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吓中霍然起身,牵动刚愈的伤口,蹙眉沉呻一声,看见一位衣衫褴褛发出恶臭的干瘦老头子,白发似飘雪,裂嘴露出一口黄牙,捋着一撮稀疏山羊胡,笑嘻嘻伫立眼前,最特殊之处在其腰间缠着一兜黑巾。
张心宝整个人呆若木鸡,简直不知所措。
因为不曾听到狱卒开锁推铁栅门的声音,况且铁条间相隔只有一尺(古制:二十四公分),最宽只能让这名老头子的瘦削脑袋探入而已,如今却整个人进来,莫非他会变魔术不成?
再说凭他目前能倾听囚室任何杂音的本事,居然让这个臭老头无声无息的拍醒,怎能不惊愕得浑然不知所措?
“你…怎么进来的……你又是谁?……”
“嘘……小声点,莫要吵醒熟睡中的狱卒。你并非是江湖中人……若报出我大名鼎鼎的武林美号你也不晓得……叫我‘老偷儿’就成,我是这座庞大集庆府(南京市)死牢的地下总管。”
张心实更加惊讶及好奇问道:“你竟是小偷……怎会关进死牢?又为何自称是地下总管?”
老偷儿双眼贪婪瞅着地面食物,一舔嘴唇垂涎道:“你先别问这么多,那些丰肴是否能请老偷儿先吃一顿?”
张心宝落落大方,摆手做个请的姿势。
忽见老偷儿在腰间一拉,那条缠腰的黑巾旋迭疾出,好似一条灵蛇飞舞,瞬间击毙数只在地上偷食的老鼠。
他黑巾一抖,好似一条蟒蛇在地上蠕动,以玄妙的手法快速卷起死老鼠,连带黑巾精准收回,缠于腰间。
他一个箭步抢吃起地面上的食物,大快朵颐;连污黑十指所沾的油渍也舔得干净,吃相十分难看又恶心。
这般奇异行径及柔韧黑巾如蛇灵动的玄奥手法,使张心宝大开眼界好奇问道:“老偷儿,这是什么功夫……你捡死老鼠干什么用?”
他吃得舔嘴砸舌道:“啐,‘一丈青’的功夫,可是我老偷儿扬名江湖的看家本领,连这个都不懂,可见你不是武林中人。这座百年失修的死牢……唯有这里才会出现老鼠偷食……死老鼠可以供那些死囚犯享用……与他们换好的东西……要不然就愧当……地下总管。”
张心宝习惯性地搓揉脸颊,更加好奇问道:“你竟能任意出入牢房?为何不逃出去?总比老死这座不见天日的污臭监狱要好吧!”
老偷儿瞅他一眼,目光有如鹰眼犀利一闪即隐,拍拍喂饱的肚皮,自我嘲笑道:“天下间最隐密的地方莫过于死牢!的确比大隐于市小隐于山林更为安全……你这个涉世不深的浑小子……被谁坑了都不知道……别以为请我吃顿好的,就必须回答你的问题,我可是凉伞虽破,骨架仍在……你也不会再有几天的好日子过了……”
他唠唠不休中,突然一转身便一头钻进尺来宽的铁栅中,斜身侧肩,如虫般不断的浑身蠕动,于眨眼间便整个人穿了过去,拐个弯消失在张心宝的视线内。
张心宝吓傻了!这名老偷儿真的会变魔术戏法!
回神之间,他后悔顿足,犹记得老偷儿说这座监狱年久失修,却没来得及向他请教要如何逃离这种鬼地方。
隔日早晨,张心宝于朦胧睡意中,被两名凶神恶煞般的狱卒各出一脚踢得痛醒,将地面昨天的竹篮便往其一头砸去,碗盘带碟哗啦啦摔满地,随即带出牢房。
张心宝暗中叫苦,这一去不知有什么凶险恶毒的刑罚即将临身,没想到果真被老偷儿料中,却来得如此快速。
两名狱卒嫌加上手镣脚铐的张心宝行动不快,便左右撑扶其臂,粗暴地强行拖拉,痛得他双臂好似离体。铁链交击磨擦石块铺成的地面,回响震呜阴森走道,好像是敲响他前往地狱的丧钟。
一间四、五百尺见方的大石室内,除了一张残破桌子及几只木制矮板凳外,竟有二十多种不同的刑具,或挂或放置两侧石壁上。
石壁及刑具上血迹斑斑腥臭难闻,使得刑室内充斥阴森恐怖的气氛;好似屠宰场般有无数冤死的鬼魂,迫出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的阴寒感觉。
张心宝瞧见室内有四名狱吏正在用刑,他们将一根长木棍套上有如十爪的铁器,轻轻缓缓地刷在一名赤身露体的硕壮汉子背上,刮得他血肉模糊体无完肤,渗得地面鲜血淋漓,令人触目惊心。
这名汉子身处半昏迷痉挛状态,喉咙发出低沉惨痛的哀嚎已然嘶哑,却仍如一头困斗的野兽般!在临死前愤恨抗议。
断续的嘶哑凄厉声音,若针锥般钻进耳脉刺人心房,真令张心宝见状闻声为之惊骇腿软,全身所有细胞都跟着紧缩颤栗。
惨无人道根本不足以形容。
一名狱吏走过来,冷不防地一脚踹在张心宝的腰间,使其连翻带滚的跌在血泊之中。
失忆的张心宝好像初见世面般,扑得头脸及上半身沾满黏稠稠鲜血,惊吓得瘫于地面,浑身发抖。
他不知狱吏都是世袭的用刑专家,除了用酷刑逼迫令犯人屈服外,最厉害的便是心理上的威胁方法。
狱吏的眼神既狠毒又残忍,斜着嘴冷笑,似乎将张心宝当成了待宰的羔羊。
另一名狱吏箭步过来,一脚踩在张心宝的脸颊,猛力的践踏,像迫其吸食地上污血般,阴阴笑道:“爬起来,要不然踢爆你的龟卵子!”
其他二名狱吏望着惊吓中颤抖的张心宝,双眼一抹鄂夷不屑的味道,落得轻松的口吻道:“原来是头稚羊,这回倒是轻松……”
“把他架起来!”
两名狱卒奉命行事,把张心宝拉上右侧石壁,手法老练地绑住双臂,将双脚的铁链及铁球固定,令他无法动弹。
四名狱吏如拖死狗般,拉着奄奄一息体无完肤的汉子,离开刑室,拖曳出一道血迹。临去前还丢了一句话道:“用鞭刑伺候这小子,爷们喝酒去了。”
两名狱卒眼神残酷一亮,亢奋的应了一声,便取来一条五尺来长和着猪肝色血渍的鞭子,里头竟有细针穿Сhā其中。又取了一只充斥着辛辣味及盐巴的盒子,用厚厚的手套在内抓一把抹了上去,溶和血污发亮了起来。
张心宝的上半身被剥个精光。
“啪!”
五尺长的鞭子猛然抽在他的前胸,马上划出一道伤痕,渗出血水。
张心宝顿感一股炙热加身,如被一把锐刀划破肌肤;有一道呛鼻的辣味如万蚁钻心般不断啃咬撕裂的伤口,这种痛苦迅速翻卷,在皮肉间里扩散开来。
他痛楚莫名的从喉咙凄厉喊叫出来,好像不这么大叫出声,便无法去宣泄这股撕心裂肺的痛楚。
两名狱卒将张心宝的身体,有如练靶般一鞭一鞭的抽下去,时而粗暴时而小心翼翼,为了不震伤其内腑,极尽的要求每一鞭的份量及长度尺寸,视皮肉部份的结实状况来衡量轻重。
但这两个生手岂会拿捏得准确?最倒霉的还是张心宝。
不到半柱香时间,他上半身已经血肉模糊,知觉都已麻痹了,但下意识依然产生一股求生欲望,不断哀嚎惨叫,直喊到喉咙嘶哑,昏厥为止。
张心宝第一次体验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在死牢刑室内,一个善良的人格彻底地被摧毁。
不只是发疯而已,很有可能导致麻木不仁,如一条癞皮狗般苟延残喘,或是愤世疾俗,怨恨天下间无一个好人。
这才刚开始,更残酷暴虐的刑求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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