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便悄悄起身绕到屋顶后方，纵身跃下。那里是一丛大小不一的青黑­色­岩石，石隙间荒草丛生，不时有蝎子、蜥蜴、蜘蛛等毒物出现，一旦被毒虫咬到，便十分麻烦，因此颇为凶险。只有东侧一座极高的瞭望台可以看到这里，巡逻的守卫们一般不到此处走动。当然教众们也从不到此。

商素素就是打算从这里借着岩石的掩护从陡峭的山坡上爬下去，她上次偷着下山，已有‘前科’怕被匡谷误会以寻母亲为借口，出去胡闹。因此打算铤而走险，连苔青都瞒着，从后山攀下。她心知经上回一事，爹爹已吩咐苔青对她小心照顾，这个姐姐又是巧慧过人，心细如发。一个不慎便会被她看出破绽，洞悉一切。因而行事万分小心，脚步尽量轻到无声无息。

不料刚从屋顶跃下来，就被身后一人叫破了行藏，她不用回头，只听声音便知是奔雷子的徒弟小道士左稚，不禁暗叫倒霉。很奇怪左稚没有去练功，怎会在这隐僻之处游荡，回头看时，只见他一身青­色­道袍，手里握着他的宝剑正开坛作法。一块高起的平坦岩石当作法坛，铺着金丝稠布，摆着香炉烛火符纸法器，煞有介事。但左手鲜血淋漓，却是拿剑把自己掌心割破了。

商素素曾见过甘羡之夫­妇­以一对木剑纸符与那个邪门儿的妖僧斗法，亲睹此事，因而对玄学道术再无怀疑。否则依着她往日的­性­子，必定又将左稚这套装神弄鬼的把戏尽情嘲笑一番。此刻商素素却一敛笑意，上前询问。左稚是在练习奔雷子传授的道术。

光明顶地势险峻，殿宇驳杂。白莲殿和五行堂都是商议教中机密的大事之处，不宜受外来噪音­干­扰。为了让教众们有个习武健身的场地，便在白莲殿的东面三四里处，移石补壑收拾出了一大片开阔地，作为武场。里面有梅花桩、七星台、仙人跳、沙包阵，八卦九宫阵等练习基本功的所在，正合练武之用。商素素，苔青，左稚等人小时候都在那里练过武功，最熟悉不过。只是那里平常也有守卫轮番习武，在世人眼里道术本是神秘莫测，在大厅广众之下施法未免太过惊世骇俗，加上左稚受奔雷子叮嘱不能贪慕虚名，须诚心向道，所以不敢招摇，这才常常偷偷躲在荒僻无人处修习道法。不想竟被商素素撞见。

商素素偷偷下山的事，光明志顶上尽人皆知，左稚见商素素从屋顶跳了下来，鬼鬼祟祟地往山坡远处走，必是又像前番偷偷溜走。左稚到后山去过，知道那里地势险要，是一种土埋石的结构，是以岩石极易松动脱落，吹吹风淋淋雨都能落下巨石，别说活人在上面攀爬了，属于非常危险的所在。所以出言喝止。

但是商素素一向骄纵惯了，苔青的话她都有不听的时候，更别说是他了。然而却不莽撞，见小道士阻拦便暂收偷偷下山的念头，慌说是到后山看景，却发现比看景更好看的，当即笑嘻嘻地上前看他作法。

左稚舞了一趟剑，在坛前盘膝坐下，默默回想师父所授心法口诀，依法施为。不料一瞥眼间，见商素素目光灼灼而视，脸上似乎浮着一种仰慕之情，似乎真的相信了他的法术。这一来左稚反而心中发虚，半点把握没有，总是瞻前顾后地怕施法失败，被她嘲笑，越着急便越不能集中­精­神。不一会儿也焦躁起来，额头上冒出冷汗，惶恐不已。心知已犯了行功大忌，再炼下去，大有可能走火入魔，便起身收摊子。

商素素见他不肯施法，一场好戏半途终止，还以为他有意针对自己，便夹冷夹热地讽刺了几句。无非是说他没有学到奔雷子的真传，只会装神弄鬼，欺世盗名之类。商素素向来能言善道，词锋锐利，心情不佳时，说起话来难免尖酸刻薄，句句长刺。

左稚给她挤兑得难以忍受，明知她是有意激怒自己，仍是忍不住重新开坛作法，指天起誓说能呼风唤雨。电闪雷鸣任凭使唤。当即拿来风雷神符一道，就着烛火焚了，低声念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气腾腾……急急如律令……’

随着他的吟诵，本是万里无云的蓝天上似乎有些细微变化，商素素看了一会儿才忽然醒悟到，是太阳光变得黯淡了一些，这时遥远的天际渐渐已积聚了厚重的云层，如怒潮巨澜般的云气滚滚滔滔涌出天地一线，翻腾直上，刹那间已升至一竿多高。

商素素惊讶地望着左稚，见他盘膝而坐，神­色­凝重，口­唇­微微开阖，喃喃有声，虽然心中很难接受这些迭起的乌云是他用道术法力招来，但是方才还是晴空万里，他一施法立时便有乌云四方聚合，却是不争的事实，不由得她不信。商素素不禁万分佩服。可她也只是随口一说，万没想到左稚竟真将云彩招了来。倘若他接着再招来大风大雨，甚至闪电霹雳，那自己下山逃走的计划岂不泡汤了？一想到这里忙叫道‘停停停，我相信你了’

左稚道‘素素这不是瞎闹的，天上神仙可不是­鸡­毛毽子，你想踢到哪儿便踢到哪儿，一施法便不能半途而废，否则会受到神灵的责罚，既然请来了风雨雷电四神，就必需要打雷下雨……正好昆仑山也好久没下雨了，下场大雨润润地皮也好’说着便闭上眼睛继续默念咒语。

商素素见左稚竟不卖面子，使其­性­子来，急道‘我不管，你马上叫风雨雷电停下来’，不料左稚竟不理睬，依旧把咒语念诵不绝。正心急时，忽觉空气忽起一阵剧烈的颤动，一股狂风呼啸而来，直吹得商素素几乎睁不开眼，站不住脚，猛然向客房的后墙移去，忙运力相抗，不料尚未退至墙边，大风受墙的阻挡，如巨浪打滩般地一滞，立时倒卷回来，将法坛烛火香炉等物一并卷进山坡外的空中，转眼间便失去了踪影。商素素被得移向吹向山坡的边缘，只差数步便会坠下山坡，不由得心中大惊，忙娇喝一声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定住身形，堪堪抵抗着巨大的风力。奋力睁目向下望去，但见脚下无数山峦上的绿­色­植被为大风所吹，一律向南倾倒不起，，倒像是千山万峦全都被大风压扁，挤得变了形状，差点儿便要崩塌。倏忽间阳光被聚合的乌云遮蔽，天地为之一暗，四起的乌云终于当空合拢。轰隆隆的炸雷落下，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暴雨就要来了。

商素素见狂风还有增大的趋势，知道再这样下去，千斤巨石也能掀下山去，何况是自己，灵机一动，急忙伏在地上，向客房的方向爬去，只要能抓到一件牢固的物事，便不惧大风了。由于挡风面减小，爬行虽然艰难，却比站起身走路容易得多。但是由于背部的风速快气压低，身子总是轻飘飘地似乎要飞起来。只得紧紧抓住地面上突出的石棱，丝毫不敢松手。

忽然眼前抛来一道铁索子，便听一旁左稚大叫道‘抓紧了’急忙伸手抓住了铁索。扭头望去，只见左稚缩在山体上凸出的一块巨岩凹陷的洞|­茓­中，拖动着铁索子。那个洞|­茓­不大，只能容得下四五个人入内。但对两人来说，这已经足够。商素素知道只要爬进那个洞|­茓­便算是安全了。当下手足并用，在左稚的牵扯下迅速地爬了进去。

商素素拍了拍身上衣服上的尘土，怫然不悦，方才她在地上爬行，手臂和膝盖上刮伤了好几处口子，仍在流血。忍不住要骂左稚，一抬头却见他满脸惊惧，眼神茫然，似乎在思索着方才发生的恐怖的事。商素素道‘倘若你请来的这位管风的也算是神仙，妖魔鬼怪都能当菩萨供了’

左稚道‘我都是按师父所授之术布局，绝没有错，怎会如此？’他思来想去也想不通原由，便坐在洞|­茓­里苦等，两人闷声不响地坐了两柱香的功夫，千山万壑间的怒号渐渐减小，风势也似已减弱，风暴终于过去了。

商素素听到苔青的呼唤钻出洞来，抬头看了看天，尽是浓得化不开的厚重云层，团团地想着中央汇聚，一层压着一层，极浓处竟漆黑如墨，裂隙中一道道树根状闪电明暗不定，雨点却还没有落下来，大地忽然寂静了。商素素心中忽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天地间静得太可怕了，似乎一瞬间失去了生机，死气沉沉的。商素素应了一声，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左稚茫然摇摇头道‘不应该是这样的，难道有人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