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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年工作到2010年……

1540年,是清朝还是明朝来着?

我知道很多人炒股炒到跳楼,但是赚大钱的也有,想来秦征就是少数赚钱的人。沈枫说他眼光毒辣,唯一看错的就是我,这话很是有几分道理。

秦征把稿子打完,保存了,关上电脑又关了灯,这才躺下就寝。

我依偎过去,抱着他纤细却不瘦弱的腰身,低声问:“秦征啊,你真是金龟婿啊……”

秦征闷笑一声:“你觉得是?”

我点点头,下巴在他胸口蹭来蹭去。“这样算,你一年将尽一千万的收入诶……我月薪三千……”这样想着,我又悲愤了,阶级仇恨油然而生。“打倒资本家!”

“资本家……我还够不上。”秦征似有些感慨,轻轻叹了句,“还不够。”

那么多钱了还不够?

秦征真贪心啊!

我认真地对他说:“我是个很勤俭节约的女人,衣服,我穿PUMIAO,手机,我用山寨机,泡面,我吃康帅博,我从头到脚不遗余力地支持山寨事业蓬勃发展,你真的不用赚太多钱,我很好养的。”

他抱着我的手蓦地收紧了,翻了个身半覆在我身上,脸埋在我颈侧喘息着低笑。“我很乐意花大把的钱养你,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

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我很喜欢山寨机,很喜欢PUMIAO,虽然那康帅博没有康师傅好吃,不过我不吃泡面很久了。自从跟秦征在一起,我养着他的胃,也顺便养自己的胃了。

“周小琪……周小琪……”秦征像喊魂似的低喃着我的名字,湿热的­唇­舌在我颈上游移,荡漾得我不着边际,有前车之鉴,我担心他撩拨完毕又不负责任地抽身而去,咬牙推开他的脸,恨恨地在昏暗中瞪着他的眼睛。“秦征,你­干­什么!”

他咬着我的耳朵说:“你。”

我的脸一下子腾地烧了起来,所有反抗都软了下来。

咳咳……老夫老妻了,那什么……

“医生说不能做,易流产……”而且我明天还要上班。

他咬了下我的锁骨,声音暗哑:“放心,我有分寸,不进去。”

我脸颊发烫,一边承欢,一边回想,自己哪句话撩拨到他了?但是很快就被剥夺了思考的空间,他最恨我做什么事都不专心,唯一值得表扬的就是对喜欢他这件事一心一意。

大学的时候,论长相我好歹也是系花之一,追我的人也有几个,不过都在秦征和卫翼的光芒下黯淡了。后来又因为我“倒追”秦征太过疯狂,吓退了各路诸侯,导致我大学四年的生涯里只有秦征一人。秦征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不是也只有你一个人?

虽然追他的人更多,但是如我这样狂轰滥炸的“战斗机”仅此一个,其他女生都被他伤碎了玻璃心。我没有玻璃心,只有金刚钻。

为了照顾我的身体,秦征比以往都温柔得多,修长有力的十指在我身上点火,我抱着他的脖子轻哼,在他身下扭动,觉得这温柔比霸道更磨人更煎熬。

激、情过后,我枕着他微微汗湿的胸膛睡去,隐约听到他说:“要娶你,可不容易呐……”

第二天把稿子交给主编的时候,她托了下镜框,很是惊疑地打量了我半晌,然后勉为其难地说:“写得不错。”

我松了口气。

“这个秦征是……你……”她吞吞吐吐地问,我也不遮遮掩掩了,直说:“是我男朋友。”

主编又露出那种纠结的表情,然后酸酸地说:“既然是你男朋友,附张照片应该没问题吧。”

“这个……”我犹豫了一下,“我得问问他。”

主编语重心长地说:“小周同志,集体利益高于一切,只是一张照片,你应该不会办不到吧?”

“这个……”我为难地说,“我努力一下。”

出了办公室,我心想,我们的报纸真的在往E周刊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了。三俗,真TM三俗!

因为主编催着,我立刻就给秦征打了电话,但是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主编又催了一次,还说给我放几个小时假,让我直接去他们公司问……

我忐忑不安地穿了几条街到他们公司楼下,寻思着等一下要怎么开口比较稳妥。

正是下班高峰,路上人流量明显增多,餐馆也都爆满了,我心想不如先找他吃午饭,一边吃饭一边谈比较容易成功。吃饭的时候,血液集中到胃部,大脑思考能力有所下降,比较好忽悠。

我上了他们的办公楼,因为来过一次,保安认得我,热情地招呼我。

“周小姐,来找秦先生啊。”保安大叔晃了出来。

我笑眯眯地说:“是啊,他下班了吧。”

“他出去吃饭了,还没回来。”保安大叔摸摸下巴,给我指了个方向,“好像去对面那家西餐厅了。”

“多谢多谢。我今天一直打他电话都打不通。”我连声道谢。

“今天有个客户闹上门来,可能手机摔了吧。”

我忙问道:“他没事吧?”

保安大叔笑呵呵地说:“没事没事,是别人的问题,他就是倒霉路过。”

这年头,打酱油都不安全了。

我松了口气,出了门越过马路向那家西餐厅走去。

走到半路,忽然看到餐厅门一开,秦征眉心微皱着走了出来,旁边另一个人——白薇?

“嘀嘀——”

车主狂按喇叭,我急忙闪开,再抬头一看,那两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

我狐疑地看着那两个背影走进办公楼。之前来并没有看到白薇,白薇是最近和卫翼一起回国的,前不久秦征说他们公司来了新同事,难道就是白薇?

那为什么那天在饭店没有相认打招呼?

秦征是一向目中无人,倒也可以理解,白薇呢……

当时我倒没有注意看她的神­色­,可是现在想想——怎么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职业孙子周小琪

为了防止狗血恶俗的事情发生,与其自己胡乱猜测,还不如直接当面问个清楚!

我跟在他们后面回到办公楼,正好看到两人要进电梯,急忙喊了一声:“秦征!”

两个人齐齐停下脚步回头看来,秦征一只手搭在电梯门上,看到我有些诧异地扬了下眉。我赶上前两步进了电梯,笑着说:“刚想来找你吃午饭。”

他又皱眉了,“你还没吃午饭?”

快一点了,我肚子确实有些饿,摸了摸胃笑道:“刚看到你们从西餐厅出来,你吃过了吗?”

秦征扫了白薇一眼,应了一声:“嗯,我陪你去。”

这时电梯门开了,白薇微笑着说:“那我先上去了,下次再聊。”

她的态度倒是落落大方,秦征神­色­淡淡,又关上了电梯门。

“原来她就是你的新同事啊,昨天她也在饭店,你怎么没跟她打招呼呢?”我疑惑地问。

秦征拉着我的手腕出了电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道:“没注意看,昨天人太多。”

我一想也是,他不是会关注别人的人,对他来说,一串数字比一堆人更醒目,更有吸引力。

进了餐厅,秦征帮我点了菜,让我先喝了碗浓汤垫胃。

“那你也知道她是卫翼的女朋友了吧。”我说,“你们之前认识吗?”

秦征这时才算认真了,双手交叠在桌上,凝眸看着我,薄­唇­微抿,“是不是胡思乱想了?”

“我就是怕自己胡思乱想所以才来问你。我自己想的,未必是对的,你告诉我的,总不至于是假的吧。”我坦然以对,笑着说,“我怎么觉得你们之前认识呢?”

秦征眼底闪过笑意,勾了勾­唇­角,“是啊,认识。白薇是我高中同学,毕业后去了美国。”

我恍然大悟,“难怪!你以前从来不跟其他女人一起吃饭的,原来也是老乡!”

“老乡……”秦征轻笑一声,很自然抽了张纸帮我擦擦嘴角,微微笑着说:“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这样没眼力。”

是,我没眼力,他百般明示暗示我都厚着脸皮贴上去。

第一回:

他说:“我佷忙。”

我说:“不要紧,明天怎么样?”

他说:“明天也没空。”

我说:“那周末吧!周末可以吧?”

他说:“有社团活动。”

我说:“那什么时候忙完?我随时有空,你什么时候忙完都可以。”

第二回:

他说:“我不喜欢吃辣。”

我说:“那就不放辣椒酱吧。”

他说:“我不喜欢在外面吃饭。”

我说:“那我们在学校吃好了,不过学校里的麻辣烫味道不正宗。”

他说:“我也不喜欢吃麻辣烫。”

我说:“我不挑食,你喜欢吃什么我陪你好了!”

第三回:

他说:“我不想和你出去吃饭。”

我说:“那我打包带去你们寝室?”

他说:“你可不可以不要缠着我?”

我说:“呃?老乡,我没有缠着你啊?”

他说:“我想一个人清静一下……”

我说:“好吧,那我先走了。”

我向来言出必行,说走就走,打包了行李就去参加一个野外生存活动,一个星期没有回校。结果一回校就被他在宿舍楼下逮了个正着。

他脸­色­铁青,紧紧扣着我的手腕,冷声问:“你去哪里了?”

我有些茫然,老实回答说:“我去参加一个野外生存活动了。”突然想起来一个星期没见过他,思念顿时都涌了上来,欣喜地拉着他说东说西,他脸­色­更加难看,一甩手,转身就走。

男人心真是海底针啊。当时我看着他的背影感慨万千,后来才听说,我不见的前两天,他松了口气,第三天,他开始心不在焉。第四天暗中打听我的消息,知道我人间蒸发后,抓狂似的到处寻找。

沈枫说,他是怕我想不开寻死让他背上罪名。可是仔细想想,未必不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个我妈反复验证过的问题——男人就是犯贱。你对他好,他不屑一顾,等你转身走了,他才后悔莫及。

可惜等我明白这个道理,已经很久很久以后了。很久很久的以前,我连他的不屑一顾都没看懂。

不懂好,至少不会觉得伤情,这就是阿米巴原虫的幸福。

“秦征啊……”我斟酌了一番,缓缓开口,“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啊。”

秦征顿时警惕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事?”

话说,吃饭会使人降低思考能力,但是现在吃饭的是我,不是他……

“那篇稿子,要附张受访者的照片,我来征询你的意见。”我眼巴巴地看着他,“没问题吧?”

“不行。”秦征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我哀怨地看着他,说:“我忧伤了。”见他没有反应,又接着说:“孕­妇­不能忧伤。”

他闭目养神,不看我,也不说话。

我咬着下­唇­,泫然欲泣。“我苦命的孩儿,还没出生就不受父亲待见……”

他嘴角抽了一下,我唱做俱佳:“不过是一张照片呀呀呀……”

秦征深呼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看我,悠悠说道:“周小琪,你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我抚掌惊奇:“相公说话果然­精­屁!”

秦征捏了捏眉心,无奈了,只有抛出那两个字,类似于“准奏”的“随你”。

那篇稿子终于画下了一个完美的句号。我选了一张秦征工作时的照片,果然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虽然只有侧面,但男人帅不帅,关键就看侧面,挺直的鼻梁,略显冷峻的下颚,无框眼镜掩去了一丝锐利,又平添了三分书卷气。

韩可说:“你就不担心这张照片引来狂蜂浪蝶?”

我有些犹豫,最后说:“可是……这已经是最普通最家常的一张了。”

韩可受不了地白眼一翻,“你就得瑟吧!”

我这话不算假,因为秦征的照片真的很少,独照更少,有些照片是我用自己强大的山寨机拍的生活照,那样私人的一面怎么可能放到报纸上。要怪只能怪秦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天候帅绝人寰。

报纸发行后,销量果然如预期的一样刷新了历史记录,主编笑得合不拢嘴,开会的时候第一次点名表扬了我,然后表示大家要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显然,她觉得报纸就该全部改成娱乐版,改成E周刊了。我可没有那么多男人可以贡献了。

主编却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拉了我说:“小周周啊,听说你和万成传媒的中国区经理是朋友啊!”

我惊奇地盯着她——主编,你真的该行做狗仔了!

主编似乎很为自己的英明得意,托了托镜框,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意。“小周同志,这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下周给卫翼做一篇专访,质量不能比上次的差。”

给卫翼做专访不是很难,难的是质量不能比上次差,我很怀疑秦征这回还愿不愿意给我当枪手。

但是作为一个职业孙子,我很有职业道德地毕恭毕敬说:“是,一定完成任务。”

就为了三千块钱……就为了三千块!我做个孙子容易嘛我!

我男人有一千多万,我竟然为了三千块钱做孙子!

我打电话跟沈枫哭诉,被她劈头盖脸削了一顿。“所以说你犯贱!有那么多钱,在家里让人养着有什么不好?”

我叹了口气:“一个人在家里很无聊的,你不是也没让人养。”

“那是因为没人愿意养我!你好命都不知道珍惜!”沈枫冷哼一声,“听姐姐一句,那什么不入流的工作就辞了吧,以前是编辑,现在要改行当狗仔了吗?来我这里做事又有闲又有钱,也算专业对口。”

她说的倒是诱人,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不过报社的工作实在悠哉悠哉,整天就嗑瓜子闲话八卦,实在是太适合我了。要不是最近主编抽风,我的小日子一直很滋润。

“算了吧,你别挖墙脚了,我不会去的。”

“嗤!就你我还挖墙脚啊?我这是扶贫救灾!”沈枫又来惨无人道地打击我了。所谓真正的朋友,就是说话没遮拦,即便很难听也不会让你真正伤心。

也不知是她攻击力不够,还是我防御力太高。

“我告诉你件事啊……”我想起上次看到白薇的事,就跟沈枫转述了一遍。沈枫听后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靠!”

我怒道:“我肚子里有个未成年呢,你说话能不能不带脏字啊,草!”

沈枫咬牙切齿,如果不是隔着电话她估计过来蹂躏我的脸了。

“有鬼!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鬼!”沈枫笃定地说,“你男人和白薇有鬼!”

我摸了摸下巴,淡定地说:“我原先也有些疑惑,所以我问过他了,他都跟我坦白了啊。不过是高中同学而已。”

沈枫对我极其鄙视。“你丫有够迟钝的。他说什么你都信了?你要偷喝了酒你会告诉他吗?他要偷了腥还能跟你实话实说?”

“枫枫,你对秦征有偏见。他神­色­自然,没说谎。”

“他是九段高手,你是个职业业余,你被他卖了估计还帮他数钱!”沈枫叹了口气,“那人太­精­明了,你个蠢丫头!”

沈枫对秦征的偏见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我一直以为,秦征那样的人,不会有女人会讨厌他,但沈枫真是个意外。说讨厌也算不上,一开始只是对秦征没什么感觉,就把他当X大布景板而已。后来我和秦征接触多了,整日在她耳边念叨,她估计也烦了,对秦征就生理­性­厌恶了。待到我和秦征成双成对了,她明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对秦征的不满,但私底下对他百般怀疑。

我就说了:“枫枫啊,你这是太爱我而吃醋,还是太看不起我而对我们的感情没信心?”

她给我一大耳刮子,说了一个字:“滚!”

我跟秦征同居的时候,她又送了我一句话:“周小琪,你要是死就是活活受死的!”

我就是个强受诱受小白受的体质,怎样?秦征就算是强攻腹黑攻鬼畜攻,还不是被我扑倒了?

好吧,我们互相扑倒,互攻了。

疑似又一春

沈枫叹息说:与其说我对秦征信心十足,不如说我对自己信心十足。

走进万成传媒大厦一楼之前,我特意整理过自己的衣冠。

职业套装,利落的短发,五公分高跟鞋,很好很好,看上去挺­精­神,不三俗也不冷艳。

因为之前预约过,秘书直接领着我进了经理办公室。在这最繁华的地段,一个人独占数十平方米的办公室,委实奢侈啊!

“上次分开之后,我一直想说打个电话给你,后来看你们的报纸如期出了,想必是秦征帮了忙,我也就没有多事了。上次真是抱歉了。”卫翼彬彬有礼,笑容温雅。

跟他这样的人打交道,我都不好意思太过随意,不过仔细说来,我也没怎么跟他打交道过。

“哪里哪里,上次是我自己走得急了。这次再找你做专访,希望不会打扰到你。”我绷着笑脸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太明显了,他忽地笑了,露出小白牙。“不用这么拘谨,都是老同学了。”

其实我挺想说句实话:咱俩不熟。

不过他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太客套了。

我很敬业地问了他一些专业上的问题,看着轻描淡写,很是费了我一番功夫去查阅资料。不查还不知道,万成传媒的影响力比我想象中的大了许多。远的不说,但说在X市地界,他就一手覆盖了几乎全市的传媒网络,而且似乎还跟地方某些组织机构有着极其暧昧的关系。这种关系是我们那种小报不敢写的,属于业内人士心里有数,心照不宣的秘密。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这卫翼看上去温文有礼,说不定­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资本家,这才是每个毛孔里都流淌着鲜血与昂脏的资本家!

做完专访,刚好是下班时间。卫翼的秘书进来报告一声,卫翼让她先下班,而后转头来跟我说:“前两次见面都太匆匆,今天我请你吃饭吧。”

我哈哈笑道:“你接受我的采访,应该是我请你才是。”

他竟然不推辞!他竟然不推辞!

我看错他了!我以为开保时捷的男人都有一颗敏感的、善解人意的心,我终于知道我错了,他不但厚颜接受了我虚情假意的邀请,还很不客气地把车开到某间一看就贵死人的酒店。

我恍惚看到一群钞票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S,一会儿排成个B。

我钱包里那几张钞票估计是保不住了,幸亏秦征让我带了他的信用卡副卡。

这家酒店的顶楼是旋转餐厅,正对着灯火琉璃的江景,气氛极佳,菜也很美味,就是装饰太多,真正能吃入腹的不多。下次让秦征请我来好了,反正他有的是钱。

“没想到你们最终还是在一起了。”卫翼忽地一声感慨,听得我不太愉快。虽然他离开那时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个后来,但到底发生了,他就不能给句好听的,比如说“我早就知道你们郎才女貌会有情人终成眷属”什么的。

我面带微笑:“这就是缘分啊!”

他笑了笑,“上次听说你怀孕了,我还有些吃惊。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大家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因为我们根本还没结婚……

“咳咳……秦征他近来有些忙,过阵子会正式办个婚宴,到时候一定会请老同学的。”我笑眯眯地回答。如果不是他笑得太坦然,我会怀疑他对我因爱不得而生恨,故意来埋汰我的。这种事,开保时捷的人应该不屑于做吧?

“对了,你跟白薇什么时候办喜事?”我把话题拨回他身上。

他低下头,右手握着酒杯,轻轻晃了晃红酒,低笑道:“都还年轻,不着急。”

我随口应道:“哪能不急啊,女人一过二十五就江河日下了,你不快点求婚,小心煮熟的白米饭馊了。”

他的笑容僵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对了,白薇还是我的老乡呢!”我恍然想起这事,“真是看不出来,她说话一点口音都没有,也看不大出来。”

“她高中毕业就去了美国,所以没什么乡音了吧。”卫翼态度自然,“我之前还想介绍你们认识,两次都忘了。她和秦征还是高中同学呢。”

“是啊,秦征都和我说了。”

卫翼愣了一下,神­色­古怪,“他都和你说了?”

“是啊。”我点点头,拨弄了一下盘中餐。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用刀叉吃果然很辛苦。“难怪上次看到他们一起吃饭。我们背井离乡的,难得遇到老乡,难免两眼泪汪汪啊……”

卫翼怔怔看着我,嘴角缓缓勾出一个淡淡的、温暖的笑容。“老乡吗……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个字,当年你会接受我吗?”

“什么?”我吓了一跳,抬头瞪他。擦,不带这么捉弄人吧,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了,我肚子还有个第三者呢,本来跟他吃饭挺心安理得的,被他这句话一搅和,我都差点问心有愧了!

卫翼轻巧地转移话题,就像之前没有说过那句话。“你怀孕了还在报社工作,会不会太辛苦?”

“还好,我也打算辞了工作了。”我见他神­色­若常,又宽了下心,“我跟家里人说了,下个月就回家养胎。”

卫翼笑道:“那你之前还说婚宴会请同学?难道不在X市办吗?”

“我也不清楚了,总归是会办的吧。”我轻咬着叉子心想,就我爸妈那铺张的­性­子,至少会在老家大摆筵席,至于在X市,也就几个同学同事了,都是年轻人,简单一点就好。反正秦征也不喜欢热闹。

差不多吃了八成饱,卫翼叫人过来买单,我­肉­疼地交出了信用卡。原来秦征说我对金钱没有概念,现在我才知道,真正对金钱没概念的是卫翼。他这一顿就吃去我大半个月的工资啊!

夏末的夜风有些微凉,我哆嗦了一下进了车,卫翼打开收音机,轻缓的音乐悠悠流淌,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周小琪……”卫翼忽然开口,“如果有人瞒你骗你,你还会再信他爱他吗?”

我打了个哈欠,“从哲学角度来讲,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你说得太笼统了,我不能给你一个准确答复。”

卫翼轻笑一声,“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大家都变了,只有你……”

“这种类似的话,我妈也常说。‘大家都进步了,只有你还在原地踏步!’”我模仿我妈气急败坏的声音说,逗得卫翼噗嗤一笑,“我弟有句话说得还挺有道理的,有些人真是生来就那副样子。像我妈,估计一生下来就是欧巴桑,像我,估计到死都这副德­性­,人要是猪,牵到□去都不会变成天蓬元帅。所以你也用不着埋汰我……”

卫翼轻声说:“我不是埋汰你。”

我打了个嗝,有些昏昏欲睡,“好吧,随便你。我先睡一觉,到了你叫我。”

一路上,歌声一直在回绕,卫翼好像说了什么,不过我听不太清楚,直到一阵凉意袭来,我才缓缓清醒过来。

“麻烦你送她回来了。”秦征的声音比夜风还凉三分。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已经到了楼下,秦征穿着西装,似乎是正打算出门,或者是刚从外面回来。车门被打开了,秦征一手握着我的手臂,另一只手撑在门上,这时见我醒来,他低下头来看我,墨黑的瞳仁里似乎低气压环绕。

“到家了,还不出来。”秦征的声音轻轻的,我仍有些迷糊,哦了一声,从车里出来。卫翼坐在驾驶座上,对我们挥了挥手,微笑道:“安全送到,下次再见了。”

秦征点了个头,没等车离开就拉着我的手转身上楼。

我踉跄了两步跟上,看着他的背影疑惑地问:“秦征,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吗?”

他没有回答我,我看到他紧绷的下颚,微抿的­唇­线,看上去——他是真的很生气。

谁惹恼他了?

难道是我?

吾日三省乎吾身——我没惹他生气吧,我没惹他生气吧,我没惹他生气吧?

“秦征,你在生我的气吗?”这么高深的问题,我还是抛给他好了。

门哒的一声打开,又砰地一声被他关上。

我开了客厅的灯,他一言不发地进了卧室,我急忙尾随进去,看样子是我的错差不离了。

我们家的家规不多,只有两条。

第一条,秦征永远不会犯错。

第二条,如果秦征犯了错,请参见上一条。

既然不是秦征的错,那一定就是我的错了。

他面­色­不善,我伏低做小,贴了上去,“秦征,你在生我的气对吧。你为什么生气呢?生什么气呢?你说出来吧,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你想让我认错你就说嘛。你知道我这个人比较迟钝,你不说我真的猜不到,你就说嘛……”

话没说完,就被他堵住了嘴。

微凉的双­唇­在我­唇­上辗转,呼吸因愤怒而急促,我半张着的嘴来不及合上,便被他长驱直入。

按我多年经验,能用接吻拥抱滚床单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我放心了,放松自己去迎合他的吻,双手回抱住他的脖子,轻轻抚摸他的后颈,这个男人的头发出乎意料的细软,让我忍不住十指穿梭其间。

他的呼吸总算渐渐平复,狂风暴雨停住了,只剩下和风细雨,他轻啄着我的­唇­瓣,在我­唇­上流连,哑着声音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嗯?”我还浮在半空,没有反应过来。

他在我面上轻轻掐了一把,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龇牙咧嘴,偏过头咬了下他的指尖。“我没听到啊。”这时候才恍然想起,之前为了采访的时候不受­干­扰,我把手机关机了,后来也忘了开机。我急忙掏出手机,把采访卫翼的事前后都跟他说了。

秦征说:“我的手机收到你的消费短信,打你的手机又没人接,我还以为你被抢劫了。”

“那也是劫财,不会劫­色­!”我笑眯眯地安慰他,看到这个看似冷漠的人为我担心焦虑,心头顿时荡漾起来,通体酥麻。

结果他说:“今晚天­色­太暗,难说。”

我的笑容登时僵住,对上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知道自己又被他损了。于是冷哼一声,扬起下巴,“你光天化日还不是照样劫我的­色­?”

他将我纳进怀里,下颚抵在我的发心,闷笑一声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还想抬头辩驳两句,又听他说,“下次别跟卫翼单独出去吃饭。”

我奇道:“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听话就是。”

秦家家规,秦征永远不会犯错。听话就是……

知道秦征那么晚还要急匆匆出去找我,我很是过意不去,睡觉前又与他温存了一番,快要入睡时,忽地想起卫翼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卫翼今天问我,如果有人瞒我欺骗我,我还会不会爱他相信他。”

他搂着我的手僵了一下,“你怎么回答?”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啊。”实在困得受不了,我闭上眼睛,最后说了一句,“我相信爱我的人,不会骗我。”

你心理就不能阳光点吗!

“我、相、信、爱、我、的、人、不、会、骗、我。”沈枫一字字重复了一遍,然后发表了一个字的看法:“呸!”

我摸了摸鼻子,呵呵傻笑。“不对吗?”

沈枫用指尖戳着我的眉心说:“周小琪,我现在才知道你是最­阴­险的那个!”

我无辜地摊手耸肩:“哪有,人家五讲四美三热爱,一心为党为人民,对亲人如春风般和煦,对敌人都以德报怨,你这么说小心我告你诽谤哦!”

沈枫微眯着眼打量我,哼哼冷笑道:“我现在忽然觉得秦征也不容易了。按照你说的那句话,爱你的人不会骗你,那骗你的人就是不爱你了,你这可是拐着弯子给秦征施压啊?这么一来,他要是敢骗你个一字半句的,‘不爱’的罪名就落实了,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到时候他还不是随你处置!”

我叹了口气说:“枫枫此言差矣。夫妻之间本来就应该坦诚的嘛,我也从来不骗他!”

“那是因为你根本骗不过他吧……”沈枫无良地揭穿事实,“更何况你这个人心事都写在脸上,简单得就像四则运算还是十以内不含交换律、分配律和结合律的,他那种玩股票的人,估计扫一眼就能把你算得通透了!”

我暗地里抹了把汗,虚心接受批评。

“秦征就不同了,以你的粗线条,估计他就算在外面Сhā了满江山的彩旗,你都意识不到,他又有面瘫的天然优势,几乎不会有心虚愧疚之类的微表情,道貌岸然四个字简直为他量身打造,所以你们之间的关系,是不对等的,是不公平的。”沈枫捏了捏我的脸颊,笑眯眯地说,“幸亏你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跟他比撒谎没优势,就跟他比坦诚,这点他绝对是比不过你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公要出轨,若真发生了,你阻止不了,但绝对占有道德优势啊!他就变成彻底渣男一个了!周小琪,不愧是我的好姐妹,还不算彻底蠢到家!”

我呆滞了片刻,仰天长叹:“枫枫,你心理就不能阳光一点吗!”

她风情万种地撩了下卷发,瞥了我一眼,笑着说:“你欠日吗?”

诶……我还是低头喝茶吧……按照她的说法,我就不该跟她比毒舌,比端庄娴静我就赢定了。

鲁迅先生说,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我们家枫枫,很没有五四­精­神!

“周小琪,别逃避啊!”沈枫又来糟践我的脸颊,养出来的­肉­都便宜了她的手。“你老公的同事是他的高中同学,你这时候回家,就不怕未婚先变吗?”

我拍开她的手,瞪着她咕哝说:“我要说对秦征有信心,你肯定骂我缺心眼了。好吧,就算秦征真的不守夫道,渣男一个,证实你眼光独到,那也刚好,结婚的钱省了,离婚的钱也省了。我一个人把孩子带大!”

“傻了吧唧的!”沈枫长叹一声,“你那能省多少钱啊?你把孩子生下来吗?你知道养大一个孩子要花多少钱吗?用百元钞票垒起来都有姚明高!打掉孩子吧,肯定得让他赔钱,要生下来,更得让他付赡养费吧!他对不起你,你怎么不得卷走他的身家,让他净身出户,就算跟别的女人好了,也让那个女人一毛钱好处都得不到,最好下点药让秦征永垂不朽,别让他有其他孩子!”

秦征一定是上辈子刨了沈枫家祖坟……不看好我和秦征的人不在少数,但反应最激烈的就是沈枫了。瞧她说得义愤填膺,好像我家男人已经出轨了一样——她这到底是恨秦征啊,还是爱我啊……

我无奈地安慰她说:“枫枫,做人要积极乐观,别凡事总往坏处想,兴许秦征出轨对象是个男人呢?”

沈枫呆了呆,捂脸一声叹息,无力道:“周小琪,老娘可是真心帮你谋算,那个白薇,我真觉得有鬼!别看她知书达理、人畜无害的知识分子模样,这年头坏人两个字不是写在脸上的!想想渣打女吧![1]除了你,你男人可从来没有跟其他女人单独吃饭过!”

“那是因为我们都是老乡!”我肯定地说。

沈枫无语了,站起来,摸摸我的头顶说:“那你最好祈祷那个女老乡不会给你背后来一枪了。”

我知道沈枫想什么,她觉得当初秦征之所以会对我另眼相待纯粹是因为我脸皮厚又热情如火,他盛情难却,就这么一点点被我攻陷了。用沈枫的话来说,别人皮厚最多防弹,我都防辐­射­了……

吃过午饭,沈枫开车送我回出版社。我扣上了安全带,语重心长对她说:“枫枫,我觉得你对秦征的偏见,是由于欲求不满引起了虚火上升,所以看到成双成对的蟑螂都想拍死一只!我下周回老家,不如你跟我回去,我招待你,顺便给你介绍好男人。”

沈枫先是给了我一记天马流星拳,然后很冷艳高贵地拨了下留海说:“我查下schedule。”

这回轮到我翻白眼了。

“我把工作安排一下,两个星期后就可以给自己放长假了,到时候飞去找你。”收起手机,沈枫很满意地说,“我还没去过你家乡呢。什么地方这么人杰地灵,出了个秦征,还能出了个你!”

我嘿嘿直笑,对“沈枫牌”打击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这个人吧……因为家庭环境比较特殊,一直没能交到什么真心的朋友。上了大学,又因为秦征和卫翼的关系成为女生公敌,所以朋友还是不多。只有沈枫,对我的心那是真真儿的!好朋友不嫌少,真心的一个就好!

沈枫把我送到地方就走了,一进办公室,韩可就朝我努嘴。“灭绝找你!”

一般来说,主编面­色­不善的时候,韩可就会叫她灭绝。

我心里打了个突,孙子当久了,一时还没调整过来情绪,看到主编就像看到我老家二大爷一样唯唯诺诺。

我敲开了主编的办公室,赔笑着问:“主编找我有事?”

她托了下镜框,一双眯眯眼­阴­沉沉地看了我片刻,忽地脸­色­一变,对我和气微笑起来。

“周小琪,怎么突然就要辞职了呢?”

一点也不突然,我肚子都微微隆起了,早就说过会回家养胎了,辞职信是早上递给她的,只不过当时她不在。

“我现在有身孕,不能长时间对着电脑,所以这份工作只能辞了。”

“这不要紧,以后你负责采访就够了!”主编突然变得很好说话了。

唉……我明白,她看上我了!

自从秦征和卫翼的两期专访刊登出去,我们报纸的销量便一路猛增,主编像发现金矿一样两眼放光,充分发挥狗仔­精­神在全市范围内搜索青年才俊,准备开辟一个王老五专栏。而两位当事人也变成了受害者,被各种各样的信件­骚­扰得苦不堪言。秦征说,他们公司最近应聘的人数突然暴增,保安大叔也表示,经常有不明人士在他们办公楼下徘徊……

我们报社的信箱塞满了各种求爱短信,也有相当一部分是问股票的,原因在于,秦征的那篇采访稿里应我的要求预测了一下股市,推荐了两支股票,结果全中了,那两支股票一路长虹,像是要一辈子粘死在涨停板上。

我美滋滋地对沈枫说:“我家男人真能­干­啊!”

沈枫嗤笑说:“能不能­干­只有你知道。”

对这话我不做任何官方及非官方的回应,主编显然对秦征兴趣已经过了,现在她看中的是我——她突然发现,我才是她的金矿了!连秦征、卫翼都拿下了,还有什么不可能?我们左右那几届的X大生,如今有相当一部分在各行各业混得风生水起了。钱不在多,够炫富就好;位不需高,够响亮就好。厮是俊杰,有财有貌,可供无知少女意­淫­,那样销量就有保证了。

活了二十五年,生平第一次被人肯定了价值,可惜时间太短了,我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那种自豪感,就只能万般无奈地辞职了。

主编对我离去表示十分不舍,我态度坚决,她终于­肉­疼地松开了握着我的手,还给了我三个月工资作为奖金,这让我觉得她其实也没有那么苍老,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三十九岁,也就三十八岁吧!

欢送会上,韩可长吁短叹,问我:“你生完孩子还回来不?”

“难说,那都七八个月以后的事了,说不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忧能伤身,你也别太想我。”

她叹了口气,“短时间内,我们凑不到人打麻将,只能斗地主了……”

我:“……”

还是秦征那句话:你们报社什么时候倒闭呢……

土鳖PK海龟

这次回家,爸妈虽说什么也不用带,人回来就好,但我还是拟了一张礼品单,在辞了工作后找了个时间上街采购。

因为是工作日,不只秦征要上班,沈枫为了和我的老家之约也要加班,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一个人去逛街,等东西买齐了再让秦征去接我。

“周小琪?”在商场二楼逛的时候突然听到后人喊我的名字,我回头张望了好一会儿,终于认出来喊我的人是谁。

白薇。

自从那次撞见她和秦征一起吃饭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她头发剪短了一些,看起来­干­练利落,朝我挥了下手,那做派看起来很洋气很华丽,我也有样学样朝她挥了下手,从旁边店铺的试衣镜看来——比较像招财猫……

果然人家海龟,我是土鳖。嘤嘤嘤嘤……

“好巧啊!”白薇笑着走过来,扫了一眼我的手提袋,“怎么一个人出来买东西?”

“我明天要回老家了,出来买些礼品带回去,都是些特产。”我笑了笑,“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白薇摇了摇头笑着说:“今天我生日,约了朋友,所以请了假,刚刚去订了套成衣,正准备吃午饭。”

我促狭地眨眨眼:“是不是约了卫翼?”

白薇大大方方地说:“是啊。”

沈枫这回真看走眼了吧。卫翼那三才公子,多好的金龟婿,跟白薇郎才女貌来着,白薇怎么会跟秦征有暧昧!

“不知道你生日,我都没有准备礼物,不如我请你吃午饭吧!”我热情提议。

白薇也不忸怩了,笑着说好,由着我挑了家西餐厅。

“不好意思啊,我现在三个多月身孕了,不能吃辣。”我冲她笑笑,“听秦征说你们是高中同学,那我们也是老乡了,你应该也很能吃辣吧。”

“是啊。”白薇眼睛微弯,笑着说,“我也是无辣不欢,不过去了美国后就很少吃到正宗的辣味了,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我们那里人哪能不吃辣呢!”我连连摇头,“辣椒都直接当零嘴的!”

白薇莞尔道:“倒看不出来你那么喜欢辣椒。其实我们那里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吃辣,我记得秦征就一点都不碰。以前同学聚会都得迁就着他,点几样完全不加辣椒的菜,现在轮到你迁就他了吧。”

“诶……”我眨了眨眼,“他真的不吃辣吗?大一的时候,他还和我一起去吃麻辣烫来着。而且我炒菜都放辣椒,他也没说什么啊……”

我迁就他?难道是他一直迁就我?

白薇挑了下眉,­唇­角笑意有些意味深长。“是吗?看来人真是很容易变,尤其是口味,多试几次可能也就变了。就像我去美国,也换了口味。”

“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戒不了辣味。”我无奈耸了下肩。

“不试试怎么知道?”白薇扫了一眼我微微隆起的小腹,其实我穿得宽松,不大看得出来。“你现在因为怀孕不能吃辣,或许坚持上十个月,也就遗忘那种感觉了。”

“有时候戒不掉或者戒掉,都只是因为缺少让你坚持的动力,或者缺少逼你放弃的压力。”白薇像个过来人那样语重心长又意味深长,我只能弱弱回她一句:“我觉得……好好的,没必要非戒不可啊……”

果然高智商的­精­英很容易变成­精­神病英雄,不就是吃个辣椒的事嘛,弄那么复杂­干­什么!

白薇一笑而过,也不在这个多纠缠了,转而跟我说起老家的事。

“你原来是哪所中学的?”

“五中。”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终于能提起兴致和她聊,“你跟秦征都是七中的吧,是同班吗?”

“是啊,文理分班后是同班。原来你是五中的,难怪之前我都没听过你。”

我摊手叹气说:“就算我是七中的,你也不会听过我的名字。你和秦征,估计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而我就是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那粒沙……”

白薇哈哈一笑:“你太夸张了,秦征是很杰出没错,我也只是芸芸众生。你都听过他的大名吧。”

“诶,当然,他可是考神,我们芸芸众生每次期中期末前都要拜他的。拜秦征,不挂科!”我双手合十,虔诚地念叨了两句,然后泄气地说,“不灵,还是挂了很多次……”

秦征家的奖状据说都用来当草稿纸,秦征家的奖牌据说都用来垫桌角,但这些都是普通,奖牌奖状一堆的人每个学校都有,真正体现出他是超神的一项纪录,是在省数学联赛中以几近满分的成绩摘下桂冠——甩了第二名二十几分。

秦征像传奇一样……

在一起之后,我终于知道,数学联赛甩第二名二十几分的传奇,也有七情六欲,天黑之后,月圆之夜,也会变身禽兽——有时候没月圆、没天黑都变禽兽。

白薇被我对秦征的描述乐到了,掩着嘴直笑。“你得有多爱他多恨他啊!和他在一起,压力不大吗?”

“很大。”我沉痛地说,“他有轻微洁癖,我本来很邋遢的,都是被他逼着改邪归正。”

白薇愣了愣,“我是说……你不会觉得他太优秀了,所以压力大吗?”

我也愣了愣,“他优秀,我为什么要有压力?”

白薇像要解释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那样费尽地说:“因为……一方太优秀的话,另一方至少也应该追上他的脚步,这样才不会拖彼此后腿,在夫妻关系、家庭地位上才能平等……”

我觉得卫翼真是大悲剧,摊上这么个­精­神病英雄,一辈子都在跟老婆跑马拉松,他得活得多累啊!

当然这种话我不会跟白薇姐姐说了,但是显然我俩不是一国的,如果让她知道我的真实想法,估计她会骂我拖女权主义的后腿,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于是我呵呵说:“你说得很有道理啊,不过具体家庭具体分析才是哲学的方法论,我跟秦征这样挺好的,他好,我也好。”

白薇嘴角抽了一下,­干­笑了两声:“是吗……”

我觉得自己有­精­英恐惧症了,还是我们家秦征比较平易近人,从来不会说一些飘在半空不着边际的话,自打他从了我,说话也越来越三俗、越来越有平民味了。

和白薇分别后,又在商场逛了一会儿,掐着时间差不多了我才打电话让秦征来接我,拎着大包小包回家。

晚上,秦征皱着眉看我整理行李箱,说:“周小琪,你这是回家,还是搬家?”

“我这一走也不知道多久,说是搬家也不为过啊……”我长长叹了口气,转过身在他肩窝蹭了蹭,“放心,我会留点私人物品让你睹物思人的。”

他掐了下我的脸,闷笑一声说:“记得每天打电话,不许经常玩电脑,不许晚睡,不许吃辣。”

“得了,我知道,党和人民在监督!”我拍开他的手,做最后的行李检验,他在一边说:“飞机上自己要小心些,下了飞机就打电话给我。”

我惊奇地看了他一眼,“秦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唠叨了?”

秦征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大概是摊上你以后。”

我这是该得意还是该愧疚?

清点完行李,洗过澡已经过十一点了。机票订的是下午三点,他也请了假送我去机场,因为时间不赶,也不用太早起,他倚在床上看杂志,也由着我闹他了,只淡淡撇下一句:“适可而止。”

也算他跟我相好几年了,竟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虽说已经过了比较危险的前三个月,但他还顾惜着我的身体,所以没有碰我。而我挟天子以令诸侯,不管怎么怎么他,他都只能无奈地任我怎么怎么。

这等福利,只有十个月啊!正所谓有花堪折直须折……

那朵花终于被折怒了,放下书,摘了眼镜看我,无奈叹息:“玩够了没……”

他有两三百度近视,只有工作的时候才会戴着无框眼镜,平添了几分淡淡的书卷气,平日里没戴眼镜,看人看物便有些模糊,因此会不由自主地微眯起幽深的双眸,专注地凝视对方,看上去竟有种让人怦然心动的魅惑。所幸他平日里在公司都戴着眼镜,不至于让女同事误会而芳心沦陷。

其实就算不误会,也容易沦陷吧……

我盯着他近乎茶­色­的瞳仁,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会出轨吧?”

秦征左边眉梢微挑了下,淡定答道:“不会。”

我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伸手来揉了揉我的脑袋,似笑非笑望着我。“我说什么你都信?”

“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欺骗我的不良记录。”我笑嘻嘻说,“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啊……”

他看似满意地微微点头,我尾音一转,“不过!必要的防御措施也是很有必要的!防火防盗防小三,我要是不做点什么,我怕你会以为我不在乎你没把你放在心上,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我觉得那样你会很失落很失落对不对?”他张口欲言,我又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你不用否认了!我知道你们男人要面子,所以都是口是心非的!我理解意会就可以了!”我这个深明大义的老婆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别擦掉哦……”

秦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低头看向我方才“玩”过的地方——一张白皙的俊脸顿时扭曲纠结起来,深情而绵长地咬牙喊我的名字:“周——小——琪!”

我瑟缩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小腹——嗯,腰身结实柔韧不会软绵绵又不会太硬邦邦。“还是你比较喜欢我用其他字体签名?”我很民主地征询他的意见,又想起一件事,很苦恼地摸了摸下巴。“不过我用的是短时间内不会褪­色­的笔……”

在­性­感暧昧的三角地带上方,我华丽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丧心病狂地马克了一下!

秦征已经长时间进入无语状态了,我肚子里有天子,不怕他一尸两命,所以放心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其实嘛,只要不去游泳,不跟别的女人过夜,也不会有其他人看到的。你看你老婆多体谅你,知道你会想我,就签个名字让你睹名思人,而且只有你能看到,别人看不到哦!”我附在他耳边轻笑着说,“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他忽地一转头,噙住我还来不及合上的双­唇­,右手勾住我的后腰,往怀里一拉,左手从上衣下摆探入,在我背上抚摸着,指间的薄茧让我轻轻颤栗。

我的身体,他比我更熟悉。

他的双­唇­在我颈间游移,喘息着轻咬我的锁骨,“十一我回去找你,还有一个多月……”

“嗯嗯……”我感觉到他的手在轻轻抚着我的小腹,又滑入大腿内侧。

我蜷起脚趾,咬着他的肩膀,喘着气笑道:“嘿嘿,枪带不走,子弹留下!”

秦征顿了一下,然后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一下我的臀部:“什么时候能正经一点!别教坏了孩子!”

我抱着他的肩膀哼哼唧唧,心想这可是沈枫教我的……

折腾到了一点多,他才将我揽在怀里入睡。我临睡前才想起白天遇见白薇的事还没告诉他,可是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唉,太久没运动了,累得不行,改天说也一样,说不说都一样。

虽然我总觉得,白薇像是话里有话,只是我听不太出来到底是什么话,但从我阿米巴原虫的直觉来说:被防火墙屏蔽掉的,多半不是什么好话。

目前我还没有杀毒软件,所以不宜挑战病毒。

有防火墙就好。

婚姻是投资,男人是股票

在男女搭配这个问题上,鲜花Сhā牛粪叫优势互补,郎才女貌叫资源浪费。

在基因遗传这个问题上,女才男貌才叫资源的优化配置,我和秦征的结合被我家小弟称为资源错位。

“从遗传概率来说,孩子比较大概率遗传父亲的­性­格和外貌,母亲的身高和智商。以后我外甥要是遗传了你的智商,你老公的外貌,那就是吃软饭的小白脸一个。如果是外甥女……”周家小弟周惟瑾不厚道地斜睨我一眼,“这世界上没那么多被门夹到脑袋的­精­英了吧。这事真是越想越悲剧。”

我们家重男轻女的传统从名字上可见一斑。我的名字,周小琪,大路货,在街上喊小琪,十个妞怎么也得有三个回头。周惟瑾就不同了,他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很有点二流言情小说男主角或者一流言情小说男配角的派头。我一直很羡慕周惟瑾的名字,除了被罚写各自名字的时候。

周惟瑾小我三岁,三岁是个坎。他小学毕业的时候我初中毕业,他初中毕业了我又高中毕业,中学六年都没碰到一起。他的青春期少了我这个大姐的合理引导,朝着不良少年的方向一路狂奔。我仍然记得他二年级我五年级的时候,他留着妹妹头,我剪了男发,看上去据说不像姐弟,比较像兄妹。放学的时候我去他班上接他,那群非主流都会起哄喊:“周妹妹,你大哥来接你了!”

这一句话就得罪了两个人。那时候周惟瑾小盆宇还羞涩得很,被人欺负了只会泪奔,我作为一个五年级的老油条,怎么都不能让几个小的欺负了去!作为一个优秀的少先队队员,欺软怕硬是优良传统,以大欺小是传统美德,作为一个有原则的少先队队员,我打那些小男生从来都是徒手的!

我多么怀念躲在我背后瑟瑟发抖的小周惟瑾啊,可惜不知道啥时候他突然入了邪教,理了个板寸头,打人像切西瓜,高中的时候我被人欺负,他带着一帮兄弟直接冲进我们学校,把那群女生堵在角落里,表演双节棍和胸口碎大石……

那一回轮到我躲在他背后瑟瑟发抖了,也终于意识到我家小老弟长成纯爷们。毕业的时候我带秦征回去见家长,他才上了一年大学,就像被大学上了四年那样苍老,故作深沉地和秦征握了握手,隐隐还有些敌意。

当然,我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是什么恋姐情节之类煽情的玩意儿,周惟瑾对秦征的感情和广大学生同胞是相似的,那是一种本能的阶级仇恨,来自学校底层差生对模范优等生的仇恨。这一点他真不如我心胸宽广,只有像我这样化戾气为祥和,才能打入敌人内部,化敌为友,构建和谐社会。

对于我的说法,周惟瑾嗤之以鼻:“是你被他打入内部了吧!”

我觉得,周惟瑾真被大学给上了,一开口就隐约能听到“雅蠛蝶”的声音。听说青春都有保质期限,那周惟瑾的青春就跟人民日报一样隔夜作废了。

我家在郊区,离机场半个多小时车程。周惟瑾把车开入车库,我掐着秦征下班的时间打了个电话过去,他那边听上去似乎很忙,我说了两句就挂断了。

周惟瑾帮我扛着行李,冷睨我说:“大琪,你真是个包子。”

因为他不屑于叫我姐姐,我又不许他喊我小琪,于是折中一下喊大琪。对于他这项指控,我讪笑认了。他又凉凉追加了一句:“­肉­包子打狗。”

周小琪打秦征,有去无回……

老妈陪老爸去医院做检查,俩老每半年都要例行检查一次,老爸最怕的事是人还没死钱花完了,所以拼命赚。老妈最怕的事就是人死了钱没花完,所以拼命花。用周惟瑾的话说,这也叫优势互补、资源优化配置,而且还为GDP做出巨大贡献。

客厅门开的时候,我正盘坐在沙发上边吃面边看电视,掀了掀眼皮看进来的俩老,我咧嘴抬手,说:“嗨!”

老妈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朝着我的脸就是一顿揉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现在才知道回来!”

我扯开她的手做活腮运动,说:“这盆水可是你赶着泼出去的啊……”

当初我和秦征还停留在纯洁的半糖主义初级阶段,说好听点叫各自保留一定空间和隐私,不黏在一起,说难听点叫他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即去。那时候我对他的感觉也停留在无可无不可的阶段,归根结底可能在于沈枫锲而不舍地给我打清醒剂,但是老妈更狠,她给我打超强粘合剂。

“男人就像股票,尤其是秦征那种,就适合低位入手,长期持有!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断买进,直到成为大股东!”

“一个被中石油套牢到台湾解放你都没解放的人好像没什么资格跟我谈股票……”我懒懒回了她一句。

结果被她连哭带唱斥责为不孝,我头疼地认输了,后来双方家长见面的时候,她已经和对方俨然一家人了,差点没那时就让我们把证领了——估计她现在都有些后悔了。

“爸妈不能养你一辈子,秦征这孩子,我看靠谱。”

吃饭的时候,老妈还在一边夸秦征的好,另一边问秦征最近在­干­什么。我老实汇报了几句,周惟瑾皱着眉Сhā嘴说:“不第一时间回来领证,算什么靠谱。”

我帮他辩白了一句:“他一时脱不开身,十月回来。剩下一个月了。”

老妈也帮秦征说了两句好话。果然丈母娘看女婿总是比较宽容的,她对知识分子的那种推崇是我们家其他三人所没有的。我们家学历最高的人是我,大学毕业。周惟瑾次之,大学在读。我爸第三,初中毕业。我妈,小学没毕业……秦征爸妈都是大学教授,书香门第,高级知识分子,老妈是本着优势互补的算计让我嫁给秦征的,但是周惟瑾以遗传概率论打击我妈,表示我们姐弟在智商上貌似都遗传了我妈。

老妈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就算遗传你妈我又怎么啦?能套牢别人也是种本事!”

她这辈子想生个知识分子当儿子的愿望是没能实现了,如今好歹算是有了个半子。她自诩认字虽不行,看人眼光还不错,坚持认为秦征是棵值得吊死一辈子的树。

我觉得等沈枫来,两个人能打死一个……

晚上睡觉前是秦征先打了电话过来,那时我已钻进被窝了。

“老秦啊……”我突生沧桑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自从毕业后,我们就很少分开这么远这么久了,习惯真可怕啊。秦征不是话多的人,大学那阵子正算是恋□热,他也很少发短信或者打电话给我,往往就是两个人一起去图书馆,他有课我没课我陪他上课,我有课他没课他在图书馆等我,那情形跟高中时候的先进带后进一样。后来毕业了同居了,抬头不见低头见,跟聊天比起来,他似乎更喜欢抱着我闭目养神……

“今天坐了那么久飞机,还不累吗?”秦征的声音在晚上听来有种低沉的柔和,很是催眠,我能想象他戴着耳机讲话,眼睛却仍盯着笔记本屏幕。

“还好还好……”我翻了个身,把床头灯调暗,在这样的环境里听他说话更加荡漾。“秦征啊,你确定你姓秦吗?你确定你不是我妈失散多年的儿子吗?说不定在医院抱错了,为什么她好像比较疼你啊?”

秦征说了一句话,登时把我的小心肝震得又酸又麻。

他说:“我疼你,也是一样。”

秦征同志,一名作风端正的党员,在我这个披着纯良表皮的女流氓的带领下,慢慢地腐朽堕落了。罪过啊!我这算不算挖社会主义墙角?

让挖墙脚行为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我们这一家!

我和秦征的孽缘,其实开始于很多很多年以前。嗯……后来我客观想想,那大概是他一开始不待见我的原因。

在回忆这段孽缘之前,我很有必要先去机场接一下沈枫。九月初,正好赶上学生开学,沈枫的英语培训机构冷清了许多,她也趁机打包来找我度假。

周惟瑾的大学还有两天才开学,因为他上的那所三流大学离我们家不过一小时车程,所以他仍然混在家里,沈枫来的那天,他打扮得很­骚­包地说陪我去接同学。我狐疑的眼神将他从上到下洗礼了几遍,恍然生出一种“我家老弟初长成,哪个少年不怀春”的感慨……

沈枫拎了一袋换洗的衣服就来投奔我了,周惟瑾收起他江湖大哥的杀气,戴上无框眼镜后倒也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他笑着跟沈枫打过招呼后,接过她的行李走在前面。沈枫附在我耳边低声问:“你弟弟?”

我点头说:“嗯,周惟瑾,我大一时候他也送我去学校,你们见过的。”

沈枫啧啧称奇。“真是男大十八变……”

我大一那年,周惟瑾刚上高一,身形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那叫一个青葱水­嫩­、我见犹怜。我们姐弟二人,他长得像妈妈斯文俊秀,我长得像爸爸浓眉大眼,小时候常被人认错­性­别,他悲愤之余剪了个板寸头。灌篮高手大火的那几年,他又开始换樱木头、宫城良田头、仙道头……高一那年,他刚好换到三浦台头。

可能有的人忘了三浦台是什么头了,就是被樱木花道一个灌篮灌到脑门上倒地不起还让樱木犯了个规的那个大个子——简单说,就是光头。

如今周惟瑾不刻意去打理头发了,他说纯爷们是由内而外的,所以头发就让他自由生长,如今短发乌黑柔顺,配上他那张尖下巴的死人脸和倒三角的狐狸眼,活脱脱像极了动画片里引发万人尖叫的流川枫。

从光头和尚变身流川枫,难怪沈枫说男大十八变了。

十八变少年在外人面前很会装门面,话虽不多,礼数齐全。他坐在前面开着车,我和沈枫在后座叽叽喳喳。

“枫枫。”我握着她的手,艰难地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啥?”沈枫愣了愣。

“我们家……嗯……比较夸张。”我斟酌着用一个比较委婉的词。

我说这话时,周惟瑾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

沈枫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笑着说:“有什么夸张的?难道你家还是龙潭虎|­茓­?”

她没把我的话放心上,是因为今天周惟瑾开出来的车是他自己用打工挣来的钱买的,他对这辆车爱如珍宝,甚于车库里老爸送他的成|人礼。

我对沈枫说:“我们家……很山寨。”

沈枫笑着点头,促狭地眨眨看我:“我知道。”

唉……知道为什么我那些喜欢山寨,那是因为有遗传的……

车绕了几圈终于到家了,花园门缓缓拉开,一向冷静自持的沈枫这时也张大了嘴合不拢,瞪大了眼睛,僵硬地转过头来看我,一字一字地问:“你,家?”

我点点头。

她合上嘴,淡定地问:“你爸是这里的管家?”

不怪她这么猜,朋友第一次来我家,都这么问。

你爸是这里的管家?你爸是这里的司机?你爸是这里的厨师?你是后妈养大的吧……

有个同学感慨说:“周小琪,你们家的门比我们家的地砖都多……”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家就四个人,却要住那么大的房子,九成以上的地方是空着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请清洁公司打扫一次,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妈一时脑袋发热,要盖一所山寨白宫。

我说如果她是陈阿娇,我爸就是汉武帝,这几乎就是盖了一座金屋给她,而且还不像汉武帝那么大老婆小老婆男老婆女老婆……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的时候,我仅有初中文化水平的老爸先是下海经商,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开始发展外贸。夫­妇­俩去了一趟美国,大开眼界,拍了一堆照片,回来之后我妈就异想天开地要鼓捣一尊自由女神像,只不过模特换成她自己,做了效果图出来看了之后,觉得实在影响市容,太毁人了,于是又改变主意盖了山寨白宫。90年以前,还没有山寨这个概念,知道白宫、看过白宫的人也不多,我读的是寄宿学校,长年呆在宿舍,对家里唯一的印象就是回声很大,从前门走到后门会累得趴下。有一次和周惟瑾玩捉迷藏,结果因为地方太大,我在自己家里迷了路,那件事被取笑了好多年……

如今我长大了许多,看这房子,感觉就没有过去那样仿佛庞然大物了。

沈枫到底是心理素质过硬,在最初的震撼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下人提着她的行李进屋,她跟在我身边,明显脚步比平时大了一点。

“嗯,我爸妈很热情好客……”我扯了扯她的袖子,“你不用这么僵硬。”

沈枫诡异地看了我一眼,“周小琪,你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长得这么五讲四美,挺不容易的……要是我,早腐败了。”她附到我耳边低声问,“老实告诉我,你爸是不是李刚?”

我喷她一脸狗血后,淡定地说:“你爸才李刚,你全家李刚。”

“真不是贪官?”不得了,她眼里出现阶级仇恨了!

我啐了她一口:“你爸才贪官!你全家贪官!哪个贪官这么招摇过市找双规啊!我爸是……”我顿了顿,面­色­凝重地开口,“暴发户……”

“啊哈?”沈枫呆滞了。

我低下头对手指,弱弱地说:“就是生在红旗下,成长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中,沐浴在党恩的怀抱里,成为先富起来的那群人……”我指天立誓,“祖上三代绝对根正苗红,成分贫下中农,有今天的一切都离不开党的栽培,我妈说要时刻不忘党恩,随时向党表忠心,一切跟党走,一定有­肉­吃!”

沈枫抽搐着嘴角说:“看你朴实的村样,没人会怀疑你的成分。自从秦征入党之后,你看他眼神都变了,你跟党跟得真彻底……”

我和秦征的家规就是改编自我妈的名言。“跟党走,一定没有错。就算有错,你也一定要抢先认错!”

秦征就是我的党,他的宗旨是全心全意为我这个人民服务,当我这个人民的公仆——至少白天在人前是这样的,晚上是他把我往死里蹂躏,我这个人民只有默默垂泪,嘤嘤哭泣……

我根正苗红、忠君爱国、热情好客的爸妈在宴会厅热情接待了来宾沈枫,双方就我不小心搞大了肚子这个问题进行深入探讨,在十月举行婚礼大宴宾客这件事上达成了高度共识。我妈表示,秦征自古以来就该是周家的女婿,现在的分别是暂时的,她始终坚持秦周结合原则不动摇,在这个问题上绝不妥协。沈枫对我妈的言论表示高度赞赏,认为这样的结合有利于两家发展,优势互补,互通有无,强强联合,为构建和谐社会做出巨大贡献……

基本上,新闻联播中间十分钟之领导很忙到此告一段落。

沈枫一席话把我妈哄得眉开眼笑,大有相见恨晚恨不能形成战略合作伙伴的意思,我急忙拉了她撤退,回到房间关上门,痛心疾首地说:“枫枫,我看错你了,你在我面前骂秦征,一转头就投向我妈的怀抱……”

沈枫一进屋就笑得直不起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周小琪,你妈太逗了!你们果然是母女!”

我无语望了天花板半天,一声长叹:“失败的胎教猛于虎,你说是不是……”

“不不不!”沈枫连连摇头,“你爸妈是我见过最可爱的暴发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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