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外面大概会耽误一会。”
柔和而平静的声音。
房间里有基本的家具。我在一张漆皮椅子上坐下,开始仔细观察她。
……好正常。
如果忽视衬衫袖子和裙子下的空荡,那这就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普通妇女,文秀有礼。
“你是背叛旅团那个线人?”
“不像吗?”她淡淡地反问,看向我,然后忽然微笑起来,“你的名字是不是叫佳妮特?”
“……怎么知道的?”
“呵……”
她微闭上眼睛,轻轻一笑。
这样子好像门外的那个人……
“能让那个人废话那么多次的话题不多,废话中还带着疑问的就更少了。怎么可能记不住?”
那个人……库洛洛?
如果说这个女人的手脚是他砍的,那这喜好简直比飞坦还诡异……飞坦只动手,不动口。
“给你点免费提示。”
她眨眨眼,有点调皮的味道。
“别爬上他的床哦,会立刻被厌倦的。”
……刚才是不是有颗陨石砸下来……
“不过你是团员,也不能说解决就解决……恩,会很有趣,或者很难看。难怪他会无从下手。”
……我还是出去帮库洛洛的忙吧……
刚推开门,迎面撞上散发着微微血腥气的男人,赶紧后退。
“好快,你又进步了。”栗色头发的女人说,她的声音依旧温和。
库洛洛走进来,大衣挂在肩上,脸上有道细细的血痕。他看了我一眼,走到那女人身前。
那是好像在说什么的眼神,有点冷,没有情感波动。
“你把我的能力全告诉他们,这很让人头疼。”
“呵……只有死人完全不说话。”女人轻笑着,和风般。
库洛洛默默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默然的面孔,变得森然而清澈。
“先去外面等我,叫上其他人一起。”他淡淡地说,没有看我。
于是我关上门,目送她最后微笑着,看过来的双眼。
明白永远不会再与她相见。
快步走出这黑铁的建筑,同时故意喊着把库洛洛的命令传达给其他人。
脚步踏在黑铁地板上的声音原来如此恐怖。
没过多久,库洛洛出来了,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眼眸中,永远是没有□□,也没有终点的黑暗。
“解散。”他淡淡地说。
好像听到一丝疲惫的味道,大概是我的幻觉。
芬克斯跟着飞坦,窝金和信长有说有笑,侠客和玛奇。
大家四散离去。
我走向中心区域,那个我曾经呆过的地方。
感到有人跟过来,没理他。
理了也没用,那不是个用说有用的人。跟得如此明目张胆,意思就是:我不烦你,不过就是想跟着你,你想怎么办吧。
一个人走在阴暗的巷道中,薄纱的裙子在路人眼中已是完全透明。
……不过其实穿什么他们的眼神都差不多。
可悲的蛆虫,啃食腐肉让他们的里面都死掉了。
在当初遇到那个左脸上有刺青的女人的地方停了一下。
在逃跑时被路人围攻压倒的地方停了一下。
在那个让栗色卷发少年变成红白一堆的地下建筑前停了一下。
一个穿着嫩黄色宝石扣小皮草裙的女孩走出来,她有头淡玫瑰色的长发,发梢精致地打着卷。身后跟着六个似乎是保镖的人,都是念力者,但脸色不怎么好看。
大概是刚看完秀……脸色不好看说明还是正常范围内的人类。
“MO~!那只是头骨异常而已啦,畸形,畸形而已!不是独角族呀!”
少女生气地抱怨着,用闪亮的枣红色小皮鞋踢着石头,撅着嘴拿出手机。
“爸爸?……恩,看了,那不是独角族,你骗我!…………我不管,我生气了!…………我不管!…………真的?…………好吧,我尽快回去,一定要准备好哦,我一回去就要挑选目标。”
少女挂上电话,对身后的保镖们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太好了~爸爸答应派人在莫格拉市的拍卖会上竞拍了!”
说完,她笑着等保镖们的反应。
“……恭喜小姐。”领头的保镖有些艰难地说,他看起来快吐了。
少女露出满意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走了。
目送那群远去的身影,不知何时,我的呼吸急促起来。
黑地与白天好刺眼,心脏都快要崩溃了。
为什么,可以这么的……
鬼使神差地,我推开门,走入那通向地下大厅的隧道。
下一场秀已经开始,还是那耀眼的聚灯光,那围在一起讨论的屠夫,那腥臭的十字形桌子。
金色卷发的少女,瑟缩着被绑了上去,卑弱更甚蝼蚁。
周围的灯光灭了,所有光线聚集到桌子附近,黑暗中鼎沸的人声弱下来,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小声地交头接耳,兴奋地期待着,悉悉索索地快乐无比。
我走过去,轻轻捂住最近的一个的嘴,同时刺穿他的心脏。
漆黑中,安静的。
然后是他身边的一个。
漆黑中,安静的。
然后下一个。
漆黑中,安静的。
………………
………………
当又一个安静下来时,他身边的保镖不知是因为渐浓的血腥味,还是对主人的关注,让他反应过来。
叫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突然慌乱而不知所措的人群很适合隐藏。
飞血与惨叫声听不太清,耳边有很强的轰轰声,但不是那种水压中的感觉。
释放着的感觉。
先是台子上准备动手的几个,然后用冰刺干掉绝大部分,最后用人偶拖住剩下的,再慢慢扫清……
有人很好心地从外面反锁了大厅的门,让我不需要在乎时间。
………………
终于,大厅中彻底安静了。
台子上少女的呼吸声颤抖而压抑,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然后又多了一个呼吸声,一丝新鲜的空气从入口那里透进来,微微冲散了血腥味。
库洛洛平静的声音从新鲜气息的方向传来。
“真难得……我以为你不喜欢非必要地杀人。”
“是不喜欢。”甩了甩手上的血珠,“这里没有人类。”
“还想看别的秀吗?”
“不用了,有点累。”
“那回去吧。”
“……好。”
血红的大地,血红的天
血红的眼球高高挂在天边
静静注视着我
无所谓生或死
无所谓善与恶
那些超越神与恶魔的所在
我曾淡然走过。
无所幸,无所不幸。无所悲,亦无所喜。
血红,诅咒了我
钢与铁撕裂了我,白与黑□□了我。
我已变得污秽不堪。
从何处开始,又将在何处结束。
曾经彷徨走过。
我却已不属于任何地方。
那血红的诅咒依然注视着
所以我挣扎,无止境地挣扎
挣扎着走下去
只是,时间在流转。
也许在我所不知道的某个地方,只有时间在流转……
从通道出来,地面上的流星街已经放晴,阳光晒在脸上暖暖的。
只是血迹干掉后粘着的感觉很糟。
抬头看看那两个少年搏斗过的地方,痕迹还在,人却不见了。
“……我一会儿回去。”
跟着新鲜的痕歼下去,连动机都不明地,想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那个男人又跟来了,不会一个人回家的小孩子吗?
……这叫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比喻。
没追踪太远,远远地,看到他们了。
后来扑上去的孩子一手夹着罐头箱子,一手拖着尸体的脚,警惕地走着。
那个蓝眼珠的孩子被拖着,睁得大大的眼中倒映着天空。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消失在垃圾山后。
“在想什么?”库洛洛淡淡地问。
……这里是流星街,异质之都市,群星坠落之地。
闪耀过后的星宿理所当然地归于死寂,回归大地。
“理所当然地活着,理所当然地死。”
那是,多么的——
“寂寞吗?”
他不说话,我看过去,发现他正注视着我。
沉默半响,当我正要离开时,却被抓住了手,还沾着血的手。
他将我的手轻贴在脸颊上,侧过脸,微闭着眼睛,轻轻用唇角沾了一下,然后对着猛地抽回手的我微笑。
“现在不。”
转头离开,不想再跟这个男人独处多半秒。
他就像幻想般的蓝,蓝到究极的黑,如深海之底,无限的黑色冰冷世界。
诱人迷失的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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