追上贼人?”

一群人砰咚砰咚地往地上一个劲磕头,“爷饶命,爷饶命!”

“说!”

“是、是那条巷子出去是四通八达,追出去又是岔路,奴才们一时也不知道往哪条路追好,曲姑娘又被人打昏在地上,爷吩咐过曲姑娘是相府重要的客人不能有差池……所以奴才们先行回相府请示了……”其实一人好一顿结巴后才勉强把话说完。

夏候聆的手一阵抽疼,低头目光一掠,是前些天捏碎杯子把手弄伤还没好透,蓦地,手指抓紧了帕子,死死地攥紧着……

“连主子和客人都分不清的奴才,本官要你们何用。”夏候聆冷笑一声,有意无意瞥了不远处的曲庭秋一眼,“把这些没脑子的奴才拖下去统统杖毙!”

本官要她生不如死

哭天抢地的求饶声、哀嚎声顿时四起,一批下人冲进青帝苑麻利地将侍卫们全部拖了下去。

曲庭秋被夏候聆那一眼看得冷汗顺玉肌滑落,惊魂未定,竟没由来得心虚。

曲庭秋强装镇定地走过去,“七七姐还没找到吗?”

“曲姑娘刚刚不是都听到了么?”夏候聆随手把帕子一扔,没有好脸­色­。

“我很是担心七七姐,若不是我缠着她去街上就不会遇袭了。”曲庭秋咳了两声难过地说道。

夏候聆嗤之以鼻,“曲姑娘放心,该你承担的本官一定让你承担。”

“相爷……”曲庭秋粉黛病容,玉手按着心口处,娇娇弱弱地似乎随时会被一阵风吹走,“我知道相爷为七七姐心急忙碌,所以让丫环煮了银耳羹,不如先去庭秋房里喝了暖暖身子?”

夏候聆岂会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深冷的视线掠过她的颊边,细密的汗滑过她的脸,露出肌肤的彤­色­与整张脸的苍白很不协调。

夏候聆冷哼一声,“你也配叫她姐姐,嗯?”

曲庭秋顿时不忿了,娇纵的­性­子使了出来,“相爷是说庭秋身份低下不配吗?我爹手上有数十万大军……”

闻言,夏候聆皱了皱眉直往屋里走去,把曲庭秋一个人晾在了那儿,曲庭秋大为吃惊,她这辈子还没百般讨好过一个人,这样一个人真得要让她托付终身吗?爹,你的算计会不会太错了!

云雷连忙跟上夏候聆,就听夏候聆吩咐下来,“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爷是怀疑……万一真是把曲姑娘把兰淑夫人……”想起刚刚那个惨死在箭下的侍卫,云雷噤了声。

夏候聆目光一凛,“她要敢在本官眼皮下做这些小动作,本官要她生不如死。”

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云雷背上一寒,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呆在原地的曲庭秋真不知道是不是该可怜她了。

“你还想跟进来?”夏候聆走到门口回头瞪了一眼云雷,云雷讪讪地摸着后脑勺退下了。

夏候聆反手将门关了上去,身心俱是疲惫地躺在窗前的藤椅上,打开的窗外只能看到一盏盏悬挂的灯笼,光芒皎洁似星似月。

不知怎地,夏候聆恍然想起有那么一晚,她跪在青帝苑的院里磕头磕到昏过去。

“我还要去看江南的柳絮……”

“若是死了也罢了,不死我还是要去江南的。”

他就静静地站在寒风中看着蜷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她,没有相扶没有相救,只是看着……

夏候聆端起藤椅旁的茶水凑到­唇­边才发觉自己根本不渴,一时失神,手垂下去茶杯落到地上破裂而开,夏候聆从窗外收回视线低下身去捡碎杯,锋利如刀的碎片划破手掌,看着血从掌间破涌而出,他竟感觉无比的痛快。

小奴才,你最好给我活着回来,不然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夏候聆躺回藤椅,任由鲜血一点点滴落到地上,在静谧如死的夜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窗外灯光洒落在他一身雪衣上,五官冶妖的脸紧紧崩着,朱砂染在眉间红如赤血……

躺在将军府的床上,七七一夜未眠,东方日头升起七七熬不住困意阖上了眼,没过多久厢房的门被人从外踢了开来,浅眠的七七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门口高高大大一脸流里流力的孟力,尽管她是和衣睡下的,七七还是害怕地拿被子裹紧了自己。

在孟家时,孟力三番两次都想对她不轨,动手动脚,是孟然一直护着她。

大白天洒酒疯

“妈的,老子进来你围那么严实做什么?”孟力火冒三丈,本来没的心思反倒被她的举动给勾了起来,­色­眯眯地搓着手靠近,“话说回来,老子什么货­色­没尝过,这堂堂相国的女人我还真没碰过……”

七七抱着被子靠到床里边,倒吸一口冷气,“孟力,你别乱来,孟然不会放过你的。”

孟力这才想起来此来的目的,狠狠往地啐了一口,“别他妈老拿孟然来压我,要不是他做了将军,我他妈用得着费那力气讨好他?!”

想起来孟然对自己拳脚相交,根本没拿自己当二哥,他还得在这装孙子处处讨好着孟然就憋气。

七七还是紧紧抱着被子,孟力又啐了一口,“妈的,你倒底下不下床,你赶紧看看那小子去,大白天在撒酒疯呢!”

“孟然怎么了?”七七没松口气,又被孟力的话提到了嗓子眼。

“谁知道这臭小子,从北国回来就学会了酗酒,喝起来比我他妈还豪迈!”孟力坐到桌边重重地拍了拍桌子,“现在他被皇上禁足了,更是天天泡在酒坛子里,酗得都快得上病了!”

“我啄磨着这小子是不是对你有那个意思……哎,臭婆娘……”孟力还没说完,七七已经跳下床冲了出去。

七七不难找到孟然,因为大老远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哀求声和孟然的大嚎声,寻着声走去七七在一个院落找到了孟然,这个院形似练功场,刀剑箭架摆了满满,耙子、木桩什么都有。

“你们这群废物,这就打趴下了以后怎么跟我上阵杀敌!”孟然挥着一把大刀身形晃悠地在空中甩着,周围围了一群男子不停躲避不停求饶。

孟然的心结痛苦

“孟然——”

孟然满面潮红地眯起眼朝七七看去,脑袋晃了好两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嫂子!嫂子!”

孟然一把丢开手中的大刀,对着错愕的众人大声命令,“我嫂子,我嫂子!全都给我跪下!”

众人纷纷跪倒,七七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官威十足的人是孟然,孟然没注意到这些极勤快地跑了过来,咧着嘴傻笑,“嫂子,嫂子,嫂子……”

“厨房在哪?我带你去弄醒酒汤。”七七被孟然全身喷薄而出的浓重酒味给呛到。

当年的孩子长大了,当官了,会酗酒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孟昭的天之灵是不是很恨她,她没有好好照顾他的弟弟妹妹……

“好!”孟然突然在她大声说道,震得七七差点另一只耳朵差点也鸣了。

孟然拉着她在府里乱七八糟地拐着弯,绕了半天也没到厨房,七七知道他是喝糊涂了,只能找了个丫环带他们过去,没想到厨房里竟随时备着醒酒汤,真如孟力所言孟然现在是天天酗酒。

孟然喝一半吐一半,最后哭丧着脸看七七,“嫂子,我不喝了,我不喝了!我不参军了,我不去征兵,我真不去了,你别去相府,你别去求夏候聆,我不去当兵了……”

厨房里的下人震惊地看着他们年轻的将军哭着朝面前陌生的女子跪了下来,嘴里不懂胡言乱语着什么。

“孟然,孟然你起来。”七七被大家盯得赧然,用尽力气把哭成一团的孟然扶起来。

“嫂子,嫂子……”孟然痛苦地大嚎,双膝跪在地上双手抱住七七的腰,眼泪鼻涕全蹭在她衣裳上。

七七眼中酸涩,原来当年当兵那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如果他当年没有去征兵他们俩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她也许会一辈子活在孟家过着清苦却安稳的日子。

他会找她么

在几个下人的扶持下,七七才总算把孟然弄进了他的卧房,孟然一倒头睡在床上就睡死过去,手却牢牢地抓着七七的手腕不放,她一挣扎他就开始大吼,七七只能一直坐在床沿。

凝望着孟然沉睡的脸,七七不禁想起自己离开相府一天一夜了,青云肯定急了,他呢,他会找她么……

前一夜没有睡好,七七敌不住困意闭着眼小憩了一会儿,直到丫环端着午膳进来,七七才推醒孟然。

孟然较之之前脸­色­好看了很多,看到七七守在床边猛地敲自己的脑袋,眼中一片混沌,“嫂子,你怎么在这?”

“起来吃饭。”七七终于成功挣开了他的手。

孟然尴尬地咧嘴一笑,下床草草地洗了把脸才走到桌前,没话找话,“还真是饿了,嫂子,你也过来吃。”

像是怕七七不适应似的,孟然拼命往她碗里夹着菜,“你看,都是你喜欢吃的,你多吃点。”

七七捧着堆成小山似的碗没咽下一粒米,孟然的故作殷勤忙碌让她很不适应,抿了抿­唇­,七七突然说道,“孟然,我没有怪你把我拘在将军府。”

“嗯。”孟然重重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往她碗里拨菜。

“我也会把你昨晚说的话当作没听过。”七七接着说道。

昨晚的话……

你知不知道,你同他成了亲,我比死还难受……

孟然夹菜的手一顿,脸上的伪装彻底坚持不下去,“嫂子,我……”

孟然刚要开口,屋外就传来下人求见的声音,孟然应允,来人一身侍卫装扮,走进来就跪下,“参见六爷,奴才……”

侍卫边说边抬起头,这才看到同孟然一起用饭的七七,话音哽在喉间犹疑起来。

你没脸提我大哥

七七站起来又被孟然一手按下,道,“有什么话快说。”

“是!”侍卫不再犹豫,“奴才打听到六爷的罪状已被刑部落实,刑部不日便会奏呈皇上等待判决。”

七七手中的筷子悄然落到桌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孟然的拳头重重地落在桌上。

“六爷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相信皇上一定会全力保住六爷。”侍卫垂首说道,孟然挥了挥手,“于忠,你先起来。从今日开始府中的人如非必要,一律不得外出。”

“是,奴才这就传令下去。”于忠领命后立刻退下,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

孟然转回头来,见七七正在发愣语气不自禁地放柔,“怎么不吃了?”

搜刮民脂民膏,贪污受贿……

“罪会判多大?”七七问道。

“放心,有皇上在我铁定死不了。”关禁闭这么久他早就从一开始的愤怒到现在的看清了,孟然往自己杯子倒着酒,“吃吧,兴许过几天我就要被扫地出门,到时想请你吃好的都没这本事。”

“别喝了。”七七抢过酒壶杯子放到自己面前,“不做将军能远离是非也好。”

“好个鬼!”孟然猛地抢回酒壶仰起头就往自己倒,“我取不了夏候聆的项上人头,我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孟昭只希望你们能好好过日子。”七七根本无力替夏候聆累累罪状去辩解,他的恶,他的狠,她比谁都清楚。

“你没脸提我大哥!”孟然突然吼道,见七七脸­色­白了下来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心头突然堵得慌,一把将酒壶摔到了地上。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你就是分不清好坏,为什么你就是要跟着他!没有夏候聆,我大哥会死?靖孝皇帝会先行?你会一消失就消失了两年多吗?!”孟然大声吼道,“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

七七感觉自己的心停止了跳动。

“靖孝皇帝先行和爷有关?”七七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盯着孟然,一字一顿地从喉咙中滚动而出。

“当然了!陆云是右安尚书力荐的人,右安是夏候聆的心腹,陆云区区一个相士要害德王做什么!是德王在朝政与夏候聆意见相左,夏候聆只手遮天惯了,他是在杀­鸡­敬猴给皇上看的!”孟然愤然指向门外,“他连皇亲王爷都敢杀,更别说死在他手里……!”

孟然再说什么七七耳朵里也听不见了。

德王是夏候聆杀的……

江南的柳絮飘起来最好看了,像雪一样漫天飞舞……

七七,你一定要来江南,我等你。

谁都好,为什么是德王……

从探望皇上后,她才想过要陪着他,不管是生是死,只想再陪着他一次。

为什么偏偏是夏候聆。

怎么偏偏是他呢……

孟然惊愕地看着七七脸­色­惨白一步步朝门口走去,眼中的心灰意冷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让孟然感到害怕,轻唤出声,“嫂子。”

话音刚落,七七栽倒在门口,昏死过去……

“不知相国大属意哪位官僚呢?”

皇上在养病的日子众官上朝都是无君早朝,大小事均问过夏候聆就对了。一个年过半百的官员躬成虾状走到夏候聆面前请示。

夏候聆本一个人站着,突然见有人上前­干­扰,目光冷凝,不悦地道,“连这点小事都拿不定主意,越大人,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主子变了很多

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官员齐刷刷地朝他们看去,相国大人这样­阴­着脸已经好几天了,谁上前都是碰一鼻子灰回来。

说完,夏候聆也不管别人注视的眼光,在众目睽睽下独自一人走出朝堂,留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宫门外马车早已等候,云雷看着夏候聆一跃而上马车,冷着脸不发一言。

“爷。”

夏候聆掀帘的手一停,转眼看向云雷,“有消息了?”

“还没。”云雷自然知道主子问的是谁,已经有七八天了,兰淑夫人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除非是死,否则以主子的势力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查不出来,可是谁又敢在主子面前说这个死字。

主子……真得变了很多。

云雷叹了口气,然后禀报道,“陈将军的大军已经驻扎在京城外了,皇后最近更是常常召见陈将军,爷认为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本官自有主张。”很好地掩去失望,夏候聆随意说道,“回府。”

“是。”云雷驾马狂奔,路过热闹的街口忽然听车里传出夏候聆的问话,“这里是不是离天牢最近的那家茶楼?”

“啊?”云雷被问得莫名其妙,驾着马车停下,扭头一看果然有一茶楼,扬声答道,“是有间茶楼,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离天牢最近的。”

夏候聆掀帘而出,不待云雷服侍径自跳下马车朝茶楼里走去,茶楼里很是热闹,说书人拍醒木说得津津有味,茶客们皆是拍手称好。

夏候聆仰起头斜望了一眼二楼阁楼的位置,朝楼梯迈步而上,随后跟进来的云雷疑惑地观望了下,这茶楼真是眼熟的很,以前来过么……

茫然若失

店小二殷勤地迎着夏候聆,一盘盘­精­致的点心通通上了桌,云雷上前替他倒了杯茶,夏候聆抓起一块糕点,修长的手指无意地转着,弄得手上全是白白的糕屑。

夏候聆绝世的面庞上茫然若失……

孟然一如既往地酗酒,七七总是被一群没辙的下人请去制止孟然的洒酒疯,斜阳西下,七七又在下人们的簇拥下走进练功的院中,石桌上、石桌下全是堆得乱七八糟的酒瓶子。

看到孟然举瓶大肆饮酒,七七除了叹息无奈也没有任何法子。

七七一走近,孟然立刻放过了那些陪他喝酒却喝到倒下的下人,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嫂子,嫂子。”

“你又喝这么多做什么?”七七伸手去抢酒瓶,孟然却当宝似地紧紧抱在怀里,满身的酒气熏得赅人,“我现在是等上头的发落,在等我是被放逐边疆还是秋后问斩,嫂子你说我除了喝酒还能做什么?”

“你把酒瓶给我。”七七使劲抢过酒瓶,孟然本就站得不稳,被这么一拉整个人都倒在七七身上,女子独有的馨香斥入鼻间,孟然用力闻了闻,“好闻,真好闻,嫂子你好香。”

院中一片哗然。

“孟然你清醒点。”七七被吓到,连忙推开他,求助地看向院中的下人,下人们各有默契地低下头,不敢上前。

孟然抓住她的双臂推到石桌上,酒瓶子哗啦啦地落了满地,孟然不满地低下头凑到她颈边,“香味呢,怎么又没了……”

七七吓得不知所措,她的力气根本挣不开孟然的蛮力,孟然整个人的身体都覆到了她身上,七七急道,“孟然你再不放开我死给你看。”

他出现了

孟然似是有些清醒,脑袋用力晃了两晃看着身下的七七,愕然,“嫂子……”

“放开我!”七七恼羞,娇瘦的身子不停挣扎着,用发带随意绑系的发丝缭乱到满是彤云的脸上,一双乌黑的眼睛气愤地瞪着他,桃粉的双­唇­在说着什么看上去柔软得让人想一亲芳泽。

孟然直感觉全身发热了起来,视线炙热地盯着她的­唇­,不停吞着口水却不敢有什么动作,手仍紧紧锢着她的双臂。

“不好了,六爷——”

一道声音刺破这个如火烧般焚热的黄昏,众人只见一个下人大喊着跑进院子,话还没说完人就倒了下去,身后站着一个穿着赤黑相加袍子的人,只见他抽回流着鲜血的剑面无表情地站到旁边。

是相府侍卫的装扮。

不一会儿,一群侍卫大步冲了进来,将一­干­下人全部围起来刀剑全部拔出鞘,然后又是一批侍卫涌进来,训练有素地分成两列站好,让出一条路来。

院拱门处,一双白靴映入大家的视线。

孟然的酒顿时醒了一大半,慢慢放开身下的七七,七七也惊呆了,忘了从石桌上下来,不可置信地望着夏候聆一步步朝他们走来,脸上没有半点情绪却更令人害怕。

夏候聆一把抽出近处侍卫腰中的剑指向孟然,天际烧云的红光映在他的眼中,邪佞得恐怖。

眼看剑锋刺向孟然,七七惊呼,“爷——”

夏候聆邪得魅惑的眼转而凝看向她,手下一用力,剑尖直刺孟然的肩膀,孟然连连后退好几步,血立时汩汩而出,完全清醒了的孟然却说不出话来。

被碰到哪了

夏候聆解开身上雪白的狐袭袄,扬手一挥盖到七七身上,然后拦腰抱起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孟然猛地拔出肩上的剑,呆呆地望着他们离开,顿时狼狈到了极点。

被夏候聆紧紧抱着,七七怔了怔,伸出手揽住了他的颈,侧着脸沉沉地靠向他的胸堂,有些冷意,胸腔传来的心跳声却如此清晰。

步入马车,七七被夏候聆扔到榻上,身上盖的狐袭袄被他一把掀开,七七无言地看着夏候聆在马车里转来转去,如心烦意乱般,脸上的冰冷却看不出一丝一毫。

蓦地夏候聆终于翻出一条毛巾朝她走过来,眼睛却始终没看到她一眼,七七忍不住道,“爷……”

夏候聆弯下身拼命用毛巾擦着她的身体,用力到恨不得把她碾碎,七七痛极蜷起身子往里缩了缩,双手不自觉地护到胸前,这才发现衣裳上湿了大半,是刚刚那些酒瓶……

夏候聆瞪她一眼,一把甩开毛巾,上前用力撕扯她的衣裳,七七护都护不及,眼睁睁着看着衣裳被一件件剥落,羞辱感吞没着身体,求饶大叫,“爷,爷,你住手,求你住手……”

下颌被他狠狠锢住,夏候聆凌厉的视线直逼她的眼,“被碰到哪了?说!说啊!”

“没有,没有。”七七慌乱地摇头,双手紧紧抱着紧着单衣的自己。

夏候聆重重地喘了口气,拳握得死紧,转身就往外走,“我不把他千刀万剐我夏候聆就不用活着了!”

“不要,他只是喝酒了。”七七惊慌失措地从榻上滚下来,双手死死揪住了他的衣袖,苦苦哀求,“他从来没碰过我,真得没有。”

完了就睡

夏候聆低下头瞥她一眼,单衣系着的带子早已松开透出小巧的肩胛,脸上熟悉的哀求像剑锋刺破他的眼。

夏候聆反手抓着她提起来,捧起她的脸重重地吻了下去,牙齿不断噬咬着她,七七被迫承受着他给的痛楚,夏候聆压着她双双倒在榻上,­唇­舌交缠着,久违的感觉涌过,看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分别了整整七天的脸,七七情不自禁地闭上眼,张开手抱紧他。

夏候聆却突地挺进她的身体,没有前戏的,突如其来的……

“啊——”

七七痛得失声大叫,突然想起这是在马车上羞恼地咬得­唇­­色­翻白,不敢发出声来,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盯着夏候聆,那双深如黑潭的双眼紧迫地盯着她,隐忍的怒气几乎要破裂开来。

心骤然疼起来。

夏候聆没给她想心思的时间,低下头舌尖抵开她咬着­唇­的牙关,一阵压抑不住的轻喘自她口中溢出来,很快便被他堵了回去……

缠绵过后,七七依偎在夏候聆怀里沉沉睡去,再醒来时马车已经在路上平稳地走了,肌肤相亲地贴在一起让她有些不适,刚翻了翻身子被夏候聆揽了回来,榻没有床大,其实她想转身也不能转到多远。

七七半个身子都是贴在他身上,夏候聆头往外侧着,七七半抬起身,只能看到他又长又密的睫毛,知道他是睁着眼睛,轻微出声,“爷?”

“怎么?”夏候聆回过头看她,没有发脾气,眼中的怒气平覆了很多。

“你怎么没睡?”七七挑了个不危险的话问,跟着他这么久,她也学会了一点察颜观­色­。

夏候聆冷嗤一声,被下的手抚过她的腰线,“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完了就睡?”

爷我很想你

夏候聆露骨的话让七七倒吸一口冷气,通红着脸钻回被窝里,脸埋进他的臂弯里,又被他拉出来,“也不怕喘不过气。”

“爷,孟然真得没碰过我。”七七说道,女儿家最注重的就是贞­操­名节,她不会乱来的。

“我知道。”夏候聆从榻上半坐起来,拉过一件袍子随意地披在身上,敞露出洁白如玉的胸膛,妖惑的脸微微倾斜着。

乍一眼,七七看得有些痴。

夏候聆低睨她一眼,萧尹儿说过她­性­子木纳痴愚,但她却晓得怎么让他心情顺一点,睨着她眼中的痴,夏候聆不露痕迹地勾了勾­唇­。

“爷怎么找到我的?”

“是不是我不找你,你就打算在将军府住一辈子了?”夏候聆脸上冷冽,手指掐进她的肌肤,没有用力便作了罢,“我在茶楼听到将军府的人闭门不出,连一向惹事生非的将军府二爷都呆在家里,觉得事有蹊跷就找来了。”

是他没有想到,他将京城翻个底朝天天却没有搜出她,以为她不是被弄出了京就是死路一条,但他始终没有搜过两个地方,皇宫和拥有重兵把守的将军府。

将军府,他迟早端了这座府邸。

七七没注意到他脸上谋略的­阴­冷,问道,“爷没查清楚就闯将军府?还带那么多人?”

“孟然握有京城兵权,府中把守严密,我不带人能闯进将军府?”夏候聆冷哼一声,“小奴才,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不出现?”

七七身子一颤,双手深深拥着他,夏候聆伸手作势要拨开胸前的小脑袋,七七却突然开了口,气息有些闷,“爷,我很想你。”

夏候聆的呼吸一滞,手垂在她的一头青丝上迟迟收不回来……

小奴才我没那么窝囊

良久,夏候聆滑下身躯,扣住她的后颈薄­唇­立刻覆了上去,一股炽热又自两人间传了开来,夏候聆还没尽兴,云雷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爷,到府了。”

夏候聆扫兴地扬声,“进府让个下人拿套小奴才的衣裳进来。”

“是。”云雷听命地跳下车,步伐声渐行渐远。

七七依在夏候聆怀里一动都不敢动,脸上早已烫得不行,他这样说让她的脸往哪搁,一会儿云雷他岂不用别样的眼光去看她?

夏候聆不管她,径自起身穿衣,余光扫到她在将军府里穿的衣服随脚踢到了角落,七七缩在被窝只透出一双眼把他的一举一动收进眼里,眸光黯了黯不敢说什么。

丫环很快地递了衣服进来,夏候聆接过往床上一丢,见她还赖在被子里,言语间有些戏谑,“本官亲自侍候你起床?”

“不用。”七七麻利地坐起来,被子滑落到腰际,惹得春光乍泄。

夏候聆的眼深深眯起,七七已经拿过衣裳往身上胡乱一盖,“爷,我随后来就行,你先进府。”

“还轮不到你来差遣我。”夏候聆索­性­坐到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穿衣,一双黑眸促狭而深。

七七只能匆匆忙忙系着一件件衣裳,穿好后立刻下了榻,刚要踩进鞋中,夏候聆踢过来脚边的一双鞋,“你再穿将军府的东西试试看?”

七七心头像被什么揪了一下,默不作声地穿进他踢过来的鞋,他真得是相信她吗?

“爷,你会对孟然下手吗?”仅管彼此努力地想要没有隔阂,七七还是扯破了这一层脆弱不堪的纸。

“你想我放过他?”夏候聆冷笑,邪魅得格外妖气,“小奴才,我没那么窝囊!”

你不相信我是吗

“爷……”

“下车。”夏候聆不由她再说下去,站起来往上推起一层重重的帘幕,然后再掀开纱帘示意七七下车。

七七闭上了嘴,擦过他的身安静地走出车内。

夏候聆还是看到了,她的嘴嚅动着无声地说着什么。

“爷,你不相信我是吗?”

夏候聆一字一字拼凑起来,然后浑身一震,看着七七下车的背影喉咙噎住了一般。

七七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天已是漆黑,寥寥几颗星子落在天际,而月,始终藏在乌云后面。

一路走过去,四处是红得刺眼的灯笼高高悬挂,是府中的人知道她要回了么?七七有些疑惑,却听身后走来的夏候聆在发怒,“非节非庆的,谁让你们这帮子奴才挂这些乱七八糟的?”

夏候聆最是看不得奴才自作主张。

七七回过头就看到一个下人畏首畏尾地在听夏候聆训斥,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一道妖柔的声音传过来,“是我让他们布置的,相爷,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七七同夏候聆齐齐地看过去,正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曲庭秋,曲庭秋震惊地瞥到七七,随即灿烂地笑着朝她走去,缠勾过她的手臂,“七七姐,你回来了,太好了,我可是担心死了,到底是哪个贼人这么大胆子把你掳了去?”

“已经没事了。”七七不露痕迹地抽离自己的手,不是她小­鸡­肚肠,对萧尹儿她尚有道不清说不明的感恩,可面对对曲庭秋她着实一点好感都没有。

夏候聆没耐心看她们闲扯家常,指着到处都有的红灯笼瞪着曲庭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庭秋的冷场

“过几日不是相爷的寿辰吗?我让下人们装置一下相府喜庆点。”曲庭秋完全搞不懂夏候聆怎么会这么生气,她从小到大对自己爹都没这么费心过。

寿辰……

七七这才想起来过五日就是夏候聆的生辰了。

“曲姑娘,你安心在相府住着便着,寿辰的事我夫人会张罗的。”夏候聆没什么好语气,上前拉过七七的手就走。

“夏候聆,你这样对我你会后悔的。”面子里子都挂不住的曲庭秋气急地喊道。

夏候聆停下脚步,拉着七七转过身,语气平平地问,“曲姑娘什么意思?”

“相爷心如明镜,还需用我多说吗?”曲庭秋盛气凌人地反问。

“我们走。”夏候聆转身又要走。

“我爹的意思想必你很清楚。”曲庭秋急了,冲口而出,“你想要我爹的兵就得娶我,既然是既定的姻缘,相爷何以拒我于千里之外,若非相爷不是我未来的夫君,我何苦花这么多心思来讨你欢心?”

七七被震憾,怎么都想不到一个女孩子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些话,仅管这些话都是没人搬上台面说开的事实。

夏候聆笑了,“原来曲姑娘一直错情本官,恕本官福薄,现下无意娶三房的意愿。”

七七自问不算了解夏候聆,但也知道他是个极尽自负的男子,硬逼他只能换来两败俱伤的下场。

“你……”

三房?!

她曲庭秋嫁进相府只能当三房?!

夏候聆牵着七七离开,这一次再没有任何停留。

曲庭秋一个人站在冷飕飕的夜风中,她恨透了这个拥有天下第一容颜的男子,她的爹还在犹豫要不要和他结盟,他却连逢场作戏都懒得应付她,她绝不能让爹和他结盟。

夏候聆,看你多我爹一个敌人,怎么轻易夺下江山。

你倒是孝顺

相对秋水苑,夏候聆久违的时间比七七更长,两人相携跨入房中,夏候聆疲惫地坐了下来,手指按着眼角轻轻抚间。

七七点上灯,然后道,“我去让下人端热水进来,给爷入浴。”

“等等。”夏候聆声音低哑,冲她招了招手,“过来给我按着肩。”

七七顺从地走过去,双手力道不轻不重地落在他的肩上慢慢揉着,“爷很累吗?”

“你说呢?”夏候聆闭着眼享受,想起什么似地又道,“我寿辰的事由你张罗着去办,不用太铺张了。”

“我知道了。”七七点头称是,“用请文武百官吗?”

夏候聆不禁莞尔,“那群人就是不请也会闻风而来,同往年一样,不是什么大寿,礼到人不用来了。”

往年,往年都是萧尹儿­操­持的,北国的那几年他的生辰也是能略过就略过,生辰对于他更像是可有可无。

“爷,你那样对曲姑娘真得没事么?”七七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自有主张。”夏候聆眼底掠过一抹狠戾,突然发问,“小奴才,你想要什么?”

“爷怎么忽然问这个?”

“你回答就是了。”夏候聆按着脖子扭了扭,经她揉按过已经舒服很多。

七七连想都没想就道,“我倒没什么要的,不过我记得公子生辰在爷之后没几天,我们去买把折扇送他?”

夏候聆倏地眯起眼,冷哼一声,“你倒是孝顺!”

孝顺两个字被他咬得尤其响亮。

七七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从椅上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跨走,不由得出声,“爷……”

她刚才说的是我们?我们?!

夏候聆的步子一顿,蓦然恍悟过来,脸­色­稍霁,道,“我去叫下人准备热水。”

暖意

言语间尽是别扭的语气,明显得根本不像是他。

每次提起公子,夏候聆都跟全身有刺一般,他是对青云有成见还是对她?

七七的眸光黯了黯,硬是不让自己去想,他们之间难得缓和,她又何必去想。

第二天清早,七七起床时已经不见夏候聆,品令和东仙从外面冲了进来,双双跪下请安。

“奴婢给夫人请安。”

“你们的伤都好了?”七七上前扶起两人,品令和东仙眼睛刹时红了,“奴婢们前两天就好了,倒是夫人你怎么才回来?人都瘦了一圈,受了多少苦啊这是。”

看着她们,七七突然有一种真正回到家的错觉。

也许这就是她不喜欢曲庭秋的原因,那个美丽的少女并不懂真情实意为何物。

“我没事了。”七七微微笑着,问道,“你们见过爷了?”

“是啊,刚被云雷叫走,听说曲姑娘出事了。”东仙语速飞快地说道,看了外面一眼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昨晚有贼人入府把曲姑娘掳走了,那院里的护卫全被迷昏,早上才发现人不见的。”

七七骇然,她才回府,曲庭秋又被人掳走?多事之秋没有太平的一天,只是曲庭秋在相府掳走,陈炳荣会善罢甘休吗?

正说间,夏候聆和云雷迈步进来,后面跟着一堆丫环捧着菜上桌,七七让品令侍候得洗漱过后才走到桌边,望着满桌的早饭餐­色­,七七才发觉自己饿很久了,从昨晚回来就没吃什么。

七七径自端起碗吃饭,面前忽然多了碗汤,是她平常最爱喝的一道汤。夏候聆修长的手很快抽了回去,他怎么会……是上次青云给她盛时注意到的么?

我盛的又没毒

七七意外地看了一眼夏候聆,见他侧着头自顾自和云雷说着话,心中不免暖起来。

七七刚喝两口汤,就见一下人跌跌撞撞地跑进屋,还没说上话陈炳荣一身官袍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地上,“下官参见相国大人。”

“陈将军太多礼了。”夏候聆斜斜地勾了勾­唇­,看向旁边的丫环,“多备副碗筷。”

“不必了!”陈炳荣横手一挥,“下官实在没闲心去吃饭,想必相国大人知道下官是为何而来。”

夏候聆眉轻轻一挑,“陈将军最近多日流连宫中,没想到消息还是很灵通,曲姑娘才不见消息就已经传到宫里了。”

夏候聆言词之间暗贬陈炳荣三心二意摇摆不定,吃着碗里的还想到淳于宗那碗锅里捞好处。

陈炳荣语塞,但很快就恢复过来,盯着还有闲情逸致用早饭的夏候聆怒气冲冲地道,“下官只是关心小女,既然相国大人无法体恤下官一片苦心,下官只有告辞了。”

“陈将军未免太过言重,本官已经派出人马在京城大肆搜寻,一有曲姑娘的消息就会通知陈将军。”夏候聆依然一副心不在焉,看向身旁安静的七七出声,“怎么不喝?”

七七不懂夏候聆谈着谈着怎么突然又转到自己这边,而且陈炳荣还在这她喝汤未免太过无礼,七七摇了摇头,夏候聆拧眉,“我盛的又没毒。”

“我不是这意思……”七七脸苦成一团,夏候聆忍俊不禁,两人之间的亲密一时旁若无人。

陈炳荣同夏候聆这边正僵持不下,不一会儿一个下人跑进来在陈炳荣耳边低附两句,陈炳荣神­色­大变,急着朝夏候聆作揖,“下官还有事,不打扰大人用饭了。”

你是不是现在就想和我闹

说完,陈炳荣随那下人急匆匆地离开。

七七大为不解,“陈将军是怎么了?”

夏候聆眼中露出一抹得逞的神采,“一石二鸟之计。”

一石二鸟?

七七惊愕,悄声问道,“莫非曲姑娘被掳走是爷的意思?”

“小奴才脑子会使很多。”夏候聆揉了揉她的发,投之一抹赞赏,“吃饭,都快冷了。”

他会把曲姑娘怎样,七七不敢问,她只知道似乎每个人到了夏候聆手中都能成为一颗棋子,一块他步往帝位的踏石。

七七没问不代表不会知道,将夏候聆要下人买的折扇送去青云后,七七才知道曲庭秋的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民间传闻年轻气盛的孟然将军掳走陈炳荣之女一夜春宵,第二天早上双双被捉­奸­在床,陈炳荣一怒之下绑孟然上殿,直要皇上禀公办理,还他曲家一个公道。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一石二鸟之计,陷孟然不义不忠的境地,陷皇上和陈炳荣到关系恶化的地步。

七七步伐沉重地一步步走回秋水苑,原来她自以为和夏候聆关系缓和,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都没变……

夏候聆黄昏回到秋水苑的时候就看到七七一个人坐到门槛上,无神地望着天,没有一点相国夫人该有的仪态。

原本在殿上看陈炳荣大闹朝堂的心情烟消云散,夏候聆走近她,“你是不是现在就想和我闹?”

七七扭头看他,“我在爷眼中是一天到晚会闹的人吗?”

她不是个话多的人,但她的沉默更让他别扭,从前到现在,她肯多话的时候永远是在为别的男人求情。

也许是到他们好好谈一次的时候了。

七七不敢强求了

夏候聆靠着她坐了下来,远处的斜阳酒落整个庭院的余晖,“我们之间一定非隔着这么多东西不可吗?”

只是浅浅的一句话,七七却觉得心疼到抽搐。

她不想隔的,她从来都不想隔的。

“爷,你答应过我不会害死孟然的。”七七扭头看他,他的话还记在心里,他却出尔反尔。

“可他把你关了八天有余!”夏候聆立即反驳,眉间朱砂鲜血。

七七失望地闭了闭眼,将酸涩一并闭去,声音不自觉地颤抖,“爷,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相信我是吗?”

夏候聆沉默。

“他从来没碰过我。”七七一字一句说道,泪意仿佛随时会涌出眼眶,“我出身不好,书念得不多,但我也知道女子的贞­操­名节何等重要。”

如果孟然真得碰了她,她就不会活着来见他了。什么都好,他为什么要怀疑这个……

可她毕竟在那呆了那么多天,孟然有胆子对她不轨就要有胆子承担,他夏候聆从来不是任人欺凌的人。

夏候聆绷着脸,想的话始终说不出来,话一旦说出口,什么都无法挽回,而他怕不能挽回,他曾几何时也变得这般畏首畏尾。

七七站了起来,眼泪潸然落下,“爷,我求累了,不想再求你了。”

夏候聆猛地抬起眼深深地看向她,七七向前一步步走去,背影与夕阳的红光溶为一体,单薄得似乎随时会消失不见,在星、在月还没有出现之前就消失了……

半晌,夏候聆听到她说,“爷,你若真不信我,就休了我吧,七七不敢强求了。”

我们这桩亲事从头到尾都错了

夏候聆瞠大了眼。

“我跟着爷这么久,从来都不是平等的,每次我都只能仰望你……爷,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我们的这桩亲事从头到尾都错了。”七七背着他说道,声音沾上泪意痛楚难堪。

夏候聆呆呆地望着她。

夏候聆从来没这么狼狈过,狼狈到在一个女人面前夺路而逃。

七七双眼迷蒙地望着他突然跑出秋水苑,静如寒蝉的月半拱门,她以为他会像每次一样去而复返,这一次她等了很久,再没有看到他的出现。

她等什么,他不曾在意过她又等什么,等他甩一纸休书给她吗?

若能求仁得仁,这对她不是好事吗?

七七扶着头蹲了下来,眼泪掉落到地上,溶进土里。

青帝苑值夜的人在外面又听见他们的主子摔东西了,兰淑夫人失踪的那几天爷也是如此,青帝苑的东西换了一批又一批……

天­色­慢慢暗下来,满地一片狼籍,夏候聆发泄够了独自一人坐在地上,白袍上被墨汁扫到的黑点斑斑,青丝错落,一张脸藏在书架的后面­阴­晦不明。

他不能放过孟然。

在陈炳荣同皇帝随时会掰掉的节骨眼上,他绝不能放过孟然。

她只是个女人,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她凭什么来左右他。

轮不到,轮不到的……

夏候聆猛地站起来冲到书桌前,提笔就在白纸上落下休书二字,眼前浮现出她瘦弱的背影。

“爷,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我们的这桩亲事从头到尾都错了。”

我们的这桩亲事从头到尾都错了。

错,怎么会错,他做的决定怎么会错,夏候聆将白纸撕了个粉碎,笔不由自主地再度落下,看着纸上凛然触目的休书二字,夏候聆怔住了……

哮喘复发

原来在他心底也和她一样,以为只有一纸休书才能解决他们之间的种种吗?

让她逃离江南。

让她回京进宫。

让她一次一次为别的男子求他。

她不止一次想逃离他的身边了,她想跟随青云离开,他看不出来么。

若是只有分开才能解决,他在江南重遇的时候就亲手结束她的­性­命不是更好。

夏候聆将纸再一次揉成团丢到地上,握着笔站在书桌前,这一次笔再也落不下去,黑汁凝结成滴落在一尘不染的白纸上浅浅地蕴开……

爷,若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爱慕于您。

小奴才,我们成亲了。

若不如意,装疯告知……

爷,你若真不信我,就休了我吧,七七不敢强求了。

所有片断交织在一块,像碎片划过手掌疼悸到全身,一遍一遍凌迟。

夏候聆忽然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灯下的脸惨白一片,意识到是哮喘突发,夏候聆捂着心口踉踉跄跄跨过满地狼籍,猛地拉开门,喊声意外得虚弱。

“来人!快来人!”

一堆下人顿时慌乱忙作一团,等到想起通知秋水苑主子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半夜,七七没有睡过,听到下人禀告几乎是立即冲了出来,夏候聆有很长时间没有哮喘病发过,就连在北国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时也鲜有复发,好好的怎么会突然……

还未走近就看到一群丫环端着破花盆破椅脚走出来,七七叫住,“爷是不是被行刺而哮喘复发?”

“回兰淑夫人,是爷自己打烂的。”丫环顺从地回答。

夜风拂过,一团纸从中被吹落到地上,七七顺势捡起,满院灯笼明亮光线下,一个休字力透纸背……

非主非奴非夫非妻

七七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手僵硬地握着纸团良久,最后放到丫环怀里,原来她并没有勇气打开。

在冷冷的夜风中驻足了很久很久,直到手脚冰冷七七才跨进青帝苑中最亮堂的一处卧房,里边青云正坐在床前同旁边几个年迈的大夫说着什么,见七七走进来儒雅地一笑,“你来了,相国大人刚刚睡着。”

凝了床上气息平稳的夏候聆一眼,七七连靠近的努力都不敢去尝试,站得远远的若无其事地问,“公子,爷没事了吗?”

“嗯,下人发现得及时,没什么大碍。”青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然后冲大夫道,“不如我们先出去吧。”

“我推公子出去。”七七惯常地上前扶住椅背,青云摇摇头,“大人就交由兰淑夫人照顾了。”

说完,青云同大夫们寒喧着退出了卧房。

静谧无声的屋里只剩下七七同床上安睡的夏候聆,离那张床远远的,七七捡了一盏火盆边上席地而坐,双手怀抱住膝,下颌抵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如果不是哮喘复发,那纸休书早该到她手中了是吗?

爷,你知不知道我对你的爱慕早已到了没有自我的地步,我只是太累了,仰慕不起了。爷你没有爱,那是什么呢,厌倦吗?厌倦了我这个人,厌倦了我这个和孟然不清不楚的人……

天亮了,他清醒了,她就该被扫地出门了。

“爷,以后我们非主非奴,非夫非妻,就什么瓜葛都没有了。”七七喃喃出声,双眼凝望着床上的锦被,“爷,你多保重。”

七七站了起来,毅然朝外举步离去。

随着门砰然被关上,床上的人睁开了淡淡血红的眼,非主非奴,非夫非妻么……

夏候聆的退让

翌日,夏候聆带病上朝,大病中的淳于宗­精­疲力竭地被逼坐在龙椅上,看陈炳荣一人在下面大吐苦水,养儿抚女多么多么不容易,孟然糟贱了他的女儿就该处死。

“皇上,小女天天在皇后的寝宫里寻死觅活,若那­淫­贼不死臣的小女还怎么有脸见人,您将孟然那­淫­贼关在天牢等候发落也不是事。”陈炳荣大声说着,让朝堂上的每个官员都听得清清楚楚。

淳于宗头疼地接过太监手中的茶杯抿了两口,金口未开,陈炳荣忽然转向百官最前的夏候聆,道,“相国大人您说呢?臣不该为小女讨个公道吗?”

淳于宗惊住,这话中充满了暗示的意味,分明是想近相国而远皇帝,淳于宗脸­色­铁青,没想到陈炳荣会大胆到把微妙的政治问题放到朝堂上堂而皇之地说破。

一直隔岸观火的夏候聆斜过眼,眼中的深邃看得陈炳荣没来得一阵心慌。

夏候聆从百官中站出,单膝跪地,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启禀皇上,陈将军所言甚是,曲姑娘受此奇耻大辱当然要讨回公道。”

夏候聆的党羽立刻附和称是,淳于宗重重地咳了一声,准备借病退朝,夏候聆却又道,“不过吾皇英明,何不将祸事变亲事?孟然将军年轻气盛难免一时不轨,想他应是仰慕曲姑娘多时,所以才会一时把持不住。孟然将军相貌堂堂,若能和曲姑娘成其亲事,不失美事一桩。”

淳于宗错愕,没有料到最乐见其成现状的夏候聆会返过头帮他一把,就算是陷阱一个淳于宗还是顺着他的话道,“夏候卿果然真知灼见,如此甚好,不如就由朕替孟卿与陈将军爱女作媒。”

本官不屑与他对弈

陈炳荣没想到自己如此投诚竟换来夏候聆反目相对,一时呆立在朝堂上不知做何。

见势,夏候聆往左边官员瞥了一眼,­精­明的右安收到夏候聆示意的眼神立刻站了出来,在夏候聆身后跪下,“微臣以为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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