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望慈恩三月尽,紫桐花落乌关关。
诚知曲水春相忆,其奈长沙老未还。
赤蛉猿声催白首,黄茅瘴色换朱颜。
谁言南国无霜雪,尽在愁人鬓发间。
「荷浦薰风」是瘦西湖景点之一,是一座略呈长方型的孤立小岛,岛中有湖,栽种一片绿油油的荷花,令人赏心悦目。
皎月悬空,忽被流云掩遮,顿感迷蒙;流云一过,大地霜白,反覆呈显阴霾闷郁。
岛上夜风吹拂凄冷,更拂得满湖荷花一片萧瑟之声,不堪愁人入耳更愁,唯独月照池花片刻的温煦之色,令人心头感觉一丝暖意。
霍然间爆出滚滚杀气,弥漫空间,荷叶上的青蛙逃命般的「噗通」落水声回响大地,岛上随即一片肃杀谧静。
时间像凝止不动。
张心宝与洪清棋从空中缓缓降落湖面,各踩一片荷叶,相隔三丈对立,有如石雕像般纹风不动。
杀气更盛。
两大高手气势凝沉,无声无息地较劲,遥峙三丈距离的水面迅速波动,激起涟漪扩散,竟然摧破三丈范围的荷花,朵朵片片尽沉湖中,清出一片水域。
凌厉的杀气冲霄,流云溃散。
天空明月映湖,随涟漪荡漾朦胧。
涟漪倏停,圆月就好像落在两大高手中间,如镜反映,明亮动人。
蓦地杀气一敛。
满湖的青蛙,竟听不见呱噪鸣响,大地彷若死寂。
张心宝双掌半掩著脸,并非习惯性地搓揉,而是潜於体内的魔性发作,半边脸孔的骨骼变化疼痛难当,狰狞魔鬼般的脸庞虽见不得人,却比不上义父被杀的心痛。
他松开双掌仰天一摊,暴戾凄吼,怒气冲雷道:「为什麽?你为什麽杀死义父?你为何替鞑虏朝廷卖命?你是我尊敬的大哥,为何自甘堕落沦为汉奸?」
一连叠问。
洪清棋脸色冷若寒冰毫无悔意,只讲了一句话:「元朝丞相孛罗帖木儿,是我的生父!」
张心宝闻言愕然,脚踩的荷花好似不堪负荷,瞬间下沉至水面,水沾鞋底一凉蓦地回神凝气,那片荷叶立即恢复挺拔。
这般稍纵即逝的攻击机会,今洪清棋暗忖可惜,眼神若星芒一闪即隐。
张心宝双眼杀机燃炽,恨声道:
「洪兄半辈子流落江湖,投身武当转进陈友谅麾下,原来是奉命从事挑拨离间的工作,今南方群雄互相猜忌,其心可诛!」
洪清棋若磐岩凝固的面貌,闻言略一抽捂,痛苦沉吟道:「张爵爷,宋思颜与我接触,带来了生父孛罗帖木儿送给亡母的半块鸳鸯玉佩、及亲笔信函,我才知自己的身份,所以并没有出卖汉人。」
张心宝一呆,双眼一抹无奈,叹息道:
「洪兄因何目的杀死义父?」
洪清棋淡然道:
「想剪除潜伏在韩氏身边的朱元璋密探;天下群雄虽多,唯独朱元璋甚得民心,全拜其幕后功臣刘伯温,如果由懦弱无能的韩氏称帝,方符元人利益。陈管家是刘伯温的左右手,却守口如瓶,不得已之下才杀其灭口。」
张心宝悲愤道:
「义父只是个下人,要杀也得找刘伯温才对,你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洪清棋叹息道:
「刘伯温真是奇人异士,我曾连探其寝室三次,竟都无功而返,此人深谙九宫八卦阵布局,神机妙算,讳莫高深,只好从其管家著手了。」
张心宝脸色凝重道:
「我敬重洪兄是位英雄人物,选择这处孤岛与你一决死战,为义父报仇,绝不会手下留情。」
洪清棋抱著丈二长枪,作揖遥拜道:
「张爵爷在短短时间内武功大进,谅必有一番奇遇,正要讨教。可惜咱们各为其主无法再称兄道弟,把酒言欢了。」
张心宝轻拍绑於背后的天狼宝剑,豪气干云道:「好个各为其主!如今我俩不再论政,此仇不报枉为人子,就依江湖规矩血债血还,小弟有僭了!」
语音旋落。
「锵!」地一声,天狼宝剑出鞘,剑气光华四射,光芒有如烈日,掩盖湖中映目。
张心宝足下凝劲一催,花梗立断,双掌拍向水面,站在蒲大荷花上滑行而出,若乘风破浪,声势惊人。
洪清棋将丈二长枪抖个笔直,知道此战必论生死,没有丝毫余地,脚尖一点荷叶催断茎梗,踏荷疾行,倾力冲刺而去。
双方生死一战,全赖气机感应敌方动向,方判应变之道。
张心宝双掌握剑过头,顶天立地雄姿,踩荷直奔,倾力而出雷霆一击,打算一招立判生死。
洪清棋舞动长枪,踩荷滑行如龙腾蜿蜓而行,激喷得湖面水珠滚滚如雾洒落,竟在十丈湖面挥枪翻搅,枪影重重若万蛇钻动,激出气劲扫得残荷漫天飞扬,故避其锋。
张心宝双掌握剑改为直劈,刹那间剑芒激射六尺之遥,燃爆开来,彷若繁星闪烁,铺天盖地,气势无俦骇人听闻。
漫天纷飞的残荷「嗤嗤」作响,湖面上顿显水气迷蒙,气氛诡谲扣人心弦。
忽地,一点枪芒流光闪动,一股青绿腾飞击出,若苍龙拨云俯冲,狰狞疾速,扑向张心宝,刮得湖水四泄如狂瀑飞溅,气势凌人。
「蓬!」两股真气激荡四射,引得湖水波涛掀天。
剑光如雨,风起云涌,冲击龙腾般的枪气,倏地寸寸截断,空压化於无形。
张心宝轻若羽毛飘浮於气氲之间,回剑作擎天一柱之姿,精、气、神全然集中在天狼宝剑的利锋上,浑融天地身心合一,无人无我。
若说与凌鹤、凌鹏二老战於黑暗舱内是他悟剑的开端,此刻就是享受剑道突破「气虚合道」,初晋入「武道涅盘」的成果滋味。
洪清棋遥望张心宝在空中彷佛气化、质变般与剑光融合一起,如光柱直贯湖中,映得一潭明月及满天星斗,若圣若魔般主宰著大地一切生灵。
洪清棋持著丈二长枪眼见这种奇观异态,打从内心深处涌起一股连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恐惧与敬畏,这是纵横沙场身经百战、以及面对死亡以来从未有过的情绪,竟生出一种不能克服的无力感。
剑芒再爆。
若烈日当空的强盛光芒,教人睁不开双眼。
「身剑合一!」洪清棋惊骇欲绝地凄厉吼叫,划ρo处空。
庞然光团沿著湖面迅速扩展,如风驰电掣横扫而过。
「噗通!」
丈二长枪从空中掉落湖心。
一团人形瞬间粉碎,随风飘散,掉落湖面沙沙作响。
亮丽光团掠过湖面轻飘上岸,骤显张心宝魁梧背影,傲然从容地阔步消失於黑夜之中。
事后,陈钹修书一封,将洪清棋是汉女洪氏与鞑虏丞相孛罗帖木儿所生,大略讲了一遍,由军师李宥融亲自带信,快马加鞭回开封通知陈友谅,建议军事布局应重新调整。
半个月后。
韩林儿喜气洋洋率领文武百官出城,摆设香案迎接龙旗銮路,由一名护送将官宣读禅位帝诏,韩氏接旨后由文武百官拥护登上銮辂,浩浩荡荡进城,全城老百姓扶老携幼沿街摆设香案,跪地三称万岁,韩氏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策马随行的张心宝找到那位宣旨将官,得知赵白阳及太古和尚为老皇帝赵具临时调回开封,听说鞑虏军队在黄河以北集结,蠢蠢欲动。
当晚韩林儿就在观月楼设宴,替护送龙旗銮辂的将领士官们洗尘,由钦差大臣张心宝陪坐,文武百官齐聚一堂热闹非凡,通宵达旦宾主尽欢。
隔天刘伯温、李善长、孟、焦两人前来向张心宝问候,陈信骥的骨灰坛就在孟不离怀中,张心宝磕头拜别,为刘伯温扶起道:「张爵爷,龙旗銮路已到扬州,不知何时启程北上开封?」
张心宝收敛悲伤道:
「三日后启程,我本打算劝少帝韩氏乘『东风号』潜舰秘密北上,怎料他好大喜功,夸其『观风行殿』舰队,船坚炮锐可以耀武扬威慑四方诸侯,绝不潜行北上。」
刘伯温双眼异采问道:
「张爵爷与少帝同行吗?」
张心宝苦笑道:
「我是钦差大臣身份岂能不陪同少帝,这会引起诸多不必要的猜测,其实陪他是一种苦差事。」
刘伯温微笑道:
「少帝身边那位我方潜伏的密探,请张爵爷多加照顾,差不多可以『功成身退』
的时候了。」
张心宝慨然答应道:
「看在您与义父的份上,我尽力而为。」
刘伯温诡谲一笑道:
「张爵爷既然用不上潜舰,就依约借我使用三天。」
张心宝愿赌服输道:
「刘军师何时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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