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面只有一座三层高的小阁楼,左右通道极是宽阔,桑哥瞧得对方来势汹汹,心下不禁一凉,敌手的火烛尽数设在中央,前后驱赶甚急,为首一个白衣少年右掌托举,一静一动,身后数百人俱随差遣,想来这少年定乃此行之主。连城剑抚了抚阿浪与身旁众兄弟,低声说道:“咱们先按兵不动,且瞧来人身份”阿浪瞥了瞥桑哥,笑谓连城剑道:“连大哥,依我看,定是咱们的救兵来啦”连城剑口中想说“但愿如此”,四字未吐,但听为首那白衣少年唤自己道:“连兄,小弟救援来迟,还请见谅”这句汉语不生不熟,有些南国口音,连城剑等听罢心下却大为振奋:这数百汉人果是自家援兵
连城剑忙拱手回应:“不知是哪一路的豪杰前来援助,连某尚敢请教”这时桑哥缓缓指挥蒙古兵暂定不动,否则那白衣少年携众倾力杀来,恐成破竹之势。白衣少年徐徐奔近,烛火闪耀,他面目已绽无遗,原来是:身长八尺五,秀发披肩,额束紫金琉璃带,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满副勃勃英气,上身白衣拦腰,下身玉璋暖靴,左手拿着把青溜溜的宝剑,隐有三尺半长短,似才弱冠之年,他左手一举,挟下宝剑视为号令,数百人霎时止步,周围忽然静悄悄的,桑哥默然不语,只待对方先动再作部署。
白衣少年笑道:“哈哈哈,多年不见,连兄竟将我忘记了可记得白雪寒梅,翻浪秋水。逾冬融阳,手足同归。这句话”连城剑两手一合,朗声应道:“呀记得记得,原来是贤弟你来啦”既然互称“兄弟”,想来早已熟知,当前形式虽甚险峻,两个却均不作理会,立便四手相握,扶臂共庆。桑哥乘此良机吩咐手下道:“放箭”蒙古兵得令之后,前军忽撤,弓弩手瞬间尽数前压,“嗖嗖嗖嗖”,箭声一发厉过一发,连城剑与白衣少年不及防备,头顶登时冒出百数支利箭强弩,救援的众人倚多为胜,不待白衣少年号令,风似地朝蒙古兵扑去,连城剑与白衣汉子身在箭雨之下,只得运功抵挡,然而蒙古兵箭发更新极快,一队射毕,另一队立刻张弓,阿浪在外瞧了,幻影通行步踏出如云,竟奋不顾身堕入箭雨中,连城剑与白衣少年大为惊异,而后均很感动,阿浪呼道:“两位小心啦,在下来助两位一臂之力。“言讫,即施展啸音诀神功,两足一蹬,满胸声浪全往蒙古弓弩手扑去,这一招名为“惊涛骇浪”,气运经络之后成两股浑厚的气道,化作如涛似浪的声形,遂在电光火石间喷勃而出,前端蒙古弓弩手正值撘弓,猛地受了阿浪的啸音诀一击,加上援兵不住四下“滋扰”他们齐整的阵型,蒙古兵正前方渐有个半丈宽的缺口,连城剑与白衣少年不及谢过阿浪,寻隙抽身便去,阿浪再以“弹指神功”击打弓弩手,尽力为援兵突进赢得佳时nAd1(白衣少年身形迅捷,手里的宝剑忽忽两下便杀到弓弩手旁,手起剑出,倏地刺中了一个蒙古兵的左肩,这时与阿浪杀到一处,忙称道:“兄弟你内力深厚,方才多亏你那一声长啸丁某感激不尽。”阿浪正挡箭雨,断断续续听得有人说话,回首一望,见乃白衣少年,立道:“兄台哪里的话,你肯涉险到王府来救连大哥,绝乃好汉义士所为,从此就是在下的朋友。不必谢了”白衣少年道:“既是如此,咱们杀出王府再说旁的。”阿浪听这白衣少年声朗气和,面相也俊俏无匹,蓦然想起范奇峰来,一个转身,只瞧三支弓箭射向白衣少年,他义怀骤增,想也不想即斜地里腾身而去,白衣少年躲过两支,看得阿浪不畏凶险搭救自己,稍有迟疑,却见第三支箭竟从阿浪的右臂穿Сhā而过,但听“啊”的一声,阿浪臂上衣袍穿破不止,皮肉也难自全,刹那工夫,肩上膀上已浸有血迹。白衣少年教人扶了阿浪,大喝一声罢,右手五指一并,朝上空挥舞了片刻,所携援兵顷刻间奔走游动,围成两圈三圈的波浪形状,每一圈都密不透风,弓弩手这时已被先前的援兵冲散开了,白衣汉子此际摆出这套“波浪阵型”,教桑哥等满心不解,连城剑杀到蒙古兵盾甲兵深处,虽然已陷入险境,只因功力极为出众,三两下遂将盾甲兵拍散瓦解,身后跟着数十人也愈战愈勇,直将桑哥等逼得全力撤往东南方。
连城剑正当乘胜,却不倚力穷追,回首望见援兵火烛闪亮处,见数人正扶着阿浪,心道:“莫非那位兄弟受了伤了还是赶紧杀出西门。”主意一定,忙传令手下:“撤出西门”与白衣少年会合一问,他点了点头道:“那位兄弟为我挡了一箭,咱们先带他出去疗伤。”连城剑与白衣少年立时奔至阿浪身旁,齐问道:“兄弟你怎么样啦”阿浪抚着擦伤的右臂,忍痛笑道:“哈哈哈,两位兄台不须担心,你瞧我身材如此雄壮,区区一支箭,怎能伤我”连城剑与白衣少年相顾一凝,不约而同扶起阿浪,白衣少年道:“兄弟你救命之恩,丁某没齿难忘”后面说了一大通,阿浪臂上鲜血已流了许久,只觉口中越来与干燥,周身越来越是寒冷,眼前越来越暗,接着一片模糊,白衣少年与连城剑又说了些甚么,他半句也没听清,隐约感到自己后来似乎被人抬了起来,跟着身子如若在半空里飞翔,十来声烟花巨响之后,便彻底晕厥了过去
俄而晨露塞途,晓风柔弱nAd2(想来昨夜在王府“杀”得天翻地覆,终归是救出了紫宸的兄长,阿浪心头还是极为欣慰,摸了摸右臂的伤口,“咦”的一声,“怎么不痛啦难道哦,昨晚我痛晕过去,多半连大哥和那位丁兄合力治好了我的伤”揉了揉眼睛,“呀我这是趟在哪里”
阿浪环顾周围,发现自己趟在一张四方四正的暖床上,屋子里的布置极为简单,只有木桌和木椅,桌上摆好了一碗茶。阿浪笑道:“哈哈,此处多半是一家客栈”猛然想到紫宸,起身推门便出,却见屋外大雾漫天,瞧不清任何景象,四下里静谧得有些诡异。阿浪忙唤道:“紫宸,紫宸你在哪里”自然没听到一声回应,他只好冲入大雾中,摸索着往外走去,这时雾气渐渐散开,阿浪沿着一条小径徐徐踏步,又叫了十来声紫宸的名字,依然杳无音讯,只好打开院子的大门,定盯远望,眼前竟然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花木正盛,虫鸟低鸣,“这这不是嵩山青岗寨么”阿浪惊问道:“难道眨眼功夫,我居然回到了嵩山”看了一眼青岗寨,前路隐有一个少女的身影,阿浪抹了抹转角的雾气,笑道:“兰泽多芳草,所思在远道哈哈哈,是娈儿姐姐是娈儿姐姐。”接着奔出院子,在青岗寨四周找了个遍,喊了无数声的“娈儿姐姐”,却终究没有回应,正如呼唤“紫宸”时的样子。阿浪摇了摇头,心道:“先进二叔吧问问师父他老人家的消息。”正要转身,青岗寨前似有万马奔腾、黄沙滚滚的情形,阿浪大感诧异,疑心自己是在睡梦中,正欲举手拍打自己,忽见对面一匹骏马飞速驰来,马上坐着一个方脸和尚,阿浪凝神远眺,这方脸和尚不是别人,正是此前梦中挟持鲁娈儿那人,阿浪想起那次梦中场景:这方脸和尚最终会将一把利刃Сhā进鲁娈儿的心窝。他当即失魂落魄,声嘶力竭地叫道:“放了娈儿姐姐放了她放了她”这几声吼运用了啸音诀的内功,当即震得周遭鸟兽狂飞,却在同时听得一个轻柔的声音:“阿浪,你没事吧你做恶梦了”这声音传入耳中,他心下一酥,便挣脱而起,此时两眼缓缓睁开,才知原来此前自己身处梦境中。真正说话的人乃是紫宸。
紫宸穿了身藕色长衫,肩上戴了件披风,金钗横Сhā,两颗眼珠温润含水,面容娇俏,甚醉人心,阿浪不觉两眼一睁,便能瞧见“秀色可餐”的容颜,当即心情大好,却也将梦中对鲁娈儿的忧心之情暂抛脑后nAd3(未等阿浪开口,紫宸即柔声道:“你终于醒啦”阿浪这才瞧了瞧四下的情形,自己又在一间小屋子里,屋里的布置依然如方才的梦中一般简单,只是有紫宸在身旁,情形自然又有所不同。
“紫宸,我”阿浪不知发生了甚么事,只记得昨晚被晋阳王府的弓箭擦中之后,不到一刻便昏睡过去了∠宸坐在床沿上,教阿浪先别起身,阿浪微觉右臂酸楚,半点力也提不上来,问道:“紫宸,如今是甚么时候了对了,连大哥他们”紫宸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大哥啦,我们都安全撤出王府了。现在是第二天的清晨,你瞧外边。”阿浪探头一望,透过虚掩的门窗,感到阳光斜射的丝丝温暖。
紫宸道:“幸好北寨的杨寨主带了疗伤的金疮药,否则否则你就凶多吉少了。不过,你的内功也救了你否则金疮药再好,也保不住你的手臂了”阿浪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紫宸。”紫宸见阿浪苏醒过来,神色也徐徐恢复,霎时喜溢眉梢,一头说道:“你等等,我一会告诉你。”一头转身去小屋的木桌上端来一碗黄绿黄绿的汤水,似乎是一剂汤药,阿浪问道:“这是甚么”紫宸道:“这是疗伤的良药,我先扶你起来喝了它”说着间缓缓扶起阿浪,拿着调羹,便要喂他喝药,阿浪微微一笑,心道:“从前只有师父和方丈会喂我喝药”紫宸素手纤细,指若葱削,两人靠得很近,鼻息微出,彼此均能清晰听见,她抹了些胭脂,加之身上本有些少女的清香,一阵阵散发在小屋子里,阿浪闻过之后,不觉已有飘然之味。
阿浪面生霞光,紫宸腮边亦泛晕红,两人虽都已涉足武林,原说武林中人豪情为先,从不拘泥尘俗,但论较年纪,两人均属年少青春,一个血气正盛,一个情窦初开,羞赧之意溢于言表。阿浪三两下喝光了汤药,忙低声谢过紫宸,紫宸平日甚有巾帼之风,目下却羞答答地回他道:“不用客气,你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昨晚还让你受了伤。”阿浪笑道:“哈哈哈,紫宸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况能救出连大哥,我从此多了一个好朋友,往后江湖行事,又多一处方便之门,岂不乐哉”紫宸放下了碗,阿浪又问:“对了,我晕厥之后发生甚么事啦按照你的部署,你是在南门,遇着危险了么你有没有受伤”紫宸道:“我没有受伤。你被鞑子射了一箭之后,我大哥就带着大家杀出西门,正好这时西门屯香里的四位寨主得了讯号,加上我表哥早就全力攻取西门,大家便与我大哥里应外合,一会就攻破了西门,大家从西撤走之后,我大哥就朝夜空放了烟花讯号,我看到之后,知道我大哥和大家都已经安全离开王府,就借故从鞑子王爷和那个朝廷官员桂完泽身前溜走,那些所谓的山西百姓都是我花重金请来助阵的后来我和大哥他们在约定的地方会合,鞑子也没派兵出来追杀我们,我见着大哥自然是无比的开心,却却没见着你”说着说着两眼有些泪光。
阿浪笑道:“你不用难过啦,我不是在这么你后来自然是见我受伤晕厥,很担心我”紫宸点了点头道:“我是很担心你,按理说一般的弓箭只是擦伤臂膀,你内功极好,应当不会昏迷过去,但鞑子用的弓箭全抹了一层,叫做冰露醉心散”阿浪忙道:“难怪我中箭之后,只觉体内寒冷无比原来是中了冰露醉心散。”紫宸接着道:“这虽不能教人立时毙命,一般人中毒之后却未必只是晕倒而已,鞑子近年来为了剪灭天下各地的义军,通常会在弓箭上抹一层冰露醉心散,义军中大多数人并没甚么内功,这冰露醉心散便能教内功低弱之人受寒而亡”阿浪“哦”了一声,“我之所以只是晕厥过去,全是因体内功力的庇护。只是昨夜许多兄弟内功未必与我一样,那时鞑子的弓箭如雨如云,众兄弟或为当场射亡,或中了弓箭上的毒。”紫宸叹了口气:“昨夜点算伤亡的弟兄,连家庄共折损了六十人,梅花岛折损了五十人”
“原来折了这么多人手”阿浪也感叹稍时,忽而问道:“梅花岛紫宸你是说昨晚有梅花岛的人”紫宸望着阿浪,指了指他受伤的右臂,说道:“梅花岛的人为了我们连家庄而牺牲,你也为了梅花岛的人受了重伤◎晚你救的那个穿白衣的公子,就是梅花岛岛主丁灏。”阿浪从前听师父说起过梅花岛的事迹,只知梅花岛在遥远的南海,那里梅花常开,风景如画,岛民淳朴善良,几乎与世无争,世代以丁姓传人为岛主,拥有兵甲卫护,一面力保岛上百姓的安危,一面守护丁氏的世袭祖业,从属中原武林盟会,祖传翻浪剑法与神剑们的碧波微浪剑法并称剑中双璧,当日秦衷一与姚箫、吕珍、少商平、刘御曾说起过梅花岛的往事。
阿浪赞道:“原来那位丁兄便是梅花岛的岛主,难怪你之前说有个武林神秘人物要来助你一臂之力,还说路途遥远,居然正是梅花岛岛主。丁兄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武林世家梅花岛的主人,真是不得不教人佩服呀”紫宸忽道:“你要记得,你救了他一命,他还欠你一个人情”阿浪笑道:“哈哈,不用了不用了,丁兄他肯千里迢迢从南海赶来帮助连家庄,信义自不多言,我与他一见如故,能做个好朋友,当夜举手之劳,又何必挂在心头呢”口中嘀咕道:“听师父说丁家的武功十分出众昨夜丁兄身手敏捷,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紫宸打断他道:“你和他很谈得来么”阿浪道:“四海之内皆兄弟。”紫宸嘟了嘟嘴,隐有一丝不悦。
阿浪半晌又问道:“紫宸,我们如今在何处”紫宸道:“我们昨夜好不容易逃出了大都,多亏大都的朋友暗地里帮助,一路往西,如今已在大都西面两百里外的小镇上,鞑子应该不会追过来了”阿浪惊坐而起:“你是说,我们已经离开大都两百多里了”紫宸拍了拍他道:“你不用担心,先好好疗伤,放心吧我已经教人暗中去接昆生师父了。”阿浪正想着昆生的事,听她说来,当即笑道:“好啊,那真是多谢你了”紫宸摇了摇头,忽然间双眸闪动,柔声道:“当说谢谢的人,应该是我,是我拉着你,让你帮我做一件又一件的事,本来我大哥的事,是和你没干系的,我却害你受了重伤,还须疗养很久才会痊愈,我知道你在大都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完”她声音微弱,阿浪越听越是喜悦,臂上的伤不知不觉已好了大半,他本来想在镇国侯、晋阳王府打探师父或者圆德大师的下落,听紫宸说完,那还敢“责备”半句只好稍后再做打算,却想如此一来,见着昆生以后,则必悄然赶回大都,去做未了之事。
紫宸又道:“你先前说起过快活寨的事,我昨晚已告诉我大哥了,他说只好下次再登门拜谢快活寨的英雄”阿浪心道:“正好娈儿姐姐和孟大哥他们也不在寨中。”当即点了点头,问知连城剑、丁灏以及魏劲夫等人是否安好,紫宸说他们几人目下一并去处理几桩琐事,稍后便来相会,此行除了那一百来人战死王府,就只郑笃恩身受重伤,此刻依然未醒,众人决议在小镇暂歇两三日,待调理妥当再赶往山西大同。阿浪笑道:“紫宸你放心吧,我今日歇得片刻,明日就能在小镇上生龙活虎地行走。”紫宸道:“昨夜我大哥和丁灏轮流陪了你一夜,等你康复之后,你们三人可举杯欢庆一番。”阿浪道:“有劳连大哥和丁兄了,一会等大伙回来,我再一一道谢。”紫宸嫣然笑道:“那好那好我先去看郑先生了,一会吃中午饭再来找你。”阿浪虽起不了身,瞧了紫宸的笑容,心头实在甜如抹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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