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司空剑去和另外一个人会和,去和主谋者交谈。这样至少让他有点线索。但他却又很希望司空剑只是去兜一圈,一点也不可疑,让他觉得这都是他自己在胡思乱想,胡乱猜测。人,有时候岂非就是这么矛盾?
司空剑没有兜一圈,而是直接进了风新城。
风新城的城门很高。虽说很高,但对于御空而行的修真者来说,却一点也不高。甚至连守城的士兵都绝难发现司空剑和冷庭殊这一前一后的身影进了城。
现在已是春天。风新城又如当年。满城嫣红,落英缤纷。夜凉如水下,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清幽的馨涩。
白天,这里当然是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但就算夜里,风新城也并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地方。
城中心最繁华的地带,依旧灯火通明。青楼、餐馆、客栈。依旧人流不少。这便足以诠释了一个古城的繁荣昌盛。
司空剑进了城后,哪里都没去,而是直接来到了城中心。
他到底要去哪里?
冷庭殊不解。
直到司空剑进了一家青楼,冷庭殊才有了答案。这个答案,无疑让冷庭殊最是惊讶,更是哑然。
惊讶的是,司空剑去的居然是青楼!
哑然的是,那青楼岂不正是小荷刚刚买下的?岂不正是冷庭殊如今的住处?
难道司空剑是来找冷庭殊的?难道司空剑知道冷庭殊躲在这里?是不是真的有人跟踪了左洛,发现了冷庭殊的行踪?
冷庭殊突然发觉手心里全是汗。
不对。如果是这样,司空剑没有必要在子夜跑过来。
冷庭殊不想再猜测下去。因为他的人已经进了青楼。虽说他还是冷庭殊不错,但他的面貌却已不是。若是他此刻去照镜子,一定连他自己都会陌生得叫出声来。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个看上去满面沧桑、历经磨难的老江湖了。
小荷的青楼着实大得很。光是底楼就可以挤下几十个人。
一进门,围上来的自然是胭脂味浓得呛鼻的青楼女子。而令冷庭殊更奇怪的是,司空剑对青楼似乎一点也不陌生,搂着一个女子就直接上了楼。那女子也似乎也对司空剑并不陌生,嗲声嗲气,似乎很熟的样子。
冷庭殊的目光一直都跟着司空剑的人。直到他上了楼。
只不过,从冷庭殊进门起,围着他的女子就不少。总是纠缠着要和他喝酒,同他进房。
冷庭殊索性坐下了,要了一壶酒,要了一个姑娘。
就连他自己也突然觉得有趣得很。他竟在自己住了不少时日的青楼里当起了嫖客。
在这种的情形下,若不想让人起疑心,也只能不断地喝酒,不断地和那女子谈心。
所以,他就这么坐着,等着。直到过了半个时辰不到,冷庭殊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心也谈得够可以了,才见到了司空剑从楼上下来,出了青楼。
冷庭殊当然是要跟上去。但他自己也知道,绝不能跟得太紧,也不能跟得太明显。
片刻后,冷庭殊便付了账,出了青楼。
人一出门。冷庭殊便看见了司空剑的身影已在空中。待到司空剑离他有些远了冷庭殊才急忙跟了上去。
可就当他们出了风新城,到偏僻的城郊时,司空剑却突然不见了。
不见了,是不是代表冷庭殊已经跟丢了?还是说冷庭殊已经被发现了?
冷庭殊突然有些焦急,就在他开始有些狐疑的时候,他却突然感觉到他身后很不对劲。
是杀气。暴戾的杀气。
冷庭殊想回头,却似乎有些来不及了。因为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雄劲的掌力正从他背后袭来。
如此惊人速度的偷袭,早已封死了几乎所有退路,更别说躲过去。这般雄厚的掌力,只要一掌,便绝难生还。
只可惜。这一掌对付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冷庭殊。
一个在越是紧张的时刻越发冷静的冷庭殊。
他并没有转身,却是用尽力气,急速跃起,躲过了这一掌。这一瞬间,若是速度上慢了丝毫,冷庭殊也绝不可能躲过去。
躲过这一掌后,他的人迅速落在地上,手里已经多了一把玉笛。
对方偷袭已经失败,已经被冷庭殊察觉,若是再攻击,就不再是偷袭了。
冷庭殊转过身子。
偷袭的人当然就是司空剑。他冷冷道:“谁派你来跟踪我的?”
冷庭殊的易容显然很成功,因为他已经躲过了司空剑的眼睛。
第三章
冷庭殊道:“我自己。”
玉笛已紧握在冷庭殊的右手。在冷庭殊一道炉火青纯的真气注入那一刻,临清玉笛便瞬间闪起淡淡的光晕。那一圈光晕就如同星光那般璀璨,缓缓流动地环绕着玉笛。
如此妖娆华丽,看得司空剑都有些怔住了。
若是按辈分,司空剑本是冷庭殊的曾师伯。但此刻,若不想被揭穿,冷庭殊就绝不能客气。他此刻只恨不得赶快逃走,赶快逃离这种让他浑身不舒服的处境。
只可惜他不能。
因为司空剑此刻根本就没有想让他逃走的意思,甚至早已有了要杀他的决心。在这种情形下,杀气早已经掩盖了一切。只要冷庭殊动一下,司空剑立即就会发动攻击,他本就早已蓄势待发。所以,若是想走,除非打倒司空剑。
冷庭殊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不动。只要司空剑不动,他也不动。高手对招,本就无需太花梢,一招之差,或许就足以决定胜负。
司空剑突然冷冷道:“你为何跟踪我?”
冷庭殊道:“你认为我一定会说?”
司空剑道:“你或许不会。只不过,不说你就一定得死。但若你说出派你来跟踪我的人,我或许会考虑只要你两条腿。”他的语气虽并不尖刻,但他说出的话却比任何语气都要尖刻得多。
冷庭殊突然发觉的手心已经沁满了汗。任谁都知道,仙踪峰的三大长老都已修入了仙履天经。都有太乙清经九层的功力。遇到这样的敌人,是不是足以另人胆寒?是不是正走在了生死的边缘?
冷庭殊虽并不畏惧,但他也实在后悔自己太粗心。他突然问:“你怎么发现我在跟踪你的?”
司空剑若是面对的人是别人,他一定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若有人想跟踪他,似乎没有多少人能躲过他的察觉。但此刻的他却没有笑。因为这本就不可笑。因为他自己也清楚得很,他此刻面对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能跟踪了他这么久才让他发觉的人,实在很少。
“你不该喝酒的。因为我从不喝酒,所以我对酒鬼敏感得很。只要沾过一滴酒,我都能察觉得到。况且你喝的并不少。所以,你的酒气实在很重。”
冷庭殊终于明白。这本就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后悔,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一定得打么?”
司空剑冷冷道:“除非你说出来。”
冷庭殊当然不能说。他跟踪司空剑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查出预谋仙踪峰的人。对一个仙踪峰的长老说出这样的解释实在是最可笑不过的事了。所以他不说。所以他沉默。
司空剑没有带剑。若是一个人去的是青楼,身上怎会带着剑?
但是,无剑又怎样?一个内功修到仙履天经的人难道一定要依靠剑?
不是!因为司空剑此刻没有剑,但他的人却似乎胜过任何利剑。他绝不是喜欢废话的人。
他的掌力已经击出。在冷庭殊沉默了一下后就已经击出。
一道白光绚丽得胜过了流星。速度似乎也追上了流星。
冷庭殊没有躲。因为这本就很难躲。
临清玉笛的笛孔已经在嘴边。六指也已经按住了宫商角徵羽。
潇潇发丝如柳条般飞扬,被白光卷起的飓风吹得有些凌乱。
突然,笛声响起。
悠扬而萧瑟的笛声。
剑气!
潇潇细雨般的剑气!
剑气忽然将白光化作乌有。
大敌当前。冷庭殊虽不想战,却也已经不得不战。他不想败,所以他全力以赴。仙履天经第二层的威力忽然在这一刻被冷庭殊发挥得淋漓尽致。
白光一道接着一道地袭来。正如同电光闪华。
笛声也越发高昂。越发响亮。
剑气一道一道地将白光击灭。
片刻间。四周的树木已经倒下了一大半。
司空剑忽地跃起一丈高,躲过了重重剑气,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人突然已经出现在了冷庭殊身后。
冷庭殊并非没有发觉。
但司空剑的速度却偏偏快得另冷庭殊不得不惊叹。在司空剑出现那一刻,他的右掌已经出击。一道白光早在他跃起那一刻就已凝聚在掌心,他等的正是这一刻。
冷庭殊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经验远远还还不如久经大战的司空剑。这一刻,他除了迎上这一掌,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两掌相击。击出了黑夜瞬间的白昼。击出了苍茫大地的怒吼。
待到那黑夜又变回了黑夜,静寂又回到了静寂。
当所有的一切都散去,胜负便已揭晓。
冷庭殊急促地喘息着。他胸前已经被鲜红的血染透。但他的人却还是站立着的。
这些血不是别人的。却是司空剑的!
是司空剑在倒下那一刻喷出的血。
倒在地上的司空剑冷冷的望着冷庭殊,眼神中透出了太多的惊愕“你到底是谁?”|
冷庭殊没有回答。他突然坐下,望着星空沉思。似乎连他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我是谁?
我到底是叫冷庭殊,还是柳轩筠?
他突然坐到了司空剑背后,双掌一推,一股真气打入司空剑的体内。
司空剑却突然冷冷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你?”
冷庭殊没有回答。
司空剑的伤使得他实在是动不了。他突然又道:“你的人皮面具是找王三做的?”
冷庭殊突然也有些惊讶。但他依旧没有回答。他回答不了。因为他正在运功。
冷庭殊本就耗去太多真气。此刻却再帮司空剑疗伤,他着实有些筋疲力尽。
直到司空剑绝无性命之忧,冷庭殊才起身离开。
司空剑实在费解得要命。他着实无法理解眼前这位易容过的陌生人。但他也只能冷冷地目送着冷庭殊离开。
冷庭殊悄悄回到了青楼,换上了新衣。
黎明已逝。东方破晓妖娆而华丽,竟让主宰黑夜的星月黯然失色。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但新的问题却又困扰着冷庭殊。
司空剑不熄灯出门,又从窗子跳出,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在半夜出门。他显然也不想让人知道他去了青楼。但他又怎会去青楼?一个长年修道之人为何还耐不住女色?是不是因为他也是男人?
他为何又一定要杀了跟踪他的人?跟踪本就是罪不至死,何须要大动杀机?是不是因为他去青楼的秘密被人知道?这样的逻辑对么?这一切真的只是这么简单么?
计中计(一)
冷庭殊这一觉睡了一整天。
在他睡醒后第一眼见到的居然是小荷。但令他有些吃惊的是,小荷竟坐在了床边,吃吃地望着他,眼珠一刻都不移开,似乎早已望了很久,似乎早已看得痴了。
“小荷。”冷庭殊这一唤,竟让小荷吓了一跳。她赶紧避开了目光,脸颊泛出淡淡的红润,道:“你醒了。”
冷庭殊起身,伸了伸腰,道:“几时了?”
“未时了。我这就帮你准备饭菜去。”小荷随即起身,走出了屋子。
冷庭殊轻叹了口气,心道:“难道是我多心了?小荷这么好的女子,跟着我一定会受苦受累。我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没过几刻,小荷已经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了屋子,笑着道:“你快快尝尝。我去帮你烧桶水洗澡。”随即又忙碌去了。
冷庭殊独坐着,沉思着。他的心在这一刻忽地暖和了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这种家的感觉了。小荷当然是个非常不错的妻子。冷庭殊绝对明白这一点。只不过,他不想也不敢。他的心里,难道还能再容下另一个女子?
当冷庭殊吃下第一口菜的时候,小荷已经回来,道:“我已经吩咐人去烧水了。很快就可以洗澡了。”话音一落,跟着就有两位仆人搬了一个大木桶进了屋。
下人一走,小荷便掩上了门,道:“你最好实在很忙,天天都见不到你。连我都开始有些惦记了。”
冷庭殊停下了筷子,道:“难怪我最近常常打喷嚏。”
小荷神色突然有些慌急,道:“是不是着凉了,我去帮你熬点药喝。”
冷庭殊忽然道:“不是。只不过玩笑而已。小荷,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
小荷的脸渐渐有些红,道:“我一向都很关心你。你…你是我的恩人。从妖洞把我救出来,不关心你我还能关心谁?”
冷庭殊显得很惭愧,道:“不对。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小荷道:“不争这个。你猜我昨晚在这见到谁了?”
冷庭殊笑道:“是不是我?”
小荷道:“当然不是。你昨天出去后就没有回来过,直到早上才见到你的。”
冷庭殊道:“那是谁?”
小荷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不过我见过他。而且是在妖洞里见过。”
冷庭殊突然一怔。
小荷接着道:“当时他去找狐妖。好像是在商讨什么。在妖洞我从未见过其他人,所以我对这个人的印象很深。”
冷庭殊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小荷道:“子时。”
冷庭殊道:“进了哪个厢房?”
“玄字厢房。我看了一眼后急忙就躲开了。生怕他认出来。”
玄字厢房?司空剑昨夜进的厢房岂非正是玄字厢房?
冷庭殊突然站了起来,目光深沉。
他在思考的时候,眼神总是如此。总是很深邃得如同一双跋涉过千山万水的老马的眼睛。
小荷道:“庭殊。”
冷庭殊刚回过神,又是一怔。小荷从未这么温柔,这么亲切地直唤他的名讳。
“小荷。你…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小荷这才发觉她的已经看呆了,急忙避开了眼神,红着脸道:“没做什么。我只不过刚刚喝了点酒。脸有点红了。”她一说完人便跑了出去。
随后,进来了几个仆人,将热水和凉水兑入大木桶。兑了整整一大桶后便出了屋,关上了门。
冷庭殊昨夜实在很狼藉,他此刻恨不得赶快跳进木桶洗个舒服澡。所以,他又吃下几口饭后,便脱了衣物,一丝不挂地钻进了大水桶。
正当他拿着布搓背的时候,突然发觉越来越热。
这洗澡水在方才进桶的时候明明感觉很舒适,为何会越洗越热?
就连……就连小腹也突然有一股热流急窜上来。
不对。
冷庭殊知道这一定不对劲。
饭菜有毒。
只不过这种毒实在要命,又实在不要命。因为这种毒就是瑃药。
突然,门竟然开了。开门进来的居然是小荷。
她竟然在冷庭殊赤祼着身子洗澡的时候进了屋。
小荷的人一进来,门便被她锁上了。
“为什么?”冷庭殊实在不解,实在困惑得让他不知所措。
小荷竟哭了。她居然在这一刻流泪了。
“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们是不可能的。所以……所以……”小荷竟说不下去了。她居然缓缓地脱去了衣物。全身赤祼祼地站在了冷庭殊面前。白皙得透雪、成熟而令任何男人都疯狂的酮体显露得一丝不挂。
冷庭殊赶紧闭上了眼睛,紧咬着牙。他要克制接下来那一幕的发生。
只可惜他不能,他的脑海已经混乱。他的身体已经不得控制。
小荷钻进了大水桶,轻轻地搂着她梦中奢求已久的男人。
这整个过程中,小荷始终含着泪,始终含着道不尽的凄楚。是什么让她这般甘愿而又不舍地付出?是什么让她轻吟的声音带着酸楚?
这一幕终于落了。
冷庭殊紧闭着眼。他甚至想把耳朵都紧掩住。他实在不想去面对此刻的小荷。他实在愧疚得要命。但是,如果此刻小荷要让冷庭殊负责,要让他娶她为妻,冷庭殊绝不会回绝。即使他并不爱她。即使这看似是一场阴谋。
但令他意外又庆幸的是,他竟没有听到小荷说出任何话。他甚至连小荷是什么时候出屋的他都毫无印象。他的大脑早已一片空白。
他认为小荷无论如何都没有必这样做。所以他想不通。
因为想不通,所以就干脆不去想。
他长叹了一声,穿戴好衣物。随即便离开了青楼。
计中计(二)
一天过去了。仙踪峰上烟霭缭绕,仙气飘渺。
早在三天前,由掌教和长老挑选出的几十个精英弟子都已赶往天涯扎营修炼,连同掌教云封及龙勋也一同前去。
在冥王山一举成名的于亭明当然也被列为精英,就连一向调皮可爱的冷碧云和作为客人的左洛也一同前往。
几乎所有具备卓越修为的人都被选中,赶往天涯备战。除了司空剑。
司空剑没去的原因有二。一是因为仙踪峰在论剑期间无人掌管、守护。二是他有伤在身,不便出战。受伤的事他并未提及半字,只不过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夜凉如水,司空剑负手而立在窗前,思绪不断。他的目光远远地望向远方,眼神中带着茫然,带着无奈。他是不是在感叹美人迟暮、英雄末路的悲凉?
“夺、夺、夺!”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人道:“祖师伯,弟子来为祖师伯送洗脚水。”
司空剑背对着门道:“进来。”
“是。”门已打开,一个年轻的弟子低着头将洗脚水端放在座椅旁,道:“祖师伯,弟子帮您洗洗脚吧。”
司空剑转身走来,道:“不必了。”他看都没看进门的弟子,正想摆手让那弟子退下,不料那弟子却道:“伺候祖师伯是弟子有幸。”他弓着身,等着司空剑坐下。
伺候司空剑起居的弟子一向不少,他也自当习惯。于是便坐下来,脱去了长靴,双脚浸入温水中。
年轻的弟子随即便蹲下为司空剑洗脚。
司空剑看了一眼那弟子,忽地有些奇怪,道:“你是谁的弟子。”
“弟子的尊师是韩林。”
司空剑只见此人有些眼熟,似乎很久以前见过,脑中不断寻思。
突然,他猛地起身,使得洗脚水泼了一地,怔道:“你是冷庭殊?”
那年轻的弟子的确是冷庭殊。只不过他打扮得与仙踪峰上的弟子无异,让司空剑一下子想不起来。
冷庭殊站起身,恭敬道:“弟子的确就是冷庭殊。只不过……”
司空剑发觉有些失态,于是马上整了整形象,道:“只不过什么?”
冷庭殊道:“只不过,祖师伯却不是祖师伯。”
这句话实在很怪,怪得令人费解。“什么意思?”司空剑问。
冷庭殊道:“我的意思清楚得很。你并不是司空剑。真正的司空剑已经死了。”
司空剑突然一怔,怒道:“放肆。”
冷庭殊道:“司空祖师伯的右脚天生有六个脚指头,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云封掌教最清楚。方才我帮你洗脚的时候,才发现你的右脚和正常人无异。而且,你根本就不会仙履天经。司空祖师伯早在十年前便修入仙履天经第一层,你的武功实在高强,但你修炼的都不是仙踪峰的心法,你也只不过修炼过几层太乙清经来蒙骗众人。”
司空剑怔得呆住了。布满风霜的脸不断得抽搐。
他睁大着眼睛问:“前天晚上重伤我的人的确是你?”
冷庭殊道:“是我。你也一定去王三那打听过。他也一定告诉过你我的真实模样。你去青楼,也正因你不是真正的司空剑,因为你本就是一个健康的男人,你需要女人。真正的司空剑也一定已经死了。”
司空剑没有说话。他只不过静静地听着。
冷庭殊道:“因为,他的脸已经被刮去,缝在了你的脸上。你的身板本就和司空剑像极了,所以你才可以骗过众多人的眼睛。”
司空剑连一句都否认不了。因为事实本就如此。
冷庭殊轻叹了口气,道:“你混入仙踪峰,杀了司空祖师伯,又假扮成他,目的就是为了篡谋掌教之位。所以你就联合了冥王山的狐妖,让我爹前去,然后将他擒住,以他作为诱饵,引掌教出手,然后再一举暗算。只可惜,你并未料到狐妖竟在掌教未到之前死了。”
司空剑突然道:“我知道是你杀的。于亭明几斤几两我自是清楚得很,就算他使尽所有招数也不可能单枪匹马杀了狐妖。你的修为我领教过,我自愧不如。现在要杀要剐任由你。只不过,就算我承认了,你也同样得不到清白。”
司空剑显然已经承认,这句话已经证明了一切。
冷庭殊叹了口气,道:“你若不去青楼,我好像也很难查到。”
司空剑笑道:“我的确很后悔走错了这一步之差。”
冷庭殊也笑了,道:“其实,司空祖师伯是否真有六个脚趾,我根本不知道。我只不过算准了你也一定不知道。我本就没有足够的证据,单凭指出你的武功套路不对实在不够。所以我也只好出此下策。”
“哈哈哈哈。”司空剑大笑。“杀了他之后,我剐下了他的脸,同样也剐下了我的脸,找了一个手法高明医师帮我缝上,缝好后我便杀了他。这本就天衣无缝,只可惜我的确没有去看过他的脚。”
冷庭殊忽然道:“你究竟是谁?”
司空剑道:“我告诉你这些,就表示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到底是谁。因为我的脸已经剐掉,那医师也已经死了。”
冷庭殊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出来。
“你不打算逃?”冷庭殊道。
司空剑问:“我本来想。但突然又改变主意了。因为我知道我根本逃不了。”
冷庭殊道:“哦?”
司空剑道:“云封一定就在附近。”
的确如此。此刻云封突然推门而入。手持拂尘,腰间佩剑,头带紫金冠,一身墨紫道袍,他的白须垂得很长,脸上皱痕很深,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此刻依旧显露出令人望之生敬,高高在上的气魄。
冷庭殊用了半天的时间赶到天涯,正是想让云封亲眼见证这一幕,让真正的司空剑在死后得以安息。
他在仙踪峰的名声本就臭得很,而且作为一个低微的弟子,要让掌教凭他几句话赶半天的路回到仙踪峰,这实在很难。
即使很难,冷庭殊却也依旧办到了。他没有告诉云封他要揭穿司空剑。云封在此之前并未见过冷庭殊,所以他甚至没有告诉云封他的真实姓名。他若是直接说司空剑不是真正的司空剑,要带云封到仙踪峰证明给他看,这样不仅请不动云封,还会惹恼他。毕竟在论剑前夕挑拨是非是万万不可的。
所以,冷庭殊说的是,司空剑派他通知云封,仙踪峰出了大事,让云封一人赶回去。还强调此事很机密,必须只让他一人前去。云封闻之,随即便告辞了众弟子,急赶回仙踪峰。
冷庭殊自当赶得更快。他当然不能与云封同行,否则他的身法一定会让云封怀疑。
当冷庭殊揭穿司空剑的时候,他算准时间,让云封恰恰停在门外。当云封正好听到如此骇闻,定是会踌躇在门外。
此刻的云封自然了解了一切,他愤怒的目光直盯着司空剑,一刻都不移开。
司空剑不敢去对视。他不喜欢等死的感觉。这种感觉绝对是最痛苦不过的。他不笨,所以他突然举起了剑,在脖子前一抹,倒在了地上。
计中计(三)
云封望着地上的尸体,一脸苦涩,即是愤怒更是揪心。低头长叹一声道:“真是万万想不到,司空师弟竟早已仙逝。”
冷庭殊忽地跪下,拱手敬道:“掌教祖师伯。弟子冷庭殊欺瞒之罪深不可恕,请掌教祖师伯发落。”
云封的眼神突然在悲哀中渐渐显得很柔和,如同慈父一般的柔和,笑道:“真是后生可畏啊。快起身再说。”
冷庭殊道:“弟子不敢。掌教祖师伯日理万机,弟子却有意欺瞒,使您奔波千里。实在罪不可赦。”
云封走上前扶起冷庭殊,道:“无碍,无碍。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此罪可免。原来你就是行涣的儿子冷庭殊?”云封方才在门外听到假冒的司空剑道出冷庭殊的姓名时,本就有些疑惑。
冷庭殊依旧低着头,惭愧又恭敬道:“正是弟子。弟子在外早已臭名昭著,着实愧为仙踪峰的弟子。”
“不。仙踪峰有你这样的弟子应该荣耀至极才是。行涣能有你这般聪明绝顶的儿子,也实在有福气得很。”
“祖师伯过奖。”
“他方才说狐妖可是冥王山的狐妖?”云封指的‘他’当然是死去的假冒司空剑。
冷庭殊道:“是。”
“那狐妖果真是你杀的?并非于亭明?”
冷庭殊并没有很干脆地回答,却是沉思了半饷,才道:“弟子当初救父心切,也只是侥幸得胜。”
云封叹了口气,往座上一坐,捋了捋白须,道:“于亭明是个不错的弟子,但心机太重。当初得知他立此大功,我本也有些疑虑。他的修为如何,我也只是耳闻,所以并未怀疑太多。倒是让你背上不白之冤,实在不公。此公道我自当替你主持。”
冷庭殊心下思虑:若是与于亭明当面对质,依旧百口难辨。即使找小荷做证人,也依旧不足。小荷本就从未有人认识,若找个陌生人对质,于亭明自然可称子虚乌有。
冷庭殊道:“祖师伯,此公道不主持也罢。对于名利,弟子并不看重,反倒有些畏惧。弟子一向自在惯了,若是太受关注,那便无趣了。”
云封笑了笑,道:“如此淡泊名利,不愧是行涣的儿子。对了,你怎会知晓此人用的并非仙履天经?你能在半天之内从天涯赶回,这般修为倒真有点让我怀疑。”
冷庭殊道:“不瞒祖师伯。在弟子十岁那年,有一位老先生每夜都会上峰授予弟子心法。但他却并未向弟子透露他的姓名。直到去年他方才离去。至于仙履天经,弟子当年见过易师公使过,所以才会判断出此人并未学过此心法。”他突然又想到了那老者赠予他的仙履天经,本想说出来,却又想到,若是说出来无疑也就等于暴露了那老者的身份。毕竟,天下间能重写一部仙履天经的人除了东方羽绝不可能会有别人。东方羽一再强调不能透露他的姓名,冷庭殊此刻若是说了出来,无非就违背了当初的诺言。所以他便干脆不提。
云封听得云里雾里,实在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即使他不信,这事也已发生。若说不可能也未必。云封对冷庭殊抱着很大的希望,此刻也不想更多追究。
云封随后安排其他弟子安葬了假冒的司空剑,让冷庭殊随同他一起到天涯,以备战三派论剑。但冷庭殊并没有答应,却与云封谈及另外一件让他更为惊愕的事。
冷庭殊将此事一说完,云封便不敢再耽搁半分,即刻赶往了天涯。
此刻,冷庭殊知道,他已经把该说的话说完,该安排的事做好,只要云封能照他所说去做,他在仙踪峰的使命也就已完成。他便可以去做他任何想做的事情。所以他决定明日便起身去夜谭国找吕尚冰。即使这件事在外人看来并不正确,但他却也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毕竟,吕尚冰比他的再生父母更要亲切得多,他的恩情在冷庭殊心中比任何大山还要重,他又何惧他人的看法。唾弃已经够多,再多一点是不是也已无所谓了?
夜色渐深。冷庭殊知道,前去天涯备战的只有冷行涣和冷碧云,至于韩敏一定留在家里。此刻已入深夜,他不想前去打扰韩敏休息。所以他只好先放下了内心的悸动,下了山。
他此刻最想去见见小荷。他至少该去和她告个别。毕竟小荷是他的救命恩人,还照顾了他这么久。他若就这么走了,那他就一定不是冷庭殊。至少,在他的内心中,小荷早已是他的朋友。他只要想到小荷那可爱捣蛋的脸就不禁要笑出声来。
至于前天的事,他还想最后告诉她一句。如若真要他负责,他可以做到。他总为这件事而愧疚不已。因为他清楚,小荷在此之前还是清白之身。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无论是不是阴谋,只要小荷提出来,他都认为他应该负责。只不过,是否能真正全心全意地去接受小荷,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风新城那座青楼的十来个灯笼依旧亮着,透着霓虹的光彩。大门前依旧是那些风尘女子嫣然地站着。冷庭殊还清楚地记得,当小荷告诉他,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青楼时,他自己是怎样吓得一跳,小荷又是怎样笑得那么甜。当小荷告诉左洛,青楼前有女孩一直在等他时,左洛的表情是怎样的慌张。当他们知道自己两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女孩耍得团团转的时候,小荷笑得更是怎样地开心。
冷庭殊的脑中突然一幕一幕地回味着。一回忆到有趣的地方时,他也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傻笑起来。
他总归还是有些害怕。他最不喜欢的感觉就是尴尬。当他想起前天的事,都会有些面红耳赤。若是再见到小荷,他实在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好了。
“小荷。城外老王的竹叶青还有么?”冷庭殊自言自语道:“对。就这么说。”
他终于鼓起勇气,纵身跃到青楼的后院,从那又跃进了小荷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冷庭殊拿起火折子,点上了蜡烛,却发现房里根本没人,连床上都是空的。
小荷此刻会去哪?难道在我住的那个屋子里?
冷庭殊带着这样的疑问,来到了两天前他还住着的屋子,推开了门。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计中计(四)
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屋里依旧漆黑一片。但不同的是,多了一种味道。
是血腥味。
冷庭殊的心突然沉了下去。他突然有些慌了。
他立即点上了屋里的灯。
当灯亮起那一刻,冷庭殊见到的一幕实在是他这一生最难忍受的一幕。就连当初他知道李氏被杀都没有此刻这般难受。因为这是亲身经历,而不是从别人口中说出。
小荷倒在了地上,嘴角挂着血痕。双目紧闭,脸色和手脚都苍白得胜过任何白纸。即使如此,依旧遮掩不住她那天生丽质,可爱迷人的容颜。
这正如同晴天霹雳。冷庭殊方才心中还期待着两人见到后的愉悦,期待着小荷再次的调皮娇笑。此刻的一幕,却让他绝无法接受得了。他突然跪倒,跪在了小荷身前。他全身都在抽搐,脸色煞白。他扶起小荷的上身,左手手指缓缓移向小荷的人中处,右手握住了她的脉搏。
他的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当他确定了小荷没有鼻息时,确定她是中毒身亡时,他的头突然仰起,眼角缓缓地滑落出两行泪。他的手亲亲地抚摸着小荷柔滑如玉的脸颊,泪水一滴一滴地坠在了小荷的脸上。
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何为“相聚平平情浅淡,别离方感旧时欢。”
他后悔。后悔得心都似乎已经死了。他是不是早就该料到的?他是不是真的只能眼看着这一幕发生?
突然。小荷长长的睫毛有一丝抖动,渐渐地,眼睛也张出了一条缝。她的脉搏也突然极微弱地震动起来。
冷庭殊大喜,睁大着眼望着她,大喊道:“小荷,小荷……”
小荷突然用微弱得不能再弱的声音颤抖道:“庭…殊。你终于还是来了。”
冷庭殊急切道:“是我,是我。我真的来了。我现在马上就带你去找大夫。”他刚想起身,却被小荷的手按住。小荷用乞求他的眼神望着他,无力地摇了摇头,道:“不要。不要。让我把话说完。”
冷庭殊不解,但他却不敢怎样。因为此刻,即使小荷让他去上刀山,他都一定在所不辞。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即使心再狠的人,都会让她把话说完的。
“你说。你说……”
“我只不过想见你最后一面。现在…现在我果真见到了。如此,我便死得安心了。”
“不会的。我们以后还可以天天见面。天天聊天。日子还很长,很长……”
小荷已经咽不成声“不可能的了。我自己服的药,我自己最清楚。”
“你、你为何要这么傻?”
“因为…因为即使我不自杀,他们也一定会杀了我的。刚才他们已经来过。以为我真的已经死了。所以…所以就走了。我服的是一种奇毒的药,但这种药可以使人龟息五个时辰,可以让我如同死人无异。但五个时辰一到,我就一定会死。只有这样,我才能骗过他们。你说,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是不是比你聪明?”
“是。是。你比谁都要聪明得多。”
小荷苍白的嘴角忽然咧出一丝笑意,道:“其实……其实我一直都在骗你。”
“我知道。其实你是别人派在我身边监视我的。司空剑在妖洞出现过,其实也是假的。这些我都知道。只不过,你不用死的。因为我并没有揭穿你。他们还是可以再利用你的。你为什么要死?”
小荷的瞳孔突然长大“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冷庭殊的脸色依旧惨白。“都是我不好。你那天那样做,我本就该想到你会死的。我实在是太笨了。”
“你知道,却不揭穿我?”
“我若揭穿了你,背后主使你的人或许就会杀了你。那绝非我愿看到的。”
“庭殊。庭殊,我能这样叫你么?”
“你叫。你叫。以后你就永远这样叫我。”
“不可能的了。庭殊。其实,当初救你的人不是我。”
冷庭殊震惊得瞳孔都在收缩。
“自从在妖洞见到你那一刻,我便已经喜欢上了你。但我也知道我们是绝不可能的。可惜,可惜我却控制不住自己。他们知道我爱上了你,所以怕我说出他们的秘密。所以……所以我一定会死的。不管我逃到哪里都绝不可能再活下去。”小荷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喘息不断,差点就断了声。
冷庭殊的心早已揪在了一起,道:“他们是谁?是谁?告诉我。”
小荷无力地摇着头,眼角再次滑出了泪水,但却没有再说什么。
冷庭殊怕。他怕得手都在抖。他怕小荷此刻就走了。只可惜,他并不能改变什么。他只能说“小荷。你听我说。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只要你活下去。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一定会让你幸福。小荷。你听到了吗?小荷……”
小荷点着头。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点头。眼角的泪水早已经如破堤洪水般涌了出来“这……这就够了。足够了。”她的手突然缓缓地挪到了怀中,取出一块锦布。“庭……殊。来世……再……见”
小荷这一个“见”字一说完。她的眼睛就已缓缓地闭上,挤出了最后一滴泪水。身体终究已无力,永远地倒下了。倒在了冷庭殊的怀里。倒在了她最爱的男人的怀里。
冷庭殊白皙的脸早已被无穷尽的泪水掩盖。他的左手紧紧地握着小荷的右手。即使那双手就要僵硬。
为何?为何?为何人生最痛苦的事总是要落在我身上。为何总要让我最亲切的人离我而去。为何偏偏不让我死,却要让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老天。你还要捉弄我到何时?
冷庭殊的牙似乎被他咬得就要碎了。
他的右手无力地颤抖着。无力地拿起了小荷那块锦布。
锦布上用红线绣着不少字。那些字每一个都很柔美。正如同小荷那般美。看到这些字,冷庭殊的心更是揪得就快紧出水来。他仿佛看到了小荷是如何在夜里挑灯,一针一针地缝着这些字,缝了几个日夜。
锦布上的红字是一首词。
踏莎行
杨柳回塘,鸳鸯别浦,绿萍涨断莲舟路。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
返照迎潮,行云带雨,依依似与骚人语。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词写荷花。着岂非正是指小荷自己?
荷花坚其幽洁高雅不趋时媚俗,以致寂寞孤苦、芳华凋零的悲苦又有谁知?
小荷欺瞒冷庭殊,自心却无奈而愧疚。这番苦,这番寂寞,谁能了解?
词言,荷花因无人摘采,浮萍使莲舟路断,蜂蝶也不慕其幽香,最后自开自落,只能向骚人诉说其不肯嫁春风,却为秋风误的怨悔恨叹。她是不是正是要诉说她最无奈,最痛苦的命运?书包 网 想看书来
计中计(五)
夕阳西下,风新城外,寒铁山下。
冷庭殊的腰板挺得很直。任由风再大,也绝吹不倒他。
他的眼睛似乎早已干涸,早已无泪可流。这双眼睛此刻挂着深深的忧郁,挂着道不尽的凄凉。他静静地望着眼前相并在一起的两座坟墓。
左边的坟有些简易,倒也干净得很,连一颗杂早都没有。显然是刚被修整过的。这是李氏的坟。
右边的坟却实在很新。连红漆都是刚刚画上去的。这当然是小荷的坟。
两座坟都摆满了不少祭贡品,香火也很旺。
冷庭殊费了一天,终于为小荷安排了后事。
“小荷。你旁边这位是我娘。你可能会有所疑惑。因为冷庭殊的亲身娘还在仙踪峰,怎会在你旁边。”冷庭殊强颜一笑“准确的说,她是柳轩筠的娘。而我却即是冷庭殊,也是柳轩筠。你若还没听懂,就问问我娘吧。我已经把前因后果都告诉过她了。”
冷庭殊突然走上前,轻轻地抚摸着坟墓上‘小荷’两个字。
“你若觉得无趣了,就和我娘谈谈心。她一向很慈祥,很和蔼。她一定也会待你如同亲身女儿一般。我知道你也一定能逗她开心的。所以,有你在她身边,我就放心了。若是等我下去陪你们了,你依旧要我负责,那我也不会耍赖的,但只怕虫虫会不依了。你若见到了虫虫,你也一定会喜欢她的。因为她也和你一样美,一样可爱。只要我了却了一切事情,或许我就真的会去陪你们了。所以,你们也许不会等太久。”
此刻,他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坠落在了坟前。
他起身“我以后一定会常常回来看你们的。”
话一落,他便走了,走得潇洒自如、走得轻盈飞扬。
仙踪峰上,冷行涣的家此刻少了几分欢笑,多了好多冷清。
韩敏独自在庭院中打扫着这一天的落絮。她本秀气的脸庞此刻看似老了几分。
清扫完毕,她忽地伸了伸腰,恰好望见了庭院中的一张石桌。
“殊儿……”她忽然响起了好多年前,十岁的儿子女儿就是在那张石桌上下棋。女儿不敌小她三岁的弟弟,竟胡闹耍赖。儿子却一丝也不让却。
那时,儿子不正也是在这张桌上下棋赢了他爹么?当时,还把他爹输得面红耳赤。韩敏此刻忽然想起丈夫当年那表情,不禁笑了出来。
“当年的殊儿比可比现在可爱多了。”韩敏说到这,目光陡然暗淡了下来。心中纠葛道:“殊儿,你现在可安好?吃得饱么?睡得暖么?穿得可舒适?”
“娘。谁说我现在就不可爱了?”冷庭殊突然从庭院后走了出来,将刚刚抑郁的心情强压了下去,露出一丝浅笑。他本只想看一眼娘亲走,因为他知道,他一出现,便再难离开,即使韩敏不留他,他自己也一定会不舍。但是,当他望见了韩敏眼中的凄楚后,却实在不忍,最终还是出现在她眼前。
“殊儿!”韩敏突然丢下了手中的扫把,扑上前去“你回来了。你总算回来了。你可把娘担心死了。你……”韩敏此刻有太多的话想说,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但此刻她却问不出来,脑子里突然间乱了,实在不知该先问什么好了。她的眼角在不经意间滑下了两行泪来。
“娘。”冷庭殊柔和又亲切地喊了一声。他望着娘亲眼中的泪,心疼得都快碎了。
“殊儿。快让娘看看。这几个月你长高了,也长胖了,真的越来越俊俏了。”韩敏破涕为笑,抓着儿子的肩膀,上下不断打量。
“娘是不是看花眼了。殊儿才离开了两个月,怎么就长高了。”冷庭殊依旧挂着笑,生怕韩敏再伤心流泪。
“娘老了,但是眼睛还是好的。儿子长没长高,谁都不会比我更清楚了。快进屋。我去给你烧点菜,给你温点酒。”
“好。我最喜欢吃娘做的菜了。殊儿在外可总是记挂得很。”
“调皮鬼,你还敢说呢。谁让你在外面呆那么久的。你若想吃,娘以后天天都做给你吃。”
夜幕很快便拉开了。春季的夜里总是很凉,更何况终年冰天雪地的天涯。
天涯上,处处都是冰山,冰河,冰雪地。
几十条木桩扎入在雪地中,连着几十排木板和篷布,这便形成了仙踪峰的临时营寨。
仙踪峰的弟子为适应地形和气候,提早了二十天来到天涯。他们昼时苦练,夜时静修,已渐渐适应了天涯冰天雪地,寒风透骨的气候。
此时的夜色并不好。因为云朵密布,若是没有灯火,无处不是漆黑一片。
这样的夜里,一定不会有人愿意出门。仙踪峰的弟子们也一样。
除了营寨里的灯火外,四处黑如浓墨。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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