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钱佐一眼,知道是我上场的时候了,“各位乡亲,皇上乃是弥勒佛转世,自是来带领大家脱离苦海,恩施四方的。昨日晚上,皇上正忧心疟疾一事,忽而狂风大作。本宫就觉得奇怪,这大半夜的,皇宫里哪里能来这样的狂风,这风一刮,连宫里的灯都给熄了,窗叶也少了两瓣。本宫正觉得稀奇,却见皇上忽而发出金光,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串佛珠,笑呵呵地看着我。本宫当时吓了一跳,但后来一想,原来是弥勒佛现身了!”
此话一出,下面更是安静,钱佐是弥勒佛托世,本就让他们信服,只不过现在听到钱佐要坑杀自己的儿孙,都没了方寸,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佛不佛的。现在被钱佐一喝,我再说出这故事来,不由都信了几分。
我继续说道:“弥勒佛祖昨晚告诉我一种新药能够治疗疟疾,弥勒佛的话,又怎么会有假?本宫一听,顿时大喜,当时就用心记下。弥勒佛祖又告诉我救治的法子,直到本宫一一记下,又在佛祖跟前背诵了一遍,佛祖这才满意地笑了。”
“本宫于是又问弥勒佛,我越国的国运如何,弥勒佛微笑不语,只是用手指了指身子。我当时没明白,现在想来,却是再明白不过。弥勒佛的意思不就是:只要皇上在,佛祖就在,我越国还有什么磨难不能抵挡的?本宫当时还想再问弥勒佛,佛祖却双目阖上,已然去了。皇上手中的佛珠也不翼而飞了。”我说的十分认真,旁边的众百姓也听得十分认真,后面人虽听不清楚,却也一个个屏住呼息。“后来本宫对皇上说了弥勒佛留下的话,皇上当晚就派人去寻那新药,这味新药闻所未闻,但本宫听了弥勒佛的法子却觉得实在是可行。既然各位都忧心自己的亲人,本宫便把佛祖的法子说出来,咱们同心协力,定能将诸位的兄弟亲人都治好!”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阵欢呼,那欢呼声经久不衰,好像每个人都看到了晨曦的曙光。我挥挥手,示意大家静一静。
本书大概还要写三、四万的样子,就结束了,另外钵钵有时间,会专门开番外讲述前尘旧事,正文一月中应该会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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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梦篇 第三十六章 神灵
佛祖告诉本宫,这疟疾横行,一是与人接触,二是蚊虫叮咬。既然要治病,则必须保证病人所居之地无蚊。”我这第一点刚说完,钱佐就接过话茬,吩咐刘副将去寻纱帐,除蚊,先辟出一块干净地。
“第二,疟疾有轻有重,需将重症与轻患者分开。重症者可以服用佛祖所赐神药,轻症者也可以用其他方子调理。这方子想必太医院都有的。”我话音刚落,钱佐正要吩咐下去,却被我拽了一下衣袖。
“第三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疟疾易感染,若是寻常人,或体弱者接触病人,不得体,极易染上。所以,若是去照顾新兵,则必须先服食神药,以免被感染。另外,若是曾经患过疟疾,又已然痊愈之人,从此不会再患。所以,在场的诸位,若是谁曾染过疟疾,不防站出来,也可助皇上一臂之力。”
我这番话说出来,一是为了截断传染途经,二是想让那些百姓参与进来,一是多了帮手,二是可以杜绝他们的讹传,让他们眼见为实。也算是一举多得吧。
我这话说完,百姓们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有个人忽然抬起手臂,大喊道:“我得过!”话音刚落,其他群众就迅速让出一条道,任由那人冲了出来,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钱佐嘉许道:“好。咱们上下一心,朕保证一定能把你们的儿孙完好无损地交到你们手中。”
钱佐此时再说出这话,百姓们哪里还有不相信的道理。眼看着一位老爹爹已经站了出去,只一会儿的功夫,又有数十人站了出列。把他们手中的榔头菜刀丢了一地。
我心里舒了一口气,该交待地都交待下去了。..我盈盈下拜,口中颂道:“皇上乃弥勒佛托世。定能永葆我越国太平安康。”吴越国人,向来无甚斗志。从来不想多图别国疆土,只求守住这一方鱼米之乡,国人都过着富庶的生活。所以他们所求的,永远只是越国地太平。我这句话算是说到他们的心坎上了。
“皇上乃弥勒佛托世,定能永葆我越国太平安康。”百姓纷纷拜倒。一呼百应,只看见黑压压地波浪此起彼伏,浩淼无边。
“皇上定能把契丹鞑子赶回草原!”胡庆也是个明理的人,他此时自然知道钱佐那般对他,不过是“做戏”,于是也趁热打铁,昂扬斗志。
百姓与官兵都被钱佐激励鼓舞,一个个声声喊着,誓死追随皇上。我心里想着。只要新兵疟疾一好,没有人再会怀疑钱佐了吧?他们一定能死心塌地地跟着钱佐,死心塌地地相信钱佐就是真正的弥勒佛托世……
这样想着。只觉得心里头一块大石落地,强撑着自己一路颠簸到此。强撑着说完这么多话。终于完成了我的任务,我松了一口气。但忽而就重心不稳。只觉得自己的头开始晕眩,眼睛渐渐黑了,只看到钱佐近乎扭曲地脸庞在我的瞳孔里昙花一现,便再支撑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直到我倒下去,我才知道,我所要的,不仅仅是越国平安无事,我想要的,是他的平安……我仿佛听见周围一阵嘈杂,隐隐听见有人惊慌失措地喊着:“娘娘流血了,好多血……”
然后就是身子一轻,似是被人抱了起来,身子轻飘飘的,感觉在空中飞舞,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快要飘出这个身体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是在坤宁宫内了。相比于前几次,这一次只觉得是死过一般,直到我睁开眼,渐渐看清晰面前的景象时,却觉得浑身上下依旧没有知觉。我想要说话,居然发现张开嘴巴都有些费力。
我迟钝地转移着眼珠子,妄图在床头看到那个人,可惜床头只有欣欣,并没有那个人。我心里一阵失落,想要说话,但欣欣却已然凑到我跟前,欣喜道:“娘娘,您可算是醒了。真是老天爷保佑。”
我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但也不知面部许久未动过地肌肉有没有把这个动作反映出来。欣欣转了个身,再过来的时候,手中已然端了一个瓷碗,“娘娘,先进点莲子羹吧。”
莲子羹,又是莲子羹。此时的我,连坐起地力气都没有,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个瓷碗。欣欣只有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把温热的汤送入我地嘴中。一股温甜顺着我地喉咙滑了下去。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知觉,一丝暖意。
好半天,我才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睡了很久?”
欣欣脸上露出焦虑地神色,“娘娘您昏迷了四天四夜,欣欣真怕你有什么……还好老天爷保佑,肯定是这么多人的祈求让老天爷开眼,把您给救了回来。”
“这么多人?”
“是啊,杭州城上下的百姓都在为娘娘您祈福呢。他们说娘娘您因为泄露了天机,所以才会滑胎,全杭州城的百姓都在说娘娘您同皇上一样,爱戴百姓,所以不论男女老少都在为娘娘祈福,希望老天爷把娘娘给送回来。奴婢即便在宫里呆着,也都有所耳闻。娘娘,定是您的德行感动了上苍,老天爷也不忍心夺娘娘而去呢!”欣欣一张巧嘴一开一合,说得极其欢畅。
因为泄露天机而滑胎?钱佐这个谎言还真是会说,又让那帮百姓心存感激了不是。我暗暗一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皇上呢?”
看欣欣怔怔地望着我,我不禁神色一黯,说道:“他没来过?”
欣欣摇摇头,说道:“皇上刚刚走了。”
“哦。”我颇有几分失落。心里头多少有些空荡荡的。女人堕胎后最忌多动吧?我之所以昏迷四天四夜想必也是车马劳顿,一路颠簸,子宮壁没有愈合,从而引发了大出血之类。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可是我醒来的时候,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都没留个照面。
或许我的失落写在了脸上,连欣欣都看出来了,她慌忙摆手道:“娘娘,您别误会皇上。娘娘昏迷的这几日,皇上夜夜坐在娘娘跟前,一步都不肯离开。无论谁来劝都不听。皇上除了早朝的时候出去一、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在这里坐着。”她说着,朝脚跟前的一个小马扎努了努嘴,“奴婢看皇上的眼睛,红得都跟血似的,他四天四夜没阖眼呢。要是奴婢早扛不住了。”
“只不过,”欣欣绝对是个藏不住话的丫头,“只不过皇上刚才还坐在这,忽然就跟奴婢说娘娘您要醒了,让奴婢记得喂您喝莲子羹,说不能喝急了,但他自个儿却走了。奴婢也觉得奇怪,皇上在您跟前守着这么长时间,不就是等娘娘您醒来吗,怎么明知道娘娘您要醒了,却急忙出门了。就算有再要紧的事也该放放的不是?”欣欣一说完,便又发觉自己有些逾规,慌忙住了口,朝外吐了吐舌头,希冀我没有瞅见。
解梦篇 第三十七章 无言
只是我现在又哪里有取笑她,抑或是责怪她的心思。钱佐急急忙忙离开,恐怕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只怕是不知如何面对我吧。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对他有爱,但也有恨。而他对我,更多的则是愧疚吧。孩子没了,我被他抛弃,原本是想让我恨他一辈子,我要是一辈子没有回来,他兴许会遥想着遥远的流求会有一个女人深深地恨着他,但这恨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渐渐磨灭。
可惜我现在回来了,他成功地让我恨上了他,却让他自己更加地愧疚。我忽然很明白钱佐的心情。我毫不计较的回来,我为他想出青蒿救疟疾的法子,我差点命丧黄泉,都只会加深他心中的懊悔与愧疚。
他愧对我,他不敢看见我。所以他明明期盼着我的醒来,却又不知如何面对我。
他所能给予的便是最好的太医,最好的补品,以及丫鬟们无微不至的关怀。自从我醒来之后,我便总是能感觉到人鱼贯而入,或许钱佐怕扰我清净,在跟前服侍的,只有欣欣一人。倒是太医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来替我把脉,频繁地让我都有些不耐烦了。
只是钱佐心里也明白,身体上的伤痛弥补地再好,也无法掩盖他的内疚以及我那复杂的爱与恨。
直到我身体好些了,也始终没见到钱佐的身影。直到有天夜里,我忽而从梦中惊醒,却看见窗外有个影子动了两下。
月光将那影子清晰地映在了窗纸之上,是钱佐。我认得他的背影。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房屋内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罩灯。他看不清我的样子,隔着窗纸,我也不能看见他。
或许他压根没有打算看我吧。.奇#書*網收集整理.门和窗都是严严实实关着地,他似乎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窗外。盯着宫外的一轮月亮。
明月,孤影。好不荒凉的背景。
他在想着什么呢?我就这样看着他,脑袋里如同一团浆糊,但就是睡意全无,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到外面巡夜地守卫敲了第三遍锣的时候,他才离去。他在我门外站了足足有六个小时?而我也看着窗格上地阴影看了六个小时。
第二天夜里,他如期而至了。还是和昨夜一样,站在窗外,看着月光。或许从我醒来之后,每个夜晚他就是这样度过的。他不能进屋惊动我,便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平静他的心么?
我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句:“皇上。”这一声喊出去,不知夹杂了多少滋味。
窗格外的阴影一阵颤抖。影子渐模糊渐远,就要隐去。我挣扎着坐起,补上了一句:“别走!”
只是窗外的影子再看不见。我以为他走了,好半天那影子却出现在门外边。影子在门外踯躅。
“进来坐会儿吧。”我叹息了一口气。对着那影子说道。我披衣起身。挑亮了灯烛,眼前地钱佐。有些颓然,完全不似平日里气吞如虎的一国之君。
他进来之后,一直没有说话。
我说:“新兵的疟疾好些了吗?”
钱佐点点头,好半晌才说道:“好多了,有些士兵已然痊愈。谢谢。”他的话生分见外地让我有些尴尬。
我轻轻一笑,但那笑容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牵强。即便钱佐坐在这里,我和他之间只隔了一盏宫灯,但那盏宫灯就像无法逾越的鸿沟一般,分开着我和他。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他双目深陷,只不过几日的功夫,却瘦了一圈。我说,你瘦了。
他对着空气笑了笑,又是一阵沉默,钱佐忽而说道:“玉如意和泽新辰的船已经离开越境,不日就能回流求了。”
我一愣,瞥看了钱佐一眼,正好与他目光相接,他倏地把眼神收了回去,有些局促。
我浅笑,“回去就好。”想到泽新辰的笑脸,以后都不能再见,多少有些想念吧。
只是他与我,连这种题外话都说完了,终于再找不到任何可说地东西。不止是无话可说,连提起头,看一眼都觉得没有勇气。
终于,钱佐站起身来,低头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眼光约略在我的肩头停滞了一会儿,“早些睡吧,夜凉。”言简意赅。
他要走了。
我心头居然一酸,难道我和他,就是这般光景么?这样的心结,从此再解不开?
直到时光流逝,他和我都垂垂老去?是指望着时光冲刷掉这复杂地感情,还是让时光沉淀下这难以化解的怨恨,越积越多?
我总是自认为聪明,可原来自己在爱情上却是个再白痴不过地家伙。明明受伤害,还要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就和钱佐一样地蠢。
我自嘲地笑了。或许夜里我这轻微的笑声听起来却是那样地刺耳和突兀,都已经走到门口的钱佐忽而停了下来。他听着我的笑声,却似乎看透了我的心。
他说,“枉你那般聪明,可你比朕还要糊涂。”他的背部一阵抽搐,明明已经碰到门闩的手却无论如何也好像使不出力气,他几乎是哽咽地说出那句话:“你教朕如何承受?”
如何承受?是我的情还是我的恨呢?我舒了一口气,对着他的背影说道:“皇上可知道鹅孵出来的时候,并不会走路,看到母鹅,便学着母鹅的样子,这才会走路。可若是小鹅看到一只鸡,一只猫,甚至人,它便会跟着鸡、猫,甚至是人走,若是孵鹅的不是母鹅,而是鸡、甚至是人,小鹅孵出来的时候,就会把它们当作自己的母亲!人又何尝不是如此?皇上把对戴悠梦的情转加在我的身上,我便把自己当作戴悠梦,久而久之,再和戴悠梦分不清了。皇上对戴悠梦用情,同样让我无法承受,如今,皇上就当我替戴悠梦还情好了。”
“不,你不是戴悠梦,你又替她还什么情?更何况戴悠梦对朕又何来的情?”钱佐始终没有转过头,仿佛这样他才能理直气壮地说话,不用顾忌什么。
我霍地起身,直奔旁边的书房,拾起板凳,就要踩上去,门口的钱佐感觉到什么,又奔了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有些不知所措:“你要干什么?”
我没有理会,一只脚已经踩了上去,踮着脚伸出一只手在书阁上方盲目地摸着。
旁边的钱佐终于忍无可忍,二话不说,就拦腰将我抱下,又怕我挣扎扭伤了,轻轻将我放下,却只好耐着性子再问道:“你想找什么?我帮你拿。”
没等我开口,他就踮起脚探手向上摸了一圈,终于在旮旯里摸到了那幅画,只搁了几日,又沾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钱佐把画递到我手跟前,我没有接过,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打开吧。”
解梦篇 第三十八章 画轴
钱佐不明所以,仔细地把画轴画卷外面都看了一遍,这才把画展开,我已经把灯烛端了过来,昏黄的宫灯凑了上前,近处的烛光把戴悠梦那一脸幽怨都映得清清楚楚。
钱佐只看了一眼,便把眼神收了回去,淡淡地问道:“你就为了找这幅画像吗?是她画的?”
“是。”我端起画卷,咀嚼着戴悠梦的幽怨。“你给我看,是何意?”钱佐把眼角的余光投向我手中的画卷,只因他不敢看我。
我淡淡地笑,笑得有些心痛,“帮你解开心结啊。”未等他回答,我就说道,“皇上可认得这日子,就是戴皇后自尽前一日。”
钱佐没有说话,而是顺势坐在桌后的椅子上,浑身散了架。
“皇上想必也认得这画中的去处,”我指着画上的老樟树对钱佐说道,“皇上对我说过,戴皇后幼时便与皇上在此嬉戏,戴皇后萌生死志之时,却往此处去,却是为何?”画上的老樟树枝叶稀疏,明明是夏末,却有了凋零的迹象,就如同戴皇后的心思一样,如花的年华,却要在正茂是陨落。
我黯然神伤,“戴皇后将死之时,只怕心里想着的是----皇上。”我凝神看了钱佐一眼,他的睫毛微动,似是被我这番话所触动。
他款款站起,从我手中接过那一副画,小心翼翼地把画卷起,“无论她想着谁,都不重要了。”他走的时候,只留下这样的一句话。
我回味着这句话。不重要,是因为戴悠梦死了么?死者已矣,再去追究戴悠梦心中所想念的。.奇#書*網收集整理.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活着的人想图点心里安慰罢了。连钱佐都能看开,我怎么还为此费尽心思。戴悠梦爱钱佐还是慕容楚歌。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回望空荡荡地屋子,心里头好不寂寞。钱佐走了,他明晚不会来了吧?
只是第二天夜里,却又习惯地睁开眼盯着窗外,那里再没有钱佐的身影。只是白白的月光照射到窗纸上,更显得冬日地清冷。
我睡意全无,听着外面的锣声,一遍一遍,心中只觉得有一丝失望悄然无息地袭上心头,化作幽怨挥之不去。女人心中便是这样地不甘心么?
昏暗的宫灯下,我看着那面古镜,千秋万岁,谁能千秋万岁?我披衣而起。走近古镜,看着镜中的自己,披散着头发。消瘦的影子,在镜子里看起来是那样的虚弱。惨白地脸庞让我一下子想到了最初的光景。
古镜把我带到此处。只是为了让我继承戴悠梦的哀伤么?把星送回到我身边,却又让我爱上了另一个人。世事就是这样无常的?
我冷笑。镜中的我也对着我冷笑,我一下子悲伤起来,不知为何就想到了那个夜晚,钱佐吻我亲我,拥我入怀,那个夜晚,他所拥抱的是我,还是戴悠梦呢?我摸了摸脖子,颈部那原本清晰的吻痕,早已经消散了。流水落花,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么?
我推开门想去看看那月光。得意的人爱看朝阳,失意的时候便爱看月光。钱佐每晚看月亮地时候,心中所想的又是什么?
只是,我推开门,看到的不是月光,而是院中那孤寂地人。
钱佐还是来了,只是他不再站在窗下,而是院中。
我心头被敲了一下,几番滋味涌上来,说不清是喜是忧。
钱佐眼眸波动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出来,他看着我,对我一笑。钱佐喝了酒,他进来的时候,手中还拎着一壶一杯。
壶是玉壶,杯是夜光杯,夜里都透着莹莹地光,钱佐把酒壶里最后一滴倒干净,才举起酒杯,送到我面前,带着三分醉意说道:“古人说得好,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你要不来点。”
我正要说话,钱佐却把杯子收了回去,“差点忘了,你不能喝。”说完,一仰脖子,一杯酒尽数落到肚子里。
只是酒尽了,钱佐再找不着浇愁地东西,手中的夜光杯咣当落地,摔了个粉碎。钱佐望向我,眼中却笼罩着一层雾气,他想笑,可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为什么要回来?!”
喝了酒,总是能让人把心底话掏出来,“朕现在活得就如同行尸走肉,你到底要朕怎样弥补,你到底要朕怎样弥补……”他喃喃地念叨着这几句。
我听着他地念叨,心里却也如同刀割。我回来到底是挽救钱佐挽救越国还是在折磨他?我要是走了,让他独自一人面对七万新兵的疟疾,或许他很辛苦,或许越国会亡,但他心里却可以有个安慰,因为他把我给骗走了。
可是我识穿了他的“用心”,我解救他于危难,却让他更加痛苦,让他更加无力承受。只因为他欠我的更多了,还也还不清我看着他,钱佐已经声音渐小,扑倒在桌边。
半夜里,钱佐惊醒的时候,我还坐在他对面,他怔怔地看着我,挣脱掉我盖在他身上的衣服,看了我一眼,目光呆滞。
我挑了挑烛火,看他那样子,只怕是被我吓了一跳,我脸色定然难看得要命,“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吧?”
钱佐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捏了捏滑落的裘衣。这件狐白裘,乃是集白狐腋下的白毛所成,最是温暖柔软,也极为珍贵,千金难买。这样一件衣服,即便是富庶的越国恐怕也仅此一件,想来是钱佐送与戴悠梦的。
他的双手在狐白裘上来回的摩挲,就像在摩挲着女子的肌肤,即小心翼翼,又恋恋不舍。我把目光从他的双手挪开,望了望外面的月,天要亮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皇上,把血伏参给我吧。”我努力维系着自己的镇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钱佐一言不发,看着我,想从我眼中看出我说这句话的意图,我把目光从他身上收回,“皇上不是不知如何弥补我吗?那就把血伏参送给我吧。”
钱佐的身子一抖,好像被寒气侵袭了一般,“你要那棵血伏参?”声音微微颤抖,好像我不该说一样。
解梦篇 第三十九章 合欢
钱佐的身子一抖,好像被寒气侵袭了一般,“你要那棵血伏参?”声音微微颤抖,好像我不该说一样。
“你就那么想要血伏参?”钱佐终于敢直视我了。
“不错。”一夜的思量早已让我下定决心,“我不走,是要救越国,但也是要救辰王子。辰王子于我有恩,他的性命我不能不顾。”既然钱佐一早认为我和泽新辰有情,并想当然地认为我扮作戴悠梦不过是为了那棵血伏参,那就让他这样以为吧,至少他的心里会好过一点。
“皇上既然觉得欠了我什么,那就把血伏参送给我吧,这样,咱们便两不相欠了。”我的话低沉而冷静,听得我的心都在发毛。“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永不相见。”这话说出来,却让我的心还是忍不住一阵紧缩。
永不相见?我真的舍得么?可若然不是,又能如何?我和钱佐都不知如何面对对方的。与其他不知如何面对我,我也不知该怎样原谅他、毫无罅隙的相处,倒不如从此天各一方。
但是钱佐忽而一拍桌子,霍地站起,“戴悠梦!你以为你是观音菩萨吗?!想救谁就救谁!你先顾好你自己吧!”钱佐的暴戾让我一惊,他这难道是在宣泄他心中的嫉妒么?只是他话一出口,却又发现自己用的称呼就不妥当。
直到现在,他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罢。
我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钱佐却颓然地坐下,“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心中一荡。苦笑道:“一个女子,能要什么。不是富贵荣华,不是身份显赫。不过是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的人儿罢了。倘若那人正巧是女子的心上人,这便是一段佳话。倘若不是,便有了遗憾。..”不论谁,戴悠梦也好,尹德妃也好,心中所愿的。恐怕也和我一样吧。
我不知道我的话,钱佐听懂没有。只是,我所想要地,他不能给。
“泽新辰能给你所想要的吗?”钱佐的问话有些苍白,原来他也有愚蠢地时候。
我没有回答,但他看着我的样子是那样地真诚。他那双幽深的眼睛让人看着心酸,他说,“但朕给不了你?”他的声音有些微颤,我不知道他这句话是问我。还是问他自己。
我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些什么。钱佐忽然一笑,他的笑好难看。“朕知道怎么做了。”他的眼里有一股雾气,雾蒙蒙地。看不到他的心。
我不知道钱佐所说的怎么做是什么意思。只是他说完这一句,却把他黯淡的神色都收拾起来。面无血色道,“不是我不想把血伏参给你,只是凭我一己之力,却拿不到。”
他看着我,眼中的雾气已然消散。他的眼睛很清亮,一如往昔。他的酒醒了吧?酒醒了,人便显得格外清醒,但说出的话却很是无奈。
或许他在把我送到城东的时候,也有想过把血伏参送给我。这样就能治好泽新辰地病,这样就能让我和泽新辰“幸福愉快”地度过余生。
我心里一酸,忍住眼中的湿热,没让泪珠滴落下来。他不知道,我所想要的,泽新辰也给不了。只是这话,我却无法告诉他。
我心中地人儿,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钱佐怔怔地看着烛火,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终于下定了决心,筹谋清楚,这才将一块银黑色的圆环送到了面前,这圆环泛着淡淡地幽光,被打磨地平整圆滑,如同铅块似地。我拿起这圆环,却觉得这圆环又比铅块轻,比铅块要软,不知是一种什么矿石。
钱佐说道:“这圆环有个名字,叫做合欢环。原本是一对的。”
合欢?我一听这个词,不禁脸一红,这名字听起来还真是……但是为何是一对呢?我心念一动,蓦地想到慕容楚风同我说地话。他说,钱当初剩下一棵血伏参,藏于某处,须得合他与王妃夫妻二人之力才能到那去。后来又把去那的法门世代相传,都需要夫妻二人同心协力,莫非这所谓的合欢环就是找到血伏参的法门?
“还有一个在戴悠梦那?”我忍不住问道。
“不错。”钱佐点头回答着,“朕大婚的时候,太后便把这一对合欢环交给了我和她。太后说皇祖母最喜爱西湖美景,太祖皇帝于是把千年血伏参藏于西湖某处,因之为国宝,世人并不知血伏参的真正所在,太祖皇帝更任用能工巧匠修建了宝库,需要机关密钥才能打开此库得到血伏参。这两枚合欢环正是那密钥。两环与机关暗合,方能前往此处。如今戴悠梦早已不在,另一枚合欢环不知所踪,这棵血伏参朕如何给得你?”
钱佐说着一阵黯然。
戴悠梦死在这屋子里,这圆环到底会藏在哪呢?我环顾了一周,印象中确实不见这枚合欢环,钱佐也看出我在找什么,悠悠叹了一口气,“这宫里是没有的。”
我一想也对。要是能找到,说不定早就被慕容楚风找去了,哪里还轮得到我。
于是我便琢磨起这枚合欢环来,手中的圆环做工极为精细,环上的花纹细致入微,花团锦簇,开得极为灿烂,真格是栩栩如生。我凑在灯下,只见纹印处泛着淡淡的绿光。这枚圆环究竟是什么材质呢?
我看着圆环上的花纹,花开的好灿烂呢。我心中隐隐想到了什么,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忽略掉了什么事情,那个答案在我的唇边呼之欲出了。
“是!我知道那枚合欢环在哪了!”我忽而兴奋起来,“那幅画!那幅画啊!”我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雀跃,越想就越是对了。
这枚圆环肯定是一种矿石,但是什么矿石,我一时又说不上来,不过看着圆环上的花纹,却让我一下子想到了画中的那棵樟树。
为何那棵樟树在夏末的时候枝叶凋零,而到了寒冬的时候,却郁郁葱葱,反倒比夏末还要茂盛一些?之前我还当戴悠梦是为了反应心境,所以把那树画成那般,可现在看来,真正的原因,恐怕和这矿石脱不了干系。树木生长和人一样,除了碳源、水分,同样需要微量元素的支持,要是我猜得不错,这枚圆环的主要成分,恐怕就是植物生长所必需的一种微量元素。想到植物所需要的七种微量元素,我只一会儿功夫就猜到了这枚圆环的矿物成分。应该是钼矿吧?!也是和铅一样的色泽,硬度低,比铅块软,如同石墨,隐隐有着蓝绿色。
可不就是吗!想到戴悠梦临死的时候去了一趟旧居,顾景情生,把合欢环放在那,是再合理不过的事了!
钱佐看着我,闹不明白我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但是听着我说到画,以他的聪明,只稍加思索,便也顿时领悟过来。倘若这宫里寻遍了都没有,自然是被戴悠梦放到外边去了,而戴悠梦死前去过戴府,也是极有可能把合欢环藏在那个封闭的园中。
钱佐霍地站了起来:“你是说,那合欢环在戴府?”
解梦篇 第四十章 樟树
钱佐霍地站了起来:“你是说,那合欢环在戴府?”
我笑:“正是!如果我没猜错,就在那棵大樟树底下埋着!”
钱佐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自然想不明白我为何会说这话,但他却点点头,似是信了我的话,“如果是,那明日我们再去那看看。”
“何必等到明日?今天便去,不好么?”我不明白钱佐为何这么婆妈,完全不是他的风格,我看了一眼钱佐,总觉得他似乎还有事情瞒着我。譬如他进来的时候,对我说要我不要多管闲事,让我先管好我自己,现在已经告诉他血伏参的地方,他又推脱到明日,听他的语气,却似是并不热心。
或许我狐疑的目光让钱佐也感觉到了什么,他瞟了我一眼,酝酿了半会儿,忽地解释道,“不过,就算找到了另一枚合欢环又如何,一样打不开那机关法门。”
钱佐说完,倒让我糊涂了。难道除了两枚合欢环作为密钥,还另有别的机关?我心里淌血,钱是不是有嗜物癖啊!
“戴太后把本物交给朕的时候,说这合欢环还被施以了巫术,加了血咒。”
“血咒?”我一听,更觉得玄乎。“不错。以两人之血萌于此环,便只能合此二人之力打开机括,若要解咒,也需二人血溶于此环。”
“我懂了。太后把环给你的时候,已经用她和先帝的血,解了属于他们的血咒,然后施以了你和戴悠梦的血咒,如果没有用你二人血解开此咒。即便落入他人之手,也无法打开法门,是这样么?”我心中一凛。天底下还有这样地奇妙之物?倘若说这世界上有能工巧匠能造出一流的机关暗道,那我绝对相信。可是所谓的血咒,以人之血打开法门又以血封印,却也未免太过离奇,就如同这血伏参一样,总带着些许玄幻离奇地色彩。
钱佐缓缓地点头。回答着我刚才的问题,“是,不仅如此,这合欢环还需得二人心意相通,才能把法门开启。..如今戴悠梦已死,即便把另一枚合欢环寻回来,又有何用,这棵血伏参只怕永远也拿不到了。”
“那倒未必。”钱佐喟然叹息,我却淡淡一笑。钱佐认为戴悠梦死了,自然再得不到戴悠梦地活血,可事实上戴悠梦的肉体还在。血液还在,即便真的有这样离奇的物事和血咒。却也难不倒我。“未必?”钱佐在等待着我的解释。
“皇上何必问那么多。先把合欢环找到。再往西湖寻到那机括,能不能打开。就看缘分了。”我说着这话,心中一动,不禁苦笑。
所谓地心意相通,我与钱佐,不知还有无这份缘分?想必是有缘无份吧。
钱佐站起,走至窗下,看了看窗外,“好,明日天亮后再去。”见我又要说什么,他已然抢先道,“你身子没好,夜里霜重,还是天亮后,等暖和些再说。”
他深远而又明亮的眸子又回来了。我没有再反驳。不是因为钱佐这句貌似是为我着想的话,而是我看到他这双眼睛,蓦地明白他肯定有所筹谋。
如果他真的是为我的身体考虑,大可以自己先把合欢环寻回来,以免夜长梦多。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了呢?
我一下子掩住了口。被人捷足先登?我刚才怎么能这样大意就说出自己的猜测?我就不怕隔墙有耳,被旁人听了去么?万一被居心叵测的人听去,先一步把合欢环拿走,那我和钱佐不是又要受人钳制?
我顿时懊悔起来,自己一下子情迷心窍,竟然忘了去防慕容楚风这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家伙。他万一把另一枚合欢环拿在手中,借此来要挟我把血伏参分一半给他,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我立马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种方式实在不够明智。既费力又不讨好,过早地暴露了自己,搞不好一拍两散。慕容楚风诡计多端,以他狡诈地性子,应该在我和钱佐打开机关,把前方所有道路铺平,即将把血伏参拿到手的时候,而一把夺去。或者在我将血伏参送到流求的途中半路杀出来。
那么有关合欢环地位置,被他听去,也意义不大。
我看了一眼钱佐,心中一动,这该不会是钱佐有意说给他们听的?我不知怎么就忽然想到这点。
是啊,以钱佐地聪明,怎么会允许我那样冒失?怎么会这样地不小心,即便他不知道慕容楚歌的存在,却也应该会想到有心人听去真格找到了合欢环,也是能以此做要挟地。那么钱佐那样说,不是有意说给人听,又是为何?
那么他是想说给谁听呢?又是想让谁去捷足先登呢?我一下子没了主意,忽而又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落在了谁的监视之中。锣声传了过来,已然是卯时,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钱佐看了我一眼,忽而说道:“你去睡一会儿吧,天亮了,就睡不成了。”他这话说出来,就好像天亮之后将会有一场恶斗发生似的。
我瞵视着他,却见他一脸凝重。心中不知又在计较着什么。但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坐在桌边,盯着桌上忽明忽暗的灯火。
明明已经无话可说,可他就是不愿离开。
一想到他每夜都来坤宁宫,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就坐在床边守着我,我醒了就在廊前院中守着,如他这般,好久都没有睡个好觉了吧。
也不知道他的国事哪里有精力处理。我心里有些添堵,好在他与钱已经没了罅隙,这个口口声声要把钱佐拉下马的循王,现在已经成了钱佐的得力助手。
钱?我心念一动,这个智谋和武功都不逊的循王,最近的行为怎么变得如此温和乖巧,没有丝毫的偏驳差池。怎么就一下子转了性子,成了得力助手了呢?
是因为他一方面不愿得罪慕容楚歌,所以当初宁死不肯帮我救钱佐,为他找解药;他另一方面更爱自己的国家,所以把我找回来,想让我力劝慕容楚歌,让他劝阻辽王,不要轻易对越国用兵。
乍一眼看去,似乎每一条都在情在理,但事实上,情理太得当,则更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钱本就不服钱佐,之前处心积虑所谋求的,不过是要钱佐身死,不过是要把钱佐的皇位“正大光明”地夺过来,如今眼看着钱佐披上了弥勒佛转世这样一重金光,钱只会更不甘心,对钱佐更愤恨才是。
他在乎越国的百年基业是一回事,但他就真的这样甘愿屈居于钱佐之下么?我浑身一颤,想到钱那一双不甘示弱的眼眸,便觉得他的野心相比于钱佐来说,只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回想起每一次他在我面前提到钱佐的样子,眼眸里的波光就像蓄势待发的山洪一样,只等着一刻之间流泻而出,他为了得到钱佐的皇位,费了多少功夫?
费尽心思让瓶儿与他一唱一和,假装成我的情人,被我识穿之后,又以泽新辰的病相利诱,为的是我能帮他从慕容楚歌身上拿到那枚银月,后来慕容楚歌出现,他却发现慕容楚歌根本就不买我的帐,之前的计划又全然泡汤,可是他布置了这许多,又在我身上花了这许多功夫,难道他就甘心这么算了?
不会的!他现在不愿得罪慕容楚歌,到底是惧于慕容楚歌的威势,为越国着想,还是他出于自己的角度,和慕容楚风沆瀣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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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梦篇 第四十一章 何意
以他激进的性子,原本就是打算假借慕容楚歌之手,把钱佐的皇位夺过来的,自家兄弟的决斗,需要假借外族人之手,他不以为耻,甚至当作其毕生的心愿。现在又怎么会错失这样的好机会?难道真的是因为辽国即将把石晋灭掉,越国唇亡齿寒,所以钱把自己毕生的心愿给搁置一边,一致对外?难道以他的狂妄不该是相信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抵御辽兵,而不需要屈居人下么?
我越想越觉得有问题,明明已经听着钱佐的吩咐,朝床边走去,却又忍不住走了回来,手伸入茶碗,蘸水在桌上写了个字。
我满心疑惑地看了钱佐一眼,钱佐则轻笑了一下,这算是默认么?
我心底一沉,恐怕他每日坐在这,不只是他关心我,而是怕我遇到危险。怕我和慕容楚歌接触,抑或是钱?
是了,慕容楚风到底不是越国人,不可能夜夜入宫在坤宁宫外徘徊,伺机见我,探听什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让钱代劳,他对宫中地形十分了解,轻车熟路,又进出随意,所以钱佐防的就是钱----他的这个好弟弟!
我不禁掩住了口,钱和慕容楚风本就是一丘之貉,而从慕容楚风的角度考虑,钱有求于他的财力来夺取钱佐的越国江山,自然会帮他把血伏参搞到手。
慕容楚风上次没有从我口中探问出血伏参的下落,他临走的时候,我又故意表现出和钱暧昧不清的样子,慕容楚风怎会不好好利用钱来打探血伏参?
两人各取所需,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可是这一联系,却更是心惊。
我蓦地想到了这一段时间越国地动荡不安。..
先是慕容楚风不吝财力,资助辽国攻打石晋。尔后钱佐未雨绸缪,全国上下戒备。而他更是大肆招兵买马,闹得国人颇有怨言,若不是灵隐寺弥勒佛降世,让越国百姓一时把钱佐当作了活菩萨,愚昧之下把钱佐的话当作上天旨意。尊奉虔诚,在三日之内有七万新兵投效帐下,只怕钱佐非但没有能凑齐新兵,闹不好在有心人策动之下,发动政变也未可知。
钱佐中毒之时,众人便推举钱监国,一旦策反,最大的受益人便是钱无疑!我想到钱为了不得罪慕容楚歌而对钱佐地生死不闻不问,不由心寒。
那么越国新兵七万之众。一夜之间被染上疟疾又是怎么回事?疟疾的传播乃是靠蚊虫,冬季蚊虫渐渐绝迹,新兵哪里会得?这定然是有人刻意把疟蚊放入新兵营地。慕容楚风能出入宫闱。但不见得能进入新兵阵营投放疟蚊,特别是新兵人数众多。能在一夜之间让疟疾横行。需要疟蚊之众,每一个营帐都不能错过。这样地事。非得有内应不可。
这样一说,钱实在是有莫大的嫌疑。他表面上对钱佐服服帖帖,为了越国的安危不同乃兄计较,可他定然是不甘钱佐募得新兵,于是想了个最绝的法子,逼得钱佐从大局考虑,不得不杀七万新兵。这样一来,天怒人怨,钱登高一呼,必定是一呼百应!取代钱佐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另一方面,他又让瓶儿劝我回去,名义上是让我去劝说慕容楚歌,实际上,却是借花献佛,把我送与慕容楚风!
用越国表面上地“岌岌可危”来逼钱佐和我就范乖乖交出血伏参,实际上不过是钱与慕容楚风合演的一出把戏!
真是演得一出好戏!我不禁喟然感叹,险些就被钱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给骗了。再看旁边的钱佐,什么事都无法瞒过他的法眼吧,我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明明希望他没事,可见他这个时候还能如此冷静,却又不自在。不论钱的演技是否有了质的飞越,钱佐终究还是看出了他的阴谋,他就像一个游离在外的孤魂,冷笑着看待世人地一切。别人瞒不了他,却也好像与他无关似的。
只是他有意把合欢环所藏之处透露给钱,又究竟是何意?
我想要问,但钱佐却在我面前摆了摆手,所有的问题都重新埋在肚子里。
就这样坐等到天明,他坐在桌边,我坐在床沿,我看着他地背影,他看着太阳冉冉升起,屋子里充满阳光,但他的身子却在一片阴影之中,只看着都觉得寒冷。
他说:“起来吧,太阳出来了,去戴府看看。”这天早上,他没有早朝。
我在欣欣地帮助下,洗漱穿戴,喝了粥,尾随钱佐出了宫。
宫外依旧是一辆马车。依旧是太阳东升地时候,冬日的清晨,有些微寒。
回想起上次地心痛,面前的马车俨然成了一只呼啸的老虎,把我震慑在那不敢动弹。
钱佐显然也明白我的心境,他把脸别过去,以手加额,两只手掌来回搓动着他的脸庞,仿佛这样能让自己的脑袋轻松一点。他没有过来扶我,只是说道:“坐车安稳些。”声音有气无力。
我没再挣扎什么,我越在意,钱佐心里的痛便越
一路上,车行很慢,如同将死之老牛,虽平稳但却每走一步便更接近灭亡。
我与钱佐来到戴府,这一次,钱佐没有选择之前的方式,抱着我飞入那斑驳木门之中,而是一掌把将木门之上的锁链击了个粉碎,似乎从此再不进此处,更似以这种方式宣泄着心中的决然。
我看着漫天的铁屑,夹杂着电光石火所带来的金属锈味,只觉得钱佐的心便同那铁块一样冰凉。他到底在想着什么?我尾随他进了园子,一切如常。
颓井、樟树与荒草。荒草之上还沾着露水,地上满是落叶,并没有凹陷下去的痕迹,而周围也没有泥土被翻开的痕迹,好像从来没有人惊动过。
难道钱佐不是有意说给钱听的?抑或是钱并没有来此地?我再仰头看那棵大樟树。这棵樟树果然比旁边几株要繁茂一些,而樟树底下的野草也比其他地方的更显郁郁葱葱。沾着露水的青草看起来就如同画里的,那样的不真实,一切都跟梦幻似的。
我环绕着樟树走了一遭,努力区分着野草的区别,那么,哪一株野草长得最茁壮、最茂盛、最青翠的,想必就是离合欢环最近!
我的心砰砰跳着,认真的看着这些野草,也确实能分出差异。终于,有那么一小撮草,夹杂着零星的野花最是葱绿,绿得有些炫目。
我高兴地对着钱佐指着那一撮杂草:“这里,你试着往这里挖一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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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梦篇 第四十二章 西湖
钱佐于是走了过来,捋起袖子,就把地面上的杂草全部拔了去,祼露出黑色泥土。我对他说:“这里似乎没有人动过。”看他刚才拔草的力度,以及草根的情况,这里的青草绝对没有被拔起又安Сhā回去。
钱佐没有说话,但也点头表示赞同。他刚才观察了许久,这个园子的确没有被人翻动过。莫非和我之前所料想的一样,钱现在拿到合欢环并没有用,而是和慕容楚歌躲在暗处,待我和钱佐把暗道法门打开之后,再突然袭击,把血伏参抢走?并非借此要挟?可既然如此,钱佐又想试探些什么呢?
正想着,钱佐已经用手刨出一个坑来,黑色的泥土之下,露出一块刺眼的白。钱佐看了我一眼,我则也正好看着他,两人都迅速地把视线汇集于那一抹亮白。
那是一块白色的丝绸,钱佐加快速度,把周围的泥土往旁边扒去,渐渐把那片白色暴露无疑。
是一方丝帕,丝帕包裹着鼓鼓囊囊的东西。
我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尽管明知道这一方丝帕所掩盖的定然就是合欢环,但心里头还是止不住的兴奋。只因为离血伏参越来越近了!钱佐小心翼翼地揭开丝帕的四角,那黑色的圆环,带着一抹幽蓝萤光的合欢环完完整整的呆在钱佐的手上。
我差点就要笑出声来,钱佐则把他的手掌往我面前一摊,我顺手把合欢环拿起来,只觉得这轻轻的合欢环拿在手里竟然是那样的沉重,压得我胸口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钱佐则叹道:“还在这。”我正要自夸地说。当然在这。但一撇头却见钱佐并非是对着我手中地合欢环发出的感慨,而是双目依旧没有离开他自己的手掌。
他手中还有着另一物事。那匹白绢所包裹地并不独独是一枚合欢环,还有另外一样东西。
我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枚巴掌大的玉环。不对,应该是半片玉环。这玉环有一端缺失了一角,那一角形如弯月。..玉环整体雪白晶莹,完全没有半点地瑕疵,更是打磨得圆润通透,绝对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好玉。只是这玉却也是十分地质朴。没有精雕细琢,仿佛是浑然天成,虽然圆润通透,缺失一角,但又好像看不出任何打磨的痕迹,那一角却也不像是被人剜出去的。
“这是什么?”我刚刚发问,脑子里立马就有了答案,“是金日?还是银月?”所谓的玉,原本是君子示之以决之物。是玉环缺了一角。那么这枚玉想必就是金日了?!圆环表示太阳,缺失地月牙一角,则为月亮。想必银月正是那一角大小,若是把二者凑在一起。正好合二为一。
我恍然大悟。原来金日和银月合二为一便是这样的意思。只是,这枚玉怎么会在这?
我看了钱佐一眼。“这枚是金日?是你送给戴皇后的?”
钱佐没有说话,算是默认。我顿时哑然。
这一枚玉就是有着神话色彩的金日?就是那个传言得之就能得天下的圣物?就是钱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
怎么看都不觉得这玉有什么特殊之处。说这玉价值连城,我倒是相信,但这玉能放什么异彩?
那么钱佐刚才说“还在这”又是什么意思?“你早就猜到金日会在此处?”我问钱佐,他心中到底都藏着什么事?
“戴悠梦若是要是把合欢环埋在这里,那金日也会在此罢。”
我想想也是。一个是天下人人想得的宝物,另一个则是关系越国宝物的钥匙,都是至宝,戴悠梦既然要藏,也确实该藏在一处的。
只是,钱佐居然把金日这样地宝物送与戴悠梦,我多少都有些惊讶,不论金日是不是神物,但至少它有这层寓意,更是钱佐祖父与父亲毕生追逐的,钱佐居然毫不在意似的。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思,忍不住说道:“外面人你争我夺得厉害,费尽心思想要得到这两枚玉,却原来其中一个藏在此,废井颓垣之地。”钱佐是假戏真情混做一团,明明化身为黑衣人从钱手中把金日夺过来,却又弃之如草芥,转送给戴悠梦。
他是要告诉戴悠梦,他只爱美人不爱江山,还是他眼里根本就没把这金日当一回事?
我仔细回想,难道钱佐昨晚上故意拖延时间,就是想让钱来此地把金日拿走?是试探钱么?还是别地把戏?只是钱不知是觉察到了什么,还是压根没联想到金日也会在此,所以根本就没有踏入此园半步。
我心中疑窦丛生,钱佐到底要做些什么?“你要干什么?”
钱佐冲我一笑,用手绢把自己沾满泥巴的手擦了擦,低眉道:“你不是要血伏参吗?朕保证把血伏参原原本本送到你手中。”
“可是……”为什么钱佐有些不对劲呢?他到底在筹谋些什么?我猜不透他,因为我和他之间隔了一重鸿沟,可是为什么我会感觉到一丝不安呢?
“再信朕一次。”钱佐万分诚挚地对我说话。
我忘记点头,也忘记摇头。只觉得他这话一直回荡在自己地耳边。
钱佐领着我,我和他,两个人,单枪匹马来到西湖畔。
钱佐站在堤岸上垂柳下,望着那雾气茫茫地水面,思索着,搜索着。在宫里的时候,他好像不积极似地,可一旦拿到了合欢环,却又急着打开。
难道他不怕慕容楚风和钱追来么?就他与我两个人,就算真的把法门打开,真的把血伏参拿到手,单凭钱佐一人之力,是否真的能确保血伏参的万无一失?
然而我也不能再说些什么。尽管他今日的举动实在让我不得要领,他那一句“再信朕一次”,还有他认真又真挚的表情,让我无从质疑。或许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吧。
我也把目光投向雾中的西湖,西湖虽不大,但一眼望去,却也是不见水端。合欢环对应的机括又究竟会在哪里?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从水面深处悠然飘来隐隐歌声,这歌声穿过层层的水雾,送到耳畔,却正是应了此情此景,我听着这声音,不禁有些心酸。差一点就没有忍住喷出眼眶的泪水。
钱佐不知为何忽然回转头来,却正巧见着我这一副哭丧着的脸,他盯着我的脸,眼眸中什么闪烁着。他想要笑,却也没有笑出来,只是说道:“雇一艘船吧。”
我点点头,想要找到机括,并不容易,绕湖行舟,或许会有所收获。
远远看着一叶扁舟,钱佐招了招手,扁舟徐徐而来,那船家摇橹靠岸,却有些面熟。“呀,是您二位呀,又来游湖?嘿嘿,游湖好啊,游湖好,这冬日的湖跟往常的不一样,冬天也有冬天的看头。”船家有些高兴,更喋喋不休了。
这船家竟然是上次载我和钱佐的船家。我冲他努力笑笑,他倒是先一步把我和钱佐认出来了。
钱佐先上了船,摇摇晃晃地,他朝我伸出了手:“小心点。”
他拽着我的手很紧,或许怕船家像上次那样开玩笑吧。
但船家似乎在冬日不敢再开那样的玩笑,只是好意叮嘱道:“夫人,这冬天湖上有些寒气,您二位可小心些。”
我朝他点头道谢,却觉得身后风顿时小了,钱佐身上的貂裘已经加在了我的肩上。我一愣,想要把这件貂裘退还给钱佐,他则不由分说地已经帮我从前面系上了。我身上的狐白裘最是暖和,但厚度偏薄,加上钱佐这一件厚厚的貂裘,身子顿时火热起来。钱佐牵着我的手往乌蓬里钻,我正要和他说些什么,他已经从另一头出去,站在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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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梦篇 第四十三章 中央
我只有顺势坐下,同上次一样,他立在船头,我坐在船里看他的背影。
冬日的湖面果然寒冷,即便我躲在乌蓬里,依旧能感受到外面凛凛呼啸的风,船家见我和钱佐已经安顿好,船篙一撑,已经换了桨子,划开水面,朝水中央去了。
船家心情大好,“嘿,我家老婆子说冬天没客人游湖,我偏要出来,没游客咱自个儿也赏赏湖不是?可巧,又碰着您二位,今天回去又可以打二两酒。嘿嘿。”船家说到打酒,老脸一红,想是他接了客,捞了外快,所以有兴致去喝酒。
或许是看着船家高兴,我本来低沉的心倒也轻松了些,忍不住莞尔一笑,不自禁地对那船家说道:“每日可以欣赏这西湖的美景,若是兴致来了,喝点小酒,倒确实是一番乐事。”
船家摇着橹晃着脑袋,“我这算是哪门子的乐事哦!好多天没拉到客,冬天连鱼都不好打!今天好容易有了客,回家可以让老婆子准备个像样的下酒菜,我就心满意足!”越国地灵人杰,多富庶,但山野渔樵之辈,却也富庶不到哪里去。如今已经入冬,游西湖的人多半也不会坐这样的乌蓬小船,那船家想来也只是刚够吃饱。
船家看了一眼我身上的狐白裘,虽然不知其价值连城,但也早知我和钱佐是富贵人家,眼中带着羡意说道:“不像夫人少爷你们,不用为生计发愁。我这一辈子就在船上过了,啥世面没见过,啥好吃的也没尝过,嘿。”船家许是今日高兴。许是有了我的回应,话匣子跟水龙头一样,拧开就关不上了。
我苦笑。船家做梦都想吃好喝好,却不知吃好喝好了。更有别的困惑,我幽幽叹了一口气,“若是有的选择,我宁愿和船家你换换。”
船家一愣,差点忘了摇橹。船头地钱佐也动了动,想把身子扭过来,但身子拧了一半,又别过脸去。我连忙冲船家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过是一句玩笑话那船家也挠头笑了,在他眼里,傻子才会放着有钱人不做,每日早出晚归去打渔吧。
只是倘若真的有得选择,我真的希望自己能过普通地生活。.(下载TXT-整*理*提*供).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朝廷争执。只是,事实上。我有得选择么?
我忍不住看了钱佐一眼,他没有返转头来。他一定也知道我说的不过是梦话。既然无法实现,又何必去假设那么多?
眼眶有些湿润。却听到钱佐忽而发出一声低沉地声音,说着三个字,“找到了!”
我蓦地一惊,好半晌才明白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心突突地跳,刚才与船家对话,倒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更忘了此行的目的,但终究是暂时地,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该做的事总是要去完成我再按捺不住,也探头出去。只见前方是一座如白玉般的石桥,我和钱佐便在这石桥门洞外。
“断桥?!”即便不见全貌,我还是一眼把断桥给认出来了。“你说机括在断桥下?”我看了钱佐一眼,立马把视线投向断桥桥拱,可是凭我良好的视力,却硬是没在桥体上发觉两个凹下去,或者凸出来的地方以供合欢环安放。
钱佐没有说话,而是叫了一声船家,船家刚刚答应,一枚银锭子就从钱佐的手中抛了出去,落在船家的怀里。
那银锭分量不轻。
“一会儿你赶紧回去,别在西湖上呆着了。”钱佐面色凝重,说出的话自有一股慑人地气势。那船家得了好大一锭银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听到钱佐这句话,似是感觉到什么,但又不便说出口,于是只知道应承着。
钱佐吩咐完毕,这才对我说道:“看到那块匾额没有?”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桥体正中央写着四个字,“好如水”,这四个大字苍劲有力,苍劲中又透着一股绵延,一笔一划,根本不像是用刻刀刻的,倒像是哪个书法家凌空一指,点在桥上地好风如水,清景无限。在桥上写风似水,顿时让人生出一种感觉,站在桥上,俯瞰水端,微风徐徐而来,好不惬意。只简简单单四个汉字,就把西湖的美景给升华了。平添了几分诗意,让这诗般地景致更加如梦如幻。
只是,这样地一块匾额,又和机关暗阁有什么关系?我摇了摇头,还是不明白。钱佐提醒道,“你看那风字。”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风字竟然少了一点,是个错别字。我原本对繁体字便只是认得,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眼睛晃了半天,愣是没发现区别。
现在听钱佐一说,我立马就看出端倪来。再看那“”字,虽然深凹下去的一横旁少了一点,但该有一点地地方,却又和周围的色泽有些不同,隐隐地能看到有一圈缝隙。
钱佐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忽然凌风一跃,人已经飞了出去,还没触及到桥身,一掌已经御风往那拍去,另一手用力一按,身子已然趁势一转,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离了桥身,轻轻往下回落。
双脚一点,船剧烈地晃了晃,船尾的船家看得是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惊呼钱佐的轻功卓绝,居然能凭空飞跃,他就已然又回到船上。
我再看那“”字,缺失的一点,居然和其他的笔划一样,凹陷下去,浑然天成,看不出任何痕迹。
钱佐所料果然不错。那一点正是触机。
在水上飘摇的船只稍稍平稳,忽而又晃动起来,这一次,却不是钱佐所引起的,而是由远处的水波传导而来。只见原本粼粼微扰的波光,此时却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剧烈地颤抖,整个湖面都起了轩然大波,原本贫瘠安静的冬日却让人觉得动荡和激烈。
即便是船家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景况,一下子乱了阵脚,想要划船,却不知应该把船往哪里划开。
钱佐用手轻轻环住我,好像这样我就不容易滑入水中。他的眼睛已然从断桥身上挪开。而是望向了西湖水中央。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禁掩住了口,瞪大了眼,实在是怀疑自己眼花,只见西湖中央一股水柱从底部往上直冒,变作团团的浪花朝外翻涌。
怪不得整个水体会动荡起来,那水柱从无到有,到半米,到三米,船家一着慌,只当是水怪出现,刚才还手忙脚乱地想要把船划走,现在干脆弃了桨子,灵活如泥鳅的身子,霎时间已经缩进了乌蓬里。
那水柱到一定高度之后,却又渐渐隐去,水华退去,祼露在外的,竟然是一个长宽各两米的高台,水柱也被一根白玉砌成的圆柱所代替。
我和钱佐对望一眼,只听钱佐对那船户喊了一声:“赶紧家去罢!”便一用力,右手揽我入怀,奋力一跃,腾空而起,踏着水花就往高台而去。
乌篷船被钱佐一踏,往相反的地方摇晃而去。
钱佐的双脚蜻蜓点水般的碰触着湖面,轮番交替,速度快如闪电,居然借着水面的张力,眨眼的功夫,就裹着我奔到了高台之上。一路上,水未湿鞋。
我没有功夫去赞叹钱佐的高超轻功,台上那根柱子已经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这根玉石圆柱约摸有一人高,直径约有一米,在高台的正中央。奇特的是,这柱子不是雕龙砌凤,而是绘制了两只鸳鸯,鸳鸯戏水,杨柳依依,正巧在这如诗如画的西湖中央,又应了此景。
这两只鸳鸯口中都衔着春草。周围花鸟,八仙,蝙蝠,祥云,应有尽有。
我的双眼却并未从那一对鸳鸯身上挪开。这一对鸳鸯,雕刻的栩栩如生,但更重要的,是这鸳鸯的眼睛。
这空洞的眼睛,便和合欢环是一般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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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梦篇 第四十四章 水晶
钱佐显然也注意到了。我和他几乎同时把身上的合欢环拿了出来。合欢环乃是用钼矿石所制,韧性好,硬度低。
刻在圆柱体上的两只鸳鸯都有一定程度的弯曲,倘若是用别的材质制合欢环,恐怕不能弯曲,可是现在,两枚合欢环只需借外力稍稍弄弯,就都可以与鸳鸯凹下去的眼睛完全重合。
我和钱佐正要把合欢环放上去,我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钱佐,一边问道:“不是要先解血咒么?”
钱佐看了我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似笑非笑,“是啊,不光要解血咒,还需要你我心意相通。你觉得能打开么?”
我一时语塞,钱佐这话听在我耳朵里,竟让我一时乱了心。我说,血咒能解,但不知心结能否解开。钱佐拿着合欢环的手有一丝颤抖,他忽而咬破手指,殷红的血滴落在黑色的合欢环上,瞬间就不见了踪影。他说,我就用我的血来解你的心结。
他说完这话,抬眼看我,眼中的坚毅让我没来由的慌乱。我一时紧张,竟忘了去理解他这话的意思,只是学着他的样子,牙齿用力撕扯,也把食指咬了一个口子,轻轻一挤压,任由指血落在我手中的合欢环上。
当两枚合欢环与两只鸳鸯的眼睛完全吻合的时候,面前的圆柱又开始运动起来。我心中一喜,不知是因为圆柱的运动说明机括的运转,意味着血伏参近在咫尺,还是因为能打开机括,说明钱佐与我心意相通呢?
我忍不住看了钱佐一眼。可是他的眼中却没有欣喜之色,他凝重地看了我一眼,看到我脸上的喜色却嘴唇微颤。.奇www书Qisuu网com.他把眼神收了回去,淡淡道:“你就这么想要血伏参?”
我正要说话。他却又给我一个笑,先一步说道:“放心,既然找到此处,很快就能拿到了。”他不再看我,我心中有些憋气。本来还想问钱佐就这样下去,不怕钱跟来,可看他这副模样,只怕问也是白问。我于是也懒得解释,反正钱佐自己心里头有筹谋,只重新把目光投向圆柱。
我原以为合欢环与机关吻合,定然会在这水面上又形成一次异象,好歹也得有光环围绕在我和钱佐身边从而证明我与他心意相通吧?
但是合欢环搁上地时候,只听见两声咔咔。骨头被掰断的声响,接着圆柱就开始往下陷落,自然地让我都有些失望。
钱佐忽而意识到什么。趁那圆柱没入高台之下,还在往下陷落的时候。拽着我。就踏了进去,这圆柱体俨然就是一个自由降落地电梯。我和钱佐一直往下徐徐降落,只一会儿,整个身子已经不见阳光,再过一会儿,又往下降了一人高。
底下越来越暗,一仰头,只觉得顶头的日光都没了,呼吸甚至也有些困难。我不禁有些担忧,眼看着这下降地距离,应该是一直要没入湖底,这机关更是不知有多少年岁没有被动过,底下早该缺氧了吧。
我不禁说道:“还是等一会儿再下去吧,只怕再往下,你跟我都要窒息而死了。”
钱佐却压根没有理会我的意思,“这机关一旦启动,便没有退路。”他仰头看了一眼上面,“即便想上去,我也没这个能力。应该非要到底部才能再上去。”
我心里一凉,想想却也的确如此。现在离高台恐怕有十几二十米,想跳下来容易,但想上去却是难上加难,钱佐毫无凭借,即便轻功再好,也不可能凭空蹦那么高。
后路已断,恐怕非要下到底部,才能再谋出路。只是当圆柱体终于停止不动的时候,却反而呼吸顺畅起来,只觉得有隐隐有一股气流从旁边传来。
钱佐打亮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原来此处平行方向竟然有一条秘道。秘道深不可测,火折微末地光亮只能照亮脚下。
好在秘道的入口处有一根裹满油脂的松枝,想必是方便来人照亮秘道。钱佐把松枝点燃递给我,他则拉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护在我的身后。
是的,身后。似乎危险不是来自前方,而是身后。秘道渐渐清晰,我不得不感叹越国匠人的工艺,能在水底下挖掘出这样一处地下宫殿不足为奇,以合欢环为机关按扭,推动圆柱体自由升降虽让人惊诧却也不是不可能,但火把照亮的秘道,居然顶部是水波荡漾,则让人不得不感叹,原来千年前就有水底公园。
一仰头所看见的竟然是深厚地水纹,不知他们用的是什么材料,虽然不似玻璃那般平整光滑,但多棱晶莹的石料把上端地水体微弱的光亮折射出来,更显得多姿多彩,让人恍若梦中。
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地下水晶宫!刚才我还担心下面透气性不好,但进了秘道之后,才发现根本就是多虑。
这里不愧是藏宝地地方。地面所铺就地大理石,不比越国皇宫的差,旁边支撑地石柱和石壁,无一不是精雕玉琢。加上顶部利用湖水的波光折射,火光一照去,只觉得到处都放着莹莹的光彩,如同地下仙境!
刚才的恐惧荡然无存,我早已经被这西湖水底的鬼斧神工给吸引住。但是身旁的钱佐却没有为这虚华所动,他的手臂触摸着光洁石壁,似乎这一块一块衔接的石壁比起波光十色更吸引人。
我步伐加快,脚踏在冰凉的大理石上,感觉到头顶晃荡的波光,仿佛自己就走在水中。秘道渐行渐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钱佐忽而停住了。他的头顶是一块石砖,和透明的晶体十分不一样,放在此处显得有些突兀问道。
钱佐说道:“越国工匠最擅机关暗道,这砖块名叫莫回头,是越国宫廷工匠最拿手的一种。皇陵中都有此机关,可以用来防止盗匪。机关一旦启动,整个秘道便会坍塌,里面的人再不能出去,外面的人再不能进来。”钱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一惊,这不是同《神雕侠侣》里头活死人墓里的断龙石一样?钱佐怕我没有明白,又补充起来,“不过莫回头启动之后还有一段时间,能供来人跑出秘道才将秘道毁灭,所以一旦启动,你只需沿着这条秘道一路回跑,不要回头,就能够再看到那石柱,到时候就能出去了。”
解梦篇 第四十五章 陌上
钱佐说的话有些罗嗦,他详细地告诉我这许多又是何意?他告诉我这些,难道是要说莫回头今天就要启动?
我心中生出不详的感觉,这种感觉几乎让我窒息。但是钱佐根本没有给我解疑的时间,他看到我的表情,自然知道我已经完全听进去他的说话,于是钱佐继续前进。
我追了两步,想要说话,但却发现只两步便走到了尽头。这是一间开阔的大厅。大厅内空荡荡的,正中央是一方桌几,这桌案并不宽,约有半人高,虽然质朴,却是用一整块完整的白玉所雕成。
能用一整块上好的白玉,想来十分难得。这玉桌应该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只是这玉桌之上空无一物。[下载TXT.Jar电子书下载乐园—]
我忘了去纠缠钱佐刚才的问题,空无一物的玉桌吸引了我的目光,我不禁有些纳闷,疑问渐渐越生越多。这玉桌乃是整间大厅最中心的地方。倘若钱修建此地宫,只是为了藏血伏参,那么这玉桌应该就是安置血伏参的。用浑然天成的玉桌来端放血伏参,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可是不止玉桌上空空如许,整个大厅放眼望去,一眼就能望到边,哪里有血伏参的影子?!我不甘心,举着火把,又仔仔细细地巡察了一遍。还是干干净净的,莫说血伏参,就是一棵杂草也没看见。
“难道被人捷足先登了吗?”我忍不住问道。这里如此隐蔽,又必须要合欢环才能打开,怎么可能被人捷足先登?
可是旁边的钱佐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神情呆滞。一张俊美的脸此刻完全沦陷在震惊之中。看着他这副模样,简直是被鬼上身一般,我不禁有些担心。正要过去拉拉他的衣袖。钱佐忽而一个箭步冲上前,身子伏在白玉案上。.[奇.....论坛地址: 常年举行送8位QQ,QB等活动书].难以置信地看着空空地桌案,“不会的,不会的……”
“怎么办……血伏参不见了……”钱佐似乎比我还要情绪低落,他颓然地表情好像不是丢了一棵人参,而是丢了整个国家。
看见他这样子。我竟然难受不起来,血伏参没了,也许就救不了泽新辰了。可是单凭一棵传说中的血伏参,就一定能挽救泽新辰地性命么?若真是没有,也只能另想他法。
“也许是天意,没了便没……”
我话还没说完,就见钱佐双目瞪若铜铃,“不行,朕说过要给你的!它就必须在这!”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嗓门有些大,他的眼睛里有着血丝。
我当即怔住,不明白钱佐怎么有这么大地反应。难道就因为他答应过要把血伏参给我么?是因为把血伏参给我,他的心里就能好受了?
我淡淡道:“我知道你是真心要把血伏参给我的。你放心吧。即便没有血伏参,我也不会怪你。”
可是钱佐却不依不饶。他一掌劈在了白玉案上,那白玉案中间轰地断开,摔落在地。暴戾的他双脚带着风,在大厅里如同一只没有脑袋的苍蝇,到处乱窜,掌带着风,风连起了脚下的土,他恨不能掘地三尺,把血伏参给找出来。
“一定会有的。你等着,我给你找。”钱佐口里喃喃地说着。“朕答应你了的,朕答应你的。”
我看着他这样子,只觉得心被揪着疼,我忽而冲过去,霎那间忘记了痛,忘记了我与他之间地沟壑,只拎着火把,另一只手从背后抱住了他:“没有就算了,没有就算了。”也许在我的头贴在他背后的时候,我与他地心才最接近。
“不,不行。”钱佐在我抱住他的时候,身子一颤,但最后从他口里说出来地却是这样地话,他把我拨正,他摸了摸我的头发,他说,“已经来不及了。可惜,朕最后还是负了你。”
最后?我看着他,只觉得泪水从我地眼眶里夺了出来,我怕这句话,他是要赶我走么?他不能给我血伏参救泽新辰,所以他负了我?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明明下了决心,可听着他这样的话,只觉得心被洒上了石灰。
只是我的双眼在挪开的时候,却瞥见了他背后的壁画。
是的,石壁上似乎有着什么。
我走了过去,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整块石壁。那是一幅画,画中有一个女子,手中拈着一朵花,身下是漫山遍野的花朵,那女子扭头看向远方,似是被什么人的叫唤所吸引住了。而她所看的方向,山花之后,却是一个人儿手举着一封信,老远地就冲女子招手,脚抬得老高,正在飞奔而来……
我一脸茫然,却又有些激动,莫非这地府之中另有玄机。我说:“这里有幅画!”
钱佐不像我想象中的高兴,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幅再寻常不过的壁画。此处本就造得精巧华丽,或许有壁画也不足为奇。
但钱佐的脸上却又渐渐现出一丝自嘲的笑,他的嗓子似哑了一般,颓然地对我解释起来,这画的乃是太祖皇帝与王妃的一段佳话。王妃的娘家在九仙山中,与杭州城相去甚远,若要去山中,又需得翻山越岭。但王妃每年都要回家省亲。太祖皇帝与王妃感情笃深,王妃若是回去久了,便要写信去催促。有一年,太祖皇帝独自一人来到西湖堤畔,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太祖皇帝不禁想到王妃久久未归,于是派人送信给王妃。可是王妃好容易与家人团聚,太祖皇帝又不好催促太急,反倒是劝王妃缓缓归,可顺道欣赏陌上新花。”
“这封信上,便只有寥寥数字,陌上花开,卿可缓缓归矣。”钱佐初时还一脸颓然,但说着说着,却仿佛自己身临其境一般,听到了钱所说的话。
钱佐的脸上竟然洋溢着一股幸福的笑,笑得跟水墨画似的,“明明心里想着,却又不敢催促太急。”他这话意有所指,“据说九仙山的乡里人还编了一首歌谣,就叫做陌上花。”
“陌上花?”我看着王妃手中那一朵鲜花,顿时生出艳羡,没来由地就一阵心酸,“王妃真是幸福。有机会,我一定去九仙山看看。”
钱佐若有若无地问道:“你艳羡她什么?”
“我……”我一时语塞。
可是钱佐没有再问的意思,他别过脸去,我看到他的脸色如同霜重。
艳羡?能不艳羡么?我看着这画,再没有说话,钱与王妃的故事,不知要羡慕多少对痴男怨女。以钱一代帝王,能痴情若许,时时刻刻把王妃记在心间,王妃生病,便亲率水兵远赴海外去寻找仙药,更不惜重金要将自己与王妃的旷世爱情永恒地保存在西湖之下,虽然此做法劳民伤财,但任是谁也不会斥责钱为一个暴君。
古往今来,有哪个帝王能如钱一般?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这是多么理想的一种夫妻模式,你侬我侬,都被这寥寥数语给囊括其中。
解梦篇 第四十六章 合谋
我不自禁地看了钱佐一眼,他对戴悠梦的爱不比钱对王妃的少,可同样的爱,结果与过程都是那样的不同。
我想到钱佐刚才对我说起陌上花的典故时,脸上所洋溢的喜悦,就仿佛在诉说着他自己的陈年旧事似的,以他装天下的胸襟也会羡慕钱夫妇的儿女情长么?
我幽幽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一股哀怨还没有叹尽,就听见一阵淫亵的笑声从秘道那头传来。笑声回荡在这秘道之总,回音加诸于那笑声,声音更大了几分,那笑声听起来,更加地刺耳。
我心底一沉,有人进来了。
不,准确的说,是慕容楚风进来了。是的,这变态的声音,乎男乎女的音调,除了慕容楚风,还能是谁?!
我不自禁地朝钱佐身后靠了靠,钱佐似乎早就料到了有人要来,脸上波澜不惊,丝毫没有变化。身子却已经向前仰了仰,站在我面前,伸手把我手中的火把接过,安Сhā在身后石壁的Сhā槽中,而他则挡住了我的去路,也把我护在他的臂弯里。
我喘了喘气,心底稍稍安定,转头看了看让我心安的钱佐,只见钱佐双目如炬,黯然的脸就那一双眸子显得格外有劲。他对慕容楚风的出现一点也不惊奇么?
钱佐是天生的镇定,还是这一切都是钱佐故意安排的?!
他刚才对我说,已经来不及了,莫不就是指的这个?他知道一旦我和他进入这暗道,就会把躲在暗处的慕容楚歌给引进来。他想把血伏参给我,顺道再把他一直未见面的慕容楚歌给引出来?!只是他说的“最后”又是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响。原本稍宽地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胸中令我气闷的不详又蹦了出来,这一次只让我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去。..
我来地时候。只被血伏参给分担了全部的注意力,后来血伏参不翼而飞。我更是脑袋乱了。倒把钱佐地安排给忽略了。他根本就是故意引蛇出洞的!
他在宫里的时候,在我不经意说出合欢环去处的时候,他没有立马前往戴府去寻那枚合欢环,而是同我说那许多故事,根本就是要让别人听见。
他和我。只两个人,一叶扁舟,来西湖寻暗道入口,放着千军万马不带,就是想惹慕容楚风在此时夺取血伏参。
以慕容楚风急躁的性子,以他对血伏参地渴望程度,看到只有我与钱佐进了此暗道,能按捺住性子,不跟下来么?更何况我和钱佐在里面耽搁了这许久。慕容楚风肯定担心有变,所以一定会下来。
我苦笑,慕容楚风来了!即便钱佐对慕容楚风的真实一无所知。照样能设计把他引出来!这个躲在暗处的幽灵,终于要暴露在钱佐面前了!
只是。钱佐把他诱下来。又打算怎么做?我的心突突地跳着,好不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好像猜到了什么,可是又回避着什么不敢去猜。
就在我窒息的时候,却见到了慕容楚风身后的另一人。
----钱!
当钱不偏不倚跟着慕容楚风进来大厅的时候,他手中的火把把他的脸庞照得如同一只没有了灵魂地尸体,惨白的吓人。
“一丘之貉!你们果然在一起!”我忍不住喊出声来,此时此地看到钱,我心中竟然还是忍不住一阵气愤,即便我已经猜到钱并非我所看到的那样,即便已经猜到他和慕容楚风沆瀣一气。甚至想到了昨晚上他就躲在坤宁宫外探听着什么,可是当想到他所有地一切都是演戏,想到他为了满足他那倔强的愿望居然不顾七万新兵地性命,想到他几时变得这样铁石心肠,为达目地不择手段若此,我多少有些失望。
说到底,我和钱也有过合作,在我最失意无助的时候,我也把自己地期望寄托在他身上。可是现在,却终于站在了对立面上。
钱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他甚至有些回避我的目光,但他同时却像是挑衅一般的望向钱佐,不知他希翼从钱佐脸上看到怎样的表情。
钱喊了一句:“皇兄。”这一句喊得极为亲热,“你恐怕猜到我要来了吧?”
钱佐不置可否地笑笑,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钱佐转头对慕容楚风不温不火地问候:“慕容公子,你我终于见面了。”我一愣,钱佐是知道慕容楚歌的?想想也是,戴悠梦与慕容楚歌的事,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哈哈。谁要同你这疯子见面?”慕容楚风一脸不屑,把脸转向我,绝美的脸现在却笑得有些狰狞,“非要我逼你们才肯就范?现在,那一整棵血伏参可都是我的了!”
我冷笑,“你以为你能拿到血伏参么?”是的,钱佐以血伏参为诱饵把他骗下来了,可真正诱他前来的诱饵血伏参,却不见了踪影。
慕容楚风显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他不屑一顾地冷哼,“就凭这一个疯子?呵,外面可都是我的人,你以为这疯子能救你出去?只怕你们还没有上去,就被乱箭射死了!”慕容楚风一脸得色地看着我,“你这女人是有些本事,居然连疟疾都能治好。只可惜,你救得了他们,现在却救不了你自己!”慕容楚风那玩味的目光顿时被一种厉色所代替,那是想要置我于死地的眼神。
“那倒未必!”我身畔的钱佐忽而发话,“知道朕为何挑选此处与你相见吗?只因为此地道每次只能同时有两人进入,你同钱既然下来了,外面的人就再听不到你的指挥。”他的笑是那样的沉稳和胸有成竹,“慕容公子本事是大,我越国上到一品大员,下到市井之徒,可能都有慕容公子你的人,指不定朕的御林军里也有不少。有钱能使鬼推磨,慕容公子一把银钱出去,自然有人为你卖命。不过,现在这暗室里,只有我们四个,慕容公子你寡不敌众的。”
我恍然大悟,钱佐不愧是心机算尽,他在明处,慕容楚风在暗,以慕容楚风的阴险,又最喜使阴招,钱佐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一次把慕容楚风给解决掉。
可是,现在呢?以钱佐一人可以同时对付慕容楚风和钱两人吗?还是……
我还没想明白,慕容楚风就做女子媚态哧哧笑了,“你的武功是好,可是你认为以你一个人能对抗我们两个么?”
钱佐对于慕容楚风的娇笑无动于衷,他看了钱一眼,淡淡地说道:“是你一个对抗我们兄弟二人。”
慕容楚风眼睛一动,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但却见身侧的钱缓缓向后挪动,用身子堵住了秘道的道口,手中的剑已经出鞘,指向慕容楚风。
我顿时晕头转向,刚才明明猜测钱与慕容楚风是一路的,可是怎么一转眼的功夫,钱又倒戈相向了?!
“你们……”慕容楚风这时候再无娇媚之态,莫大的惊恐袭上了他的额头。
收尾啦,收尾啦们不要嫌拖沓哈,主要是要把撒出去的网全部收回来,废脑子啊。
解梦篇 第四十七章 催魂
钱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对慕容楚风挥了挥手中银光闪闪的宝剑:“如若不然,你又怎么会选择我同你下来?这里是湖底,慕容公子想要人来救你,也不容易!哦,忘了说,外面不是慕容公子的人,而是我循王的兵马!”钱说着朝我看了一眼,见我茫然不得要领,不禁莞尔一笑:“本王戏唱的不错吧。”
我半晌没有回答,难道一切都是钱和钱佐布的局?钱帮助慕容楚风给七万新兵下毒,只是为了博取慕容楚风的信任?他表面上不顾钱佐的性命生死,对慕容楚风言听计从,就是为了让慕容楚风相信他对越国的江山势在必得,对钱佐的宝座觊觎已久?所以钱在我要回宫的时候,让一个统领暗暗相助,在钱佐带着我离宫去安风谷的时候,他并没有发动政变。可是,如果我不能治疟疾呢?以七万人的性命来换得慕容楚歌的信任,钱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慕容楚风显然也理解过来,他仰头狞笑,“好啊!好一对钱氏兄弟!居然用血伏参做诱饵,骗我下来!好啊!就看你们兄弟两个能不能取我的性命!”他最后一句话带着决绝得狠,剑也从腰间弹了出来,银光一闪,宝剑已经向钱佐而来。
钱佐赤手空拳,却转身拽着我,手上一用力,我整个身子向钱那飞了过去,“保护好悠梦!”这是钱佐对钱下的命令,话音刚落,他的头就一偏,躲过了慕容楚风来势汹汹的一剑。
钱把我扶稳,我向他一笑。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刚出口,眼睛就被慕容楚风和钱佐的生死相拼所吸引住。慕容楚风地武功本就不弱。加上现在是生死相搏,以他贪生怕死的性子。此时处于劣势,便只有拿出最高的水平才有可能有一线生机,是以出招更是狠辣,招招都想取钱佐地性命。..相反,钱佐赤手空拳。连一把刀剑都没有,武功纵然比慕容楚风要高超,兵器上却卖了个最大的破绽,根本讨不到丝毫地便宜。我心中暗惊,钱佐既然料到与慕容楚风要在此处火拼,为什么连一把剑都不带出来?我捅了捅旁边的钱:“快去帮忙吧!”
但是钱却只是站在一旁观望,“再等等。让皇兄同他游斗一会
我看了钱一眼,正想着他说此话的意思,钱佐却已经卖了一个大的破绽。慕容楚风得了空,一剑上挑,钱佐的手臂顿时划开一个大地血口子。
我心惊肉跳。扯着钱的手臂,一边说道:“快去啊!”钱身形一滞。幽幽地说道:“你就这样在乎他?”话音还留在耳边。人却已然冲了上去,剑随身行。从背后袭击,顿时把慕容楚风的注意力给调了过来。
“你没事吧?”我想要过去看看钱佐手臂的血口子,可是刀光剑影之中,我只能站在外围。
钱佐不理会我,只是对钱道:“你过来干什么?”
钱哼道:“我不过来,有些人要吃人了!”说着,双剑在他头顶相撞,击起了火花。他这个时候还有心玩笑。
“走!”钱佐的话就如同晴空霹雳一样打在了这水晶宫里,“带着悠梦先走!”钱一愣,眼看着钱佐不顾性命地又朝慕容楚风挥去一拳,把钱给空了出来,“什么?”钱装糊涂。
钱佐一边和慕容楚风游斗,一边森然道:“你不是想一石二鸟吗?朕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你带悠梦走!”
“皇兄你在说什么?”钱的脸上凝结成一层霜,眼睛里的寒意都要把他的剑给冻结了。
钱佐毫不留情地点破,“安风谷一事,你没有趁机谋反;朕把合欢环、金日的所在透露给你,你也不去,不就是想让朕知道你和朕一条心么?事实上,你做着地是黄雀的打算!朕现在便成全你!”
我的心砰地一声撞在峭壁之上,一石二鸟,果然这样吗?我看钱,却见他呆站在那,正是一副被说中心事地表情。
我顿时傻眼了。
原来钱一方面和钱佐合演一出好戏来获得慕容楚风的信任,但另一方面,却也对钱佐虚情假意,让他误以为自己是真心合作,不拿戴府地金日,不趁机篡位,只是为了等待更好地时机!他真正所想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地心好痛,不是痛钱有这样的心思,而是钱佐说得话。他知道的,他知道钱有这样的心思,他要成全钱?那么他呢?我终于一下子明白过来。
我想到他进来时说得话,他说他要用他的血来解我的心结。他还说,我头顶上的这块莫回头一旦启动,石块就会堆砌起来,从此这里头的人再出不去,外头的人再进不来。
他还告诉我,一旦启动只要我拼命地向前跑,就一定能冲出去。他想干什么?他要把这块莫回头给放下吗?他识穿了钱的想法,然后要成全他吗?他故意不带一兵一卒来,就是要让钱实现自己的梦想?他要让钱带着我离开这里,而他则和慕容楚风同归于尽么?!
怪不得他说最后,怪不得他进来以后神情是那样的古怪,怪不得我一直有一种不详的感觉,一直回避着这种感觉。可是,现在终于还是让我看到了真相。
我心凉到了极点,我撕扯着声音喊道:“钱佐!你疯了,这就是你要我相信你吗?你想让我看到你死吗!”放屁,放屁!什么用血解开我的心结?他要解的不是我的心结,而是他自己的!他要用他的死来缓解他的愧疚,来忘却他的伤痛!
钱佐没有回答,慕容楚风听到这话,人之将死,倒越发地清醒,他看了一眼我所在的方向,再顾不得后背的钱佐苦苦纠缠,剑一划,人已经奔了过来,他要用最短的时间冲出去。
“拦住他!”钱佐这话是对钱说的。
呆站在那的钱猛地听到这话,差点没反应过来,但下意识得剑就已经劈了过去,拦住了慕容楚风的去路。
钱佐则身形一矮,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卯足了劲,一发力,那石头就朝我头顶飞了过来。我的心沉入谷底,他的目标是那块“莫回头”。
不要,不要。我心里头默默地喊着这几个字,钱佐一定能听到我心中所想的话,可是他不敢看我,我只听见头顶通通的沉闷声音传来,那声音就跟头上有一座泰山压下来似的,还没碰到人就已经让我窒息。
一种声音从头顶传来,是机括触动的声音,更是来自地狱的催魂铃。整个水晶宫晃动了两下,钱和慕容楚风纠缠着也忍不住停顿了两秒。
钱佐喊住钱,眼里的火都要把西湖给烧沸腾了,“走啊!带悠梦走!”他则不顾手上的伤痕,依旧出掌往慕容楚风的身后拍去。血染红了他的袖子,可是他却越战越勇。
解梦篇 第四十八章 抉择
水晶宫开始剧烈地晃荡起来,就好像水底的火山爆发似的。“莫回头,莫回头。”钱看了一眼我头顶的那块凹陷下去的石砖,嘴里喃喃念着,他看了钱佐一眼,眼里竟然满是怨怼。
慕容楚风也意识到了什么,当他听到隆隆的声音,感觉到秘道里的石块开始向中间并拢的时候,他瞬间明白了钱佐的意图,手上的剑恨不能化成剑阵,把拦住他的钱佐剁成肉泥。
“死!我不会死!我不会死!血伏参给我,血伏参给我!”慕容楚风的眼中迸发出激烈的火光,他狰狞的面孔比厉鬼还要恐怖十分,他狰狞的笑,张牙舞爪,手中的剑已经开始乱无章法。
他急了,他要出去。人若逼急了,总是能出人意料。现在的慕容楚风就如同一个恶魔,要一口把钱佐吃了。
钱冷笑一声,看了一眼快要招架不住慕容楚风的钱佐,宝剑不再相向,而是跑向我,拽着了我的手。他对我说:“走!”
秘道里的风越来越急,整个水晶宫越来越摇晃,剧烈的石体运动让湖水折射出来的光时明时暗,大厅里的火苗也跟着摇曳。
慕容楚风听到钱那一声“走”,仿佛是看到仅有的生机就要离自己远去,手中狠劲一使,又一刀往钱佐的肩头削去,钱佐一个躲避不及,又被擦掉了一块衣襟,连着血肉。
那血肉让我心惊肉跳,钱则对着钱佐笑:“好啊,那我就谢谢皇兄了!”
他说着,再不理会钱佐。拉着我的手,就迅速往秘道里奔。秘道开始压缩,两旁的石壁往中间压迫而来。..
钱拽着我走了两步。我却使出浑身的力气把他的手给拖住,“我不走。你走吧!”我说得很急,现在莫回头刚刚启动,但是只消片刻就会迅速合拢,一整条秘道全是巨石,想来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推开。
“你要和他陪葬吗?”钱地眼睛动若鹰隼。他的手捏的我痛。“放开!”我拼命地挣扎,手肘伸直都要碰到石壁了。“他想死没那么容易!我还没问完话!你走吧!”我一点也不示弱,钱把我地手拽的生疼,但是我依旧在晃,哪怕把一只手扯掉也没关系。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我地表情一定很狰狞,一定很可怕。“你松手!你不是想要越国皇帝的宝座吗?现在去啊!钱佐都让给你了,你再不走就和我们一样要死在这了!”我挣扎着,恨不能张嘴去咬。
可是,钱的手忽而松开了。“你们?”他的脸上带着一股怨毒。“你宁愿死都不离开他?在你眼里,他就是比我强吗?”钱的表情很失落,但更是一种愤恨。可是我没有去读钱脸上地表情,我发疯似地往回奔。我没有时间去想钱的话。什么叫我宁愿死都不离开钱佐?钱佐比他强又与我何干?我只是想回去打钱佐一巴掌!他想要用他的死来还他欠我的内疚,他做梦!我死也不会让他得逞!
我冲进去的时候。慕容楚风已经杀到了入口,正要冲进来,却被身后的钱佐又拖了回去。慕容楚风身子一滞,挥剑向后,却永远的错失了走离此间的良机。
随着沉沉的一声,地动山摇忽而停止,我终于再感觉不到背后地凉风。背后的石块终于永远地合上了,一切尘埃落定。
“你们?”钱佐的眼睛瞪大如铜铃,难以置信一般。他呆站在那,看着已经沉寂如死水地秘道口。
我们?我一反头,却见钱站在我的身后,一言不发,他灰头土脸,要不是身形快,只怕就被石块压成了肉饼。
“你……”我没想到钱也会回来。他明明有机会出去地,他一石二鸟两边扮好人,不就是等着今日?他干嘛放着自己地大好江山不要?
谁知道钱却笑了,他的笑有些无奈,但更是一种孤注一掷地傲气,“哈哈,皇兄,你事事都料到了,这次我去而复返,你可想到过?我这一次所做的,你终于猜不到了吧!”
钱的脸色很难看,可是钱佐的脸色更难看,钱明明已经拽着我离开了大厅,却在石块合上的最后一刻,去而复返。
看到钱佐的表情,钱稍稍有了一丝满足,仿佛因为钱佐猜不到他的心思,才是他最大的心愿。而对于钱来说,进来就相当于放弃了一切,之前的所有都是白费了。或许他心里也有一丝懊悔吧。
然而,钱佐手中的拳头却捏得格格响,“为什么?你不是要皇位吗?你不是喜欢她吗?你还带着她回来干什么?”钱佐的话好直接,人在绝境,再不需要那么多顾忌了吧?
我二话没说,一个箭步冲了上前,一个巴掌过去,狠狠地掴在了钱佐的脸颊,“是,你聪明,你料敌先机,什么人动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你!你本事!可是你凭什么编排我,你以为你把孩子打掉,是为我好吗?你以为让我和泽新辰远走高飞,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吗?你以为你现在让钱带着我离开这里,我就会心甘情愿的走吗?你以为你死了,你活埋在这里,我就会原谅你吗?你做梦!”我眼睛顿时雾气蒙蒙,但心中的洪流却宣泄出来账在哪里吗?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自己能全盘把握,自以为你所想所做的就是对的!可是你从来没有问过别人愿不愿意!你不过是个皇帝,皇帝有什么了不起?就真当自己是上天了吗?即便是老天,也没这个本事。我命在我,不在天!不需要你来支派!”原来,这番话终究是要说出口的。说出口后,才能让自己的心好受一点。
钱在后面听着我的说话,苦笑得对着钱佐哼哼:“你也看到了,你能控制住莫回头,却控制不了人的心!不错,我处心积虑费了这么多心思,就是要得到那皇位,可是我要那皇位,但不是你施舍来的!你料得到我一石二鸟,却猜不到我要回头,哈哈!”钱笑着,忽然眼睑一收,声音陡然转低,“就像悠梦的心要回来,我也拉不住。”
我如芒在背,感觉到钱火辣辣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背上,“戴悠梦,在你心里头,我永远都比不上钱佐,你也从来没把我当一回事,对不对?呵,在你眼里头,我做那么多就只是为了那个位子?可是我凭什么不能坐那个位置?我钱又哪一点比不上他了?好啊,你到死也不肯和我走,到死都选择他,现在好,咱们三个,死也都死在一块吧!我让你无从选择!”他最后一句话却像是一句小孩子吵架时说的气话,原来他选择死也不过是一时意气。
解梦篇 第四十九章 活埋
我背部一抖,回眸看钱,他的眼光里透着坚毅,我心里一颤,钱这话是气话,可话里的涵义又是什么,他对我难道有别的感情么?真如钱佐所说的,他---喜欢我?我不知怎地,想到了瓶儿,想到她所说的,钱心中放着别人,难道那个人是我么?
此时再看钱的眼睛,却见他的眼中有种绝境的苍茫,钱不是从没有被我放在心上,只是他时真时假的感情,即便我和他曾患难与共过,却永远不知他的真心,不知他什么时候是真话,什么时候是做戏。
我叹了一口气,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吧。我对着钱淡淡一笑,但这笑却好似撩起了钱的心痛。即便死在一起又如何,最后大家都要归了尘土,成为化石。
“不,不会的,一定可以出去!”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慕容楚风在做着垂死的挣扎,他这时候不再和钱佐斗了,他推开钱,一个人扒在被石块封得死死的秘道口,双手轮番地敲击在那厚实的石块之上,微末的力道加在巨石上,只不过是徒劳。
“越国工匠的莫回头,一旦回头就再出不去了,慕容公子。”钱在旁边冷嘲热讽,似是想不通一向让人敬畏如鬼神的慕容楚歌竟然会这么的怕死。
慕容楚风却又冲钱佐奔去,像一个吸毒的瘾君子,张开双手向钱佐讨要着毒品:“把血伏参给我,把血伏参给我。”
沉寂在一旁的钱佐伸出拳头,把有些失常的慕容楚风一拳打走,“这世界上恐怕根本就没有血伏参!”他的这话就好像一把利刃Сhā入慕容楚风的胸膛。“不可能!不可能!”听到这话地慕容楚风几乎疯魔,他的头发散落下来。如同厉鬼一般,他哀嚎着,转而又对着秘道口的巨石拍打起来。他要出去,他要活着。..
伤口淌出地血沿着手臂一直滴落下来。裹着钱佐的拳头,他终于敢直视我了,“你们回来,就是要告诉朕,朕这么做是自作聪明吗?”他地语气里带着一丝颤抖。他的两条袖子都被血染红了,血红的拳头就像两只妖艳的馒头。
但是身体上的伤口再痛也抵不过精神上地摧残。
“是!你太自作聪明,你打算让我和循王出去告诉所有人,你死在地道里吗?你让我相信你,跟着你下来拿血伏参,可是却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呵,你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偿还我吗?”我眼中的泪快要忍不住了,“钱佐你好残忍!你骗我,你根本就是想让我看到你死。这就是你说的用你的血来解开我的心结?呸!你根本是自私!你不知道怎么面对我,不知道怎么缓解你的内疚,所以你就选择死。宁愿让我心痛是不是?”我不知道自己纠缠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只是我选择回来。不把埋藏在自己心底的话说出来。即便死去也心有不甘的。
钱佐身子动了动,眼眸中的深潭起了涟漪。显然被我说中了心事。
我冷笑,我直呼着他地名字,“钱佐,你其实是个懦夫,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非要用死来解决问题吗?死,谁不会?你算计这么久,就想到这样一个好方法?可笑!现在我陪着你死,便永远是你欠我的,你欠我地命,欠我的孩子,欠我地血伏参,你还不了了!你死都不能瞑目了吧!”狠绝地话说出口来,是这样的畅快淋漓。我地泪如同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我把泪狠狠的擦掉,我看到钱佐的眼眶红了,他的牙齿格格地响,他一定气得发抖,可是整个水晶宫里,就只听见慕容楚风砰砰地把拳头砸在石块之上,在那边徒然地耗着自己的力气。
“是!我也想还你的情,想让你忘记痛,我想着能把血伏参给你,即便弥补不了你的痛,但也会让你和泽新辰有个交代。即便你心里怨恨我,但……但你和他也可以长久。可是我连血伏参都没法给你,我还能给你什么?”钱佐的脸上好不凄然,“什么千年血伏参,什么仙药神物,不过是太祖皇帝信口雌黄的!不过是个传说罢了!这里根本就没有血伏参!”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事,掷落在地,只听当啷一声,玉落地的声音。他把金日扔了出来。
“就跟银月和金日一样,不过是武周代唐的借口,什么大放异彩,得之者得天下!都是当政者胡编乱造。这世上没有神物,这世上也根本就没有血伏参!谎言,骗局!”钱佐在面对我的时候,又已然情绪失控。
一旁的钱怔怔地站在那,终于感觉到自己不过是个路人。
但我听着钱佐的话,只觉得心里憋得慌,难道有关钱夫妻情深的故事都是假的,难道这世间根本就没有爱的童话?
“不可能!不可能!”刚才还在一旁寻出路的慕容楚风,听到这话,就像戳到他的死|茓一般,他猛地提着剑就冲了过来,如同一只被围猎的狮子,困顿却死也不愿坐以待毙,“我不相信,这世上一定有血伏参!一定有血伏参!你把血伏参交出来!把血伏参给我!”慕容楚风对钱佐咆哮着。
钱佐冷笑,血伏参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慕容楚风看到钱佐的笑,却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他费尽心思,不过是要治好自己的顽疾,可是到最后非但没有看到血伏参的影子,还把自己给活埋于西湖湖底!
“不!”发了疯的慕容楚风杀红了眼,完全没有想过即便有血伏参在手又有什么意义,他挥手一剑就劈了过来,那还带着钱佐鲜血的剑刃,如同电掣一般,我只来得及把表达惊恐的声音提到嗓子眼,就见钱佐身子一挪,把我紧紧护在了怀里,而把整个后背暴露在外。
他的身子一颤,我抬起头看到他的眼猛地一抽搐,手搂得更紧了。
“钱佐!”当我喊出声的时候,钱已经一剑斜挑,把慕容楚风的背后也划开了一个口子,慕容楚风挂了彩,再不理会钱佐,返转头和钱厮杀去了。但是环着我的钱佐却滑了下去,我的手摸到了他的背,沾了一手的血。
“你别吓我!”我声音开始发颤。如果说他之前被慕容楚风砍了两剑都没有伤到筋骨,那么慕容楚风这发狂的最后一刺足以要了他的命。即便如钱佐武艺高强,终究还是肉体凡胎,挡不住利剑的锋利,止不住血液的奔涌。
“快,快止血啊,点|茓,点|茓?”我完全不知所措,尽管明知在此都逃不过一条死路,但我怎么能让钱佐比我先死一步?可孱弱的我根本挡不住钱佐身体下滑的趋势,我只能感觉到他背后的血在不停地往外冒。
钱佐笑了,他此时当然会笑:“朕能死在你怀里就好。”
我没有理会他,我对着正和慕容楚风拼死相搏的钱说道:“快来帮他止血啊,快啊!”然而钱哪里分得身出来?慕容楚风做困兽之斗,钱也只能在那勉强招架着。吧。另外,推荐一下《家有妖夫》,大家有推荐票不妨投给晚晚,没看过晚晚书都可以去瞅哈自,书号是:161771,相比而言,晚晚都书则是轻松和搞笑风格,大家看郁闷了这,去调剂一下哈。
解梦篇 第五十章 字迹
钱佐却铁了心要死的,我扯着他的衣领,使劲地晃着:“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不准死!你欠我的还没还清,你跟我的帐还没算完!”
钱佐笑容敛住了,他说,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这辈子,我怕还……不起。他的声音很轻,我真怕他这声音会如同风筝一样断了线。
“不……要。这世界上没有来世,没有下辈子!”我的声音很硬朗,如同石头一样,但我知道我的心好害怕,因为没有来世,那我和他便从此缘尽了。而他宁死也要在我心里头留下阴影。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补救……”他说着,悠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呵出的气和着血腥味让我胃翻腾起来。
我只觉得头晕目眩,要不是这个时候慕容楚风忽然大叫一声,我便昏过去了。此时,慕容楚风已经把钱逼入一个角落,他的剑与钱的剑在石壁前摩擦出火花,把石壁带着模糊水汽的表层给抹了个干净。
但慕容楚风突然手上一松,两只眼睛冒出金光来。
他把剑扔在了地上,回头取了墙上的火把,推开愣在当场不明所以的钱,蹲了下来,对着石壁一阵抚摸。钱这才得空奔了回来,看了看钱佐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哀戚。我看着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神色,手脚都要麻痹了。
钱忽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两颗散发着幽香的丸子,塞入钱佐的口中,手抵住钱佐的喉咙,迫他吞了下去。“希望能有用。”钱解释着。可我知道,他所做的,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钱佐看到钱这样。不禁一笑,“这倒是你地真心。..”到生命的尽头。他们弟兄二人却知道了互相友爱。
“哼,早知道我还真不该回头。”钱对着钱佐冷哼。可是他的手却托住了钱佐地身子,他也许真的后悔把自己埋葬在此,可此刻他也许也不希望钱佐死吧。
死,这个词在我脑袋里出现地时候。我竟然是那样的抗拒,我好怕,好怕钱佐会死。
那边慕容楚风却忽然又喊了出声:“字,这里有一行字啊!”他带着绝处逢生般的笑往这边看,俨然忘了刚才还刺了钱佐一剑。
只是这边的三人却没有多少兴奋。或许又是记录钱夫妻二人情事的语句吧。
但钱终究还是凑过去看了一眼,若真有玄机,他或许也并不甘心就此死去。
钱和慕容楚风几乎是同时读了出来:“原来万事皆为空。”刚才他们二人打斗,把角落里地字迹给显了出来。
但他们说着这一句话的时候,目光同时投向了我。
我茫然地看着他们。不明白他们这样盯着我看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了?”
“是你的字迹,哦,不。是戴悠梦的笔迹。”钱说着,他现在也知道我不是原来那个戴悠梦了。
戴悠梦的字?我一下子懵了。是戴悠梦刻在石壁之上?可是。这怎么可能?
“一定还有出路!”慕容楚风忽然惊醒过来。“一定还有出路!”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疯子,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就要了他的命一般。他挥舞着手中的剑在石壁上轮番地砍劈,妄图这样就能重新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
“原来万事皆为空,原来万事皆为空……”钱在一旁喃喃地念叨着这句话,百思不得其解。但又想参悟,一个人绕着厅内边走边想。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戴悠梦怎么可能来过这里?”可是我更加不解,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你们曾经来过这里吗?”我顿时觉得头都大了。
钱佐一言不发,但旋即如同开了天眼一般,洞彻了一切。“朕明白了。原来万事皆为空。戴悠梦一个人进来找血伏参,可是却发现什么都没有。都是谎言。”
“她一个人进来?可是一个人怎么进来?”难道进入此地道不是需要两人心意相通,不是需要以两人的血为媒么?
钱佐看着我,脸上现出一丝凄然,随即是嗤之以鼻地笑,“你也猜到了,对不对?所谓的合欢环,也不过是一个谎言。血咒,心灵相通?呵,怎么可能?咳,咳……世间哪里有这样的机关?根本就只要把两枚合欢环放在石柱上就能启动。”他说着,脸上地笑渐渐化成了绝望。
“不,不是的!”我好怕听到这样地话,钱和王妃地故事就好像一个模板一样雕刻在我的心中,我好怕这样地神话变成谎言,就好像断绝了我的希望一般。
“之所以能启动,是因为我的身子就是戴悠梦的身子,我的心和你的心意相通!”我脱口而出,压根没顾忌到钱佐听这话会有什么反应,也压根没注意到我根本不能够解释戴悠梦留下的那一行字。
但是钱佐却没有太惊讶的表情,仿佛所有事都在他预料之中。
“你知道?”
“朕和戴悠梦做了那么久的夫妻,怎么可能一点感觉没有。”钱佐微笑,“只是,朕好像直到这几日才清醒了,也直到这几日才想明白,你不是她,却用了她的身体。”他说得很清楚。
“可是你的心,在朕这么?”他的问话很空洞,他问的时候还打了一个哆嗦。
我哭着笑了,“你自命聪明,难道还看不出我的心吗?你以为我喜欢泽新辰?可是实际上,我真正所爱的是你啊,我说过的,可是你却当那是谎言。”我哽咽了,我笑他的傻。
钱佐摩挲着我的脸,把手上的血抹了我一脸,“别傻了。朕辜负你那么多,还有什么心可言?什么心意相通,不过是太祖皇帝自己附庸风雅,诚心用来愚己愚人的。你和我都做了那愚人。反而是戴悠梦,她倒先觉悟了。”
他很温和,但却是气若游丝,我的泪滴在了他的脸颊上,钱佐摸了摸我的泪,他的手冰凉的。我的心凉了,原来万事皆为空。就是戴悠梦的最终体会么?戴悠梦定然是按捺不住想要救慕容楚歌,于是下药把钱佐迷倒,自己偷了钱佐的合欢环,来到西湖寻找血伏参。她一定也知道血咒,知道心意相通。但救郎心切,她孤注一掷地一试,居然无需血咒就可以踏入这西湖水底。
可是她进来之后却发现一切是个骗局,没有血伏参,没有所谓的心意相通,她一定心灰意懒,所以写下了那样一行字么?
我苦笑,看着怀里的钱佐,只觉得自己如死灰般的心还在隐隐的跳动。呃,不说了,坚持就是胜利
解梦篇 第五十一章 仙参
“什么空啊,色的。我不懂!”我倔强地说着,“我看不透生死,我相信这世上有爱。更相信我和你,能有今日,也是个缘分。”一想到要和钱佐死在此处,便只觉得心中的一颗大石落地了。
钱佐的瞳孔有些黯然,“万事皆为空。连戴悠梦都明白了这个道理,可你却着相了。你原本不该属于这里的,你却承受了不该承受的,所以朕一再地让你走,因为戴悠梦不应该是你的负担。”
钱佐的话让我的心颤抖,我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悲恸,我紧紧地抱着钱佐,好怕他会像空气一样消失,“不!不是负担!我也不会走。皇上,你忘记我对你说过的吗?一旦成为了习惯,就没法变了。我不是戴悠梦,我却习惯了你对她的爱,自从我知道你对戴悠梦的心,自从看到你为戴悠梦爱得发狂,我就难以自拔了。你说我不属于这里,可我又真真切切地存在,代替着戴悠梦,你对她好,便是对我好,你把气撒在她身上,我却也不恼你。只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是爱她的。你说万事皆为空,可凡事都有例外的,戴悠梦死了,可是我却活了,戴悠梦的身体是空,但我的灵魂却是的的确确存在的,这就是例外啊!你为什么就想不明白呢?”我已经泣不成声了。我不知道钱佐能不能理解所谓的穿越,或许在他眼中我不过是一个借尸还魂的女人,一个占有着戴悠梦的身体,却又不是戴悠梦的女人。“也许这辈子,只要有你的爱,我就够了。哪怕做戴悠梦地替身,哪怕你还跟以前一样给我脸色看“例外,人世间哪里有这么多例外。”钱佐有气无力。眼皮都要阖上了,“朕自小就过着非人的日子。受尽白眼,明明能看透世人虚伪的面孔,却要装疯卖傻,只因为朕知道,你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更大地代价。朕要得到皇位,就必须让自己狠下心肠,能忍人所不能忍,能做别人不愿做的。.(下载TXT-整*理*提*供).要得到戴悠梦地心,就得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可是最后,朕还是没有得到。朕又岂能奢望你的?你根本不属于这里,朕也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人,你的见识,你地做法。还有你对朕的好,对朕的无私,让我害怕。害怕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好事轮到朕的头上。朕宁愿相信你是为了血伏参,为了救泽新辰而接近朕……”他一口气说了许多。终于气喘不上来。我听着潸然泪下,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可是钱佐却继续说道:“朕以为这辈子只会喜欢戴悠梦一个人,朕心里头一直想着她,可是朕到后来,到后来……也不知道,不知道想的谁了。”他看着我,努力想对我笑,朕觉得你在岸边站着的样子,很漂亮。”我听着钱佐的话,可是心里头没有一丝喜悦的感觉。
我听着钱佐地话,就像在听着他的临终遗言一样,我害怕他每多说一个字,留在这世界上的时间就会少一秒。
“皇上,别说了……”我哀求着。
可是钱佐没有停止地意思,似乎怕他一旦住嘴,便再没有机会开口了,“你说得对,我太自私了,我希望能用我的死在你心底留下点什么。这样你就会记得朕,哪怕你是恨朕恨得入骨,至少你心里有了朕。无论你将来去了哪,还是不是戴悠梦都无所谓。因为朕在你心里头留了个烙印。”
“可是你失算了,我哪里也去不了,我和你要死在一块了。你再也不用费心把我往外推,你再也不能赶走我了。”我感受着他渐渐变低地体温,脸上地泪痕却都要干涸。
钱佐的眼睛快要阖上了,我揉搓着他地脸,想让他不要那么快入睡。我抱着他,努力打气,鼓舞着他,鼓舞着自己,“皇上,皇上,”我轻轻地唤着他,没事的,钱佐不会有事的。
“可是,一切都迟了。”钱佐说着这话的时候,朝我看了一眼,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泪,他也在后悔么?后悔把莫回头放下,后悔自己冲动地和慕容楚歌同归于尽,最后却将所有人都埋葬在此?或许在那一刻,他的心里也有幻想过陌上花开的一幕,或许他与我一样,也艳羡钱和王妃的生活。
“血……血伏参……”钱忽然奔到我面前的时候,这三个字眼愣是没让迟钝的我想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当看到钱手中举起的一支长满白毛绿毛的人参时,我才恍然大悟。他指了指中间的白玉石桌,刚才他去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在那找到的。可惜钱佐和慕容楚风把四周翻了个遍,就愣是没有想到正中央。
“皇上,皇上!你看,你看这就是例外啊!”我喜极而泣,那是一棵人参,有二十厘米长,隐隐还能看出这棵人参有些透亮,可是长满了白色绿色的杂毛,是霉菌。我强忍着内心的痛,把血伏参捏在手里。
包裹着血伏参的是一方丝帕,还透着隐隐的香气,丝帕没有腐烂,应该是戴悠梦留下的吧。她一定是看到了早已经变质的血伏参,她辛辛苦苦找到了血伏参,却因为湖底的潮湿,让人参根本失去了效用,所以她在心灰意冷之下,把血伏参扔在了地上,还忿而写下了那样的一句话。
可是,无论血伏参有没有变质,都说明这世界上确实存在着这样的神话,尽管手中这枚人参满是白毛,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可我的心跳还是加剧,我抹着泪,摇着奄奄一息的钱佐:“皇上,例外,这世间有例外啊,你看到没有,血伏参啊!这不是神话,不是传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皇上你要振作点,现在还不迟!……”我不想他死,即便这里是绝境。可是活着就有希望,多活一天就是一天。
我抬眼看了钱一眼,可是他只对我摇了摇头。他无计可施吗?我的泪止不住地流,钱看着我流泪,淡淡的苦笑,他的苦笑连着我的肉痛。
他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哈哈,哈哈!”可是有人比我笑得更疯狂,我手上一松,血伏参连着帕子一起脱了手,只见已然有些疯癫的慕容楚风把血伏参一把抢了去,带着孩童般的笑,在那又唱又跳,“血伏参,血伏参!我终于拿到血伏参了!哈哈……”
对于慕容楚风的抢夺,我和钱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即便被他拿到又怎样,别说血伏参已然霉变,再好的人参也失去了作用,就算血伏参完好无损,慕容楚风拿到了却得饿死在这。
可是慕容楚风已经陷入了他自己的快乐,他追寻了这么久的神话,在他陷入绝境的时候陡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早已经忘了自己的处境。
“我的,血伏参是我的!哈哈,你们谁也别跟我抢!”他的眼中流露出无以伦比的喜悦,他忽而张大了嘴巴,我和钱只来得及出声,他就已经把整棵血伏参塞入了嘴巴,他的双眼看着我和钱,似乎怕我们要抢夺他的人参似的,囫囵吞枣一般,迅速下了肚,他摸着自己的喉咙,那里因为强行下咽而有些哽伤。
“血伏参是我一个人的,你们都别做梦了!”慕容楚风撕扯着身上的衣服,说着疯话,“哈哈,慕容楚歌,我终于可以永生了,我终于可以不死了,哈哈,哈哈……”
他的笑在水晶宫里回荡着,笑声重叠在一起,更显得阴森恐怖。他在正中央绕着圈子,脖子仰得老高,张开双臂似在环抱着朝阳一般。
我和钱面面相觑,只是他所环抱的不是朝阳,而是死亡。
这章比较多啊。
解梦篇 第五十二章 空留
慕容楚风的笑只持续了一会儿,他的双手就抱住了头,他开始抽搐,身子蜷缩在地上,开始呕吐,吐出来一大串黄白色的秽物。我和钱顿时傻了眼,慕容楚风这样子,就像中毒了,不,根本就是中毒了。
钱走上前,想要查看什么,慕容楚风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腿,钱想要摆脱却躲不掉,“我……我……”慕容楚风面部剧烈的扭曲,两只眼珠子凸了出来,终于痉挛的身子停止了扭动,他狰狞地张着眼,再不动弹。
慕容楚风就这样死了?我和钱都站在那里,忘了说话。这个最怕死却视人命如草芥的变态却最先死了。而他的死因竟然是他苦苦追寻想要救自己绝症的血伏参。
命运竟然是这样的可笑?
我回望了钱佐一眼,因为慕容楚风突如其来的死,让原本已经沉沉欲睡的他也忍不住睁开了眼。原来万事皆为空,说得便是人的生死么?
我感叹着,背后的钱却持着自己束发的簪导朝我走了过来,他刚刚把这银质的簪导深入了慕容楚风的喉咙:“是砒霜。”银质的簪股泛着幽幽的黑色。
“砒霜?血伏参上被下了砒霜?”我诧异非凡。
“不是。”钱摇头道,“我听人说,血伏参是长在砒石之上的,恐怕这一枚血伏参并不曾洗过,他却一口气都吃了。”
“什么,等等,你说血伏参是长在砒石上?……”我浑身的毛孔都往回缩了进去,砒石,砒霜。血伏参……这二者之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关系?砒霜,难道是砒霜?钱佐淡淡的笑,声音轻得需要把耳朵贴过去才能听见。..“这就是命,被他找到了血伏参。却要了他的命。世事无常,他只怕死都不愿相信……是血伏参要了他地命。”钱听着钱佐的话,看着慕容楚风不能瞑目的眼,叹了口气。
“不!不!不对!”我在听到钱说砒石地时候,才豁然明白过来。我拽着钱佐的手,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皇上,弄错了,全部都弄错了!恐怕真正起作用地不是血伏参,不是血伏参啊!是,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神物,可是却有能治血证,能治病的神药。真正治好王妃。治好百姓的不是血伏参,而是砒霜!是沾在血伏参上的砒霜啊!”
在我离开21世纪时,治疗白血病等绝症还没有什么特效药。可是当时已经有研究学者开始对砒霜治疗早幼粒急性白血病进行了研究。并证明有特殊的疗效。只不过星得病去世地时候,还没有使用砒霜。加上这一发现并没有其他的针药使用广泛。又处于研发阶段,所以我倒把这一新发现给忽略了。砒霜本来就可以入药。此时的砒霜不是毒药,而是以毒攻毒的神药!(砒霜后来还被证明在治疗胃癌、肝癌,肺癌等等癌症恶性肿瘤上有非常好的疗效,几乎成为了各种癌症的克星。)
只是直到现在,我才想起这点。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争我夺,尔虞我诈,慕容楚歌为了血伏参去欺骗戴悠梦,戴悠梦骗钱佐,玉如意为了泽新辰以身范险,钱拿他做要挟,而慕容楚风最后也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世事就是这样的可笑。
什么千年血伏参,不过是正好长在砒石之上,砷长年累月地沉积在人参里。加上人参又能补血,所以兼有了人参的补血和砒霜地神奇功效,从而成为了名扬天下的神物。
我记得慕容楚风说过,钱王妃成日腹痛不止,恶心呕吐,越太后则浑身刺痛,发热腹水,只怕便是得了胃癌、肝癌,哪知道误打误撞,机缘巧合之下吃了含有砒霜的血伏参,倒把病给治好了。别人得病都是把一颗血伏参分为数日服食,可慕容楚风却一口气把整个血伏参给吞了下去。砒霜量太大,以至于把他自己给毒死了。
我冷笑,真正能救泽新辰地却是最普通的毒药。
我想告诉钱佐,可是钱佐却已经只剩下笑了。
你在笑什么?笑我地愚蠢么?居然相信这样一个神话。
“不……是,”钱佐地眼睛一开一合,迟钝得如同一个迟暮的老者,他地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怀,似是示意我去拿个什么东西。
我的手触及他冰凉的肌肤,跟尸体一样。我颤抖着,却掏出一个物事来。
可看着那东西,我的泪却如同决堤。
那是一个木人。
是那个傻钱佐在质子府为我所雕刻的,我一眼便认出来了,只是这木人却丰满了许多,小木人手中还抱着一个襁褓。他居然一直藏在了怀里。
“朕好想和你一起去九仙山,好想和你也做对平凡的夫妻,还有咱们的孩子,就……就和那渔夫一样……可惜,可惜做不到了……”
“好了,别说了,有什么话咱们出去再说。出去再说!”我快要窒息了,我的头要爆炸了,我想跟钱佐说,我终于知道了治疗血证的法子,我可以救泽新辰,我们可以一起去流求告诉泽新辰这个消息。可是钱佐似乎听不到我的说话,他的眼睛没有睁开,我不敢去探他的鼻息,我好怕他会用龟息术这样的内功来骗我,来吓唬我。
可是他没有醒来,我只感觉到他的手脚冰凉,背后的热血都干涸了。
钱佐,我还有话没有说完呢,还有好多话没问呢。
我想问你,你爱我吗,这个问题我问了好多遍,可你就是没有回答,我想听你的口中亲自说出那一句话。
我还想告诉你,我已经不恨你了,我们那夭折的孩子也不会恨你了。因为我们会有好多好多的孩子,我们一家子会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对了,等你的伤势一好,我们就去九仙山,带着我们的孩子,带着我们一大帮子的孩子……
整个大厅,都是死亡的气息,只剩下钱在石壁前说道,“你看到这幅画了吗?”他的声音虚无缥缈,好像是从隔世传来的一样明天,主线故事将放上最后一章。不想看到悲剧,就帮钵钵去为《宫斗事务所》加加油吧,嘻嘻,那是钵钵喜欢的一本书,(首页pk榜上有名。)有pk票的捧个票场,没票的捧个人场。明天就早点把结局放上来。
解梦篇 尾声
越开运四年,丁未年开春,辽帝耶律德光在东京登基,自称中原皇帝,因银饷不继,加重赋税。然不久,中原民众不甘辽残暴苛政,纷举义旗。
耶律德光仓惶北逃,病逝于途中。南方威胁大减。
此后不久,越国皇帝钱佐薨,举国哀痛,皆言天下安定,弥勒佛功成西归。
同年,其弟钱登基继位。后为忠于钱佐之大将胡进思、胡庆父子废,改立新帝,改元乾佑。
同年,一艘越国商船驶往流求,船上站着一对璧人,把从海面上冉冉升起的朝阳给比了下去。
那女子问道:“你明明都要断气了,干嘛又醒过来?”
“不是你说的吗,凡事都有例外。连莫回头都有例外,朕要是再不醒来,怎么对得起你。”
“朕?”
“哦。呵呵,不对。”男子搂了搂女子的肩头,“皇帝已经死了。”
“听你的口气,似乎有些不舍?是不是不甘心就这样把皇位给循
男子笑了,“不,他比我更适合当皇帝,因为他能放下自己的情爱。”“哦?”那女子抿嘴而笑,“这么说你没有放下情爱了?”
那男子窘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女子却不依不饶起来:“你心里头是没放下哪段情呢?”
男子无奈地看了女子一眼,似是想不到他身旁的女人居然喜欢翻旧账,感觉自己上了贼船似的。
女子见男子这副模样,再不纠缠,挽着男子的手臂。哧哧笑了起来,“不说了,不说了。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呢,为什么只有钱能看出机关秘密。而你、我,对着那幅壁画看了那么久都没有猜透呢……”
我怀里的钱佐已经没有了温度,我抱紧他,试图让自己地身子可以再给他一丝温暖,让他的心脏能够重新恢复跳动。可是他紧闭着双目。那双如月儿般明亮的眼珠子再看不见了。..
他地眼角带着湿湿的痕,他一定很不甘心自己就这样睡去,对么?他说他觉得死在我怀里很好,可是他也幻想过我和他若能长相厮守在一起,一定也很美好吧。
身后地钱却突然对我说道:“你们看,这里有幅壁画!”他调转头来,我泪眼以对。
钱指的是那幅壁画,他不说还好,可火光照耀在画中王妃那张桃花灿烂的脸庞时。我心中如刀割一般。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这画中的夫妻是怎样的令人羡慕,他们能够风雨与共。能够白头偕老,他们生死相随地爱。不离不弃的情固然可贵。可是世间又有多少对爱入骨髓的痴男怨女想要不离不弃,却不能如愿的。相比而言。他们令人艳羡的不是对对方的爱,而是上天对他们的眷顾。
钱戎马一生,每一次都能保全而回见他的王妃;王妃得了重病,偏巧又得了血伏参,误打误撞把自己的病给治好,没有离钱而去。这不是上天地眷顾又是什么?
我冷笑,他们把他们的故事留给世人,是要世人见证他们的爱还是要让世人哀叹自己地不幸?
可不就是上天的捉弄么?为什么钱佐和我,明明刚刚把心结解开,就需要一同面对死亡?为什么让我和他经历了那许多地磨难到最后却连那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为什么让我穿越了千年,好容易又有了爱地感觉,一切又要烟消云散。
难道是因为我们生不能理解对方,便要让我们死在一处么?难道这就是我和他最好的结局?
我地心如死了一般。就和钱佐的身体一样冰凉。
“你看!”钱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屋子里已经有了两个死人,丝毫没有介意我和他也将在这里走到生命的尽头,他忽而对我说道:“你看这女人手中拿的花,你看!这花是个活的石块!你有没有注意这里的莫回头,和别处的有些不一样。一般来说莫回头一下,是秘道的整体倒塌,都是碎石,而这里则是一整块大石渐渐合拢,这里可能另有玄机!”
我迟钝地转过头去,看着钱所指的地方,那是一块多出来的石块,可那又如何?
钱眼里闪烁着光芒:“你想不想出去,这里说不定还有一条出去的路!天无绝人之路啊!”钱琢磨着那块石块,他后悔了,他不过是逞一时之气,不想让钱佐猜中他的想法,所以一气之下跟了进来。
但意气一过,见着我与钱佐心灰意懒,却又激发了他内心里的潜质,坐在这里等死,对于好强的钱来说,是一万个不甘心的。
他不像慕容楚风,他不怕死,可是不愿做个等死的懦夫。
只是出去的路?怎么可能,莫回头一下,外面的人永远进不来,里面的人也绝对出不去。再说,出去又如何,能让钱佐活过来吗?
“钱佐死了。”我抬眼看着一脸兴奋的钱,我的眼神一定就跟干冰一样,让他雀跃的心顿时没了生气。我听着自己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钱呆呆地站在那,半晌又调转头去看那朵栩栩如生的花儿“钱佐死了,就算能出去又怎样?”
钱忽然走过来,在我身旁一跺脚,扬起的灰尘呛得我直咳嗽,“我还以为你多有见地,也不过跟其他的蠢女人一样!他要是真死了,也不希望你陪葬。更何况,你怎么知道他就没得救呢?他要是一直呆在这,没有大夫,没有灵药,那确实是必死无疑!”
有救?活过来?钱的话就好像一支利箭戳入我的胸膛,让我死去的心陡然又垂死跳动了一下。我看了一眼钱佐,出去就有救?是啊,我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呢?连他身重剧毒,找不着解药,我都没有放弃,现在我怎么就心灰意冷了?就算他的身体渐渐冰凉,也不能说他已然死去。出去就有希望,出去就有机会。
我心中一悸,我甚至感觉到钱佐的脖子上还有脉动,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的死去,对不对?
或许他还有救!就像我对钱佐所说的,这世上凡事都有例外,我怎么能就这样断送了希望?!
“出去,我要出去!”已经崩溃地我忽然对钱说道,与其说我是对钱说,不如说我在自言自语。
这一刻求生的愿望竟然是那样的强烈,没有谁是甘心死去的,我不要死,更不要钱佐死。老天爷让我穿越了千年,不会只给我这样一个遗憾的!
钱看了一眼我,看了一眼钱佐,脸上浮现出无可奈何的笑。他在笑什么?是笑他的解脱,还是对我和钱佐的嘲讽?
他终于一咬牙,再不犹豫,伸手把那块代表花蕊的石块拔了出来。
晃动。水晶宫再次开始剧烈的晃动。
那摇晃的湖光透过来,简直要把我的心给灼烧。
秘道的石块居然如同掩上时一般缓慢地朝两边开启,直到又变回进来时候的原样,原来所谓的莫回头是可以回头的!
我刚刚干涸的泪又迸发出来。我看着怀里的钱佐,难以抑制住心底的激动:“皇上醒醒啊,例外,你看到没有?又一个例外啊!连莫回头都可以有例外,还有什么不可能呢?你和我又有什么不可能?
你醒来吧,咱们可以出去了,咱们可以过渔夫的生活啊,可以和孩子去九仙山了……”泪滴落在木人之上,和着血,绽开着花。
“你答应我的。一切都不迟,就算我和你不是一个时空又怎样,你看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个例外,有那么多个例外啊……”
我哭着,抱着钱佐的手又紧了几分,直觉得秘道里的风吹拂在我的脸上,怀里的钱佐一定也能感受到吧,等待着我们的,是新的生命……
外篇 原来万事皆为空(一)
我头顶的这块石砖,有着一个令人却步的名字,莫回头。一旦启动,就回不了头。就像我一样,一旦选择了这条路,就再回不了头了。
泪沿着我的脸颊往下流淌,明明是夏日,我却觉得浑身上下都被浸泡在冰水之中。只因为我手中的那棵血伏参。
原本应该透明晶莹如水晶的血伏参,此时却长满了白色的长毛。原来传说中的神物也会腐化,原来传说中的千年血伏参也和寻常的人参没有什么两样。
当初太祖皇帝修建了这样一座富丽堂皇的地下宫殿就是为了安置这样一枚仙参,他动用了越国最好的石匠、玉匠,请了天下最好的画师,找了越国最优秀的机关能人,花费了无数的金银,想要让千年血伏参能够永垂不朽,想要让血伏参永葆越国的万代基业,也向后世之人展示他与王妃的那段佳话。
可是,地宫虽在,躺在白玉案上的血伏参却已经腐化,血伏参失去了功效了。即便它有着诸般的神奇,即便他也许曾经能救楚歌的病,可是现在这不过是一块朽烂的人参。
更或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奇的人参,有关血伏参的一切,或许原本就只是一个谎言。
谎言?我苦笑。
不是么?就同合欢环一样,当初太后姑母告诉皇上,要启动合欢环必须合两人之力,以两人之血解开血咒,还要二人心意相通才能进入地宫。可是现在呢?我一个人就进来了。太祖皇帝根本就是和子孙后代开了一个玩笑。..他是要告诉他的子子孙孙,都该像他和王妃那样相濡以沫才对么?
可是,怎么可能?天底下有多少有情人不能成眷属。更别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是梦,是我一辈子也不能触及的梦。
我也曾梦想有朝一日能和楚歌厮守终身。直到海枯石烂,直到天荒地老。可是。那不可能了,我原以为找到血伏参就能让这个愿望实现,可是当我来到地宫的时候,才发现一切不过是个谎言。
天大的谎言……
我救不了楚歌,我付出了这么多都救不了他……
原来万事皆为空。我再出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头顶地莫回头终于被我触动了,整个地宫开始摇晃,秘道里的石块在渐渐合拢,我就要永远地长眠在西湖水底。粼粼的波光从晶石中透过来,映在石壁上,甚是好看,我在这斑澜里如同一个疯了地舞姬,跳着我最喜爱的舞蹈,恍惚中。我仿佛回到了从前,我所走过地艰辛历历在目……
我叫戴悠梦,我的父亲是当朝的宰相。我的姑母是当朝的皇后,我一出生就被父亲视若掌上明珠。在所有人地恭维和不知真假的关爱中长大。
是啊。我是戴家嫡出的小姐,我的母亲就只有我这一个孩子。其他庶出的弟弟妹妹都是不成器的孩子。只有我。深得姑母和皇上姑丈的喜欢。
我从来都不愁吃喝,我想要什么,父亲他们都会千方百计地满足我。父亲为我请了最好的师傅教我琴棋书画,女工刺绣,他们都夸我心灵手巧,说再找不到像我这般温娴的女子,他们还说我面相好,说我日后也会像姑母一样母仪天下。
师傅教导我,女子应该谨言慎行,应该笑不露齿,见着了陌生人一定得回避,见着了长辈又该怎样地行礼。我一一照做,因为我在他们眼中是温娴婉约,知书达理的,作为一个大家闺秀,我必须这样做。
可是我并不快乐,一点都不快乐。因为当我渐渐长大的时候,逢年过节见着那些长辈诰命时,她们要说地第一句话就是,戴家小姐越长越端庄,越来越有正宫娘娘的风范了。
正宫娘娘,可不是么?我生下来地时候,我地姑母与父亲就已经有这个打算了吧。戴家已经全倾一朝,可我的弟弟却不成器,姑母又没有嫡出地皇子,要延续戴家的鼎盛,便只有我这个女儿能贡献一份力无论皇帝是谁,有朝一日我都将成为皇后。
那一席后位,也许有许多女人争夺一生就为了坐上那个位置,可我,却不想。师傅教我读书,师傅说书中都是教人做人的道理,可是我却看到了爱的道理。
书中说,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书中还说,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真正的夫妻就该这样永不分离。可是古往今来,有几个皇帝能如此?能像太祖皇帝一样?
即便唐明皇多爱杨贵妃,即便汉武帝金屋藏娇,但再娇艳的国色天香还不是一个被迫自缢,一个泪锁长门。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可见宫闱之中,是那样的可怕,我怎么能进入那样一个虎狼之地呢?更何况在宫中等着我,做我夫君的那个人,并不是我所爱的人。
我未来的夫君,一定得是皇帝。小的时候,父亲就有预谋地让我和皇子们玩在一处。佐哥哥与我玩的最好,他说,将来我一定要娶你当我的妻子。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我还只有七岁。我哭着告诉了父亲,但父亲却笑了。父亲说,没想到佐哥哥会这样的痴情。
从此,佐哥哥就真的对我痴情起来。他总是来戴府找我,给我送好多东西,给我看他写给我的诗,他的痴心让父亲他们都会心的笑,他的痴心十年都不曾改变,可是我却一点也喜欢不上他。
父亲说佐哥哥是个呆小子,总是在背后说佐哥哥的懦弱,说他成不了气候。我的夫君怎么能是这样的人呢?我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是怎样的,可是即便不是一个盖世英雄,也不能像佐哥哥那样,十足十一个畏首畏尾的窝囊废。
那个时候的我,心高气傲,从来没有认真的去读佐哥哥的诗,读那旖旎艳情,平平无奇的字句中所隐藏的那股坚韧,只是我顶着三纲五常的包袱,明明抗拒着佐哥哥,却又不能违抗父亲的命令。
外篇 原来万事皆为空(二)
皇帝姑丈驾崩之后,佐哥哥做了皇帝,父亲和姑母都很高兴,因为佐哥哥对他们最服服帖帖,又对我百依百顺,这对戴家的不拔基业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可是我的心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佐哥哥做了皇帝,那就意味着我要嫁给他了。
就算我假装不知道父亲和姑母的用心,假装没听到那些诰命夫人的话中意,该来的却始终还是躲不掉。
父亲找我谈话,他说让我明年开春就嫁给佐哥哥。
我哭了,哭得很伤心。父亲为什么要让我读那么多书,知道那么多古人的故事,让我明明对心上人有了憧憬,却又要活生生地把我从憧憬中拉出来。
我试着对父亲说,说我不想嫁给佐哥哥。
父亲怒了,他想不到一向最听他话的乖女儿,居然会当着他的面拒绝他的决定。他说,做皇后有什么不好,天底下多少女人想做还做不到,这是别人艳羡不来的荣耀。
我说,我不爱佐哥哥。
父亲笑了,爱,这世上男女之间有什么爱,他说书上的那些都是骗人的。
我哭得更伤心了,父亲怎么能把我梦中的美好都全部撕烂呢。后来父亲病了,母亲说父亲是被我气病的。这让我内疚。姑母把我宣入宫中一番深谈,她说嫁给皇上为戴家谋利,是作为女儿应该为父母献上的孝心。
孝与忠,我身上有着这样两重包袱,那么我心中那微末的憧憬哪里还有挣扎的余地。
妥协,妥协是我这样一个官家小姐唯一的选择。..就在我打定主意要遵从父亲,把自己所有地心思都收藏起来的时候。我却遇见了他。
也许冥冥之中,一切都有着安排,也许老天爷总是喜欢在人打定主意的时候。却又要让命运戏弄你一番。
打我第一次见到他,便知道此生要沦陷在他那里。
那一天。我为父亲祈福回来,然后去了西湖。一个人游湖,一个人想着心事。
西湖起了一层雾气,朦朦胧胧地,如同梦境一般。这朦胧中。竟隐隐传来了铮铮的琴音,这琴音从水汽中若有若无地传来,如同缓缓流动的水幕淌入人的
时而如流水淙淙,时而如山风悠悠,仿佛能让人透过这茫茫的水汽看到远处的巍峨山峰,还有从山间泻下地泉瀑汇成了河流汩汩而来……
那断断续续,仿如天籁之音的琴声让我迷醉。那是一首《高山流水》,我从未听见过这样流畅自然的《高山流水》,仿佛伯牙在世。
我那一刻。好想知道,究竟是谁能将这首曲子演绎地如此美妙动听,我闭着眼。只觉得自己都被这琴音给包裹起来,翩翩然无拘无束地飞翔在那辽阔无比的山川河岳之间……
我迷失了自己。恍惚中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此曲只为知音弹。这声音仿佛是从西边传来,如同寺庙里唱喏的梵音一样。能够深深地打在心上。
我好久才回过神来,然后就看到了他,他站在船头,优雅地对我笑。他喜欢拿一柄折扇,他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每当湖面上有微风吹拂的时候,他额前的发丝就会轻轻地飘起,连同他外罩地薄如蝉翼的衣袂纷纷飞舞。
他长得很好看,我似乎找不到一个词来记录他的模样,我一直想告诉他,他就像天上地月亮一样,美得让人心痛,却总是在回想的时候,记不起月光到底是怎样地光景。他一定不属于凡尘之中。
他告诉我他地姓名,他叫慕容楚歌。楚歌,这个名字我用心的记下了。能将《高山流水》演奏地出神入化,他地歌声恐怕更能让人沉醉吧。
然后他问我姓名,我告诉他了,这是我第一次把姓名告诉陌生的男子。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了,甚至脸有些烫。
他和佐哥哥不一样,和越国那些我见过的王孙公子都不一样。他好像是个游离在尘世之外的散仙,能够超然地看待所有的事物,他的笑仿佛能洞悉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田地。
他说游西湖的船都租出去了,要是不介意就和他一起游湖。他朝我伸出了手,他的手指很纤细,是弹琴的手。
但是我身后的丫鬟却非常警惕地跟上来,她一定以为我被一个登徒子骚扰了吧。我在犹豫,要是往常,我肯定会拂袖离去,恼怒一整天,居然自己会碰上一个不知羞耻的男子。可是这一次我在犹豫,我的心里在挣扎,原来一个人的一个笑容就足以颠覆十几年的诗书教诲。
乌蓬里有人笑了,当笑的人站出来的时候,我顿时慌乱了。明明没有风,可是斜Сhā着的金步摇却在剧烈的颤动,好像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怕那人窥见我的心思。
原来慕容楚歌和哥哥是认识的。哥哥说我的脸怎么那么红。我没敢说话,我怕自己不知道怎么说谎掩盖自己的想法。
看见哥哥,我又是失落又是欣慰。他的出现仿佛一下子搅乱了我和他之间的平和,但他若是不出现,丫鬟肯定不会让我上船同游的。那一天,西湖很美,我和慕容楚歌还合奏了一曲《广陵散》。琴箫和谐,乐声中我的思绪很飘渺,我甚至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想到了卓文君夜里与相如的私奔,只是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就让我大吃一惊,说出去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会是戴家的大小姐想做的事情。
曲末的时候,慕容楚歌说,你的思似乎锁不住了。
我手指间的洞箫滑了下去,咚地一声落入了湖里。他的话让我心惊肉跳,我自己的心思锁不住了么?他识破了我的心思?那他又知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吗?
我起身告辞。
哥哥很不明白。我只对他说湖上有点寒气,这个借口很荒诞,夏日的时候,哪里有什么寒气,可是我慌乱的要走。我上了岸,连头也没有回就扶着丫鬟上了轿。都忘记同哥哥道别。
那一天的我,实在不像一个大家闺秀,完全丢了礼数。
外篇 原来万事皆为空(三)
可是回去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那个笑,那淡淡的,却能窥破你心境的笑。
轿子里闷热地如同蒸笼,我出了一身的汗,以至于回到戴府的时候,脸上的脂粉都有些花了。母亲怕我中暑,让奶妈给我熬了解暑的绿豆汤。
可是我吃不下。
我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作画。
画纸被我丢了一地,我以为自己要画西湖的风景,可是柳后总是有一叶乌篷船露出头来,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笔。
我终于知道自己想要画什么了。我要画他的脸,可是我换了许多支笔,换了许多张纸,却连个轮廓都勾勒不出来。
我画不出他的样子,我为太后画过观音,为佐哥哥画过,为好多人画过画像,他们都夸我画的好,都说画中人跟活了一般。可是我无论怎么画都不能把他画出来,仿佛提起笔,心就缺失了一角,连看画纸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是那样的空。
一想到自己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听到那琴音,我就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最后我只能把那一方古琴画出来,调了好久的颜料,重画了好多张,才把画给画好。
一直到夜里,我都盯着那张古琴出神,连母亲把粥送到房里都没有发觉。
母亲以为我病了,好说歹说把我劝回房去休息,第二天还给我请了大夫。可是我哪里有病,我只是心里不舒坦罢了。
我终于忍不住对母亲说想去见见哥哥。..哥哥刚刚从皇宫里搬出来,另有一个王府。母亲不让,说父亲知道了要说我不懂规矩。
可是我好想去。我说我把哥哥的一支洞箫给弄丢了。我得还给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砰砰直跳,但母亲居然没有怀疑我。原来撒谎是这样容易的。
母亲素来最疼我。她终于还是默许了。她说,好歹也是自小就在一处玩地。
直到在哥哥那再次见到慕容楚歌。我的心才安定下来。那一天慕容楚歌给我尝了一种新鲜的物事。那是一种用马奶做地甜点,越国的糕点繁多,但我从来没有尝过那种甜点,带着一点点腥味,可是溶在口里。只觉得甜到了心里。
我说,越国好像没有这种点心。
他说,他不是越国人。我笑了。
他说,你不介意吗?
我又是微笑,我见着你,就觉得你不像越国人。
他告诉我,他在晋国经商。末了地时候,他问我,要是他是胡人又如何。
我想跟他说。他是不是越国人,是不是胡人又有什么关系?无论他是哪国人,都不能阻碍他的琴声。可是当我话要出口的时候。我才发现,他是什么人又与我何干?我终究要成为佐哥哥的皇后。而我和他。我今天瞒着母亲的造访,是第一次。也恐怕是最后一次私下会面。
我地脸色很苍白,但是他却突然弹奏起了一曲《凤求凰》,听着这首曲子,我潸然泪下。这是司马相如诱卓文君私奔的曲子,慕容楚歌宛然就是我心中的影子,我的心思好像逃不出那一双纤纤的手。
他在向我表达着什么?现在的我和他,就如同书中的男女一样,从见面的伊始就进入了对方的宿命,仿佛认识了千年?
可是我和他真地能有结果么?我羡慕卓文君,但却没有卓文君的勇气,我不知自己能不能硬下心肠,抛开一切,投奔他的怀抱。
我退缩了,我没有应和他地曲子。
我妄图告诉自己,就当自己做了一场黄梁梦罢了。可是,每次入睡的时候,告诉自己,是最后一次想起那个笑,可第二天醒来,还是又魂不守舍,沉浸其中。
慕容楚歌就像是一剂毒药,一旦接近就再不能戒掉,还会在不知不觉中把我地理智一点点地啃啮掉。
我开始背着母亲,深夜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出去幽会。我无法相信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地事情,我知道自己选择这条路是多么地不智,我甚至不敢想象一旦东窗事发会有怎样的后果。可一想到慕容楚歌在哥哥那翘首等着我,我就什么都顾不了了。
哪怕要我去死,我也认了。连死都不怕,那些所谓的名节声名,又有什么意义。那时候的我,就好像被下了蛊毒一样,全天下我都可以不顾,只要能让我天天见着慕容楚歌。
我甚至想把我自己交给他。这个念头一旦在我脑中出现,就再也扼制不住了。我犹豫了很久,我想到了元稹的莺莺,她把自己交给张生的时候,一定是含泪却带着笑的吧。即便她最后遭遇了始乱终弃,可她当时一定是这世上最喜悦的人儿。
我要把我的身子交给楚歌,只有这样,我的心才会和我的身子归于一处。我不管什么皇后,不管什么父命,不管什么戴家了。我只要和楚歌在一起,哪怕一晚上就足够。
那天我挑了一件最好看的衣裳,坐在闺房里精心的装扮着自己,宛如一个即将出阁的新娘,我贴身穿着红色的衷衣,女工师傅说出阁的时候,得穿着自己绣的衷衣。这件衷衣花了我一年的时间,每一针每一线都缝进了我对郎君的期待,楚歌便是我心目中的郎君。
衷衣正中绣着一对鸳鸯戏水,八宝镶的边,红耀耀的底子衬得五颜六色的丝线绣得花样更加的娇艳。
我小心翼翼地系好连理带,兴奋地双颊潮红。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象着夜晚把自己送给楚歌,又惊又喜。
可是我还没有等到夜幕降临,就把父亲和母亲等来了。
父亲的病刚刚有了好转,但当他看到我这一身装扮的时候,就差点又气晕过去。看到父亲和母亲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我只觉得自己正从悬崖上被推落下去,背后的冷汗把外罩的纱衣给浸湿了。我不知道他们都了解到了什么,我只能跪在地上,听母亲在一旁饮泣。可是我乱糟糟的脑子里,却只想着楚歌,他还好吧?父亲并不知道他的存在,对吧?
外篇 原来万事皆为空(四)
父亲好容易才缓过劲来,他把母亲和其他丫鬟都给支开了。
屋子里只有我和父亲两个人。
我忐忑地跪在地上,可是眼中居然没有泪水。我丝毫不觉得委屈,我自己都没想到原来楚歌能让我这样坚强。
父亲说,你穿成这样就是去见钱?
我没有说话。我不能点头,可也不敢摇头。我每天夜里偷偷溜出去的事,显然已经东窗事发了。但悬着的心却放了下来,事情并不算太坏,父亲和母亲只是知道我每夜出去是到哥哥那。
父亲质问我,他问我是不是忘记自己的使命了,是不是已经把姑母的话抛到脑后。他说,全越国的人都知道我是要嫁给佐哥哥的!
嫁给佐哥哥!
我一下子就流泪了,我捏着自己的衣角,实在难以想象把自己的身子交给别的男人。
我哭着说,我不要嫁给皇上。我再一次忤逆了父亲,可是这一次是那样的坚决。
我看着父亲的脸在扭曲,看着父亲的脸又重新变作青色,我心痛,可是我还是那样的决绝,我对父亲说,要是让我嫁给皇上,我就一头撞死。
我不是说假话,既然不能和慕容楚歌在一起,那还不如死去。
父亲暴怒了,他抡起的手掌停留在我的面前,我没有退缩。可是父亲的手终究没有打下来,他把旁边的茶几推倒了。茶几上的茶碗摔了一地,碎屑飞溅,差点伤了我的眼睛。
我一动不动跪在那,父亲可以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可是我绝对不会嫁给佐哥哥!
过了许久。..父亲终于平和下来,他终于说话了。他说,哥哥太心高气傲,不像佐哥哥生性懦弱胆小,又一门心思扑在我身上。倘若让哥哥当了皇帝,只怕要更加嚣张。戴家不见得能驾驭得了他。
当然,父亲语峰一转,对我说道,如果钱也对你有意,你又能将他地心牢牢把握,那为父也不是不可以帮你达成心愿。
父亲的眼里露出凶光,“你的夫君永远都得是皇帝。”父亲说这句话地时候,神情坚定,毋庸置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要把佐哥哥废了,然后立哥哥为帝。
父亲也许是想退而求其次,废帝另立地事。他也许办得到,可是。我所爱的并不是哥哥。我揪着自己的衣角。咬着牙,小声说。我不爱哥哥。
父亲一愣,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让我再说一遍。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爱哥哥。我爱的另有其人。这句话说出来地时候,是多么地心惊肉跳,可是又是那样的让我松了一口气。
父亲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问我那个人是谁,他把越国的皇族问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答案。他当然不会找到答案,因为他的女婿范畴从来就没有脱离过王孙公子。所以当我说他不过是个平凡商人的时候,父亲马上就拂袖离去。
他连劝说我的力气都省了,直接命人把我的房门看住。
我躲在闺房里哭泣,我好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早点下决心把自己交托给楚歌,让他带着我离开越国。
晚上地时候,有丫鬟来送饭菜,可是我一口也吃不下。母亲来了,看着对铜镜垂泪的我,她唉声叹气,可也一句话不说。
我在她面前跪下,我请求母亲让我出去一次,母亲素来疼我,我骗母亲,说我只和那人说一句话就走。
母亲经不住我的央求,她答应瞒着父亲送我出府,她说,最后见一面,从此就再不能往来。
我含泪叩头,只是母亲不知道我从此不打算再回来。
我像一只脱离樊笼地鸟儿,斩断回家的路,朝我心上人那飞去。
楚歌在路上等着我,他站在一棵树下,树上地圆月就像一盏天灯,把楚歌地脸映照得清清楚楚,他在对我笑,欣慰的笑,他说,我还当你今天不来了。
我一把扑倒在他地怀里。只觉得他发丝间淡淡的幽香沁入心脾,让我再不愿离去。
“楚歌,带我走吧。”
可是楚歌没有回答,他的眼睛逼视着我的身后,我诧异地反转头,身后居然是两个黑衣人,手中都是明晃晃的刀剑。
我刹那间明白过来,不是母亲要放我走,是父亲使得一招引蛇出洞。他要把慕容楚歌杀掉!他要彻底绝了我的念想!
我脑袋嗡嗡地响,没想到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见慕容楚歌,却把他给害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能在那一刻伸开我的臂膀拦在楚歌的面前,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
只是我的手臂刚刚伸展,就被两个杀手的剑气给震了开去。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杀慕容楚歌。
他们挥着剑朝楚歌奔去,我只来得及叫出一声,就见两人应声倒在地上。是的,死的是他们,而慕容楚歌似乎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这件事更让我惊讶,那一霎那,我才知道自己其实根本就不了解楚歌。一个普通的商人能有这样厉害的功夫么?可是,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是楚歌,是对着我弹琴的那个男子,只要他安然无恙就好。
我抱着他,感受着他身子的热和,这样才感觉到我和他是真实的。“楚歌,带我走吧,去晋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什么都不在乎了。”我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但却是我的心底话。
慕容楚歌没有说话,我抬头看他,却见他脸上的笑容早已冻结。
我着慌了,对不起,这两个杀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父亲派人跟着我要置你于死地。对不起……
我没怪你。慕容楚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他说,我们赶紧离开这。
他的手轻轻一弹,两具尸体居然化为了灰烬。我呆站在那,两条腿迈不动了。他说,你怕了?他的眼睛似在问我什么。
我摇头,拼命的摇头,不怕。只要他在,我什么也不怕。
慕容楚歌没有带我离开杭州,他只是带我回了哥哥那。我等他一进房,就反手把门闩Сhā上了。我松开了斗篷,粉色的薄纱下,鸳鸯戏水的红色亵衣若隐若现,我局促地呼吸,但却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慕容楚歌面前。
外篇 原来万事皆为空(五)
你这是干什么?慕容楚歌的表情有些古怪。
你既然不带我走,就留给我一夜吧。我含着泪说。
慕容楚歌却把地上的斗篷捡起来,重新披在我的身上。
我欲哭无泪,难道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还是我高估了自己在慕容楚歌心中的分量。
他搂住了我的肩头,“如果我告诉你,我不只是一个生意人那么简单,你还要跟我走吗?”
“要。”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他有些急了,我第一次看到他着急,“如果我告诉你,我接近你,怀有别的目的呢?”
他的目光灼灼逼人,他的表情好像说得是真的一样。怀有别的目的?我愣在那,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他是刻意接近我的?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不知道,可是我的回答还是没有变。他对我说这些,就是放弃了那个最初的用心,那我又何必去计较呢?
他半晌只说了一个字,“傻。”
傻就傻吧,人这一生能有几次疯傻若此?
可是即便我不计较,我不在乎,楚歌还是走了,他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孤单死寂的杭州城里。没有他,再美丽的杭州城也同阴曹地府没有区别。
我终日把自己锁在房中,恹恹的,不吃不喝。每天只是重复地做一件事。----画画。
我终于可以把楚歌的样子画出来了,那是我心底的样子,他的模样早已经在我心底生根发芽。..
我每日画一幅,每夜往炭盆里扔一幅,第二日又再画一幅新的。
直到有一日。画中人再度出现在我面前。
来地人和楚歌有着相同的面容,几乎是完美的相同。让我差点就要扑倒在他怀里。可是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不是楚歌。他出现在我地房中,带着诡异的笑。他说他叫慕容楚风,是慕容楚歌地亲哥哥。
我不喜欢楚歌的这个哥哥。尽管他的面容和楚歌一模一样,让我有时候甚至误以为他和楚歌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可他说话阴阳怪调的,乎男乎女,让人听着实在是浑身不舒服。
但他说得话。更让我不舒服。他告诉我楚歌为何离我而去。
他告诉我,楚歌来越国的目地,是想探听那棵血伏参的消息。他需要这棵越国上下都知晓的仙参,因为他得了不治之症,将不久于人世。
楚歌接近我,接近钱,不过都是想旁敲侧击,得知血伏参的下落。慕容楚风说,因为佐哥哥喜欢我。我一定能从佐哥哥的口中探听出藏血伏参的地点。
我说,可是最后他什么都没问我,就走了。
慕容楚风阴森森的笑。因为他爱上你了,不想你去为他冒险。他的笑很坏。总像是藏着什么阴谋。
但是我相信他的话。因为我愿意相信楚歌是爱我地。我记得楚歌临走时说得话,他说他不是一个生意人那么简单。他说他接近我怀有别的目的。探听血伏参地下落就是他的目地么?
我没有去细想慕容楚风深夜来戴府同我说这些话有什么目地,我只知道我自己需要为楚歌做些什么。
楚歌为了怕连累我,所以宁愿让我以为他辜负我,甚至对我无意。他为我好,我又怎么能不为他做些什么。一想到他的病,我就心如刀割。
我犹豫了一整夜,终于下定了决心,第二天醒来,就打扮得花枝招展。
我已经许久没有认真地梳洗装扮,当我告诉父亲要去皇宫向太后姑母和佐哥哥请安问候的时候,他忍不住掐了掐他自己的大腿。
我主动去找佐哥哥,让佐哥哥很高兴。他不是一个爱笑的人,可那天他脸上一直带着笑。佐哥哥让我陪他用晚膳,让我陪他在宫里头看戏,我都答应了。我那时候不知道佐哥哥一个庸俗的人为什么要故意装作文人,看戏听曲。
我同他说戏里的典故,同他讨论那些唱腔,他总是认认真真的听,可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我喜欢,当然更因为他必须让我父亲看到他是以我的喜好为喜好的。
可那时候我觉得索然无味,这些东西,只有和楚歌在一起的时候,才有趣。我忍耐了好久,终于找了一个机会问佐哥哥血伏参的事情。
佐哥哥的笑脸变了色,他喝了口茶,又恢复了对我的温柔,他告诉我血伏参所在的地方,也告诉我要打开地宫的门需要两枚合欢环,更需要解开合欢环上的血咒。
这两枚合欢环在太后手中,按照太祖皇帝的遗训,只有皇上和皇后才有资格保存这两枚合欢环,要解血咒,也必须由皇上和皇后两人合力完成。
我明白了佐哥哥的意思。只有他大婚的时候,太后姑母才会把合欢环给他与皇后,并施以血咒。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戴府的,我只知道要拿到血伏参,就必须得是皇帝和皇后合力完成。我一路走出宫去,脑子里只有血伏参、楚歌,还有皇后。
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在我房里等我。
他问我,皇上跟我说了些什么。怎么去了这许久。
我说,我陪皇上看戏了,用了晚膳。
父亲很惊诧,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这才像个皇后的样子。他的话里有着笑意。
皇后?我看着父亲,怔怔地站在那,好像浑身都没了劲。
父亲一定以为我不高兴听见这话,正要训斥,我却说道,定了日子吗?
日子?
是啊,你和太后姑母商量过日子没?我和佐哥哥大婚的日子。我坚定而平常地说,就像是问父亲今天早膳吃了些什么。
也许,也许只要我成为了皇后,拿到血伏参就更容易一些。至少我有了一枚合欢环。至少我就成功了一半。我没有理会父亲惊诧的表情,我只对父亲说,越快越好。
我要嫁给佐哥哥,我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只是,我自己想得太美好了。姑母还没有安排好我的婚期就去世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合欢环的事情。
我就这样日复一日盼着自己出阁的日子。等待着自己嫁给一个理应嫁的人。
外篇 原来万事皆为空(六)
人家说,女子出阁的那一天,是女人这一生中最美丽的日子,可惜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听说那天我也穿得很漂亮,听说那天皇宫里的宴席都排到了宫门外,还听说那天越国的皇帝钱佐高兴地喝醉了……
我只知道,我把自己亲自绣的亵衣给收了起来。
我只知道,坐在轿子里经过哥哥的王府时,我落了泪。这辈子,我都和楚歌没有缘分了。可是只要能让楚歌能好好的活在这世上,要我的性命我也会毫不犹豫,更何况只是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出阁前一天,我把一幅楚歌的画像交给了哥哥。从此以后,这幅画就代替了我,我的心会随着画陪伴在楚歌的左右。而我则将去做一个无心的皇后。
没有人知道我戴悠梦嫁给皇上是为了什么,哦,不,全天下的人都以为我是为了皇后的名分去的。父亲说得对,这是全天下女人的梦,也应该是我戴悠梦的梦。
大婚的夜晚,佐哥哥喝的醉醺醺进了房间。他挑开了我头上的喜帕。我想忍住泪,可还是忍不住泪眼婆纱地望着他。
佐哥哥把我抱在怀里,他那双满是酒味的唇吻在了我的额上。佐哥哥长得也很好看,可他吻我的时候,我却还是把他推开了。那一刻我好害怕,只觉得自己在一个龙潭虎|茓之中。我想要回家……
佐哥哥忽然抱起了床上的喜被,往地上一扔,他说,你要是不愿意,朕也绝不勉强。不过今天是大婚的日子。..朕也不能去别的地方睡。
他要睡地上佐哥哥从来都是迁就我的。我看着佐哥哥铺好被子,就要睡下去,我喊住了他。“皇上。”用皇后应有地口吻喊住,“上床来吧。我不是那个意思。”
桌上的红烛滴着鲜红的泪。就像心脏被刺出地血。我不是心软,我不是不在乎自己的贞洁,可是我必须这样做,我必须讨好佐哥哥,必须得到他地信任。
我想起了老宫女对我说得房事。我含着泪,妩媚地对佐哥哥说,“让臣妾来服侍您吧。”臣妾,这个称谓让我心寒,从今往后,我将只是越国的皇后。
但是佐哥哥没有动,他说,朕会等你心甘情愿地把你自己交托给朕。
心甘情愿?难道现在不是心甘情愿么?可是佐哥哥没有等我回答,就已经打起了鼾声。
那一夜。我毫无困意。只有躺在床上,仰面任脸上的泪痕肆意阑干。
可我一夜的无眠却换来了第二天的合欢环。
是地,合欢环是我随同佐哥哥上朝的时候。由一个太监公公呈上来的。
佐哥哥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那太监公公的帮助下。同我加了血咒。掂量着手里那重如泰山的合欢环。我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我把合欢环当作宝一样带在身边。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能让佐哥哥心甘情愿地陪我去把血伏参取出来。
血伏参是越国的镇国之宝。佐哥哥怎么可能轻易就把血伏参给我。可是要拿到血伏参,又必须得合我和佐哥哥两人之力。
我努力说服自己对佐哥哥好,努力表现出自己对佐哥哥是爱地,可是原来这些事都很难办到。我开始着急,但着急是没用的。
更糟糕的事情是宫里头地季淑妃有了身孕。季淑妃是比我先进宫的,据说佐哥哥之前很是喜欢他。
佐哥哥于是不在我房里睡地板了,他开始陪着季淑妃,等待做父亲。
我好害怕,我好怕佐哥哥不再如以前那样喜欢我,那样我就没有机会帮楚歌拿到血伏参了。
我开始频频地向佐哥哥示好,开始学着别人给佐哥哥送这送那,嘘寒问暖。开始学别人撒娇,学着别人,要把佐哥哥强行留在身边。
那一夜,我强拉着佐哥哥陪我在坤宁宫里用完晚膳,强拉着他,给他弹了一曲琵琶,他在桌边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我接过他地酒杯,含了一口,如同一个放荡地舞姬坐在了佐哥哥的腿上。我吻上了他地唇,温热的,火辣辣的酒从我的口中度了过去。
佐哥哥抱着了我的腰。他的手有些微颤,我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轻纱,他的手隔着纱只觉得就直接碰着了我的肌肤,我心里也在颤抖。
可是,我没有退缩。我解开了佐哥哥的腰带,斜襟散了开来,我的手轻盈地伸了进去,冰凉的手碰到他火热的胸膛,霎那间就弹了出来。
但佐哥哥浑身如同被红腾腾的铁烙了一下,他的身子颤动有些疯狂。他的舌头毫无阻拦地就伸入了我的口中,他那灵活滚烫的舌搅动着,我退了出来,把整盅酒倒入口中,勾住了他的脖子,以相同的方式回应着他。
我喝醉了,我必须喝醉,否则我怕自己会退缩。
佐哥哥一定受不了我的撩拨,我听到他那局促的呼吸声,以及两只通红的眼睛,我就知道,他其实渴望很久了。
那一夜,鲜红的处子血染红了洁白的垫巾。我听着佐哥哥在我身上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我的名字,他的汗水弥漫在空气里,我只觉得自己的痛楚夹杂在他的呻吟中,我纵情地哭了。
佐哥哥在我的耳边吹着热气,疼吗,疼就算了。
即便到这个时候,佐哥哥依旧是疼惜我的吧。我的指甲抠入了他的手臂,不疼。
佐哥哥没有听见我带着哭腔的说话,他的呻吟声渐渐湮没了我的啜泣,我在他的进攻下,身子抽搐起来,随着他的节奏,身子上下的抖动……
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佐哥哥紧紧地搂着我,轻轻地对我诉说着他的爱恋,他的声音渐渐放低,他一定困了吧。
可是我一点困意都没有,我的身子赤祼地和他相对,我捏了捏被角,皇上,能带臣妾去看看血伏参吗?
外篇 原来万事皆为空(七)
已经阖上眼皮的佐哥哥忽然用冷冷的声音问,你要血伏参干什么?这个声音让我心惊肉跳,我甚至怀疑这样的声音是不是从佐哥哥口中发出来的。还是我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佐哥哥?
我赶紧否认,只是随便说说,对这样的神物有些好奇罢了。
可是佐哥哥再没有接过话茬。我知道自己太过急功近利了。我太低估佐哥哥了,就算他再愚笨,我这样问他好几次,他也该知道我对血伏参有所企图,血伏参是越国的镇国之宝,他哪里会轻易给我呢。
佐哥哥此后常常来我这里睡,也一如既往地对我好,应该说是变本加厉地好。可是我却再没敢提血伏参的事情。
就在我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慕容楚风来了,他问我是不是要救慕容楚歌。
我点头,我当然毫不犹豫地点头。可是我把取得血伏参的难处告诉了慕容楚风,如果不能让钱佐心甘情愿地带我去找血伏参,仅靠我一个人,永远没有办法。
慕容楚风给了我一个锦袋。锦袋里是我从未见过的香料。他说,慕容楚歌便是因为受了这香料的毒害而患上了不治之症。我不明白慕容楚风的意思,慕容楚风阴惨惨的笑,如果越国的皇帝也得了这种怪病,那他不就需要血伏参来救命么?
我只觉得背心一凉。我终于知道慕容楚风给我这一袋香料是什么用意了。他要我暗害佐哥哥,然后我就可以跟佐哥哥说取血伏参来救他的性命。
这样,我就可以拿到血伏参了!就可以救慕容楚歌了!可是,佐哥哥的性命呢?
我犹豫了好久,没敢接那香包。.奇#書*網收集整理.慕容楚风走了好久,我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夜晚佐哥哥来了的时候,我都有些失魂落魄。
我服侍着佐哥哥更衣。盯着几案上的那一包香袋,犹豫了好久。终于把一小块扔进了薰笼里。那香气就像索命地冤魂迅速地就蔓延到了床边佐哥哥问我,那是什么香料。气味很别致。
我撒了个谎。佐哥哥就没有再问。
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佐哥哥,可是为了救楚歌我没有别的办法。既然这香味会让佐哥哥死,那我就陪着佐哥哥一起死,把我的命赔给他。
于是每天夜里。我都会在坤宁宫里偷偷地燃起这种致命地香料。可是我忘了问慕容楚风,这种香料要用到什么时候会发病。
我每天夜里看着佐哥哥,只觉得他越来越清瘦,精神越来越萎靡。我每次同他说让他去看御医,他都拒绝了。我着急,我怕时间越来越晚了,楚歌的病就越难治好。只是我在着急地时候,却没发觉自己的性子越来越暴戾了。
我忘记了,我在毒害佐哥哥的同时。也在毒害着我自己。
父亲来宫里看我了,他来是告诉我,朝廷里有人鼓动皇上立季淑妃肚子里的孩儿为太子。
我笑。孩子是男是女都说不定呢!
父亲跺脚,万一是个男的呢?季直良是兵部尚书。他跟为父素来不和。一旦季淑妃一举得男。咱们戴家地日子就大不如前啦!
父亲问我,你怎么这么久就没点消息?!我知道父亲所指的是我没有身孕。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每天都有喝药避免受孕。我不想有佐哥哥的孩子,我可以出卖自己的身体,但不愿出卖自己的孩子。
如果你没有孩子,也不能让别人有!父亲对我下了命令。我明白父亲的意思,就像姑母当初一样,宫里头身份显赫有背景的妃嫔皆没有生养,姑母因此才能稳坐皇后的位置。季淑妃的父亲掌握兵部大权,父亲自然会有此考虑。
父亲给了我一帖药。他要我把季淑妃地孩子打掉。
我没有拒绝,我也必须稳稳地坐稳这个位置。
我不是一个会耍心机的人,父亲告诉我,他已经帮我在宫里铺好了所有的路子,我所要做地就只是下药和装作毫不知情。父亲事先收买了季淑妃宫里头的一个宫娥,那宫娥找了季淑妃贴身地婢女树儿,给了她一包瑃药。
树儿把瑃药暗暗下在了佐哥哥地茶里,佐哥哥在季淑妃那的时候,就会有些神魂颠倒。作为身怀六甲地季淑妃的贴身婢女树儿,自然就仆替主便。
树儿一夜承恩泽的消息,也瞬间在宫内传了开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有关树儿想麻雀变凤凰的心思也随之传开。
或许佐哥哥真的是一个多情的种子,或许说他不过是个纵情声色的酒肉皇帝,佐哥哥居然真的打算封树儿一个美人。
季淑妃心里自然不舒坦,便来我这里告状,她怒气冲冲而来,自然动了胎气,我把名为安胎药的落胎茶给了她喝。一切是那样的自然,而我竟是那样的镇定,和之前的我简直是判若两人。
季淑妃毫无意外地滑胎了,而宫里到处都散布着流言蜚语,只是这些流言不是说树儿不满季淑妃仗着主子不让皇上封她为美人所以给季淑妃下了药。而是说,一切都是我安的坏
我好慌张,我在佐哥哥面前极力辩解,佐哥哥的眼睛很红,原来他很在乎季淑妃的那个孩子的。可我一点也不后悔,我甚至为我自己的狠心肠而宽慰。我不允许我的后位有任何的动摇!
我不知道关于我的下药的流言是谁散播出来的,可这条流言似乎很有说服力。即便佐哥哥一个劲地在我面前表示他不会相信那些谣言,他给我的笑依然甜,可我却总觉得有些不对。
终于,有宫女按照计划前来举报树儿,说在树儿的房里藏有堕胎药。我带着宫娥从树儿房里搜出了事先放好的滑胎药,趁佐哥哥上朝的时候把树儿给带回了坤宁宫。
树儿死都不承认。她当然不会承认。她说是有人栽赃陷害她,她还说真正害死季淑妃孩子的就是我!
她指着我的鼻梁。
我只觉得鼻尖出了好多冷汗。我好害怕,害怕她会在佐哥哥下朝来的时候,当着他的面这样说。我对宫娥说,掌她的嘴。
外篇 原来万事皆为空(八)
但是树儿是个倔强的人,即便掌嘴,即便鲜血从她的口里迸发出来,她也还要瞪着那双眼睛望着我,嘴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我被那鲜红的颜色看伤了眼,我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我只记得自己抬起过一根木杖,只记得有一种血的腥味在空气里蔓延……
后来我只知道,树儿杖毙在房中,我只知道在钱佐面前辩解,告诉他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不知道自己是撒谎,还是真的这样认为,或许久而久之,真真假假我自己也分不清楚了。
佐哥哥当然相信我,他拍着我的肩头,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从此不要再提这件事。
我抱着他,哭倒在他的怀里。原来我做什么,佐哥哥都会相信我的。但是为什么佐哥哥眼中的笑意是那样的寒冷?
寒冷又遥远,我仿佛从来不认识他。
佐哥哥依旧睡在我的房里,我依旧和他如同一对世上最恩爱的夫妻做着夫妻间最应该做的事。我甚至会期盼着佐哥哥进入我的身体。
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必须杜绝我的念想,我必须快些拿到血伏参。
可是,有时候我明明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不好使了,我会记不起自己有没有用过早膳,我会记不起自己房中丫头的姓名。
我好担心,万一哪天我忘记了给楚歌拿血伏参,那该怎么办?
我不管了,我在佐哥哥的茶里下了双倍的蒙汗|药。他一定会睡到第二天夜里才醒来。我拿了他腰间的合欢环,独自一个人去了西湖。
我在西湖的水面上找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天清时朝阳投向了西湖上地白玉桥。我才看出了端倪……
我迫不及待地探索,只不过是一时冲动,可原来开启地宫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血咒。.(下载TXT-整*理*提*供).根本不需要心意相通。
我抱着血伏参在地宫里哭泣,我只觉得自己是一个被上天捉弄的小丑。湖底的寒气袭上身来。我实在难以想象自己这一年来都做了些什么事情,我一个人坐在那胡思乱想,可是我忽然好想佐哥哥,前所未有地想,如果佐哥哥在这里。他一定会抱着我,不让我受冻的。他一定会脱下他地龙袍披在我的身上,他一定会替我揉搓着两手。
是的,有关血伏参的一切都是假的,可唯一真实地是,佐哥哥,佐哥哥对我的爱。我望着墙上的壁画,画的是太祖皇帝和皇后的故事,我好想哭。要是佐哥哥醒来。不见了我,一定会很想我吧。他一定会比太祖皇帝还要着急,他一定会派人到处找我。
我突然好后悔自己没有珍惜佐哥哥。我突然就不想死了,我突然就很艳羡起画中的皇后。我不也是佐哥哥的皇后么?可是我愧对佐哥哥。我不知道该怎样来弥补他。
我看着皇后手中的那枚花,那花有些奇怪。我顺着那花,把花蕊抽了出来,地宫又山摇地动起来……
离开西湖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地夜里了。佐哥哥已经醒来,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沿,他在等我。
我鼻子一酸,扑倒在他的怀里。佐哥哥问我去哪里了,他说,他以为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含着泪笑,我不走了,以后也不走了。原来上天会给人重新选择的机会,以前那个戴悠梦已经被埋在了地宫里,而我,从此就好好做越国地皇后。
佐哥哥笑着说,回来就好。
我把合欢环还给他,我以为他会问什么,可他什么也没说。他说有个东西要送给我。可是他把东西拿出来,告诉我名字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他送给我一枚玉,名字叫金日。
我当然知道这枚玉地涵义,可是我实在想不到,佐哥哥居然要把这样贵重地宝物送给我。
这枚玉意味着江山,他把金日给我,是要告诉我,我比江山更重要么?我的眼眶湿润了。
佐哥哥把我搂在怀里,他说,你好久没有回家了吧,有机会可以回家看看。
父亲见着我,第一件事就是向我抱怨佐哥哥把他地权都分散了。父亲问我佐哥哥对我到底如何,是不是大不如前。
我使劲地摇头,我告诉父亲,佐哥哥把金日给我了。
父亲喝着水都呛到了喉咙,怎么都不肯相信佐哥哥会这样待我。可是这是事实,父亲宽下心来,连他都没想到佐哥哥会这样待我,他忘记了刚才对佐哥哥的抱怨,或许他认为佐哥哥永远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我去了和佐哥哥小时候玩捉迷藏的园子里,我摸着那棵大樟树,我记得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还把佐哥哥给压伤了,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
佐哥哥永远对我这样好。我把合欢环埋在了那棵大樟树下。也把金日埋在了那里。从地宫里出来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过往的一切都让它们烟消云散吧。
我想要重新开始,我把慕容楚风给我的香料扔进了井里。我要和佐哥哥重新开始。
我没有按照计划在家里住一晚,我对母亲说,我要回宫去。我不想离开佐哥哥。可是当我迈出门的时候,我才知道,一切都太晚了。
门外是清一色的军士,把整个戴府绕的水泄不通。我的凤辇车驾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是佐哥哥,要把我强行留在这里!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父亲早一步奉了圣旨离开了戴府。我只知道,这些军士根本就不听我的命令,为首的一个人,是大将军尹天照的部下,他甚至向我亮出了佩
当时的我,傻乎乎地还在担心佐哥哥的安全,直到季直良捧着圣旨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才知道,错了,我所想的全都错了。
佐哥哥要的是我全家上下的命,要的是我戴家的灭亡!那么他对我的心呢?原来的一切都是假装的吗?难道一切都是假的?连佐哥哥的心也是假的吗?
我无法知道,我只知道,佐哥哥再不愿见我了。我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弟妹被粗鲁的士兵拖走,看着曾经在这里长大的家园被糟蹋毁坏,而我则被带了回去,禁足在坤宁宫中。
佐哥哥没有对我发落,他一定还在犹豫,不知该如何处置我吧。那时候的我,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原来佐哥哥也是一个有帝王气概的人。他根本就不懦弱,根本就不胆小,相反,他聪明得很。
我冷笑,我看着画中的自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心意。
他一定知道我对他包藏祸心吧?或许认为我是为了戴家才嫁给他,或许是为了别的。可是无论是什么,我和他永远都是仇人,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原来,选择了一条路就没有退路的。我原以为从地宫里出来,就能和佐哥哥好好做一对夫妻,可是上天根本不会给恶人洗心革面的机会,我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怎么可能还得到佐哥哥的爱呢?
我把那七尺的白绫抛向了横梁,或许我死去以后,佐哥哥就会进来看我一眼吧……
外篇 只有相随无别离(一)
坤宁宫的宫娥来报,说戴悠梦那个贱人自尽了。
我手中端着的茶碗居然翻了,那个女人早该死了,不是吗?可是为何我还会让人去把御医找来。
一定是我长期假装喜欢她成了习惯,到我已经把全局掌握的时候,再不用仰人鼻息的时候,还会下意识地去关心她吧。
这个狠毒的女人,死了简直是便宜她了我焦躁地问着御医,她死了没有?
御医说她死了,我的心沉入谷底,但是御医过一会儿又说她活过来了。我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女人,连死都要折腾我的
她折磨我这么久,如今我已经把戴家连根拔起,这一次也该轮到她了!淑妃忽然哭哭啼啼地进来了,我知道她哭什么。
我刚刚向全天下例数了戴家的罪状,她一定知道了真正害死我们孩子的人是谁。这对于淑妃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原本,我一个人心痛就够了的。
淑妃扑倒在我怀里,我搂着她,我告诉她,朕一定会加倍对你好的。
淑妃摇摇头,孩子是我们俩的,皇上,你的心不比宛盈好多少。
我把淑妃搂得更紧了。更想不明白为什么戴悠梦会那样狠心。
我是强迫自己喜欢戴悠梦,可人若付出久了,总是会当成真的。我对她好,原本也是发自内心地对她好。可是她却变本加厉起来,她可以不爱我,可以不嫁给我。哪怕她嫁给我,心里头却想着别的男人。.[奇.....论坛地址: 常年举行送8位QQ,QB等活动书].我也不在意。
可是我实在无法想象她原来是别有用心,原来根本就是个蛇蝎心肠的歹毒女人。
我把她锁入了冷宫,我要让她永生永世都出不了这个皇宫。
即便她的心不在这皇宫之内。那么我至少锁住了她地身子。身和心分离的痛苦,我尝过。现在也该让她尝尝这个中的滋味。
我喜滋滋地笑。我没事的时候就会想象她在冷宫里痛不欲生地样子。
我邀请流求的质子到御花园赏花。赏花是借口,我只是想看看这女人会有什么反应。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女人被关进了冷宫,就开始发起疯来,她居然站在屋顶上。如同街上随处可见的泼妇在那又喊又跳。
看到她那个样子,我只觉得胸中出了一股怨气,要不是碍于质子在场,我简直恨不能跳到树上去大笑三天三夜。
我还是忍不住去了冷宫,只是我原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濒临崩溃的疯婆子,谁知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肉香。
这个女人竟然在冷宫里烤肉!我甚至还听见她在笑,她说要再加点柴火,她说再多点火候,鸽子肉就更鲜美。
我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她是真地疯了,还是在装疯卖傻?是她变了性子,还是我也并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她?
她居然和我对着干。即便我知道她对我包藏祸心,可之前她总是对我虚情假意。总是装出一副贤惠温婉的样子。现在的她根本和之前判若两人。是因为大家撕破了脸皮,她不再需要伪装了?那么现在。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可不论是什么,她激怒了我,她的眼睛告诉我,她想出去。她还是想出去的,她的心里还是想着另外一个人吧。我看着她那双眼睛,心里头的怒火没来由地升腾起来。
我咬牙切齿地跟她说,和我打一个赌。
我说,她赢了,我就放她出去。可是输了,便永生永世别想踏出冷宫!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我冷笑,她就这么想出去见她的情郎么?
她问我赌什么,我指着脚下地门槛,就赌我会不会再踏入这冷宫的门槛!这个可恶的女人,我一辈子都不想见到她。
我看到她震惊地表情,她一定意识到这个赌的不可实现,因为我下定了决心,再不会允许自己看见她!更不会允许自己来冷宫!
但是,我显然低估了这个蛇蝎地女子。
当我从浴盆里站起来地时候,当我看到尹德妃哭倒在我身下的时候,我却看到戴悠梦在那坏坏却又得意地笑。
我居然着了这个女人的道!我太轻敌了,从来就只有我钱佐唱戏骗别人,我可以骗过全天下的人,可以识穿所有人的心思,但我居然小看了这个女人!我居然被她小小施了一计,就轻易赢了这个赌局。
当这个女人在冷宫里舌战淑妃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心思的缜密,她布局的精巧,原来那个有些愚蠢的戴悠梦真正的一面竟然是这样!
季淑妃拿她没有办法,可我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和戴悠梦的游戏,有点意思。
我放她出了冷宫,可是却把她交给了尹德妃发落。我告诉茫然的她,我只是答应放她出冷宫,不是出宫。
一字之差,天渊之别!戴悠梦想在我面前耍聪明,还是差了点火候。
淑妃拉着我,让我陪她去御花园赏花。我知道她为何要去,尹德妃告诉我,戴悠梦自愿去做了花奴。季淑妃是要去看看她的仇敌。
我很不满季淑妃,可是想到她的丧子之痛,却又说不出话来。
季淑妃不停地在我的耳边说,她见着钱和戴悠梦形容暧昧。我只当没听见。我知道钱和戴悠梦之间有些瓜葛,他虽然不是戴悠梦的心上人,但却肯定是认识两人,甚至是他们的牵头人。
只是我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心里头却又有些别扭。难道我还真的在乎戴悠梦心里想着谁么可是戴悠梦似乎总是不能消停,淑妃和她的明争暗斗,钱和她的暧昧不清,其实,我都清楚明白。
我把她交给了尹德妃,尹德妃可以看着她,也不会让她再和其他人有什么纷争。
只是戴悠梦那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笑,让我一见就特别的窝火。可是越不想见,却越会见着。
外篇 只有相随无别离(二)
往日里,我一下朝就会到两仪殿批阅奏章,可现在,我会先到德妃的南薰宫溜达。仿佛只有刁难一下戴悠梦,我的心才会安乐一点。
钱找人假扮流求的舞姬,我知道这帮人是他召来试探我的武功。这个家伙终于猜到我是拿他金日的人!
我识破了他的心思,却还是暴露了自己的武功,是在去救戴悠梦的时候暴露了自己的武功。
这件事让我心里头特别的窝火,原来有时候习惯是那样的可怕。
更让我不舒坦的是,钱和戴悠梦之间的暧昧似乎另有隐情。我知道钱在刻意地接近戴悠梦,他接近她到底又有什么目的。
我警告了那个女人,甚至把钱安Сhā在她跟前的那个奸细也给支派了出去,可这个女人却毫不领情,她甚至说我在吃醋,说我对她余情未了!
这话一下子就让我暴跳如雷。我对她余情未了?她未免太痴心妄想了!我想到了自己的暴躁,还不也是拜她每夜释放的毒药所赐?这样一个女人,我会对她有情?
我要当着她的面临幸别的女人,我要告诉她,我从来都不缺女人,比她漂亮,比她贤惠的女人有大把地在。
我透过幔帐,能看见她跪在地上,我专注地吻着身下的德妃。德妃发出了动情的声音,她听见了这个声音,她有些跪不住了。
我很得意,身下的坚挺像得到了神助一般,威猛而粗野的在德妃的身上征战。即便再稳固的大床都发出了吱吱呀呀地声音。..伴随着德妃轻柔却又娇嗔地呼气,像是在奏乐。我享受地看着那个女人无措的表情。我喜欢看她的慌乱。尽管她在我面前总是毫不在乎地模样,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那个女人终于按捺不住,她站起身来。我更用力了。床榻撞击地声音越来越大,德妃也终于顾不了她往日里矜持拘谨的样子。声音穿过帷帐,刺了出去。
戴悠梦拂袖走了。
身下的德妃紧紧地搂住我,她说,皇上好久没有这样对待妾身了。
可是我听着她的声音却一下子疲软了。那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坤宁宫内。我居然把她当作了戴悠梦?!
我出了一身汗。一身冷汗。我停止了动作。
闭着双目的德妃忽而睁开眼看我,她地眼里有些泪光,她的眼里是期待与彷徨。可是我却让她失望了。
身下的那股火居然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熄灭了。
我没说话,人却离开了她的身子。
我闹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了,可人却不知不觉朝戴悠梦所在的小屋走去,却正好又撞见她和钱私会。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我甚至起了打她一巴掌的冲动。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生气,是不想她和钱有瓜葛,还是担心她真的会中了钱地计。和钱真的纠缠不清?
但是我显然又猜错了。
那天夜里,她对我下了药。她要让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我和她又睡了一晚上。
我确实小瞧了她!原来戴悠梦地手段有这样地多。她是要让我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么?要让天下人都耻笑我地软弱和出尔反尔?
我讨厌她地聪明。她越是聪明,就越让我反感。越让我恨。可是我恨却又依旧要每天见着她。有时候。我会想,戴悠梦就是一种让人戒不掉的毒药。就像她燃地香料一样。明明知道有毒,却还是忍不住要嗅上两我知道她心里头一直有个人,那个人很隐秘,似乎除了钱,没有人知道他是谁。直到思慕公主的死,那个人才浮出水面。
原来是泽新辰。是这个看起来毫无机心的流求质子。
我终于明白戴悠梦为何总是在打血伏参的主意,她要救泽新辰的病。只是泽新辰明明才来越国几个月,戴悠梦又怎么会在一年前就认识他?
我没有时间去细想这里头有什么蹊跷,我只知道戴悠梦和泽新辰同时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杀死思慕公主的凶手。
我相信戴悠梦是冤枉的,她没有杀思慕公主的动机,而且以她的聪明,绝对不会杀了还留在这里。
但我没有救她。当着群臣的面,我不能徇私枉法,而我也恨她,我想让她尝尝坐牢的滋味。可是我没有救她,刑部大牢却被劫狱了。
这个消息被封锁地很严实,可我却清楚知道。我甚至知道有个黑衣人拼死把戴悠梦给救了出去。我坐在牢里等着,我猜不到那个黑衣人是谁。
直到钱领着戴悠梦回来。我死死地盯着钱,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戴悠梦再有利用价值,也不值得他去劫狱这样铤而走险吧?
难道钱对戴悠梦动了真情?
这个猜测让我竟然有些惊惶。惊惶什么,我却说不出来。
我冷嘲热讽地说,既然走了,干什么还要回来?
钱没有回答,戴悠梦却说话了,她说她是冤枉的。她要我还她一个清白。
我冷笑,她恐怕不是要我还她自己一个清白,而是还泽新辰一个清白吧。
我不说话。她急了,她开始用激将法,想要迫我碍于帝王的尊严而答应她。她要钱会同三司一起审她。
我冷笑,如果她是清白的,那杀死思慕公主的人会是谁?钱就这样肯替她卖命?我倒要看看戴悠梦能寻到什么样的法子来证明她的清白。我给了她一个殿审的机会,既然她有这样的能耐,我也就不必费许多心思。
可是当钱把所有的证据都有条不紊地指向季淑妃的时候,我的心却痛了。其实我早该猜到戴悠梦会借机除掉季淑妃。季淑妃恨戴悠梦入骨,早就有心要除掉她,谁让她夺去了她的孩子。可是她不是杀死思慕公主的元凶。戴悠梦根本没有找到那个元凶,而是和钱布了一个局,把所有的不利都指向了季淑妃。
外篇 只有相随无别离(三)
我看着季淑妃在朝堂之下眼睁睁地望着我,那时候的我是多么地不忍。可是我却没有制止钱的举证。
朝堂上有着满朝文武,更有着大理的国君,我对季淑妃的袒护只会让朝廷引起更多的轩然大波,更多不必要的纷争。我说服着自己,后宫里的争斗永远都是这样地惨烈,不是戴悠梦把季淑妃给推出来,就是戴悠梦她自己顶着杀人越货的名目。而真正是谁杀死思慕公主都不重要,这不过是后宫争斗的必然牺牲罢了。
我闭上眼,捏紧了拳,我安慰着自己,或许这是个除掉季直良的大好机会……
可是,当我看到季淑妃扶着思慕公主棺椁时,因看到流血的棺椁而惊惶不知所措的表情时,我把自己的唇都要咬破了。
戴悠梦根本就是一个魔鬼。
她成功让她和泽新辰脱难了,可季淑妃却因此而疯了。
而这个女人却光明正大地去看泽新辰,难道她觉得都没有必要隐瞒我了吗?
我追去了,我越来越不懂自己的心思,每当我想把这其中的关系理清楚的时候,就觉得心情烦躁,头越来越疼。
我不由分说就让她和我共游西湖。她似乎心情很不错,对着我指点着湖面上的风景。她一定和泽新辰抑或钱游过西湖吧。我居然有些情绪低落。
船家一个劲地称呼她为夫人,称我为少爷。我没有反驳,我不敢去假设要是我和戴悠梦之间没有这么多恩怨,是否也会像一对平凡的夫妻相亲相爱。..
这个念头很荒诞。戴悠梦听到船家的称呼就很不耐烦。
我游湖的心情顿时没了,她的心里终究是放着别人!
我带她去了季府。看着满地地狼籍,我心里头的内疚越来越深。我闹不明白自己为何宁愿让季淑妃死,也不愿戴悠梦有事?
我还没时间弄清楚这个答案的时候。我就遇刺了。刺客是伤不了我,可却捉到了我地软肋。原来戴悠梦是我的软肋。直到我拼命地策马狂奔,直到我脑子里一门心思地想着不能让戴悠梦有事,我才看清楚这个事实。
无论我对戴悠梦是真心还是习惯,戴悠梦就是我地软肋,----这是不争的事实。
戴悠梦显然知道了她自己的地位。当我在质子府醒来的时候,她便开始无法无天地骑在我头上了。只是我怎么到了质子府,怎么会在质子府昏迷这么多天,我压根就说不上来,我好像知道全城都在通缉着戴悠梦,好像知道自己的毒是戴悠梦帮忙解地,可是为何什么都是模糊而朦胧的?
我的头很疼,这个时候戴悠梦却仗着我病后记忆没有恢复而编造起故事,她说我给她削了个小人。还刻上了她的名字。笑话,我怎么会做这样无聊的事。
但戴悠梦却变本加厉,她仗着我对她的无可奈何。公然地在御林军面前要挟我,说后宫里是豺狼之地。她不肯跟我回去。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要我替她铲除掉尹德妃。她说真正害死思慕公主的是尹德妃。她说她已经有好几次都要命丧黄泉了。我很怕她跟我谈条件的样子,因为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是最大地输家。我知道自己无论多恼恨她。都会答应她的要求。
她说要和我赌,她说要赌我的爱情。
我喊荒谬,可大喊也无法掩饰住我心底地空虚。原来我所谓的恨压根就抵挡不了我心中地那份在乎。我以为自己恨她,以为自己可以视她如草芥,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地恨再强大也无法抵消心底的真实。
我应了她地赌,我说赌她的性命。
我强迫着自己答应她,如果她输了,就把她交给尹德妃处置。后宫里本就是争斗最激烈的地方,既然她选择了迎面痛击,就得为自己的选择承受后果。
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似乎急于向我证明什么。
我不知道她要证明什么,我只知道自己的一切都被戴悠梦这个女人给彻底地颠覆了。自从她死过一次之后,就像一个来向我索命的恶魔,一步一步地挑战着我的极限,一步一步地侵蚀着我的耐
我从来都是清醒的,从来都会隐忍,可在她这里,却越来越糊涂,我居然配合着她一起欺骗尹德妃。其实我隐隐猜到是尹德妃把戴悠梦引入思慕公主之死这个局中,后宫里头除了她,再没有人有这个能耐。
其实,女人们都是天生的阴谋家,戴太后是,尹德妃是,而戴悠梦就更是如此!只是我猜到了因,却猜不着果。
我没猜到尹德妃会自杀,也没想到尹德妃会和我说那么多话。我很害怕她说得话,因为她每一句话都让我心惊肉跳,只因为我从来都在回避着自己。我把自己的一切都归因于习惯,却不知所谓的习惯正是因为爱所产生的。
爱,原来,我自始至终都是爱着戴悠梦的!爱着这个不该爱的女人!她不见了,我是真的着急,她有危险,我是真的奋不顾身。还有什么,比爱更贴切?
我冷笑,我不想让她说下去。但是尹德妃没有住口。她说我的心里住了一个戴悠梦,就再没有别人的位置,她说我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
我忽然好想哭,我长这么大,除了母妃去世的时候哭过,便再没掉过眼泪。在戴悠梦的心里也住着一个泽新辰,所以也再放不下别人了。
我想拦住尹德妃,我忽然好想告诉她,我能理解她的心思。可是她走了,她说她下辈子一定不要生在帝王家。
这句话比什么解释都好。
帝王家,要是有下辈子,我也一定不要生在帝王家,宁愿做猪,做狗,也不要生在帝王家。这样我就不用从小的忍辱负重,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挣扎痛苦。
痛苦,能不痛苦吗?我永远被戴悠梦踩在脚下了。我灭了戴家的九族,却败在了一个戴悠梦的手下。
外篇 只有相随无别离(四)
戴悠梦天真的说,我和她的恩怨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真以为是阎王爷的生死簿么?这世上的恩恩怨怨真的能这样一下子算清楚?
她说,她失忆了,她说她也许之前做了许多对不起我的事,可是她都忘记了。
她忘记。我却清楚地记得。
她甚至说一切从新开始。
我没有再听她说下去,我很怕听到她的说话,她一开口就一定没有什么好事情。她一开口就是要人的命!
我粗暴地打断她,我告诉她无论她死与没死,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我不敢看她,但更怕看到自己的心意。
就在我要走的时候,她倒下了。我不知道她这是耍得什么把戏,难道女人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外,还有昏倒这一条么?
但是我还是为她找了太医。
太医告诉我,她有了身孕。
我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我让太医重复了几遍,找了几个太医,所说得都是一样。
戴悠梦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只是胎不稳,加上身子又弱,若是受了刺激,极容易导致滑胎。
我让每一个太医都竭尽全力开最好的方子,想出最好的法子来安胎。我让戴悠梦搬回了坤宁宫。我难以置信地守在床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她。
戴悠梦终于有了我的孩子?她原来为了不怀上我的孩子,每次事毕都要找太医拿药。那么这一次呢?她是忘记了喝通经药?还是怀有别的目的?
可是,我躺在她地身侧,轻轻地伸手摸着盖在她身上的锦被,感觉到大体在她下腹的方位。..那里正有一个小生命在长大。
我笑了,我看着沉睡中地她,居然会心的笑了。我从来没敢奢望戴悠梦会带给我孩子。不论她安着是什么心思,她和我有了孩子。那便有了一个永远剪不断地纽带,这个孩子一定能把戴悠梦永远地绑缚在我身边……
我好懊悔自己之前对戴悠梦说得狠话,可是说出去地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我只知道。我要好好呵护她们呣子。
我小心宝贝地抚摸着那,太医说她胎不稳,说她不能受刺激。我一定不会刺激她,我一定要让我们的孩子健健康康地出世,这样她就会永远地呆在我身边。
也许这才是我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一晃而过,虽然荒谬,但却再挥之不去。原来,我所要的不过是戴悠梦地爱,什么江山。什么仇恨,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大宴了群臣,是恭贺我“病愈”。我却是恭贺我看透了自己。
我没有再对戴悠梦发脾气,尽管我依旧是冷言冷语。那只是因为我不知该如何改变自己对她说话的方式。我怕她想太多。
可是我的脑子却忽然之间越来越清晰。我对着镜子。忽然好想看到了另一个我。
那个我,背着戴悠梦。杀出了刑部大牢,一直背着她,想要把她背出杭州城。
那个我,从病榻上挣扎着起来,不顾自己的死活,带着她逃出了皇宫,回到了早已经破败的戴府。
那个我,躲在园子里专心致志地削着小人……
小木人,我把那日偷偷藏起的小木人掏了出来,底下刻着一个梦字。原来我下意识里竟然是这样的在乎她,以至于自己一个人分成了两个……
我接着在灯下雕琢这手上的人儿,我抬起眼看了一下镜中的我,我地脸上居然带着笑。这个笑容,久违的笑容,只在我年幼的时候,和母妃在一起地时候才有的笑,现在居然回来了。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女人坐在床头慢慢地喂我喝着粥,她也如同母妃一样,佯怒地对我呼喝,呼喝我乖乖地盖好被子,呼喝我乖乖地等她回来。
我好像看到了那个女人气喘吁吁地跑来,嗔怪着我不该到处乱跑。可当她看到了我手中地小人时,脸上又是洋溢着那样地喜悦。
原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竟是真地这般快乐。
可是,她为何也这样快乐?她为何肯怀上我的骨肉?难道我对她的好,终于让她眷恋了么?我不懂,我苦思冥想,无论是睡着的时候,还是醒着的时候。
以至于连朝臣们和我商议大计的时候,都会时常走神。我心神不宁,放着那些喋喋不休的老臣在殿内商讨,我一个人走出来透气。
我心里想着她,却正好在门口看见她。她正和钱在争吵,我凝神静气,听见了她的说话。她在质问钱,在怀疑钱的用心。
她在为我担心吗?他们说的那个慕容公子又是什么人?
我退了回去,我脑海中有了一个男子的印象。我和他交过手,他的武功不弱,他也想要那棵血伏参。
我不知道他是谁,可直觉告诉我,他和戴悠梦,和钱的关系非比寻常。或许,他才是戴悠梦的那个男人?
那么泽新辰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任由他们在两仪殿内继续激烈地争吵,我一个人退了出来。我想起了戴悠梦说的话,她说,她失忆了。她说以前的那个戴悠梦在上吊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是她真的失忆,还是两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呢?
我好像记得那天晚上,戴悠梦对慕容公子说,她也是一个用毒的高手。她说话的口气,那眼神中的坚毅和凌厉是戴悠梦所没有的。
我一直以为是戴悠梦隐藏太深,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戴悠梦根本和之前的她判若两人。恐怕不是她隐藏太深,而是我弄错了方向。
真正的戴悠梦怎么会知道这些古怪之极的毒物,真正的戴悠梦又怎么会聪慧若此?
我只觉得身子一凛,原来自己的恨根本就无所依傍了。她若不是戴悠梦,那我和她之间的这些恩怨,都站不住脚,她一个劲地想证明她的清白和无辜,一个劲地使出浑身解数来挽回什么,又是为了什么打算?
也是和戴悠梦一样,想通过我拿到血伏参来救泽新辰的命吗?
外篇 只有相随无别离(五)
或许她根本就是玉如意的人?她们这些蛮夷人总是有着古怪地毒蛊。可是她为了救泽新辰下这么大的血本值得么?
我的心再次痛了,可是这一次不是为了戴悠梦,是为了这个假的戴悠梦?
脚已经不知不觉地迈入了坤宁宫中。
我对她说,让她帮我做一场戏。她没有拒绝。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就信任她,哪怕我猜度她和戴悠梦一样,只是为了血伏参而来。
那天我牵着她的手上了灵隐寺,她的手有些凉,可我牵在手里只觉得心里塌实,我甚至想着要是一辈子能牵着这双手该有多好,那一刻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她酷似戴悠梦所以有这个念想,还是自己根本就不在乎她是谁。
她成功地让我成为了弥勒佛,她为我解决了募兵的问题。可是她却轻描淡写,她完全可以把血伏参的问题提出来,可是她没有。她为何不问?是想等待更佳的时机,还是知道非戴悠梦没人可以用合欢环打开这个法门?若她不是为了血伏参,那留在我身边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想等孩子出世,用孩子要挟我?
我按捺不住,我带着她去了戴府。我试探她。她果然在我面前露出了马脚。我对她说,以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
既然她都不是戴悠梦了,之前的恩怨还牵扯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她却怒了,她终于知道自己怀孕了。哦,不,原来她之前并不知道她自己有了身孕,原来她并不是打算用这个孩子做筹码的。..
我心里头没来由地高兴。我是真的希望她能留在我身边。不论她是不是戴悠梦,不论她是谁。
可是她却不愿意了。她说我是因为孩子所以才对她好。她误会了我的意思,可我的心里却更觉得开
我能敏感地感受到她心里地醋意。越在乎一个人,救越怕他对你的好是有目的地。我体会地到她的感触。
我狠狠地对她说。她要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可以拿掉。
但是欣欣事后却告诉我,她还是每日按时喝安胎药,还是每日小心地看顾着肚子里地宝贝。
我心里头高兴,她是在乎这个孩子的。在乎我的。我手中的小木人就要完工了。手中的她在对我笑,我想着把这个小人送给她当礼物,她就不会那么恼我了吧。
再不行,我就用强地,我笑了,想到自己也曾像个小无赖在她面前撒娇,就觉得好笑。可是我没有来得及把这个小木人送出去。
钱告诉我,新兵得了疟疾,一夜之间。就像辽国送来的战书所说的,要让越国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么?
我看着钱,我的眼中冒出了火。但我还是忍住了。我去看了新兵的情况,全部的营帐都在呻吟。打摆子的士兵忽冷忽热地在哆嗦。在咆哮。
七万新兵一夜之间全部成了无用之兵。要么就是越国灭亡,要不就是我死。
要保住越国。保住太祖和先帝的基业,我就必须得死。那么她呢?我摩挲着手中的木人,我所幻想地幸福与美满看来注定要落空了。
也是,她根本就不是戴悠梦,根本就不属于这里,又为何要承受着她不该承受的痛。
既然她是为了泽新辰而来,而她和泽新辰之间又有着这许多情意,那就让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血伏参我给不了她了,但至少能让她和泽新辰回到流求去过安稳的日子。那么孩子呢?我和她地孩子呢?我没敢想,但我知道自己心里头有了答案。要走就走得彻底,倘若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离开,那就让她彻底地恨我。
也许恨,也是一种怀念的方式。
我躺在她地身侧,我跟她说着戴悠梦地过往,她不开心,她在吃醋。我心里很悲痛的高兴。我喜欢看她为我吃醋地样子,我喜欢她在乎我的表情。她怒了,她告诉我戴悠梦早死了。
其实她很傻,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并不是那样的痛。戴悠梦是死了,我早该知道的。我现在在乎的不是戴悠梦,而是她。
她不会知道的。她想激怒我,却最终还是软化下来。我看着在睡梦中的她,我忍不住吻了吻她的唇,她的身子是戴悠梦的,她说的对,她身子哪一块不是戴悠梦的?
我和戴悠梦睡了这么久,我难道还不清楚她的身体么?我一遍一遍吻着这个身体,可是我清楚知道自己在乎的是什么。在吻的又是谁。
我不知道她是谁,或许她占有着戴悠梦的身体,但却是另外一个魂魄。可不管她是谁,她都必须离开我。
我一晚上都没有睡着,我把她小心地抱在怀里,我听着她的呼吸声从均匀的轻微到渐渐加重,她要醒了。就像噩梦即将逼近一般。我搂着她,想要让这个噩梦晚点来临。
但她还是起来了,欣欣把那碗药端了进来。我咬着自己的唇,我努力让自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我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她一定以为我是在生气,她冲我笑,她脸上泛着朝霞,没施粉黛的她是那样的好看。可是我克制着自己,我是狠心,但要让她走得彻底,要让她恨我,就必须这样做。
我要她彻底地离开我。
她对我说,昨天晚上跟我说的是气话,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我好想哭,我当然知道孩子是我的,还知道她心里头也和我一样在乎孩子,也如同我在乎她一样在乎着我。
可是她不该有这样的念想,我不配她爱我,我也承受不起。
我看着她把那碗落胎药吞入肚子里,我只觉得自己喉咙里的血腥味要把我自己给湮没了。我的声音是颤抖的,我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说话。
我驾着马车带她出城,一个时辰后,泽新辰和玉如意就会在我的勒令下过来,他们一定会碰上她,一定会把她带走。
外篇 只有相随无别离(六)
她开始痛了,我听到车里的她正在呻吟,她叫我停车,我没敢停,我拼命地挥动着马鞭,我大声地呼喝着,我想让自己的声音盖掉她的声音,想让声音掩埋掉我心里的泪水。
我告诉她,我只喜欢戴悠梦,而她不过是为了泽新辰的血伏参而接近我的女人,我根本不在乎她,我说得煞有介事,没有人能看穿我的演技,她也一样我说我才不会在乎那个孩子,我不会让她保留我的子嗣。说这话的时候,我看着她的眼,她的眼就像刀子一样剜着我的
她的痛转移在我的身上,我看到她白色的衫裙渐渐渗出血来。
我别过头去,我怕自己在看一眼,就会扑倒在她身前抱着她哭。她不知道我有多么地不舍,她永远不知道我有多么地痛苦。
可是我不后悔,如果痛能换来她以后的幸福和快乐,让我做什么都值得。
我在她面前毫不犹豫地走掉。我听见她在后面哭喊,她说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她说她要恨我一辈子。
有种咸咸的液体滑入我的嘴巴里,是眼泪的味道。
我躲在一旁哭泣,我把自己埋在灌木里,我恨自己,为何连自己的孩子和女人都不能保护。我躲在一旁,我想要咒骂,为何泽新辰的车队还没来?他难道不知道这个女人正在流血吗?
流血,我想到她那虚弱的身子,想到她在痛苦的呻吟,我就恨不能把自己的脑壳给敲开,我一遍一遍地用手锤脑袋。只有死才能解决我的痛苦。也只有死,才能让我解决这段孽缘。
我打算把七万新兵尽数坑杀,到时候天下人声讨我。我就引火自焚罢了。
我冷笑,死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一件再好不过地事情。
可是,我出发的时候却看见了她。
赫然就是她站在我的面前。..
我好久好久才反应过来,那是她,不是我做梦。原来她没有走,她回来了。我告诉她。这里不欢迎她,我必须让她走。
否则我地痛苦,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是白费地。
可是她不肯走,我看着她发白的嘴唇,看着她就要被风吹倒的样子,我只觉得原来冬天的风才是这天底下最锋利的刀子。
她回来了,她明明可以走地,可是她却回来了。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人会这样的爱我。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会不计回报的爱。她和我是一类人,她说她因为习惯而扮演着戴悠梦,就如同我因为习惯爱着戴悠梦一样。她回来说明她在乎我。说明她爱我,说明她已经洞悉了我的动机。可是。有时候人太聪明。未必是一件好事。人太聪明,会让自己痛苦。让别人痛苦。
她的身子本就孱弱,现在却不顾一切地而来,她甚至为了帮我解围,连性命都不顾。她轻轻松松地几句话,居然就将疟疾的灾难给化解了。可是我却笑不出来。
她昏倒了,我好怕她会就这样死去。我守在她的床边,只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行尸走肉一般。太医说她会醒过来,可是她醒来了,我又能如何面对她?
我无法面对她,她对我越好,就越发让我愧疚。让我不知道自己所做地一切到底是自己的自作聪明,还是上天对我的愚弄和嘲笑。
我不知道是上天公平,让我对戴悠梦付出那么多,换来了另一个女人无私地爱,还是说上天的残忍,让我想和她相爱,却永远无法逾越我和她之间地障碍。
她说,她想要地我永远给不了她。我知道自己已经在她的心里留下了那层深深地恨。我原本想着,自己若不能和她在一起,至少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恨,她就会永远地记着我。
可是现在,她痛苦,我也痛苦,或许我自己只有用一种方式才能够化解我和她之间的恩恩怨怨。
她知道了合欢环的所在。她告诉我,她和我可以一起打开机关。其实我知道的,她根本就占用着戴悠梦的身体,她体内所留的是戴悠梦的血。
我不知道她来自何方,也不知道她最终将去向哪里,我记得戴太后曾经跟我说,要启动合欢环,除了解开血咒,更需要心意相通。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太祖皇帝玩的小把戏,我只知道即便我和戴悠梦能打开,能心意相通,又能代表什么?
我和她的心里都有着彼此,可却永远不能抵达对方的心里。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吧。
我站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寒月,或许她在遥远的地方看着月儿的时候也会想起我。想起已经转世的我,如果有来生的话。
她和我再次碰上了那个船家,有时候我会想世间的所有都是一个轮回,我们和船家的相逢是一个小的轮回,人的生死是大的轮回。而我和她的相逢就注定会有离别。
她或许就不属于这个世间,对于我来说,她根本就是另一个国度的,倘若这世上有着许许多多未知的时空。
我和她就这样一个坐在船头,一个站在船尾,明明只隔了一步的距离,却互相不能说话。那时候我会想,世间就这样不动就好了,就让我和她在这西湖之上永远摇荡下去。
她对船家说,她宁愿和他换一下生活。
我理解她的话,有时候看她说得话,就像在看自己的心思一样。可是她可以过这样的生活,可以找泽新辰过这样的生活,我却不可以。
我的鼻子有些酸,我抬起头看到了她口中的断桥。
我找到了那个机括。原来该来的始终都要来的。我已经命高腾亮带着我的信去追泽新辰的船了。他一定会赶回来,把这个女人带走的。
我对她说,我会用我自己的血来偿还她。我不知道怎么偿还。就像尹德妃在我面前用她的鲜血说话一样,或许我是怀有私心,我也想要用我的死在她的心里烙上一个印迹。
我对她说,找到了。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她在颤抖。或许她心里头也有着一份美好吧。只是我和她之间的美好,却隔了千山万水。
我抱着她腾飞,看着水中央的高台,我有时候好想永远也到不了那。
可是,一切都该结束。我看着石柱渐渐向下,我抱着她纵身往那一跳,仿佛自己所去的将是十八层地狱。
我告诉她,一旦启动,就没有退路。这句话也是告诉我自己。
我选择了这里,选择在这里和她做一个了断,选择用这种方式把那个人引出来,用我的死换来她的平安,换来越国的安宁。那就不能退后。
我看着她笑,我最后的用力抱了抱她,闻着她身上的淡淡幽香。我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小木人,有她长伴,我去黄泉的路上就不会孤单,想到她再也不需要痛苦的面对我,想到她终有一天会幸福地投入别人的怀抱,我就安慰地想哭。
我想告诉她,我死了以后见了阎王,一定会告诉他----
倘若有来生的话,我一定不要生在帝王家。倘若有来生,我一定不要做人。
倘若有来生,就让我变成她胸前的一颗痣,生生世世,永远永远地和她不再分离……家把推荐票投给自己的新书《宫斗高手在现代》,书号:175103,新书的成绩不是很理想呃,下个月还申请了pk,希望大家能去支持一下钵钵。钵钵一定会用更快更好的速度和质量来回报大家。
外篇 爱恨只似风前絮(一)
我和慕容楚歌走进了石室,我想象着那个女人看到我的表情。她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
果然,她看到我,两只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她怒了,她指着我的鼻梁说,一丘之貉!她猜到了我会和慕容楚歌一起来,她愤怒我要联合外人一起对抗钱佐。
她早就知道我的心思,我要她和我合作,夺取钱佐的皇位。我答应过她,会把血伏参给她的,以此作为交易。可是她压根就是敷衍我,我原以为她喜欢慕容楚歌,可是我错了,她失忆之后把她对慕容楚歌的爱都忘记了,后来她喜欢上那个羸弱的质子泽新辰,我笑她的风流,但泽新辰和慕容楚歌在某些地方却也有些相似,都是爱乐之人,都是翩翩公子。她爱上泽新辰倒也很正常。可是她最后却选择了钱佐,我做梦都没有想到。
如果说她不是戴悠梦,只是一个和戴悠梦长得很像的女人,那我就更不理解。她没有经历过钱佐对她的好,又为什么会对他投怀送抱,死心塌地?
当她不顾通缉来到循王府只是为了求我救钱佐的时候,我心里莫来由地不爽。我拒绝了她的要求,是为了讨好慕容,可也是心里隐隐所决定的。为什么,她爱上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可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我?
我永远记得她在循王府里说的话,她说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钱佐。我讨厌听到这句话。我或许比不上慕容楚歌,比不上泽新辰,我不会弹琴,不会吹横笛,可我哪一点不如钱佐了?从小到大。..都只有人夸我的聪明,我只是不比钱佐阴险,不比他会隐藏自己的野心。
我其实一直想要得到她的心。我要告诉她,我比钱佐强。我要让她对我刮目相看,让她以为我对钱佐见死不救的时候,我却要和钱佐统一战线,为他训练新兵,为了越国不跟钱佐计较;在她以为我和钱佐已经不分彼此地时候。我却和慕容楚歌合作,把钱佐给孤立起来,当她对着我,骂我和慕容楚歌一丘之貉的时候,我又和钱佐站在了一起。
我想让她吃惊,仿佛只有她那夸张的惊诧表情才能让我地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满足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注意到我。才会注意到我循王钱。
当她看到我拿剑指着慕容地时候,她脸上惊喜的表情我怎么会忘记?原来钱佐在她心中竟然有这样高的地位,其实我早该猜到的。
一种苦涩的味道从我地心底泛了上来。我让瓶儿去劝她留下。我想她留下来,可是我却需要用钱佐为借口去劝她留下。
可是,她回来我才知道。她有了钱佐的孩子,而钱佐为了让她离开狠心地把他们的孩子拿掉了。
我懂得钱佐的心痛。可是要是换了我。绝不会像他那样。无论怎样,我一定会守护着她。守护着我们的孩子。
呵!可是,她从来没有拿正眼瞧过我。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一个一心要那个皇位的野心王爷,她根本就看不起我。
好啊,既然如此,我就做一件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我要让她来求我。要让她知道,一直以来,她都小看了我。
我没有去拿那枚金日,我知道钱佐在试探我,我要让他相信我是诚心同他合作,我会和他联手除掉慕容,但他出去,外面却只有我循王的兵马。他会成为我的阶下囚。
我要让戴悠梦看清我,让她再不能小瞧我。如今泽新辰已经远走流求,慕容也即将死在这里,钱佐呢,他也是我地手下败将,戴悠梦她再不会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我得意地想,可是我还是棋差一着。
我没有料到,钱佐还是猜穿了我的心思,他根本就知道我怀了一石二鸟的心思。可是我却没有料到他地打算,我原以为他不带一兵一卒,只是为了诱慕容的出现,让他毫无准备之下就轻易入了钱佐设下地圈套。可原来我错了,钱佐他是要和慕容同归于尽。
我冷笑,钱佐是要用自己地死来给戴悠梦一个不可磨灭的记忆。
这个愚蠢又自以为是地家伙。
好,既然他要死,我也没有办法阻拦。莫回头一下,即便是神仙在世,也不能阻止莫回头的合拢。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虽然我被他识穿,虽然我又一次输了,可是我不能计较这些了。我必须带着戴悠梦快速地离开这里。
我拽着戴悠梦的手发足狂奔,两边的石块越来越近,我的手却越握越紧,我似乎猜到她会挣扎,我只希望在莫回头合拢之前,能够把她安全地带出去。
那时候我没有想过,即便她跟我出去了,她的心也不会停留在我这的。或许我和钱佐也是一样的自以为是,我或许也想着终有一天戴悠梦会爱上我。
可惜我错了。我盼不来这一天了。
戴悠梦不肯走,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拖着我,想要把我拽的死死的那只手给抽离开来。她说,我不走。
她的语气很坚定,但是我听到这句话却是那样的恼火。
我有些恼羞成怒了。尽管我在她的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我的玩世不恭,我的虚情假意,我要装出来自己多么地游离尘世,可是在这个时候,我却再笑不起来。
她!宁愿死在这里,宁愿和他一起埋葬于湖底,也不愿和我走!
她为了他,竟然放弃了生的机会!
钱佐就这样比我强么?就这么值得她连性命都不要。
我不放手。我舍不得!
但她的脸却开始扭曲,我从来没看过她这样的表情,她那张姣好的脸此时根本就拧成了一团。她因为不能和他死而共|茓就这样不情愿么?
原来她的心里,无论钱佐做了什么,她都会原谅他的。
她说,我不就是想要那个皇位么?现在我可以无忧无虑地去做越国的皇帝了。
外篇 爱恨只似风前絮(二)
我的手有些松了,在她的眼中,我果然只是这样一个角色。一个根本就入不了她法眼的角色。她一心一意只是为了要回到钱佐的身边,甚至不惜诋毁我。她一定以为我就是一个小人,她以为这样说,我就会被那些“利益”所打动?她以为我就真的那么在乎那个宝座么?
我若真的在乎,早就把钱佐的皇位抢过来了,才不管什么金日、银月的约定!我若真的在乎,现在就可以头也不回地走掉。
可是我没有走掉,最后的一刻,我跟着她重新进了石室。我把自己也和他们活埋在了一起。既然她的心里永远没有我,那就让我做一个她永远不能拒绝的选择。
生不能在一起,那么死就死在一起。
她回头看到我,她又一次吃惊了。她的表情和钱佐的表情都让我受用的很。我进来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做的实在是太对了。钱佐猜不到我会进来,我从来没有赢过他,唯独只有这一次。他看见我没有把戴悠梦带走,他恨不能当场就吐血而死。
戴悠梦也很意外,我这么做也不过是要告诉她,我并非她眼中所想的那样。可是,她的目光并没有在我这里停留,我为他选择了死,也并不能把她的眼睛从钱佐身上挪开。
她去打了他一巴掌。
可是我却没有痛快的感觉。而是酸楚。
情之深,恨之切。我看着她流泪,看到他眼中也是那样的痛楚,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我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对相爱而不能相守的情人。只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看客。..
我在戴悠梦的心里,便只是一场随风飘散地柳絮,轻轻的。或许留过了痕,但只是不痛不痒的感觉。无论是爱。无论是恨,相比于钱佐而言,都是那样地不值一提。
当钱佐的血沾满了戴悠梦一身地时候,我居然为他们感到哀伤。原来他们的爱会是那样的令人心酸,即便是我都受了感染。
或许。在死亡面前,我对戴悠梦的感情是那样的苍白,而死亡却让他们之间地爱越发地显得弥足珍贵。
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输了钱佐什么,为什么就能让她这样死心塌地地爱着他。可是我现在去计较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钱佐活不了了。即便证明我比他强,即便真的让我出去,做了他的皇位,又能代表什么。我暗笑,原来自己所追逐的,所不满的。在死亡面前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如果能让我重新活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纠缠这些问题。人生所追逐的,不该是一时的意气。而是过程。
过程,想到漫长的日子里。再没有钱佐。我心中忽然有些空。看到戴悠梦那张绝望地脸,我心中更是沉闷。
慕容楚歌把那棵血伏参吃下肚了。原来这个叱诧人间的大魔头。内心里竟然是这样的恐惧死亡。死亡,或许人世间最沉闷地事情,莫过于坐在这里数着自己死去的时辰。
如果让我选择,我一定不会再这样意气用事。不会做无谓地争斗,不会轻易地选择生死。更不会放纵自己地心,让自己去体会爱情。
人世间最无奈的事,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我没有再看她,她此刻正抱着她心爱地人,在她的心里,只要能和钱佐守在一起,无论是生是死,她都无所谓,都不在乎吧。
我苦笑,返转头却看见石壁上的壁画。不知为何,一眼我就瞧见了那女子手中握着的花,那朵花的花蕊似乎是块活石。难道他们都没看见吗?我提醒她,这里有幅画。
但她根本就不把眼抬起。他们早就看到了,只是他们没有发现。我冷笑,聪明如钱佐,敏感若她,都没有发现这朵花的不同,是完全被画中的故事所吸引住了吧。倘若人心中有了祈盼,人心中有了欲念,便总是会勘不破这世间的一切表象。
那么我呢,是已经看透了一切么?
太祖皇帝建造这样一个地宫,是想要告诉后人什么?是要给求死的人一个再世为人的机会?人在生死之间,所体会的东西总是最深刻的吧。
她还在那里哭泣,我却看到了生的希望。我的手放在了花蕊旁,到底是重新做一次选择,还是就这样陪着她死在这里。
我对她说,也许可以出去。
她说,钱佐死了,就算要走她也不会走的。
原来给她重新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陪在他身旁。
我的鼻子里有种酸酸的感觉。那么重新给我一次选择,我要选择活着。不是我怕死,而是即便是我的生和死,在她的心里都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或许,人和人的缘分,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注定。我和她注定没有缘分,她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最终还是回到了钱佐的身边。
我抱着钱佐离开了地宫,她一直拉着他的手,无论生死他们都不会分开。
我原以为钱佐不会再醒来,可是或许真的如她所说,这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例外,亦或许连老天爷都觉得他们此生缘分未尽,要让他们再续前缘。
钱佐醒来的时候,跟我说了八个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要我用疟蚊去攻击辽兵。
我照做了,原来再世为人的我,做他的臣弟会如今日这般心安理得。我不明白他为何这么着急,可当他把玉玺交给我的时候,我才明白他的用心。他要走得安稳。他想要和她去过平平淡淡的日子。辽兵隐患一绝,他就可以放心的离开。
原来一个女人会让他改变这么多,他十几年的忍辱负重到最后宁愿换来一个女人的陪伴。
我接过了他的玉玺。我坐上了那个宝座。
或许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可我心里头却觉得有些失落。原来皇帝这个称谓并不是多么的美好,原来住在皇宫里还不如在循王府逍遥自在。
可是看到她脸上那恬淡而美好的笑,我知道我的选择没有错。
我用我的孤独,换来了他们的幸福,留给了自己显赫。
我重新活了一次,居然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外篇 卿须怜我到天涯(一)
我怒气冲冲地一把把门推开,大踏步地就走了进来,对着正坐在桌边悠然喝茶的钱佐咆哮起来:“钱佐,你都瞒着我做了什么?”
此刻,他正端着一个白色的瓷碗,朝我优雅地举了举,他的眼睛里暗含着笑意,“原来用碗喝茶,别有一番风味。没想到流求也有比铁观音还好的茶。你说我们离开流求的时候,多带个十几斤可好?”
我两只眼睛早瞪得发胀了,他摆明是故意岔开话题,他把茶碗放下,站起身来,还是习惯性地把手扳在了身后,“这样吧,我让高腾亮去买些回来。”
“够了!你不要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冲到他面前,拦住我的去路,“好你个钱佐,你个阴险狡诈的小人,现在倒是学乖了啊,把我教你的都学去了,会使毒了呵!”
钱佐依旧跟我装糊涂,“你指的什么?是说疟蚊一事么?我不是早同你说过了,虽然伤及无辜,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他们有错在先,再说契丹鞑子人人得而诛之。你也不用在此自责。”他倒摆出一副安慰人的样子。
我简直要气得吐血,这家伙自从不做皇帝,怎么变得这么无赖起来。我跺脚:“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玉如意和泽新辰的事!你不要同我打哈哈。今天不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就别想出去吃饭!”
钱佐知道无法回避,这时候干脆又换了另一种战略。他重新落座,睫毛轻轻抖动,两只眼珠子溜溜一转,居然哀叹了一声。说道:“看来,你果然还是余情未了。”口中做作的说出酸溜溜的话,登时让我想倒地。
这个钱佐。..居然帮玉如意策划了一场好戏。用我之前帮他扮演弥勒佛的法子,让流求的人误以为玉如意地亡夫上了泽新辰的身。加上泽新辰的血证居然渐渐好了,更让流求人认为泽新辰该当是他们地绝对领导,更有人在这个时候劝泽新辰和玉如意共结连理,闹得泽新辰有些尴尬,干脆闭门不出。
你说我怎么会不生气?
钱佐的聪明才智居然用到做媒劝人撮合去了!
我把脸一拉。“你根本就是看不得我去找他听曲子。你自己没有音乐地天赋,便也不许我去找他,所以才想出这样下三烂的手法,逼辰王子。真是想不通,玉如意从来都是最明白事理的,怎么就会听信你这种小人的谗言,用你这种不入流的法子。”
我地说话有些恶毒,听在钱佐的耳朵里终究有些不自在。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玉如意也老大不小了。如今辰王子安然无恙,她当然得为自己的终身做些筹谋。玉如意是女中的豪杰。哪里像你这样摇摆不定。”
“哇,我哪里摇摆不定了?”我叉着腰对着钱佐,“也不看看是谁在最后的关头。宁愿死也不愿离开你的?再说我们都要离开流求了,你还非要给我添这些乱子。生这些事端。”
我干脆不理他。一个人别过脸去对着另一边。
或许是我的话终于让钱佐心软,他不再和我对着干。忽然伸出手来握住了我,手臂稍稍抖动,我的手臂跟着摇晃起来,我继续唬道:“别闹了。”
谁知我不说还好,我这样一说,他摇得更带劲了。干脆站了起来,拉着我的两只手。我身子不由自主地被带动地站了起来,像是一个小猴子一样,被他支配着手舞足蹈。
我故意装出一副恼羞成怒地样子:“喂,干什么,有完没完!”其实心里头却一直想笑,钱佐自从醒来,就再不似原来的那般冷若冰霜,好像我和他之间的所有怨怒都被埋藏在地宫之下。而他为了我,更甘愿放弃皇位,陪着我浪迹天涯,无论他做什么,我又怎么会怪罪他。
可是钱佐听到我这话,脸上地喜色顿时被一种做错事的委屈所取代了,他两只眼睛汪汪地看着我,拉着我地手,却不敢再动,只是可怜巴巴地站在那。我顿时傻眼了。
“喂,干嘛?”我有些焦急。
他这样子怎么好像有些不对劲。他的人格分裂不是早好了吗?难道那个痴呆地他又回来了吗?我顿时心里头开始担忧起来。
如果说他这种人格分裂复发了,我又该怎样救他?难道之前他自己好了,只是一个表象。我拽着他的胳膊,晃了晃他的身子,“钱佐,你说话呀。”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非常无奈地朝我摇了摇头,他的眼睛依旧水汪汪的,可是那干净而真挚的表情,却让我心焦。
“你别吓唬我呀。”我差点就要跌坐在地上。精神上的病可大可小。他突然之间犯病,又究竟是为了什麽。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正想着,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忽然一轻,自己已经被他拦腰抱起,他抱着我快步走向里间,二话不说就把我扔在了床上。
一张嘴已经不由分说地包住了我的双唇。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到湿湿暖暖的舌已经趁我不备撬开了我的齿贝,如同一条滑溜溜的小蛇刚刚从冬日解冻,正在温暖的温室里肆意地索取着湿热。我一下子反应过来,顿觉面红耳赤,咬住了他的舌,没敢用力,却又狠狠地啄了一下。
他的舌退了出来,一双十分好看的眼此刻就像灿烂的明星,正对着我一眨一眨,甚是得意。
“你真恶心,居然骗我!”我伸手用力打在了他的后背。啪啪一声,很是清脆。
“啊!”他大叫出声,再不做戏,只是对我嘻嘻一笑,伸出手来刮了刮我的鼻子,“我记得某些人说她喜欢那个傻傻的钱佐,怎么这会子我变傻了,那个人又这样焦急?”
我白了他一眼,从来和他斗智斗勇我便没有赢过,原来没有那些生死的纠葛,夫妻之间也有许多地方是战场,我连夫妻之间的战斗都没有赢过他,真是太丢脸了。
我没有回答,有时候多说多错。
钱佐占了上风,更是得意,一下子明白过来:“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怕我要是那个傻子,肯定就不懂得怎么做男女之事,所以才把某些人给弄急了。”一章,本书就正式告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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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篇 卿须怜我到天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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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佐占了上风,更是得意,一下子明白过来:“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怕我要是那个傻子,肯定就不懂得怎么做男女之事,所以才把某些人给弄急了。”
我听了这话,顿时觉得肺都要被他给气炸了。
我反击道:“哼,你自己就又知道多少?你以为我不懂吗?就算是傻子,不懂得自己做,我也会教的。谁在乎你傻了没傻!”我说了这许多,只见他有些坏坏的看着我,顿时觉得自己又吊入了他的陷阱。我这样说,不是等于变相承认自己是渴望做男女之事了么?我的天,他也太容易挖个陷阱就让人跳进去了吧。
我赶紧掩饰道:“我的意思是,我不在乎你变傻不变傻,我的意思是,我压根就没把你放在心上。”可是我越解释就越是掩饰,越描越黑,果然就是我说的多说多错。
“哦,哦,哦……”钱佐装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索性不说,可钱佐却越来越来劲了,他的唇不再停留在我的嘴边,而是移到了我的耳畔,他轻轻的呼着气,“是不是想要了。”他的声音很轻,可吐出来的气却又热又多,直吹得我脖子往底下缩,这个可恶的钱佐,他明知道我的耳根那最怕痒了,可自从他摸到了我最敏感的地位,一旦要挑逗我就总是会用这一招。
这一次,我又落了下风。
我脖子往下一缩,他就立刻得寸进尺。嘴巴里吐出来的气越来越浓厚,他还故作茫然不知,“怎么了。回答我呀,怎么不说话啦。承认啦?想不想?嗯他的声音轻柔而带着磁性,原本深沉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就像和自己地心起了共振,我只觉得自己都要被这声音给揉碎了。..
我想要讨饶,我一边半哭半笑,一边使劲把他往外推。想要躲避着他的嘴唇,可是我力气太小,我所做的反抗根本就是徒劳。
可是我地抗争却增加了钱佐的情趣,他含笑看着我,呼吸声却越来越重,“说啊,是不是想要我疼你?”
“不是!”我执拗地做垂死地挣扎。
“哦?是么?”钱佐眼里的笑意越来越大,“那你告诉我,如果我傻了。你要怎么调教我?”
他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笑,我在他面前顿时就矮了一截,他像是在看一只别扭的小丑么。我脸一横。嘴巴已经向上翘了起来:“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很多你都不晓得呢。”
“哦?是么?”钱佐更加来劲。“你说来听听。”他地手忽而捉着我的手往他的腰间摸去。我想要反抗,但徒劳无功。
我的手自然而然地碰到了他要我碰的那个物事。
我想要缩走。却被他料敌先机的堵住了退路。他的呼吸有些加重。“那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我要听你的解释。”
他还真把他自己当成了傻子么。
我早已经面红耳赤,那里坚挺地可以跟金刚石比比硬度,我的手碰到了那,让他下意识地有些情动,朝我顶了顶,更让我地跳到了嗓子眼。
我支支吾吾说道:“这里,这里可以这样解释,呃,有好几个名字,有俗称,也有学名。呃,这里和女人的另一个地方是相对的。女人地那里,也有俗称,也有学名。他们的功用呢,对于人类来说,主要是繁衍后代,呃,就跟动物一样。不过呢,往小处说,夫妻之间,之间表达感情……”“表达感情,是这样表达么?”钱佐已经开始喘息,他地另一只手不老实地深入了我地亵衣,在我的胸脯揪了一把,我一提气,手上不禁用了几分力,钱佐地口里发出一阵呻吟,他闭上了眼,此时的他似乎也没多少心思能从我这里调侃什么。
我得了便宜,心里暗笑,该轮到我发力了。于是口里笑道:“是呀,我还知道许多呢,比如怎样会更快活,怎样才能更持久。”我的手不禁在他的腰间交叠,捉住了他的带钩,解开了布扣,滑入了他的裤中。
钱佐已经有些魂不守舍了。他的声音在我的面前更加的酥软,直听得我浑身冒着热汗。“那你告诉我,我要听。”
我心砰砰地跳,松了松手,再握的时候,又换了一个尺寸,“你真想知道?我不告诉你了。”我把手一停,得意地看着眼前已经有些迷离的钱佐,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想呢。
钱佐想要赢回这一局,已经浮游到下方的嘴唇又欺了上来,舌尖点在我的耳垂,麻麻痒痒,直痒得我双脚不停地叩击着床面。
太可恶了,这家伙居然又使用这一招!“喂!停!停!”说不说?”钱佐在严刑逼问。
“好,好。”我又喊又笑地讨饶,“我说,我说,你可别后悔。”我脸烫得很,都可以煎鸡蛋了。钱佐要是知道我晓得那些东西,只怕要跌破眼镜。
我说,“你把耳朵伸过来。”
钱佐笑嘻嘻地凑上来,我伏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名称,直听得他两眼发直,我得意道:“人家说一共有七十二式呢。哪像某些人,永远只会用一招。”
我不说还好,钱佐的脸顿时变成了寒冰,“你这些是从哪里学来的?”两只眼镜里冒出了一股寒光。
我一愣,强道:“是你非要我说的。我就说你会后悔。”我话音刚落,却只觉得下面一凉,裙子竟不知不觉中被他松开了。我还没弄清楚状况,却见钱佐脸上滑过一丝狞笑,双手捧住了我的腰,任由他抵住我,抵得我疼。“人家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来你只是才半天,就要骑到我头上来了。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说的那些招式,看你等会儿不跟我讨饶!”
我听他这样一说,只觉得羞到地上去了。但浑身却又像被扔进了温泉里,软绵绵的,抬不起任何的劲来,只觉得心中也痒痒的。
正此时,却听见外面传来泽新辰的叫声,由远及近。
我推了推钱佐,“泽新辰来了。怎么办?”
“不管他。”钱佐的舌尖探入了我的口中,再不允许我说话。
我则急了,挣扎着,但就是不能把他推开,我含糊不清地想要对他说:“门,但是门没关……”
到这里,陌上花就彻底的告一段落了,希望大家能够去支持钵钵的新书,《宫斗高手在现代》,正在女频pk,有pk票的筒子们请去支持钵钵哈钵一定会用更快更好的更新来回报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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