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男子渐渐转醒,努力将视线集中到一点,终于看清不远处晃动的点点亮色来自于女子身上的银白铠甲。墨丞警觉张望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简陋的小屋里,除却了一张床勉强能够看得出轮廓来,屋中几乎一件像样的摆设都没有。“那个……是你啊。”本想多嘴问一句,却在女子回头之后将舌尖上的疑问全数吞咽回去,一颗悬着的心也莫名落了回去——是那个唤作飞沙的孩子。尽管凭样貌看不出魔物的年纪,然而那女子眼眸中的清洌却令墨丞坚信,她在他面前只能称之孩子而已。“你醒了?”本在擦拭长枪的飞沙显得很高兴,丢了软布走过来。“我身上的伤……是你帮我治的?”他低头看了身上缠着的绷带,包扎地并不仔细。依稀记得自己强行动用神息妄图封印御魔门,最后体力不支落入大海,被海水吞没之际有人拉了他一把,想来正是这女人无疑。“也算不上治疗,我不懂医术,只是一打仗随身会带着些伤药,就顺手帮你抹上了。”飞沙尴尬,踌躇着回答,“你底子不错,外伤恢复得挺快,现在下床走动应该没问题了吧?这里是靠近御魔门一处废弃驿站,我和部下这段时间在这一带驻扎,顺手将其改成了囚房——你想问的是这些吧?”墨丞白了一眼:堂堂凌玄帝君到底还是被一群无名小卒给囚了。他故作镇静,“额,我只是想问,衣服……你就这么帮我脱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不然怎么抹药?”飞沙说的理所当然,转而语气又冷,“你身份很疑,我不放心便出了御魔门查看——虽然少去一个威胁是好事,不过在没有弄清始末前就让人葬身大海,实在有点可惜。”我没那么容易死的。墨丞不满,小声念叨了一句。“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请务必如实回答: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来魔域打算做什么?”不等墨丞稍有喘息,飞沙狠狠将长枪掷在他面前的床板夹缝里,双眉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先前的神色烟消云散,俨然一副拷问老手的骇人压迫感,“如果你敢有一句慌话,我会立刻叫你人头落地。”墨丞流着冷汗,试图推开飞沙的枪刃,未果。“快说。”“那个,我……全都忘记了……”“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名字也好、身份也好、目的也好……什么都记不得了,甚至怎么闯入你说的那个‘御魔门’,来到魔域,也不知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推了干净,墨丞第一次觉得扮演失忆的人实在是件有趣的事儿,“早知道魔域连女人都这么凶,我才不会来这里。”他摊手,努力让自己显得无辜一“怎么可能这么巧?你少用那种理由来糊弄我!”飞沙根本不信,指节发出声响,“以前审问犯人时也有人故意装疯卖傻,想要侥幸逃脱用刑,看见了几把刀子就吓尿了裤子……哼,你以为这里不是牢房我就没有手段逼你说实话?放心,我飞沙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低劣的谎言的nAd1(”墨丞坐在床榻上,面对着寒气逼人的长枪,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原来你叫飞沙啊,真是个好名字。”“胡说什么?我再说一遍,快点回答我的问题!”她不安起来。“要我回答也可以,劳烦飞沙姑娘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男子无声地笑,一身黑衣散发着海水和血水混合的腥臭味,着实有些令人作呕,“我记得,飞沙姑娘最初发现我时,只打算将我驱逐离开魔域,眼下又为何认定我身份不明是个祸端呢?”“我们苏芳一支素来骁勇善战,万年来却和魔域中许多不愿臣服的部落结下梁子;眼下又出了废后一事,与天界好不容易才有所缓和的关系转眼更加如同冰火——你被围困却不问我们来路,想来是认出了我们是苏芳城的人,不想引起冲突;我故意放你走,你却在门口流连不去,不是想要图谋不轨又是什么?”墨丞听着她的话发笑,继而仰着头问一句,“苏芳城是什么?姑娘,我当时只是在想‘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怎么能这么凶还是快点走’好了,仅此而已……至于在门口流连,是因为无处可去,我真的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别以为我会相信你。”“对了,我好像还记得一件事。”他忽然打断她,“我来魔域,大概是为了找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很漂亮也很凶。”嗯?飞沙蹙眉,手中的兵刃慢慢放下来。墨丞见这招见效,轻咳一声,故弄玄虚道,“好像……还用长枪,诶?和你这个有点像,不过也是红色的,她很喜欢红色,那种正红色……”飞沙脸上一红,慌乱收了长兵,“说、说什么和我像,我怎么能和王上……和王上她相比呢?”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她追问,“你认得苏芳王?”他摇摇头,“就记得这些,我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要与她说,但是想不起来了。”很重要的事?飞沙喃喃念着他的话,继而没了下文,似乎在判断他言语的真假。“是要对她不利也说不定,所以,姑娘还是别想着送我去见她这件事了。”墨丞在飞沙起念之际断了她的想法,努力将事情掌握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我想留下几日养伤,顺便好好回忆一下自己是谁,来这里做什么?还有你口中的那个苏芳王和我又是什么关系……等我全部想起来了,或许就能回答你的问题了。”他并不想见上官绛,至少不想以如今这副落魄的样子去见她。于是才想到这么个缓兵之计,让人无可奈何又不能痛下杀手。这个家伙,到底凌玄帝君派来暗中保护苏芳王的高人?又或是麒麟派来的杀手?飞沙暗暗猜测着眼前男子最可能的身份:如果这男人真的失忆了,即便带去见苏芳王也没有任何意义,甚至还有潜在的危险,倒不如将其先囚在这里,等他自己露出马脚或是真的想起什么来nAd2(“姑且信你一回。”女子收回兵刃,不放心又望一眼。“多谢飞沙姑娘成全。”正如墨丞所料,自己有意无意透露出与苏芳王“不太寻常”的关系成了在飞沙面前通行无阻的“令牌”。接下来日子里,他与那些魔物相安无事,无人来挑衅,亦无人来多问。玄霜秘药发作的间隔越来越长,他的伤也在渐渐好转,似乎一切还能看见希望。是只似乎而已。墨丞的心稍定,对于上官绛的思念开始疯长。他不能去见她,只能旁敲侧击打听着她的消息。他觉得自己这个凌玄帝君当真逊得很。飞沙待这个身世不明的男人本是多心,然而随着战事越来越紧张,前来驻扎的将士越来越多,身为将领的她也就再无心成日注意墨丞的动向。墨丞一直耐下性子扮演一个安分落魄角色,白日在废弃驿站附近转悠,听苏芳城的将士说哪儿哪儿的防线又被麒麟击溃了,说苏芳王和霁威将军带着精锐部队又打到了哪儿哪儿;夜晚悄悄自御魔门而出,孤身一人去往人间寻找夜锦和与月弄影的下落,又或是加固玄天门的封印,防止那家伙趁机为祸天界。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三个月。对于神明来说不过是弹指的时间,这一次,却足够煎熬。凌玄帝君将自己裹在黑袍里,用最卑微的方式在那间废弃的驿站里躲了近乎百日。魔物们唤他“无名”,只当他是飞沙有意留下的亲信,只招呼着他去做些割马草洗刷马匹的粗活,转而再不去猜测他的来历。也罢,一个记不得过去又毫无威胁可言的无用之人,本来就不值得注意。墨丞知道自己时间已经不多,无数次想要与药力抗衡,多争取一点时间,却一直在难以忍受的痛楚中输得极其难堪,他一边不甘心地咒骂一边服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力量就这么被压制下去……终于,小小的精致的瓷瓶中只剩下最后一枚玄霜秘药。决定着他是否还能被称为神明的最后一枚药丸。于是他开始疯了一般地寻找夜锦的下落,夜间离开魔域的时间渐长。飞沙终是觉察到异样,某日独自候在御魔门内,提着长枪等候墨丞的归来——她怀中是一份密函,坐镇苏芳城中的闻人紫传令来,前线节节溃败,苏芳王与霁威将军很快就要退兵至此,全军休整。连吃几场败仗,上官绛戎苑二人双双上阵也无法扭转败局,军心大乱;麒麟一鼓作气又调大军,如有神助般绕开苏芳城主力精锐,直逼苏芳城。上官绛怀疑有人向麒麟那边泄露了军机,闻人紫授命暗中调查,给飞沙和燕宣发了接连密函nAd3(飞沙立马想到了三个月前自己救起的奇怪男人,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倘若是自己一时多虑助纣为虐,纵然是死上千百次,也无法弥补过失。“你这时候离开魔域是去做什么?”抬眼见得裹着黑袍的男子穿过御魔门归来,飞沙的声音冰冷尖锐,手中兵刃嘤嘤作响,渴望着饮血啖肉。“我……”墨丞语噎,知道再瞒她不住,只含糊回答,“去人间找东西。”“什么东西?”飞沙逼着他的眸子,一步步走近,“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利用我王的做掩护故意潜伏在我军之中?你是麒麟派来的细作吗?”“你已经盯了我三个月,如果我真是麒麟的线人,眼下还会安安分分站在姑娘面前吗?”墨丞一点点后退,“你不要误会,我用上官绛牵制你留在魔域养伤,其实并没有恶意;每夜去往人间,也只是为了寻找一穷凶极恶之徒,与魔域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再隐瞒了。”她长枪横起,银牙轻咬,将墨丞逼到角落,“你若再不说,我这便传信给我王问个究竟——我试探了你那么多次,阁下好像并不希望自己的行踪被王上知道,对不对?”“你真的想知道?”他叹了口气,冲飞沙招招手,“罢了。如果飞沙姑娘愿意为我保密的话,我可以告诉你。”飞沙眯起眼睛,放松警惕靠近些许。抱歉了。墨丞低语一句,手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女子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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