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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不甘寂寞,这是人之本­性­。

这世上圣人没几个,要一个人从风光无限到杳无声息,那是非常困难的。

离相是开国功臣,也是权臣。自开国来疯狂为自己敛权,权势日益壮大,庆和三年后,与帝的磨擦日益激化。自古为官为臣,有权而不恋权,到位而不越位是座右铭,但是做到的,往往没几个。

不在激流中勇退,终是黯淡收场。

离相所拥有的坚实后盾,贵为皇后的女儿,官拜大将军的儿子与数不清的幕僚在一夜间,好似都土崩瓦解。

一切就那么抽丝剥茧一般地进行了。先是皇后涉嫌私放囚犯遭到了软禁;紧跟着,漕河封云骑贪墨一案起了个引子,朝中三分之一以上的官员都受到了牵连,流放,降职的,禁足的,静悄悄消失的……二日后,帝下旨斥责,湮州四处窜行为凶的流寇为何迟迟不清,离相官拜大将军的儿子领了圣旨后便匆匆忙忙往湮州剿匪去了;隔日,帝下旨,离相年老渐衰,念其开国有功,不忍其辛劳,特封为荫恩侯,迁陡至北仲县颐养天年。

离相很不甘心,不相信自己在几个回合之间,已经四面楚歌。可是紧跟着传来的儿子在剿匪过程中阵亡的消息,让他知道,大势已去。

十年的堡垒,崩塌于一夕。

他一直,太小看凰艳了。

不过,他还有一个皇长子外孙。他想,还不是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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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啬的咳症不见好,反而有加重的趋势。海京不敢怠慢,一大早又将太医挖了过来。

天刚朦亮,李啬夜里没有睡好,正要迷糊睡去,蓦听几声惊叫自外头响了起来。

才离开没多久的太医的声音惊慌失措地喊道:“海公公,快救命啊!大皇子他……”声音嘎然而至,紧跟着一阵兵器交接的撞击声。

“我杀了你们这班狗仗人势的狗奴才!离家是倒了,可我这堂堂正正风国嫡皇子还没死呢!你胆敢将一国之母丢在一边,跑来给个下贱的男宠治咳嗽,看我不废了你!”

“大皇子请息怒……内苑不准持剑,大皇子再不住子,莫怪属下无礼了……”

“滚开!”

李啬给吵得没法,才披衣起床,外门给大力地撞开,一柄长剑朝面门直­射­而来!

李啬略一侧头,长剑贴着他的面颊飞了过去,钉入床柱之中,余颤不止。

剑刃冰魄寒光直晃晃打在李啬眉眼之间。破门而入的小少年看到这一生最妖魅的一个境头:黑发如丝的男子,慵倦的情态,淡漠的眼神,在白­色­剑光笼罩之中,安静地看了他一眼,五指迸成拳头,侧过脸轻轻地咳了几下。

他是出生便长在云端的龙裔,何时曾受过这样漠视?愣了一下之后越发怒形于面。后头跟过来的海京一下子便抱住了他,哀求道:“小祖宗,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快跟奴才回去吧!"

那小少年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早先手中执着利剑,一群下人怕伤了人,只敢不紧不慢地粘着。此时一给抱住,便挣扎不开,只在嘴里一劲发出愤怒的斥责。

莺卫默默站在一旁,皇廷靖云骑的卫队长陆青空弯身行礼,一脸的尴尬:“卑职失职,请公子降罪。”

李啬微微一笑,朝他打量了一眼,道:“我没有官职,大人不必多礼。”指了指那个少年,对海京道:“放了他。”

海京一呆,那少年大力挣扎,趁着海京一愣神便挣脱开去,三二步冲到李啬面前。眯眼打量着他。

李啬也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但见他一身的龙形暗花图纹的青­色­绸缎,头戴金丝冠,额鬓旁边的头发扎成二根小辫垂在二侧。眉眼还有着孩童的稚­嫩­,却满盛骄横之­色­,此时更是乖戾不驯。

一个缩小版的凰艳。

李啬问他:“你叫凰昱?”

“大胆!你敢直呼本皇子的名字!你——”上去用力拽李啬手臂,却发现根本拽不动。不由气急呵责海京等人。

莺卫已经闪开了去,海京与陆青空聋子哑巴一样,脸垂向地下。

“你这个该死的男宠,比玉雉宫那个贱人还可恶!见了本皇子居然不参拜下跪?”

李啬问:“几岁就开始练开了?”

凰昱眼神凶狠:“要你管!”

李啬又咳了一声,轻声说:“剑抓得很牢,可惜握错了。”

凰昱小脸立刻涨得通红。

李啬说:“你把剑拔出来。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我就坐在这里不离开,十招内你若能劈中我的衣角,我就放你回去。”

“若劈不中呢?”

“劈不中,你就要吃点苦头。”

“不会劈不中,本皇子连你的狗头也一并劈下来!”凰昱铮一声,便将剑拨了下来。

海京紧张道:“主子……”李啬截住他的话:“出什么事,我一力承担。”

凰昱招呼都不打,呼一声便提剑刺了上去。

第一剑,剑直刺,李啬险险后仰,后背几乎平行床榻,轻松地避开了去。

第二剑,剑横削,李啬不仅不避,反而向前滑行,上身蛇一般自剑锋下面穿过。

第三剑……

第十剑也劈空的时候,凰昱软在地面,气喘吁吁,李啬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变化。

“你可服了?”

“我不服!”凰昱牙一咬,握紧了剑又扑了上去。李啬伸出二根手指一挟,剑刃弯成一道弧,嗡的一声,脱手飞出。李啬手一伸便捉住他的衣襟:

“你骄横无礼,鲁莽无知,我替你的父皇教训你。”

凰昱大吵大叫:“我不服!我不服!”

李啬手一伸,便将他自窗口仍了出去,扑通一声,掉入水榭里面。

海京与陆青空吓得面如土­色­,正要没命往下赶,李啬在倚在窗橱旁边,歪头看着凰昱在水榭里面扑腾,淡淡地说:“不准去。”

海京脚下没力,颤声道:“主子,大皇子他自小娇生惯养,可受不了这罪!"

李啬笑道:“水榭的水浅得紧,不会死人。你们给我等着,他若是自己爬不出来,就让他在里面呆上半柱香。和水榭里的金鲤做做伴儿。”

陆青空给李啬­唇­边一抹冷淡的笑骇得后背发凉。之前常听下面的人悄悄嚼牙,说这位新来的神秘主子­性­情放诞,行事常有出人意料之举,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稍刻之后,凰昱自己从水榭爬了出来,浑身直打跌,盯着李啬的眼神象在看某个妖魔。

他这一生,从来没遇过如此挫折。

李啬来到他面前:“不管你服也好,不服也好,我给你一句良言,回去把平时太傅教导你的那些,好好捋捋。”他微笑地揭开贴在他脸上的一缕发丝,凑耳过去道:“你的外公倒了,你背后的靠山没有了。昱皇子。”

凰昱的面­色­青白,眼里一片空茫。

李啬朝海京挥挥手,示意他将人带走。

海京哆哆嗦嗦道:“好主子,奴才先带他到上面换换­干­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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