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云祥道:“在北京雍和宫内,有一口深五尽的大铜锅,是专给清宫熬粥用的,听父亲讲,一进腊月,清延总管就派人把粥料和干柴一车车运到雍和宫。雍和宫腊八粥的粥料除了江米、小米等五谷杂粮外,还有羊肉丁和奶油。放在粥面上的是红枣、桂圆、核桃仁、葡萄干、瓜子仁、青红丝等。共熬六锅,第一锅供佛,第二锅进宫,第三锅赏五公大臣和大喇嘛,第四锅赏文武官员和封寄各省官员,第五锅分给雍和宫的众喇嘛,第六锅加上前五锅剩下的,就作为施舍的腊八粥了。”
郭云深道:“我记得道光皇帝还做了一首《腊八粥》的诗:‘一阳初夏中大吕,谷粟为粥和豆煮。堆盘果疏纷纷聚。共尝佳品达沙门,沙门色相传莲炬。童稚饱腹庆升平,还向街头击腊鼓。’……”
说到此处,郭云深道:清王朝已是气息奄奄,听说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都病了,‘童稚饱腹庆升平,还向街头击腊鼓’的吟道:几层楼,独撑太和殿。统昆明池水,供张画谱,聚玉带烟,散佛阁香,烘石舫窗,染青衣雾。时而金陵寂寞,时而猛士幽居。最可怜花蕊飘零,早埋了珍妃古井;玉笛箫索,空留着惆怅土冢。对此寂寞寥,一杯苦酒。笑憨凤鸟,总贪迷梧桐树栖。应怜壁高问,这江山月,谁家之物?
千年事,尽换帝王戟。数多少英雄,血染江湖。绿林卧龙,朱阁藏虎,田园悠笛,寒山寺钟。一忽镖影剑光,一忽白发赤胆。倒不如长歌短赋,抛撒些幽恨闲愁;茅舍蓬门,消受得秋风哀霜。悲叹嗟吁,江海无舟。付一叶浮萍为棹。且向茫茫世界,惊回首,哪一叶萍,是我的家!
王芗斋见师父又有些伤感,便对师父说:“师父,我们到院中去,我与云祥演练一下器械,云祥以枪尖发力著称武术界,我想与他磋商一下器械。”
王芗斋这一席话正中尚云祥的下怀,尚云祥总欲与王芗斋比试一下器械,如今见王芗斋主动说出,非常高兴,于是也说:“师父,我和芗斋就比试一下,给您解解闷。”郭云深道:“那也好,只是互相磋商,取长补短,不可真作。”
几个人来到院中,尚云祥从器械架上抄起一支大枪,双手握定,枪杆略呈斜面,丁八步站于院中。王芗斋随手也拿出一把宝剑,双手握住剑柄,右脚横跨一步,身形略呈斜面,剑尖高举护住自己面部。尚云祥
见王芗斋以静等动,于是抢步上前,劈杆就是一枪,直照王芗斋胸窝便点;王芗斋身形往右一晃,枪尖落空,随手用剑顺着枪杆往前连切带刺,身剑齐到。尚云祥说声不好,急忙抽身后撤,跃出两米开外,总算将剑躲过。这时,尚云祥感到王芗斋的剑法非同一般。待到王芗斋收式之时,尚云祥身形往前一跃,每时机连人带枪往前一撞。王芗斋用剑轻轻往右下方一拨,身形往左一闪,同时把剑高扬过头,唯恐伤着尚云祥。此时,尚云祥大枪刺空,由于用力过猛,枪戳在王芗斋背后土墙之上,墙土纷纷下落,枪杆险些折断。尚云祥赶快把枪抽回来,放在枪架之上。王芗斋也把宝剑放在器械架上,郭云深走过来说:“我方才真捏了一把汗,以后在研究器械时,再不许用真正的器械。”
尚云祥走过来握着王芗斋的手说:“你的剑法真好,我真敬佩。”王芗斋道:“你的枪法没有什么花架子,极为实用,枪尖发力也很厉害,只是缺少一点计谋。”
又过了几天,除夕将近,尚云祥要回山东乐陵老家与家人团聚过年,便告辞师父和王芗斋上路了。
鞭炮声急,转眼到了除夕夜,王芗斋为师父包了水饱,与师父共度除夕。第二天一大早,郭云深的弟子李殿英、王福元、钱研堂、杨福山、许占鳌等前来给师父拜年。这一天,郭云深精神非常好,面如红玉,又目熠熠泛光。中午吃饭时,郭云深竟喝了有一斤白酒,还吃了两大碗米饭。晚上,众弟子纷纷散去。正月初二上午,王芗斋要回家探望母亲,便告辞师父回到魏家林村。王芗斋的母亲见儿子归来,自然非常高兴,把自己收留多日的腊肉、大红枣、桃脯,拿出来给儿子吃。王芗斋见母亲脸上又多了几道皱纹,不安地说:“娘,儿子不孝,不能在家侍奉您,您年事已高,行动不便,我在马庄随郭老先生学艺,未尽孝心,……”母亲打断他的话说:“芗斋,娘理解你,懂得你的心思,你爹是怎么死的?你要牢记。爹和娘希望你苦学武艺,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娘受点累没啥,家里还有亲戚和乡亲们帮忙,你尽管放心前去,一心求艺,不要惦记家里。”
“娘,你真好……”王芗斋的眼眶湿润了,热泪簌簌而落,扑到娘的怀里,双肩猛烈抽搐着……
娘用她那宽阔的臂膀和布满皱纹的双手把儿子紧紧搂住,生怕他从手指缝里溜出去。
晚上,王芗斋哼着小调赶回马庄,他手里拎着一篮子猪肉包子,那是母亲亲手包的,准备让郭先生也尝尝。跨进郭家大院,四周死一般沉寂。王芗斋快步来到书房,只见郭云深端坐在太师椅上,穿着斩新的长袍马褂,宽厚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身体显得庄严、伟岸。
“师父!”王芗斋叫道,扑了上去,只见师父一动未动。王芗斋预感不妙,用手去摸师父的双手,双手冰凉,再一摸心口,声息全无。
一代形意门大师郭云深老先生就这样端坐而逝,离开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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