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你远走,一如在平县时,那个。局雾纷飞的离别之日。无能为力,连想把你叫住的力气也没有。
我以为死亡是不会有任何痛楚的,至少不该像那一刻般,分明是浑身几入骨髓而致命的剧痛,却久久,久久地持续着揪紧我五脏六腑的炙热火烫,无论我怎么放松整个心神,我甚至已感觉到,我的魂魄似已不堪忍受似地要离开饱受折磨的身躯,但是,痛苦却一直没有终止,我仍然非常清晰地知觉,如语温暖的怀抱,她洒湿在我肩头的泪水:我仍然非常清晰地听闻,殿外嘈杂的人声,有人说:, ' .决传御医!快把所有御医都带来!快去啊!"
紧接着,如语哭泣不止地放开了我,低低地说:“皇上,求你救救姐姐。”
有人抱起了我,他的手臂是那样的用力,像要把我揉进他怀里一样,我发不得半。氛声音,我只很想告诉他,我很疼,很疼,我只求你,可以任由我死去,只求你,从此放开我,只求你,不要在剧毒侵噬我身躯的时候,延续我的生命。他固然是无法听到我的心声,所以,我注定无法在他的掌控下得到解脱。我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全赖一众御医的绝顶医术,妙手回春,想出用换血的法子为我清除体内并不算深重的毒液。
“为什么她还不醒?她到底何时才能醒过来?! ”旻元不断地在追问,御医们只是支吾其词,没有人敢告诉当今皇上,毒性异变的难测,虽然可以暂且延续生命,却有可能会出现别的无可预计的后果,譬如,昏迷不醒。
自那时开始,我愈发似是大荣宫廷中的多余人,只知了无止境地沉睡于半梦半醒之中,以我的安静以及祥和,回应身边人的每一句呼唤。他们并不会知道,我可能此生都不会再醒转,但是我的意识却是这般明晰,我可以感受到他们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不过,或许一直是我弄错了,我所听所知的一切,才是真正的梦境。
“我说过,我并不想你有闪失。”颜瑛珧在我床畔说话,我可以听出来,她话音中再没有了那份尖锐的庆恨,“我救你这一次,从此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施欠,你记住,你不能死,这是小穆的心愿,你不要令他失望。”
是她命人前去通知旻元回来救我,正确来说,她想挽回的是如语,只没有想到,服下毒酒的人是我。
世事如棋,总是局局新的。很多时候,我们并不需要去深究当中到底是何种道理。
旻元时常会来到我身边,我已经分辫不出日夜,也不知他这样的出现次数可算是每日,我只知道,当日我对他所说的一番话,并没能使他多明白几分我的心思,流峰山下的患难与共,对于我,只是我寻找惟霖的路上的一着险阻,对于他,却已成了值得铭记一生的弥足珍贵。
“如言,还记得那时一点光亮也没有,整个世界都是漆黑一团,我身上有伤,稍微动一动都疼得厉害,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被困在这里,我只记得自己是卑微贫贱的小穆,半生潦倒。除了娘和双喜,没有人会在意我。不知为何,我却感觉素昧平生的你,像是相识已久的故人,你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我身边,我已经觉得安心,可是我也察觉你有。彭汀事重重,在你不畏惧困境的言语中,我知道你是在安慰自己,安慰我。你不是不害怕的,你害怕,但你心里的坚持,已经超过了这份害怕。如言,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心疼你,我觉得,为什么要让你独自一人承担这份重负呢?后来,我的伤口破裂,血一直在流,可是我没敢告诉你,我感觉自己命不久矣,我也不想告诉你,我只知你之所以坚持下来,是因为我们彼此的生气不。息,我不能让你失望了,我暗暗告诉自己,想想办法,只要能使你继续支撑下去。”
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明白我当日心绪的,他知道我之所以在意他的生死,是因为想获得坚持下去的希望。
可是,我无法告诉他,我的坚持,仍旧只是事关于我一人,与他是无关的。
“如言,当日我想你支撑下去,我想你亲口告诉我,我们一定可以平安无恙,我如愿听到了你话,我已经心安了。如言,如今,换我亲口告诉你,你一定可以平安无恙,你要用以往那样的坚持,好好活下去,你一定会醒过来,一定会。
自昏睡以来,我听得最多的话,便是让我一定要醒过来。
可是我仍然没有办法让他们知道,我活在梦中,重温过往许多值得我铭记的人与事,那里有属于我的一切,我已经无法选择生和死,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选择不要苏醒。
“如言,今日是你昏睡的第十日,我下朝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也顾不上群臣正在乾嘉股等我共商周延阳起兵谋反之事,我想你一定不会忘记了当日我所说的笑话儿,我想马上来跟你再说一遍,我想你即使是睡着,也是欢欢喜喜的。”
小穆,我不愿意醒来,是因为你与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属于彼此。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鸭兄弟,他们是斗气冤家,一整天无论吃饭睡觉都在斗嘴… … ”
注定不该走在一起的人,他们的结果不过是各自为难彼此。
“有一天,鸭兄翘起ρi股,想把鸭弟给挤出窝棚,鸭弟不等他动作,便率先跳出了棚外。鸭兄奇怪了,问鸭弟:‘你怎么知道我要把你挤出去?’鸭弟得意地回答:‘你翘起ρi股,我就知道你要拉屎还是撒尿了!" ,
你认为我会如你一般记得这些笑话,事实上,你错了,我早已抛诸脑后,你所说的,我仅仅记得最后一句。
“鸭兄嘎嘎一笑,说:‘我不是拉屎,也不是撒尿。’他转身用ρi股朝着鸭弟:‘我是放屁!" ,
我只记得我听完这个笑话后,是绝望的恐俱与悲痛。因为我险些就要陪着你,走过生命的最后一步。你又何曾会明白,这个笑话在我心目中,是痛苦的回忆
那一次后,旻元前来的次数再不如以往的频密,大多数时候是花容月貌,还有如语陪伴我。大仇得报后,花容月貌姐妹似是恢复了她们自己的本性,一如我与她们初遇时那份活跃的精灵古怪,她们总是分工合作,为我擦洗,喂我喝水吃食,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们便你一言我一语地抬杠对方,她们以为我不知道呢,其实,我都在细细听着,包括她们说着笑着,最后却流下泪来的失落,我都能察觉。
她们应该离开皇宫,这儿不是她们长留的地方。
“如言姐姐,皇上说把我和小貌放出宫去,是你的意愿,可是我和小貌想过了,我们即使要走,也该在你醒来后,最起码,要亲自跟你道一声别,不是吗?”花容的声音带着甜糯糯的温柔,轻轻在我耳边说着。
月貌依旧是她一贯的粗声粗气:“你瞎说呀,道什么别呢?如言姐姐不见得欢喜留在这鬼地方!我看她是要跟我们一块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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