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孩子必须跟我。"用不容置疑的口气放出今天这场谈话最主要的目的,季钦开始细细观察起坐在身边的女人。
单是看她的眼神,他就足以摸透她所有的心思。连潜台词都一清二楚。
先是不可置信。--他怎么会知道。
再是怒意灼灼。--他派人调查我。
而后惘然无依。--我应该怎么办。
再往后……
再后,他想了许多种她可能会有的表现:诘问,反驳,哀求,拒不承认……
但偏偏是他料不到那一种。
情绪大起大落后,居然连个爆发点都没有就无声无息了。
她只是别过脸去不再看他,默默观望起车窗外面的风景。
这算是什么?无声的抵抗?他在心底发出一声嗤笑。
不管她想耍什么心机,对他来说都没用。
她根本斗不过他。他正是这座城市里为数不多可以呼风唤雨的人之一。
面对着她,他拥有绝对的优势和高姿态。
"开出你的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会满足你。"
他一开口就狠狠推了她一把,让她跌坐在标注着交易的冰冷天平上,砝码随便她加。
只可惜使出的力气就像打在棉花上,不见效果,更没有回应。
她稳坐如故,依旧看窗外风景,缄默不语。
季钦并不恼火,甚至有些放下心来。
这样的反应总算转回到他所能够预知的范围之内。
算来算去,主动权总归还是有一部分掌握在她手里,他早吃准了她会拿乔。
既然太强硬的她吃不消,那就不妨来些软的,细水长流地任她消化。
反正他有的是资本跟她耗。就这么一直耗下去,难受的总不会是自己。
"还弹钢琴么?"
直戳软肋的温柔。不是惯常手段,他用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满意地看着她身子细不可见地抖起来,面上仍是一片强作的镇定。
"我记得你在洙大时虽然主修经济,最大的兴趣其实是音乐。不仅如此,而且颇具天赋,声乐班的老师,教过你的都非常欣赏你。就算不继续读研,转向这条路深造也不无可能……"
条理分明,连停顿也计算精准。
她用余光感受他投递过来的幽深一瞥。
"当时你半途申请离休,学业废弃。毕业后又立刻登记结婚,半年后有了孩子,之后一直忙于工作赚钱……其实你心里一直没放下过少女时的梦想吧?"
娓娓道来的声音,更像是一种无形的诱惑。
"我可以送你出国继续深造,只要你愿意。"调整语气,自认做足铺垫,他终于转入正题。
"国外最好的音乐学院随你来挑,你应该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她闭了闭眼,睫毛轻轻地颤。仍是不为所动的模样。
不自量力。他在心底下出这样的定义给她。耐性在封闭的空间里慢慢流失。
"当然如果你想继续攻读经济学位,我也会不遗余力的支持。至于金钱方面,你可以先开个数目,大小不限。以后花光了或觉得不够用的时候,随时来找我。"
此刻他开始摸不清她的胃口,只能用商量的语气一步步引诱。
她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睁开双眼,望向外面较远的地方。
他顺着她远望的方向看去,那里只有一片碧绿的草坪。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在上面驰骋,似乎正在进行一场简易的球赛。
季钦皱着眉头收回目光。这场自说自话式可笑的独角戏他已经受够了,应当尽快得以终止。
没有谁能一再这样挑战他的耐心。他已经尽可能做出最大的让步,这女人到底还想怎样?
"管小姐,做人要现实一点,适可而止的道理想必你是明白的……"
"季先生,请不要用你谈交易的口气跟我谈这件事。"
他怎么也想不到管陶会有打断自己的勇气,而且一出口就咄咄逼人,一反刚才柔顺安宁的模样。
几乎是无意识的,口气就恶劣起来,未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
"难道管小姐以为实质说来这不是一桩交易?"
"交易?"管陶怒极反笑,重复着他的话,"季先生总不会以为,我坐在这里这么久,是为了跟你讨价还价的卖儿子吧?"
【2】
针锋相对,丝毫不让。这才是面前这个女人的庐山真面目吧。
季钦恨恨地想。眼色微沉。
对方却毫无自觉性,仍没有要罢嘴的意思。
"那好,就算是谈交易,也该拿出谈交易的样子来。迄今为止我从季先生这里,完全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嘉嘉的许诺和保证,你让我怎么心甘情愿把儿子卖到你手上?"
灼灼的目光逼视过来。原来她并非不敢直视他。
"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最好的治疗。"
面无表情,连犹豫一下也未曾,冷峭的唇里一连吐出三个"最好"。
很物质,很现实。但的的确确都是她给不起的。
其实他并不如表现在外的那么凉薄,他连嘉嘉的病都一清二楚,调查出生日期时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的吧……
她轻轻低下头去,嘴角牵扯出一个微弱的笑容。
"可惜,他不需要。"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嗯?"
她一抬头,对上了季钦疑惑的目光。莞然一笑。
"这些他都不需要。比起被高级轿车接送着出入市郊的别墅,他会更喜欢在市中心的草坪上打滚撒欢。"
她的手指轻轻一抬,指向刚刚她一直望着的窗外。"看见了么,那才是他想过并应该过的生活"
不容置疑的语气,她也会。
可没有任何得以倚仗的资本,她凭什么如此的底气十足?
眼稍微微眯起些。他看着她,居高临下,依然倨傲。
"应不应该,你说了算?"
轻勾的嘴角透露着似笑非笑的讥讽,无形的压力却陡然间落了下来。
男人这样的姿态,最是让人招架不住。
她搭在裙摆上的手一动也不曾动,那底下实则已经汗湿一片。薄滑的料子紧密贴在掌心,泛起一丝冰凉的触感。
"无论这种生活状态他满不满意,现在或者将来,他都只能跟从,没有选择。因为他解斯嘉是我跟解千阳养出来的孩子。"
口气却不像是暴露出来的那份强作的镇定,从骨子里透出决绝的意味来。
"你说我儿子,是你跟解千阳的孩子?"
季钦的眉头终于无可抑制地高高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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