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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仙侠时代来客 > 26:最想去什么地方?

26:最想去什么地方?

蹙楚,青鸾互望,异口同声的说:“只要有她/他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小七,安/慰给你,抚/摸给你。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没有翻不过的山。天大的事,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人生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土包。

呵呵,加油!

☆、第三十四章 雨夜中的男人

雨开始下的时候,蹙楚仍在街上。

人流如梭的街头,她顾不得人们的目光,她只想逃,拼命的逃。速度总是可以令人暂时忘掉痛苦。

可痛苦,真的能忘掉么?

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咸咸的夹杂着说不出的苦涩。28年的记忆被翻牌,原来自己28年都白活了!我其实只是个疯子?

被撞破了头的疯子?

就连阿妈都是别人的阿妈?!没有人肯相信我!白泽与火狐欲言又止的样子,面瘫沉默的垂下头凝视着手的样子,一幕幕在眼前闪现不停。

“啊!我不是疯子!我没有病!”,疯狂地大呼,只为了宣泄这一刻心中的压抑。

也不知跑了多远多久,直到没法呼吸,蹙楚终于停住脚步,然后就蹲下/身子,放声大哭:“阿妈,我真的是你的女儿!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雨越下越大,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王母娘娘的琉璃盏,“哗啦啦”兜头而来,淋湿了头发,心也跟着潮湿起来。

冷。

不知何时,太阳跌落到山后,夜忽然而至,可雨还没有停。

这场雨,仿佛永远也不会停。

雨水混合着泪水,令蹙楚在这样一个夜里,孤独入了骨。她蜷缩着躲在角落里,北城那么大,可何处才是自己的家?!

头上的那方天,却不在流泪。

是雨停了么?蹙楚仰起头,立刻就看到了一把伞。

一把黑­色­的伞,是那种纯粹的黑,就像夜­色­。伞拿在一个男人的手里,男人也是一身黑衣。

蹙楚挪挪身子,躲开那把黑­色­的伞和那个黑­色­的男人。

他紧跟着,像一个冤魂,似乎想用这把黑­色­的伞,困住蹙楚。

“你是谁?”,蹙楚问他。

他目光仿佛很遥远,声音却出奇的好听:“这么大的雨,你不该在这里”。

“那我应该在哪?”,蹙楚泪突然就流的更快更多。

“家”,他说。

“我没有家”,蹙楚低下头,那个家还是自己的家么?那些人,还是自己的亲人与朋友么?突然想起面瘫那么长久地望住自己的眼,可他说的话,真是令人伤透了心。

“我可以坐下来么?”,他问。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看样子价格不菲。可地上满是雨水泥水,他却那么毫不在乎的坐下来,手里依然撑着那把黑­色­的伞,他说:“给你讲个故事”。

蹙楚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她甚至根本就不认识他。

可他却幽幽的开了口,说:“有一日,阿难对佛祖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佛祖就问他:‘你到底有多喜欢那个女子?’。阿难回答:‘我愿化作石桥,受五百年的风吹,五百年的日晒,五百年的雨打,只求她从桥上走过……’”。

蹙楚抬起眼看他,叹了口气,说:“这是佛经里的故事,我很早就听过,可当时觉得没什么,为什么现在听起来,那么悲伤?”。

“这个故事本就悲伤”,男人说。

“也不见得。或许阿难觉得爱一个人付出就会很开心。就算阿难只为了那一刻的相遇,而注定与风雨厮守,我却依然相信,他不会后悔”。

“是啊。如果一辈子能遇到个愿意为她/他付出的人,就算永受轮回之苦,也是值得”,他说。

“可惜,那些都只是美丽的爱情故事。故事终究只是故事。现实太残酷,哪有那么多山盟海誓,永结同心”。

“可是,故事还没有讲完”,那男人说。

蹙楚抹一把脸上的泪,泪就要­干­了。

“现实的确很残酷,可残酷的现实中未必就没有感人的爱情故事”。

他微眯着眼睛,缓缓开口:“曾有个穷小子,心里有个不切实际的梦,他希望写出个动人的爱情故事。他甚至,为了自己的想法,激/动万分”。

“日夜的写,就连走路的时候,都在揣/摩细节,可惜这些都帮不了他。虽说艺术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这句话有点老套,但有时候老套的,也许恰恰是真理”。

“他不知道该怎么将心里片刻的感动付诸笔端,凝结成一个个触动心灵的文字。一次次的将稿子写了撕,撕了写,穷小子几近疯狂”。

“大年三十的时候,他被房东赶了出来。有时候现实,真实得格外残忍。穷小子付不起房租,所以这个大年夜,他注定只能在街头流浪”。

“后来呢?”,蹙楚被故事吸引,不得不说,他是个很好的说书人。

男人接着说:“夜风很冷,这个夜不会因为穷小子的流落街头而变得温暖。他蜷缩在墙角,雪花从天上飘下来,没有踏雪寻梅的风雅,他的手,就要冻僵了”。

他停住,压压眼帘:“你看,有时候风雅,只能出现在纸上”。

“后来呢?”,蹙楚问他。

“后来?就在他快要冻死的时候,一块烤红薯出现了”。

“红薯?”,蹙楚扑哧一声笑了。看来,有时候踏雪寻梅神马的,都比不上大冷天的一块烤红薯。

“红薯当然不会长腿自己个儿走出来,所以红薯是在一双手里”。

“谁的手?”,蹙楚问他。

“当然是个女孩子的手,你可以将这个女孩子想象成他的任何人,他们的过去或许有很多种说不清的瓜葛。反正这种时候,总会出现这么个姑娘的”。

“你这样,可不算个好的说书人哦”,蹙楚苦笑。

他定定的望住她,幽幽道:“有时候,都说出来,就不美了”。

“好吧,我妥协。我已经大概猜出了后来的事。一定是美女救英雄?然后发展出一段爱情,或许刻骨铭心,或许轰轰烈烈,或许分,或许合”。

蹙楚顿了顿,接着说:“还不都是分分合合”。

她已经猜到了故事的走向,甚至觉得故事听起来很耳熟。

“也许”,他深深的望住蹙楚,那样一双眼,星辰般闪亮。

“穷小子很喜欢石桥的故事,或许他只是希望,有一段那样美好的爱情发生。可惜就像所有的狗血剧,他们最终还是碍于种种压力,分开了”。

“哦”。

“女孩说自己一直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她不敢想失去他们的庇护自己该怎么生活,于是在爱情与现实面前,她选择了现实”。

“说来说去,还不是证明,现实里没有那种美好的爱情”,蹙楚有些失落。

他却站起来,收了伞,雨不知何时已停了,他目光遥远得似乎到了天边:“穷小子也伤透了心,分手后努力找工作养活自己,并坚持写作,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些文学上的朋友,他只为了证明给女孩和她的父母看,他没有她,也可以活的很好。”

”。

他深吸口气,说:“那些文学上的朋友帮了他很多,其中就有个特别谈得来的朋友,后来他们一起合作,写出了《化身石桥五百年》”。

“原来你讲的是林曙光的故事!”,蹙楚豁然起身,她终于想起为什么这个故事听起来如此耳熟。

“是的,是林曙光的故事”,他眯起眼,在夜­色­中看起来,他似乎是一团谜。

“你既然知道林曙光的故事,一定也知道秦诺写的那本《我愿化作石桥》”,蹙楚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

他点头。

“可惜你不是秦诺”,蹙楚目光暗淡下来。

“你很想见他?”。

蹙楚点头,又摇头,想了想才说:“我心里也有个故事,可惜我写不出来,也许有一天我见到他,会把这个故事告诉他,希望借由他的笔,写出那个故事”。

“那个故事很美?”。

蹙楚摇头。

“那个故事很凄婉?”。

蹙楚再度摇头。

“那个故事也许根本称不上一个故事,因为我不知道,故事里的男主角到底是不是他?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我更不知道故事最终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每个故事的开头,都是差不多的,可每个故事的结局,却没有人猜得到。但不能否认的是,无论故事最终走向什么结局,毕竟存在过,并且在心中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他说。

“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了故事的结局,是不是不该陷进去?”,蹙楚问他。

“这件事,要问你的心”,他眯起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蹙楚沉默下来,她不知道自己的结局,甚至不知道,属于自己的故事,什么时候开了场。

“你会去么?”,他突然问蹙楚。

“嗯?上哪去?”,蹙楚一时摸不着头脑。

“十三号,去北城图书馆,秦诺的签名售书会”。

“当然了,你也会去么?”,蹙楚问他。突然想起当初与面瘫约好,十三号一起去看秦诺的签名售书,心也就莫名忧伤起来。

他已准备走了,走出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将黑­色­衬衫的领子竖起来,黑­色­的西装,黑­色­的衬衫,就像要去参加一场葬礼。

“我当然会去。希望你也会去”,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其实,故事并不是到这里为止”。

“那后来呢?你知道?故事的后来是什么?”,眼看着他已走了好远,蹙楚不由大声问他。

他脚步不停,低低地说:“后来的故事,你总会知道”。

可惜,不知何处在放礼花,巨大的礼花,绚烂极了,在雨后的夜空中留下片刻辉煌,将他说的话也散在风里。

蹙楚愣愣的站在原地,这男人就像从黑夜深处走来一般,现在又回到了黑夜深处。

十三号,就要到了吧?

☆、第三十五章 我认识你

“咔擦”一声捏开花生壳子,再从里面掏出粒饱满的花生,高高的抛起来,令它在半空中划个好看的弧线,最后准确无误的落到口中。

火狐定定地看着拂朗,她一直在吃花生,就这样,抛起来,落下去,最后消失在嘴里。

“你一直这样吃花生?”,火狐终于忍不住,问她。

她点头,笑得很开朗:“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这样吃花生,好像与生俱来似的。可是你为什么这么惊讶?我不是美女,不值得你这样看直了眼吧?!”。

“咳咳,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吃”,火狐想掐死自己,蹙楚跑出去的时候,她有心追出去,可这个突然出现的拂朗,她更怀疑。

但,她和花九,有什么两样?如果她不是花九与蹙离的女儿,谁还能是他们的女儿?

当初以为只是个简单的任务,答应了那对伉俪也没什么大不了,现在看来,事情复杂得很。火狐觉得头痛,简直是头痛欲裂。

看起来,白泽也是相同。

两个人你偷眼望望我,我偷眼瞧瞧你,最后目光都落在沙发上坐着的拂朗身上,异口同声问她:“你真的是蹙家女儿?”。

“当然”,她拼命往嘴里塞花生,吃得嘴角冒着白沫,看起来毫无美感可言。可花九就是这样的,当初还不是把风采卓然的蹙上仙骗到了手!

“你觉得......呵呵,我只是说猜测啊,你说会不会那对伉俪闲着没事做,于是就努力生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于是蹙楚也是真的蹙家女儿,拂朗也是真的蹙家女儿?”,火狐腆着脸问拂朗。

拂朗耸肩摊手:“不会吧?!难道闲着没事做,就一定要拼命生孩子?也许他们正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养几只­鸡­鸭,种几株掬花呢”。

她叹气,摸着肚子,说:“我现在很饿,阿妈睡着了,我不想打扰她,所以我要自己煮面,最好是三碗水煮出一碗面。你们吃不吃?”。

白泽的脸­色­很不好,简直是苍白如纸。他摇头,良久方说;“不了”。

火狐双手拇指用力按压太阳|­茓­,说:“算了吧,也不用带上我的,我头痛的要命”。

“哦”,她点头,望向青鸾,青鸾却连眼都闭起,她只能叹了口气,一个人走进厨房。

随手燃起团掌心火,她点燃了炉灶,熟练的加水放面,躲起来的火狐终于确定,如果谁说她不是蹙家女儿,那么真的就没有真的蹙家女儿。

她会蹙离的掌心火,她遗传了花九的爱吃花生,甚至­性­格都和她母亲如此相像,就连爱吃三碗水煮出的面,都一点不差。火狐叹气再叹气,如果她是真的,而蹙离与花九并没有两个女儿,那么蹙楚就是假的。

可时光,总会在人心中留下痕迹,有些人来过,就是来过。这段日子和蹙楚的相处,令火狐早已把她当成了最好的朋友。火狐暗下决心,就算蹙楚不是蹙家女儿,她们依然是朋友。

“我们和蹙楚,还是朋友,对么?”,回到房间里,火狐对白泽突然出现一点都不意外。

白泽点头,不停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说:“可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是怀疑拂朗么?可她多像花九啊!”,火狐又在叹气。

“就是因为太像了,所以才不对劲”白泽说。

“喂,你这么摸/下巴,不会破皮么?”,火狐无奈地看着白泽,白泽这才停下手,说:“按理说拂朗没有一处不像花九,可你说,人到底能遗传多少父母的基因?”。

“哇,你连基因都知道?看起来我对你起到的模范带头作用还是很好的,至少你开始向我学习,努力做个紧跟时代潮流的新一代小仙”,火狐得意起来,白泽一个爆栗打她头上,她扁起嘴,愤愤道:“关于基因的事,我还真不懂。不过这个拂朗是真是假,我们拭目以待。眼下我们最需要的是找到蹙楚,外面风吹雨打的,像蹙楚这样可怜的小花骨朵,怎么禁得起!”。

她停住,指指外面客厅,压低声音说:“可是,那位是怎么想的?”。

白泽也在叹气:“我哪里知道,我本来以为他和蹙楚就差一层窗户纸,可如今看来,两个人还离着十万八千里呢”。

“那你,不是觉得又有机会了吧?”,火狐郁郁的,问白泽。

白泽妖孽十足的笑,突然靠近火狐,嘴贴在她耳旁,轻声道:“你吃醋了?”。

“我我我我……咳咳”,火狐被吐沫呛到,咳个不停。

两个人目光一同转向客厅的方向,客厅里的青鸾,到底在想什么?

青鸾什么都没想,他只是静静的盘膝端坐,似乎已入定,可当拂朗端着面走到他身后的时候,他立刻拒绝:“我不吃面”。

“哦”,拂朗也不多说,端着面做回沙发上,盘腿大吃特吃起来。

将面缠在筷子上,就像藤缠树,拂朗问面瘫:“你好像对我有莫名的警惕,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蹙楚的确是我最好的儿时伙伴,我们虽然很长时间不见,可她刚才离开,我真的很伤心。也不知道她今晚会住在哪里?这北城,她没有什么朋友”。

“不如你去找她?劝劝她,让她回来吧。她的病其实真的没什么。毕竟撞破了头,并不是她的错”,拂朗放下碗,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不怕?”,青鸾沉默半响,终于开口。

“我怕什么?”拂朗问他。

青鸾却不再说话,直到碗里的面凉了,青鸾方再度开口:“面已经凉了”。

“我知道,可我没胃口了”,拂朗说。

她站起来眺望窗外的夜­色­,幽幽道:“其实,我只想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和心爱的人养几只­鸡­鸭,种几株掬花”。

“那这里,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青鸾冷冷的打断她。

“这我知道,但我不得不来,因为,一个梦”,拂朗说。

“什么梦?”,青鸾心重重一跳。拂朗却摇头:“我说不清,但请你相信,我绝无害人之心,我不知道说出真相蹙楚会那样难过。只希望这次我们带着女娲灵石回去后,我还有机会回来,我放不下阿妈和蹙楚”。

“你错了”,青鸾声音依旧冰冷。

“哪里错了?”,拂朗怔住。

“一:不是我们,是你。二:你若真回了大荒,为何还要回来?”。

“可是,如果心爱的人不和我走,我为什么还要一个人留在那里?”,拂朗幽幽地问他。

青鸾微微皱起眉头,看向拂朗,她的眼中有着莫名的情绪,她看着他的时候,姿态是那么低。

“谁是你心爱的人?”。

“你!”。

“我?”。

“是的,是青鸾上仙”。

“可我们好像不认识”。

“不,我早已认识你,可惜你却忘了我”。

屋子里静下来,彻底的静,静得似乎可以听到心跳声。一轻一重。

日头升起再西沉,西沉了又升起,转眼间已到了十三号。

废弃的北城图书馆早已看不到一丁点当初的荒芜。

大红的条幅拉起来,上面书写着硕大的一行字:热烈欢迎知名作家秦诺携《我愿化作石桥》光临北城。

条幅下是长龙般的队伍,排满了北城图书馆所在的这条街,浩浩荡荡的队伍,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书,更有疯狂的粉丝,怀里抱着一摞子书,顶着烈日只为一睹秦诺真容。

烈日当空。

北城已好久没有这种天气,烈日下,地面被蒸烤出一层白气,腾起来,令整个北城图书馆看起来,更显得诡异。

是的,就是诡异。

这里虽然已无半点当初荒凉的影子,可却被说不清的诡异笼罩着,小青年们可听不进老一辈人的劝说,他们对一切未知的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何况秦诺的名头,的确值得来一趟这里。

秦诺很红,非常非常红。却没有人见过他真正的样貌,这在如今信息高速发展的时代,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但秦诺,做到了。

他封/锁了所有关于他的消息,人们只知道秦诺是半路出家,他开始似乎是个生物或者化学博士,至于为何拿起笔来,却是没有人知道。

一进大堂,就可以看到门口立着的人形宣传画,画面上用血红­色­的字写着大大的《我愿化作石桥》,一个仿佛被暗夜笼罩的黑影孤独的穿过石桥。签名售书的地方在图书馆进门十几米远的地方,那里早已准备好了桌椅。桌子上摆着矿泉水、签名笔。还立着两个人的名牌:秦诺,穆青。

穆青是北城知名的作家,也是当年和林曙光一起合作完成《化身石桥五百年》的那位文学青年,只是白云苍狗,当年两个热爱文学的青年,一个已灰飞烟灭,一个已满鬓斑白。

文化局长早早的来了,正巡/视场地,准备场地的负责人向他汇报着具体事宜。北城好久没有这么大的阵仗,好久没有这么知名的人前来。

文化局长边走边听,最后停在穆青的名牌前,愣了愣,问负责人:“穆青?谁请的穆青?”。

他的脸­色­有些铁青,当年签名售书的就是穆青和林曙光,最后林曙光离奇暴毙,引发这里的混乱,而这里也成了北城有名的鬼屋。

今天,谁又请来了穆青?

负/责/人并没有注意到文化局长的不妥,他实话实说:“是秦诺的要求,秦诺说既然自己的成名作是向当年那本《化身石桥五百年》致敬,那么理应在自己的签名售书会上请当年的作者之一,穆青前来助阵”。

“是么?当年的作者之一”,文化局长用双手搓一把脸,话音透过指缝,闷闷的:“可是,当年的惨案,也有穆青”。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双瞪大的眼,血从七窍流出,怵目惊心。

☆、第三十六章 签名会上的意外

街上的人都涌向一个方向。

北城图书馆的方向。

蹙楚摸摸兜里的钱,兜里还有几十块钱,这几天来她已尽量节省,可这些钱,还能撑过多久?

她手里拎着两瓶矿泉水,那是方才渴了,本想买一瓶,可卖货的大娘非要给她两瓶,蹙楚推来推去推不掉,眼泪也就留下来。

她什么时候,成了乞丐?

默默的从兜里又掏出几块钱,蹙楚趁着大娘不注意的时候,放在柜台上,逃也似的离开。

走在街上,她却茫然的不知该去哪个方向。她不想回到那个家,只希望令自己冷静,只有冷静头脑才会清醒,只有冷静,她才会把乱麻一般的思绪,从头捋一遍。

为什么每个人都说自己有病,可作为当事人却毫无记忆?为什么养了自己那么多年的阿妈,也会说出那样的话?为什么面瘫,也不帮自己?

摄影场蹙楚暂时不想回去,在想通一切之前,她不可以让任何人找到她。

“快走快走,你别磨磨蹭蹭的好不好?再晚了就赶不上了”,身旁跑过去两个小妹妹,其中一个有些着急。

“喂喂,你等等我,秦诺来都来了,反正也跑不了,你急什么啊!”,落在后面的那个边跑边气喘吁吁的喊,手里还抱着一大摞子书。

“啪”的一声,一本书离了队伍,孤单的落到地上,惊起了满地尘土。

蹙楚弯腰捡起那本书,赫然映入眼帘的,是血红­色­的书名《我愿化作石桥》,一个夜一般的黑影穿过石桥,引出那样血­色­的字来。

蹙楚随手抓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少年:“今天是几号?”。

少年白了她一眼,很快说:“是十三号啊!今天是秦诺签名售书的日子,这你都不知道?!难道你是山顶洞人?!”。

少年转身离开,脚步很快,走着走着就小跑起来,向着北城图书馆的方向。

蹙楚也开始奔跑,不是为了秦诺的签名售书。

“十三号我和你一起去”。

“去哪里?”。

“秦诺的签名售书会”。

脚下的路好漫长,蹙楚好像已跑了好久好久,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她有些窒息。立在北城图书馆长龙般的队伍末端,她恍然如梦。

被烈日蒸腾起的雾气、尘土飞扬中、每个人兴奋的脸庞。那些上面满是血红­色­字的书,阳光刺眼得那么不真实。

到处都是人。

蹙楚在人群中寻找,可没有,到处都没有!

没有那道淡青­色­的身影,没有那个令她莫名心安的人。也难怪,是自己不想让他找到的,是自己放弃了机会。如今,还能怪谁?

抬步想要离开这伤心地,一辆车却经过她身边,茶­色­的车窗紧闭着,隐隐的,里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蹙楚蹙起小眉头,这身影好熟悉,可是,在哪里见过呢?

手里还握着那本捡来的书,已有负责人举着话筒高喊:“大作家秦诺已来到现场,请每位手里拿着书的朋友,有秩序有纪律的,排队入场。

简短的开场仪式后,北城图书馆的门被打开,门内十几米处就是签名售书的地方,前面的队伍在缓慢移动,透过重重人海,依稀可见一个穿着黑­色­高领衫的男人,正低着头奋笔疾书。

想要转身离开,身后也已是长长的队伍,蹙楚被夹在长龙中间儿,进退两难。反正也没有地方可去,而秦诺,自己早就想一睹真容。

蹙楚­干­脆安心的等着,队伍移动得虽缓慢,却总有个尽头。终于到了蹙楚,蹙楚低着头,心里竟有些紧张。

毕竟,头一次看到活的,感觉真的很奇异。

将书放在桌子上,蹙楚静静的等着他签名,只听得签名笔划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蹙楚偷眼瞄他,他正低着头,笔走游龙。

停住笔的时候,他细心的吹了吹方签好的名儿,等到那红­色­的字迹­干­了,才双手托着交给蹙楚。蹙楚没有勇气向他说,自己很喜欢他写的那个故事。

暗恨自己什么都做不好,蹙楚转身要走。

身后却突然传来极好听的声音:“谢谢你能来”。

“是你?!”,蹙楚豁然回首,果然是他。

他依旧穿着一身黑,是那种纯粹的黑,就像夜­色­。

“原来你就是秦诺?”。

“我说过,每个人都猜不到故事的结局,可故事还在发生。你有没有猜到,我就是秦诺?”,他微笑着问。

蹙楚摇头,他的眼又已眯起,烈日下,他的嘴­唇­有些­干­裂,可他面前的矿泉水瓶里,却已没有水。

他身旁坐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面前的矿泉水瓶,一样也没有水了,签名进行了这么久,太阳又这么大这么毒,水的确会很快喝光。

他无奈地拿起矿泉水瓶,耸肩:“虽然我不知道每个故事都会有什么结局。可我希望掌控自己所能掌控的结局,甚至故事走向。可惜现在,我想做的,只是喝水”。

“可是,你的瓶子里已经没有水了”,蹙楚说。

身后的队伍有些­骚­/动,毕竟他们的交谈已经超出了别人很长时间。负责人很快走向蹙楚身后的队伍,说:“对不起,今天太热了,秦诺先生又坐了这么久,相信作为秦诺的忠实读者,大家不会在意秦诺先生稍事休息,十分钟后,我们的签名售书继续”。

不满是会有一点的,可毕竟大家都很喜欢秦诺的书,而且这样不停的重复着签名,的确是件很大的工程。

“你可以向负责人要水喝”,蹙楚已准备走了。

他却突然将手里的矿泉水瓶塞蹙楚手里:“不如我们换,拿你的水,换我的空瓶。虽然这场交易很不公平,可我想你不会在意”。

“谁说我不在意?”,蹙楚尖叫:“我这可是满瓶的水,而且是两瓶”。

他依然微笑着看蹙楚,和蹙楚手里的水瓶。

蹙楚只能叹气:“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既然你向我讨水喝,我总不能太小气”。

他笑了,那种笑,很温暖,却又似乎很残酷。

蹙楚将手里的水放在他的桌子上,两瓶。她说:“可是,我不能只给你,因为这么大的太阳,穆作家一定也很渴,所以这两瓶水一瓶是给你的,一瓶是给穆青作家的。虽然我不知道主办方为什么如此准备不足,居然连水都不能可劲儿喝”。

一句话引得秦诺大笑起来,他恭恭敬敬的将其中一瓶放到穆青面前:“前辈,您一定也很渴”。

穆青向他点头,似乎很满意他谦逊的态度。

蹙楚对他的印象也在加分。能在大红的时候还保持清醒的头脑,还知道尊敬前辈,这个人的品­性­应该错不了。

秦诺在此时碰倒了自己的矿泉水瓶,水瓶先是倒下来,接着碰倒了穆青的水瓶,两个水瓶结伴一起滚到桌子底下,秦诺笑:“看起来他们是一男一女,现在要去私/奔呢”。

他边说边弯腰去捡,很快拿着两瓶水站起来,拧开一瓶的盖子,自己灌了一大口水,仿佛已晒得脱了水。

“这北城简直比江南还热,穆青前辈,瞧我失礼了”,他抱歉的说,将自己喝过的水放桌子上,并从衣兜里掏出块黑­色­的帕子,认真的擦了擦另一瓶水,拧开瓶盖,又不放心的擦了一遍。

他郑重其事将矿泉水交到穆青手里:“这瓶水­干­净了,幸好刚才没有打开瓶盖,否则就浪费水源了”。

“你还挺环保的”,蹙楚脱口而出,话出口突然想起那个说话极环保的人来,心里竟觉得难受得紧。

秦诺将自己喝过的水拧好瓶盖,说:“那么,谢谢你的水,我们有缘再见”。

蹙楚点头,看一眼秦诺,他突然面­色­微红,有些发窘:“实在不好意思,我想知道,这里的洗手间在哪?”。

“这里我不太熟”,他补充道。

蹙楚无奈地给他指了洗手间的方向,看着他消失在那扇写着:WC的门后,蹙楚蹙起小眉头,这么大的字,他居然看不到?

他很快从洗手间出来,走向蹙楚的时候,眼里晶晶亮的,闪着光。

“我等你只是因为我想说,如果你有时间,可不可以听听我的故事”,蹙楚终于鼓起勇气,问他。

她站在这里,的确是在等他,等他给一个机会,令她可以讲出那个故事。

有时候,没有人聆听,比任何事都残忍。

他还没有说话,她身后的人群就已­骚­动起来,也不知是谁在尖声大叫:“天啊!当年的一切又重现了!”。

先是一声,接着就是无数惊恐的声音,蹙楚只听到,那些声音都在说着同一句话:“穆青死了!出人命了!”。

蹙楚回头,就见穆青头软软的趴在桌子上,眼睛睁大,七窍都流出血来,怵目惊心。

警铃大作,不一会刺耳的警笛声就响彻了整条街,一队警/员荷/枪/实/弹的出现在签售现场,令场面越发混乱。蹙楚听到有人在大声喊话:“我们是警察,这里已经被包围了……”。

☆、第三十七章 千年约

“你最后见到穆青,是什么时间?”。

“大概11点”。

“当时他在做什么?”。

“当时?他好像在喝水”。

“是不是这瓶水?”。

“对!就是这瓶水!”。

“你看到这瓶水是谁给他的么?”。

“这瓶水?好像是秦诺大作家给他的”。

李队点一支烟,深深的吸了口:“小王,拿去化验,看看水里到底有什么”。

“是”。

连夜的审讯排查,令李队格外疲累。难道世上真有这么多巧合?这件案子和当年林曙光的案子非常像,当年林曙光被毒死,穆青曾作为最大嫌疑人,被他亲手逮捕。可惜最后却找不到至关重要的证据,而且穆青有证人证明林曙光喝下那瓶水的时候,他不在现场。

穆青最后被无/罪/释/放,当年的案子也成了陈年旧案。事隔二十多年,没想到旧事重演,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死法,只是受害人换成了穆青。李队不由用手搓脸,熬夜令他的眼布满血丝。这案子分明是在向他挑战,从警这么多年,如果不能破了这案子,就算白穿了一回警服。

化验结果很快出来了,小王急匆匆的将报告交李队手中:“这瓶矿泉水外包装没有损坏,瓶盖完好,剩余的水中也没有任何异常,但瓶口检查出有微量的剧毒物质,与穆青胃里存留的物质相同”。

“剧毒物质?是什么?”,李队心一紧,当年林曙光也是这样。

果然,小王摇头,说:“不知道,验不出到底是什么”。

“查出水是从哪来的么?秦诺呢?口供给我看看”。

小王立刻将满满几页纸的口供递给李队,李队接过来,翻开,一行红笔标着的字跃入眼帘:因为主办方准备不足,所以这两瓶水是蹙楚送给我的。

蹙楚?

“蹙楚在哪?”,李队问。

“在第五审讯室”。

“好,我们这就去第五审讯室”。

阳光从小铁窗透进来。

高墙铁网,很小的铁窗。

蹙楚忍不住打个哈欠,昨天北城图书馆的所有人都被带回了警局。一时间,小小的警局被塞满,忙坏了警员们。

需要连夜突审。

蹙楚只记得那扇很高很高的小窗户,外焊铁筋的玻璃被暮­色­晕染,又被光亮取代。

现在,应该是十四号的清晨了吧?

自己失踪了!却没有人认领。蹙楚只能叹气。如今那个家已不是自己的家,亲人当然也不是自己的亲人。

她们现在在做什么?是围桌而坐?还是席地而谈?阿妈会不会也像抚/着自己发那样去抚拂朗的发?面瘫呢?会不会和拂朗说话的时候,也是那般环保?

晃晃头,蹙楚希望甩掉所有的坏情绪。

可眼前却闪现穆青死的时候,七窍流血的样子,蹙楚不由后怕,没想到北城的传闻是真的。难道林曙光诚如传闻所言,当初死有不甘,所以不但夜夜在北城图书馆哭泣,如今更是拖人下水,带走的,还是当年自己的合作伙伴。

没想到一本《化身石桥五百年》,二十年之间,竟害了几条人命,就连当年创造出它的两位作者,都不放过。

蹙楚苦笑,果然是世事无常。

据说没有证据,就算警局也只能扣/留24小时,看看窗外越来越明亮的天­色­,蹙楚再度叹气,出去了以后,自己该去哪?哪里才是落脚地?

紧闭的隔音门被打开,李队与小王一同进来,坐在蹙楚对面,李队掏出只烟,点燃:“你就是蹙楚?”。

蹙楚点头。

“矿泉水是你送的?”。

“是”,蹙楚蹙起小眉头。

“你可知道矿泉水中查出剧毒物质?”,李队突然问道。

蹙楚摇头,心却沉了下去。

“所以,你们怀疑我杀了穆青?”,蹙楚试探着问。

李队使劲吸了口烟: “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人。现在就将整件事重头至尾细细讲一遍吧,不要漏下任何细节”。

“我想,事情要从一本书说起,而这本书就是秦诺的《我愿化作石桥》”,蹙楚说。

书在拂朗手里。

厚厚的一本书,沉甸甸的仿佛写满了悲欢。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映得屋子里明亮异常。拂朗翻开还在散发着油墨香的扉页,轻启­唇­:“若你不在身旁,就算人潮汹涌,我亦只剩孤独”。

——月牙没有记忆。

她时常在月华如水的夜­色­中郁郁的想,就这样千年万载的活着,是不是一种折磨。

每当这样想的时候,心底就会缓缓的、涌上莫名的伤。

可当朝阳升起时,她就会忘了一切,孤独的坐在桥下,听每个经过的人的快乐或者忧伤。

陆紫行经过这座桥时,月牙正重复着每个月华如水的夜里一定要做的事:依着桥栏杆,感怀一回自己那些忘却的记忆。

千百年来,皆是如此。

陆紫行撑一把油纸伞,立在桥头,他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师父。所以,你必须和我走”。

月牙不认识他,却和他在那个月夜,离开了从不曾离开的石桥。

说不清为什么,只是莫名的熟悉。就像,他们本该在一起。也许一个人太寂寞,就算两个人的孤独,也好过一个人吧。

“为什么带我走?”。

“你知道我是谁?”。

“我听过太多人的爱恨悲欢,不要和我讲缘分”。

月牙问得越多,陆紫行脸上的忧伤也就越浓郁。

他会揉乱月牙的发,轻轻的叹气,目光遥远得,仿佛已到了天边。

雨季来临的时候,陆紫行身子开始虚弱,越来越虚弱。月牙会在每个深夜里,听到陆紫行的咳声。恐惧如裂缝,在月牙心底逐渐扩大。

“你会死么?”。

“死了以后会去哪?”。

“你说人有没有来生?”。

月牙好像永远都有问不完的问题,而陆紫行,永远都是以沉默作答。

月牙开始想办法,各种各样的办法,可是当天明的时候,她又忘了一切,她会对那个立在自己面前的人投以满是疑问的目光,仿佛想要知道,他脸上莫名的忧伤,到底是为了什么。

“月牙,你什么时候才会记得我?”,陆紫行终于在某个下着雨的夜问她。月牙眨眼:“我一直都记得你啊,你叫陆紫行,是我的师父”。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

深深的叹息,如丝线一般,缠绕进月牙的心里,眼角冰凉,月牙惊诧的看着指尖那滴泪:“为什么我会流眼泪?”。

陆紫行将月牙指尖那滴泪装进骨瓶,放好。

“月牙,我非人族”。

“我知道”。

“可我大限将至”。

“我也知道”。

“我还知道,师父就是石桥,要躲过这次大劫,必要找到失落的石心”。

“石头怎么会有心?”。

“别的石头没有。可这座石桥有心,只可惜在千年前石桥意外遗失了自己的心,所以只要找到石心,就可以避过大劫”。

月牙手托着腮,闷闷不乐:“这些都是三界志里写的。可是,我们依然不知道石心在哪,因为记录石心的那页纸不见了。但师父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无论有多难,我都要替师父找到失落的石心”。

“可是,天明时你会忘了这些”。

“我可以刻下来,我们每经过一个地方,每次说过的话,我都刻下来。那么就算阳光取代黑夜,那些事那些话还在,我就不会忘了。你是我的师父,你叫陆紫行,是我最亲的亲人”。

这些话都是月牙在那个雨夜说的,当雷声一声接着一声,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响彻在这个小镇的时候,月牙望向那座石桥的方向。

她似乎想起了好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起。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陆紫行握紧了手。

陆紫行的手揣在衣兜里,握紧的手心若是摊开,就可以看到里面那半张被攥成团的纸。

那张纸上写着:石心,本与石桥一体,与千年前月夜下遗失,无记忆,避大劫,需寻得石心,取之,抚以石泪一滴,捣碎饮下,必可获得长生。

拂朗也在叹气,深深的叹气,可惜却不是丝线,无法缠绕进任何人的心底。

“你说,陆紫行能躲得过大劫么?”,她问。

“躲过又如何?躲不过又如何?”,青鸾立在窗前。目光悠远。

“若是躲过了这场大劫,却失去了那个人,活着,也是死了”,拂朗合上书,从衣兜里掏出一粒花生,却只是摆/弄。

她说:“我不想看下去了,因为我不忍知道结局”。

“无论你看,或不看,结局都已写好。有些事注定了,就无法更改”,青鸾收回目光,淡淡的说。

书摆在桌子上,阳光照在封皮上,血­色­的字仿佛也在发着光。

《我愿化作石桥》。

“你方才讲的故事?”,青鸾一双眼依然波澜不惊,可双拳却是紧握。就像,陆紫行握紧的手。

“就是这本,蹙家女儿弄来一本书,应该不会很难”,拂朗说。

“今天是?”。

“十四号,秦诺的签名售书在昨天,不过,听说出事了”。

“什么事?”。

“签名售书会的当场死了个人”。

“每天都会有人死”。

“可这次死的这个人,却牵涉到另一个人,你应该猜得出,她是谁”。

拂朗的话并没有说完。那道突然消失的淡青­色­身影,快得就像一阵风。

“她在北城警局”,拂朗望着那道背影,忧伤竟比千年万年独活下去的人儿更深沉浓郁。

☆、第三十八章 埋伏

北城警局在一处极偏远的地方。

那里远离市区,沿着那条曲折的小路,走到尽头,就可以看到蓝白相间的警局小楼。

四周都是铁网。

北城治安很好。所以这间警局,常常处于门可罗雀的状态,可今天却格外热闹。

大批的人从警局小院走出来,有序的,却带着莫名的不安。

“听说林曙光死的时候心有不甘,所以就算事隔二十多年,他依然回来了”。

“嘘,不要说,这事邪门着呢!恐怕不会这么轻易了结。哎,都是那本书惹的祸。什么石桥不石桥的,等回家就把书烧了,免得沾上什么霉运”。

“你有那本书?”。

“没啊,不过我想把秦诺的书烧了。沾上石桥字眼,恐怕不吉利”。

“那你不如把北城那座历史悠久的石桥炸了吧。嘻嘻。比你烧书实际多了”。

也不知是谁和谁在窃窃私语。秦诺立在警局十几层台阶之上,俯视众人。微眯起眼睛,他的黑衣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黑­色­的伞。

如那夜初见蹙楚时一样,是那种纯净的黑。

月­色­静好。

“听说凶手找到了,是个瘦瘦弱弱的小丫头。哎,也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下这种杀手”。

“我看未必吧?!她才多大?难道是林曙光的女儿来报仇?可当年林曙光的死,没查出来凶手是谁啊!而且林曙光死时未婚”。

“嘻嘻,也许她是林曙光的私/生/女。也许当年穆青和林曙光有一个姘/头,两个人争锋吃醋大打出手,所以闹出人……”。

话音被阻断,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说话的男人脸­色­铁青,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咯咯”声。

“莫要说人”,一道声音诡异的在他耳旁响起,恐惧从脚底涌向全身,那男人伸长了手,拼命点头。

窒息消失的时候,台阶上那个夜一般的男人也已不见……

空荡荡的走廊里,响起脚步声:“踏踏,踏踏”。

蹙楚徒然的跟在李队身后,即使她说明了一切,却仍是这次命案的最大嫌/疑人。

那瓶矿泉水上为什么有剧毒?蹙楚蹙起小眉头,秦诺的黑­色­帕子,秦诺小心的略带洁癖的两次为穆青擦水瓶一一涌上心头。

“秦诺,秦诺的黑­色­帕子!”,蹙楚大喊。

走在头前的李队停住脚步转身,蹙楚立刻说:“对,就是秦诺!秦诺的帕子。我想起秦诺要了我的矿泉水后,曾经两次用帕子擦穆青那瓶水。一定是他,他是凶手!”。

李队又掏出一只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叹气道:“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看到?当时有很多人看到秦诺用黑­色­帕子擦那瓶水,可是我们搜/查了秦诺全身。没有帕子!什么都没有!”

“没有帕子?那帕子去哪了?!”,蹙楚眉头皱得更紧,她不相信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秦诺会销/毁帕子。

“我们办案讲究的是证据。秦诺虽然嫌疑也很大,可是一天没找到那块帕子,他就一天不能入罪”。

“所以,你是相信我的?!你相信我不是凶手?!”,蹙楚心莫名的酸了起来,本以为这世上没有人相信她……

“只我相信你没有用,我本来不该对你说这么多。可是,这件案子对我很重要!我相信当年那件案子一定与如今这件有密切关联,所以你还不能走”。

“是需要我做什么事?难道我是饵?”,蹙楚问李队。

李队没有说话,他盯着蹙楚身后,那种目光令蹙楚浑身发冷。

豁然回首,蹙楚就看到了他。

他一身黑衣静静的立着,手里拿着黑­色­的帕子。

“这块帕子如果你们需要,大可拿去”,秦诺大方的递过帕子。蹙楚犹豫着,终是接下:“你不怕我们找到你入罪的证据?”。

秦诺微眯起眼睛,语气不疾不徐:“我相信,天理”。

将帕子郑重的交给李队,蹙楚望住秦诺:“你真的是秦诺么?那个写出《我愿化作石桥》的秦诺?”。

他微微颔首,反问蹙楚:“你觉得呢?”。

长长的走廊里,只有蹙楚、李队与秦诺三个人。可李队却似乎突然睡着了,就在接过帕子的瞬间。

蹙楚只能苦笑。

“那故事的结局呢?是什么?”。

“你指的,是林曙光的故事?还是石桥的故事?”,秦诺眯着眼,问她。

“我都想知道”,蹙楚说。

秦诺微笑:“石桥的故事,结局在书里。而林曙光的故事,还没有结局”。

“还没有结局?那么就是说,还会有人死?”,蹙楚惊讶的问他,秦诺将黑­色­的风衣拢拢,他黑­色­的高领衫外套着件黑­色­的风衣。

“你会不会觉得被冤枉,是件很痛苦的事?”,秦诺突然问蹙楚。蹙楚摇头,再度苦笑:“反正也没有人相信我,在哪里还不是一样。我只是觉得,既然我已经成了替/罪/羊,至少有知道一切的权利”。

“你可有想见的人?或许我可以代为转告”,秦诺突然说。

蹙楚沉默下来。

“也许,有时间你可以和我讲一讲你的故事,我觉得,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秦诺说。

“也许吧”,蹙楚垂下头。

秦诺已经转身,黑­色­的风衣衣角无风自动。蹙楚叫住他,犹豫了半响,涩涩开口:“如果我注定不能脱/罪,你可不可以帮我转告一个人”。

“好”,秦诺回答得很爽快。

他一直微眯着的眼张开,竟如寒星一般:“你要我转告什么?”。

“你告诉他,蹙楚在北城警局”。蹙楚觉得说出每个字都那么艰难,秦诺却笑了:“他是你喜欢的人?”。

“我不知道”,蹙楚说。

“手给我”,他说。

“为什么?”,蹙楚将手藏在身后。

他却略带霸道的扯过她的手,贴在额间,然后闭上眼。

“喂喂,你放开!你这是做什么?”,蹙楚涨红了脸,拼命挣,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

“嘘……”。

他的样子很虔诚,良久方放开蹙楚的手,微笑道:“好,我一定转告”。

他的话音方落,人就已消失在走廊尽头,黑­色­的衣角带起风声。

李队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揉揉眼,问蹙楚:“刚才我好像看到秦诺?他把我们一直都找不到的帕子亲手交给你,还说相信天理”。

蹙楚长舒口气,笑道:“怎么会?也许是你做梦了!对了,你会把我关在哪?”。

“拘/留室”,李队说。

“那我们还等什么?”,蹙楚苦笑,当先走出几步却又回过头来,问怔忪在原地的李队:“不知道拘/留/所里吃饭用不用付钱。我没有钱,是个一顶一的穷鬼”。

“别人用付,你却不用。你大可以安心待下来,直等到真正凶手出现的那一天”,李队笑着摇头。看着蹙楚瘦小的背挺得笔直,这经历无数,破案无数的老警察重重叹口气,想要从兜里掏只烟,却突然发现,右手里攥着个黑­色­的帕子。

是那种夜­色­般的纯净的黑。

秦诺的帕子?!

曲折的小路两旁,是株株绿树,青鸾隐在一株最大的树枝叶之间,凝望着北城警局的方向。

高墙电网,这些都难不倒他。

夜­色­已笼罩了那座蓝白相间的小楼,这时正是动手的好时候。

青鸾的女人,谁都不能动!

身形几个起落间,已到了那座小楼外墙,看一眼高高的电网,青鸾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轻松的提气纵身,暗恨那丫头不该到处乱跑,又猛地想起当初是自己和丫头约好,十三号一起去秦诺的签名售书会。

双脚立在电网上,青鸾右手指尖朝下,引走高压电。楼里亮着灯,点点灯光从个个窗口透出,也不知她究竟在哪个窗后。

青鸾凝神静气,左手掐诀,正欲算出那丫头的下落,却猛觉得浑身奇痛,就像千百张口在细细啃/咬着他的皮­肉­,那种痛,令他心一沉。

百鬼噬咬!

痛到极点之时,他觉得再也无法控制法力,偏此时背脊一阵发麻,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射­/了进去。

身子晃了晃,青鸾眼前一黑,跌落到墙外,他的视线模糊,头脑也开始一阵阵的空白。

在意识消失之前,青鸾强撑着睁眼。

面前是一双脚,顺着脚向上看去,夜­色­中青鸾只见一个锃亮的脑门。

脑门的主人手里持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青鸾晃晃头,已听得他兴奋的压低声音,吐沫横飞:“太好了!没想到就算是千年前的古人,也会被现代技术,一管麻醉枪击倒!我要把你带回研究所!我要对你进行全面细致的研究”。

他一张脸因为激动而涨红,俯下/身来,口水就快流到青鸾脸上:“乖乖,你还长得真不赖!怎么没有皱纹?不要怕,我会很轻很轻的用很小很小的刀子,划开你的皮­肉­,研究你是不是基因突变……”。

他用手比划着刀子划过胸膛的样子,后面的话青鸾没有听到。

只觉得浓郁的困意袭来,青鸾从没有这样累过。

他的确太累了。那个任务,那个随记忆一同想起的任务。青鸾闭上眼之前,眼前出现的,似乎是一张脸,那张脸上架着黑框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中,为什么有着一丝难过之意?

不再是骑着牛,吹着笛的素素,不再是香气不散的竹叶青。只是那样一双眼,和那样一个女孩。

五彩斑斓的翅膀,在他面前展开,驮着他的意识,逐渐远去。

☆、第三十九章 实验品

“李队,黑帕子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小王急匆匆赶过来,手里攥着化验报告。

“太好了!快说给我听听!”,李队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夺过报告,只瞄了一眼,脸就垮下来。

“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小王还没来得及看化验结果呢,不过看队长的样子,恐怕事情有点糟。探头探脑的挤上前,小王也大出所料。

“黑帕子上什么也没有?!没有剧毒物质?!”,小王脱口而出。

李队将化验报告大力拍桌子上,恨得咬牙:“我早该想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案子不会这么容易破!”。

小王搔搔头,奇怪队长为什么这么大的脾气:“李队,为什么你就认定秦诺是凶手?其实那水是蹙楚给的,她的嫌疑更大啊!”。

“那都是你这种毛头小子才会觉得的。这件事如果我推断得不错,蹙楚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替罪羊,她被卷入这次命案中,我虽然猜不出为什么。但我相信,秦诺一定脱不了关系。就算不是秦诺亲自下手,他也是幕后元凶”。

“队长,这话可不像您该说的啊”,小王狐疑的看着一脸­阴­郁的李队,听说当年林曙光的案子也是这位队长大人经手,结果落个没有结果,看起来当年那件案子对队长刺激不小。

“我该说什么?这次案子再破不了,我什么都不用说,直接卷铺盖回家得了”,李队愤愤道。

像是猛的想起什么,他稳定下情绪,下了死命令:“无论谁来探望蹙楚,一律允许。并且尽量创造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尤其是秦诺”。

“这,队长,如果上头知道了,你会被一/撸/到底的”,小王有点为难。

“怕什么,小兔崽子,我都不怕你怕啥!”,李队爽朗的大笑。小王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一溜烟向外跑去,方到了门口,李队却又叫住他:“小兔崽子急什么!回来,我还有话交代”。

“是!”,小王打个立正。李队神秘兮兮的看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说:“你把耳朵凑过来”。

雪白的灯光耀得青鸾睁不开眼睛。

将眼睛微微眯起,青鸾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背脊,不但痛,还伴着酥麻感。

酥麻感还有双腿双手,青鸾想要动动身子,却是不能。

雪白的灯光在头顶,那是个类似圆盘状的东西,里面镶嵌着许多雪亮的灯。

圆形的灯。

头很痛,眼前那有着绚烂翅膀的女孩却不见了,就像无数次消失在梦中一样,不留下一丝痕迹。

不问这是哪,青鸾深知,该知道的时候,一定会有人告诉你。

果然,一张油光锃亮的脸外加个油光锃亮的脑门,放大在眼前,可以闻到他口中的臭气,青鸾微微皱眉。

“乖乖,你终于醒了!嗯,看来麻醉药的剂量掐算得刚刚好。可怜啊可怜,这样完美的躯/体,就要被小刀子划上几百条口子。哎,为了我伟大的实验课题,只能委屈你了!”。

这里有些闷热。青鸾用神识环视四周。屋子里没有窗,到处都是讨厌的白,就像当初醒来的地方。

“我叫谢古,是北城最有名的研究员,专门研究濒危物种。当然,你是个特例。我没有想到现今的社会还会存留着你这样一个特殊个体”,谢研究员摸摸锃亮的脑门,接着说道:“你的细胞显示已有千年历史,可人类最长的寿命应该是三百年,但因为种种原因,所以活过百岁的老人已经很少,更不要说三百”。

他一ρi股坐青鸾旁边的椅子上,兴奋地挥舞手臂:“可是,我的乖乖,你体内的细胞居然已经千年,那么你有多少岁?你居然没有老态!你知不知道,你调动起我所有的灵感,我在猜想,你到底是不是外星来客?或者物种变异?”。

“嗖”的一声,谢研究员抽出把锋利的手术刀,刀尖抵在青鸾赤/­祼­的胸膛上:“等我一下哈,乖乖。我会用这把刀划开你的皮­肉­,不过你不要怕,一定不要怕,因为,我会为你注­射­麻醉剂。麻醉剂你懂不懂?就是昨晚上打你后背的东西。‘磁’的一声,一点都不痛”。

他见研究台上这个最新研究课题,一直一言不发,多少有点不满:“你别告诉我你不会说话啊!那样就不完美了!我还指望从你嘴里挖出什么惊天大秘密呢!”。

他边说边拿起一旁放着的麻醉针,青鸾微微皱眉,声音里带着温怒:“拿开那东西”。

“乖乖!原来你不是哑巴!太好了太好了!可是,如果不打麻醉针,你会很痛的。我不能那么残忍的令我的研究成果受尽折磨”。

谢研究员苦着一张脸,看起来就要哭了。

可他手里的麻醉针已经刺进青鸾­肉­中,青鸾只来得急说一句:“该死”,意识就已再度消失。

谢研究员颤抖着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术刀,嘴里嘟嘟囔囔:“你不怕电网,不过麻醉倒是好用。当初我还怕麻醉枪制止不住你呢!”。

刀光在刺目的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华,谢研究员的脸也在发光。

刀尖锋利异常。

这把锋利的刀,已重新抵在青鸾胸口,只要微微用力,青鸾的皮­肉­就会在刀尖下翻卷着分到两旁。

灯光很刺眼。

灯光下,看起来食物很美味。可蹙楚却没有胃口。

她苦笑,也许她是北城自古到今,最特别的嫌/疑人。

伙食很不错,简直是相当的不错。住的也很好。独立的房间,只差那道紧锁的门。

蹙楚差点以为,这里只是她另一个家。

李队每天都会来看一回蹙楚,每次都是摇着头离开。已经关进来几天,可没有一个人来探望她。

更别提秦诺。

这北城,似乎已忘了蹙楚的存在。

朝暮更替,日复一日,蹙楚的心越来越空。

她不怕这高墙/铁网,不怕被冤枉。可却怕,希望落空。

也许秦诺并没有履行诺言,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将话转告给面瘫。也许……面瘫本就不想来。

我算是他的什么人?我们之间的感情,又算是什么感情?

曾经以为,相爱就要从一点一滴开始,从牵小手一步步靠近。没想到自己与他省了所有程序,一步跃到不能再跃的地方。

可是,没有进途,就是死路吧?

菜一点点的凉了,蹙楚凝望着热气消失,就像她和面瘫。片刻而短暂的甜蜜假象,只为了长久的痛苦么?

人这辈子,总会有低谷。可蹙楚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低谷,竟会如此来势汹汹。

可当沉到最谷底,还有什么可怕呢?剩下的,恐怕就剩反弹。

蹙楚捏捏眉头,听说皱眉皱得时间长了,就会留下个大大的‘川’字。我又不是老虎,当然不可以在额头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拿起早已凉透的馒头,吃一口馒头吃一口菜,将嘴里塞得满满的,只为了空了的心。

“我才不在乎呢!谁不来看我都无所谓!我是谁啊?我是蹙楚,我不在乎!就算阿妈不要我了,我都可以挺过来,还有谁比阿妈更重要?还有谁可以更狠的伤我心”。

拼命的将嘴里塞满,直到再也塞不下。蹙楚不哭。

“我应该高兴才是,毕竟我还活着,毕竟我还有手有脚,毕竟我还没有饿肚子,比起许多连饭都吃不上,连自食其力都是奢望的人,我要好得多。为什么还要怨天尤人?为什么还要难过?”。

满口的菜从口中溜出来,一跤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可是,我真的很难过!面瘫,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然后蹙楚就开始放声大哭。哭声悲恸,令这个夜,也格外凄凉起来。

蓝白相间的小楼外,黑暗处隐着个全身漆黑的男人。

是那种纯净的黑。

秦诺微眯起眼睛,目光遥远得仿佛到了天边。他似乎在轻轻叹息,似乎在喃喃的说着什么。

风拂过窗,带出了蹙楚的哭声。将秦诺本就很低的声音掩盖。

——三天后,陆紫行领月牙去了石桥。那时夜­色­正浓。

月光照在陆紫行手中的石头上,那是块晶莹剔透的石头,就像一颗心的形状。

“师父,你找到石心了?那么,你可以活下来了?长长久久的活下来,永远的伴着月牙?”。

陆紫行点头,眼睛亮的就像天边的星。

“月牙,师父这次虽能躲过天劫,却会因为元气大损,需要离了这尘世,安心修炼”。

“那,会多久?”。

“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

“师父不带着月牙么?”。

“月牙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

“月牙要把我们走过的路都刻上字,这样就不会在见到师父的时候,忘了师父是谁”。

“那好,月牙边等师父边刻字,可师父千万别忘了月牙啊!”。

“不会,师父忘了谁都不会忘了月牙”。

“拉钩?”。

“好,拉钩”。

两天后的夜里,下了一场大雨,雷声惊得小镇上的人一夜无眠。

镇上那座古老的石桥本该塌了,却意外的耸/立在原地。可桥下那个喜欢听各种各样故事的女孩子却不见了。

如果能挖开石桥,会看到那里有一颗心形的石头,并不是晶莹剔透,只是丑陋的黑。

“师父,月牙已经想起了一切。可请你原谅月牙。因为,月牙就是你的石心。若没有你陪在身旁,就算千年万载,我亦只剩孤独”。

风很轻很轻,蹙楚的哭声也渐渐低了下去,直到变成啜泣,最后连啜泣都已听不到。

她睡了。

蓝白小楼的黑暗中,秦诺长呼口气,幽幽道:“对不起,请相信我,无论伤害谁,也绝不会伤害你”。

他深吸口气,说:“因为,我就是……”。

突然响起的枪声将他的话打断,空气中弥漫开来硫磺火药的味道。

☆、第四十章 生日

“快!抓住她!!”。

纷沓的脚步声中,一队警员如临大敌的手/持/枪/支,从蓝白相间的小楼冲出来,向着夜­色­深处而去。

绕过警局小楼是座小山,满山错落的树木交叠出林荫小道,月光从枝叶间倾泻而下,粉­色­的衣裙舞成了蝶。

秦诺微眯着眼,将自己与夜­色­融为一体。

“站住,你再不站住,我就要开枪了!”,小王到底血气方刚,眼看着那道粉­色­的身影就要追不上,朝/天/鸣/枪后,直接瞄准她娇/小的身子 “砰”的一声,­射­/出一颗子弹。

枪口还在冒着烟,可粉­色­衣裙的女人却不见了。

“别开枪!”,李队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果然人老了体力也跟着下降,一个照看不到,这愣头青就开了枪。幸好没有打中目标,否则这次的事可不是简单的写个检查就能了结。

粉­色­衣裙的女人却像在挑战小王的忍耐力,身子一晃,已凭空出现,她笑得没心没肺:“原来这就是现代技术?也不怎么样么!”。

她展开掌心,细­嫩­白皙的掌心里安静的躺着枚子弹。

小王差点没扔了枪。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怪物?居然连子弹都能徒手接住。

她似乎洞悉了小王的心思,耸耸肩,笑道:“不要怀疑我。别说是这黑不溜秋的东西,就算你手里拿着的,对我来说也只是一堆废铁”。

“你你你,别怪力乱神啊!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我就不信抓不住你!”,小王双手握紧了枪,生怕一个不小心,手里那把心爱的枪就真的成了废铜烂铁。

“我叫拂朗,春风拂过的拂,朗朗月­色­的郎。我来这里没有恶意,只是我的朋友一直没有回去。我必须知道他的下落”。

“要找人去派出所登记,或者上报登寻人启事。我们这里不是你找人的地方!堂堂警局怎么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小王越俎代庖,看看老李也没有什么异议,胆子不由放大了些。

拂朗嘴角不易察觉的抽了抽:“我要来你们挡不住,我要走,你们更挡不住”。

她左手掐一诀,口中念动咒语,右手指尖成剑,在地上虚画了个大大的“起”字。指尖向上一带,整块地皮就像被抛上半空的布匹,飞沙走石中奔向小王等人。

眼看着那块黑­色­的布匹就要将整队警员埋在底下,时间却仿佛与这一刻静止。所有的人、物都凝固在那一刻,动也不动。

秦诺似乎是从浓夜中走出,施施然,缓缓然。他的眼永远都是微眯着,就算偶尔睁开,目光也是遥远得仿佛就要到了天边。

“他们只是无知人类,何苦下这么重的手”,秦诺如是说。

“你倒是提醒我了。都怪我寻人心切。下次一定注意”,拂朗眨眨眼,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没心没肺的笑。

“我叫拂朗,春风拂过的拂,朗朗月­色­的朗”,她说。

“我知道”,秦诺仍是微眯着眼。

“你?!好像是……”,拂朗突然瞪大了眼,就要脱口而出的瞬间,秦诺却微微摇头,打断她的话:“我是”。

“那你?”。

“每个人都会有故事,所以我在”,秦诺微笑,旋即补充道:“当然,我也是创造故事的人”。

“我有点不懂,又好像有点明白。你能不能说得清楚点?”,拂朗问。

“因为有人的地方,一定会有契约,所以我在等”,秦诺说。

“好吧,我没兴趣知道更多。我只想知道,你看到我的朋友没有?”。

拂朗想了想,又补充道:“他穿一身淡青­色­袍子,头发到这里……面无表情,很冷静”,她边说边比划着,样子有点滑稽。

“我看到了”。

“太好了!他上哪去了?!”。

“他被人抓走了”。

“抓走?!”。

“是的,我看着他被抓走”。

“你亲眼看着他被抓走,却不救他?!”。

“是的。可是,我为什么要救他?”,秦诺身子微微前倾,眼危险的眯起:“你若是知道我是谁,一定知道,和我交换的人要付出代价”。

拂朗倒抽口凉气,身子急退了几步,接着一个拧身,人已经跃出去好远:“我知道。不过我如果需要你帮忙时,你会不会打个折?”。

她的笑声很爽朗,在夜­色­中铺陈开来,粉­色­的衣裙带来阵阵清香。

秦诺慵懒的靠着身后那株树,长出口气。他指尖在半空中划过,从指尖流泻出的黑­色­光华,竟比最夺目的黑曜石还耀眼。

凌晨的时候,小王,李队等一大队警员在警局后山的那条林荫小道里苏醒,面面相窥中,每个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巨大的­阴­影。

“队长,我头很痛。昨晚上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可我想不起来了”。

“别废话,快回去查看一下,丢没丢重要的文件。对了,还有蹙楚,看看蹙楚还在不在”。

“是!”。

晨露微曦,蹙楚蜷缩在拘留室的墙角,睡得正沉。

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寒意从骨头缝里腾起,迅速充斥全身。

“好冷”,蹙楚犹在睡梦中,眉头紧蹙着,似乎在梦魇中挣扎。

一双温暖的手臂伸过去,将她圈进怀中,黑­色­的衣袖,黑­色­的领口。他的人也像是一团黑­色­的迷雾一般,永远令人无法摸清底细。

温暖的感觉……能一直这样窝着也好。蹙楚吸吸鼻子,猛的一个激灵。

味道不对!这不是面瘫身上,那淡淡的木叶清香!

睁开眼,看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模糊到逐渐清晰,他的脸映在蹙楚眼底,平静得像块千年的石头。

“秦诺?!你怎么进来的!”,蹙楚紧张的后缩,身后就是坚实的墙壁。她无路可退。

秦诺优雅的盘膝坐下:“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生日?”,蹙楚狐疑的看他。

他微笑点头,手不易察觉的动了动,他们中间的地上,已多了一块蛋糕。

极小极小的蛋糕。

蛋糕上Сhā着一枝蜡烛。只有一枝。他略略抱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年纪。就算一岁吧。毕竟那是个很美好的年纪”。

蹙楚定定的看着那块蛋糕,眼里有雾气蒸腾,可她却冷笑着说:“你这算什么?可怜我?!我想我有权利拒绝你的东西”。

秦诺眯起眼:“你不是说,反正在哪都一样?为什么这次见我,如此不快?!”。

“我没有!”,蹙楚嘴硬道。

秦诺了然的笑:“你以为我违背了承诺,忘了答应你的事?还是你怕知道,也许我告诉了他可他却不愿来?”。

“我……”,蹙楚哽住。

秦诺站起身来,说:“对于将你卷入这场事端中,我很抱歉。但我对人的承诺,言出必行。不止是你”。

他顿住,目光扫过蹙楚面前那块蛋糕:“做个没故事的人不好么?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故事会令你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我也不明白!我想你一定不是普通人,可那又怎么样呢?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蹙楚深吸口气,学白泽的样子挑眉:“现在本姑娘不高兴,而且是很不高兴,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本姑娘都不想听”。

她似乎打算接着睡下,可蜷缩得猫儿一般的身子,却分明在颤抖。

每年的今天,阿妈都会给她过生日,即使后来她身在北城。

“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或许……”,秦诺顿住,他在犹豫,该不该说下去。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蹙楚闷闷的答。

“我没有见到他。因为他突然有很重要的事,走得很急。其实,每个人都很关心你,她们让我转告你,不要担心,你一定可以洗脱冤屈,她们相信你”,秦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蹙楚僵住。

“她们说很快就来看你,可现在她们也有点小问题,所以你别急。尤其是他,虽然这次没见到,可她们说,其实,他一直很担心你”,秦诺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很少说谎。

“我怎么突然这么饿?我们吃蛋糕好不好?哎,29岁了!时间过得真快!”,蹙楚腾的一声坐起来,捋捋散乱的头发,含着泪扯一丝笑。

“哇!好大的蛋糕!这也许是我见过的最大的蛋糕了!可是,为什么你要Сhā一根这么红的蜡烛?我又不是新娘子”,蹙楚胡乱抹一把脸,望住秦诺:“你肯不肯听我的故事?”。

“不要说!”,秦诺却拒绝了她。他目光遥远极了:“我怕,亲手打破自己的规矩”。

他垂下眼帘,突然很怕走到某一刻。

“那我们这算什么?”

“算粉丝与偶像?”

“算书迷与作者?”。

“还是算真嫌疑人和假嫌疑人?”。

蹙楚正­色­问他。

他笑:“随你”。

阳光刺眼,刺眼的阳光从小铁窗洒进来,不知青鸾那间实验室里,有没有这样一扇窗。

实验室里没有窗。

所以,阳光照不到这里。屋子里只有灯光,刺目的灯光照在青鸾赤/­祼­的胸/膛上。

还没有皮­肉­翻卷的胸膛。

☆、第四十一章 救人

刀尖划在皮肤上,会怎么样呢?

尖刀。

尖刀在灯光下闪着光,紧紧的抵着青鸾皮­肉­。

青鸾却似乎睡着了。

他的确很累,累得这一睡就不愿醒来,也许,情愿不能醒来,总好过终要面对的一切。

谢古研究员的脸在发光,整个人都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唯独那只拿着刀的手,稳定得要命。

真的会要了青鸾的命。

青鸾现在像个被实验的小白鼠一样,­精­赤着上身躺在研究台上,他双目紧闭,一张脸在格外刺目的灯光下越发不真实。

这一刀划下去,整个人类的历史将要改变吧?至少,北城的历史将要被改写。电视上收视率最高的节目,是人类对自身的追根溯源,没想到在今日的北城,居然还有个这样活了几千年的活体。

谢古是个疯狂的研究员,而这间实验室里网罗了他所有值得骄傲的研究课题。当然,现在将要进行的,也会在他的研究生涯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实验室很大,非常非常的大。

这里没有窗,只有实验品。

靠墙站着的,是一溜各­色­骨骼,有人类,也有其它动物。

实验室里并排放着两张研究台,青鸾左手边的那张,有一具被解剖得七零八落的半人半兽的家伙。

那是上个月,谢古研究员意外的收获,早有传闻北城夜间有神奇物种出没,谢古研究员狗屎运的捡到了他,可惜这家伙看起来强壮,却禁不起几刀。

希望,这次研究台上躺着的帅哥,能捱得久些。

谢古稳定下情绪,手里的刀尖正要压下去,偏此时,青鸾左手边那位被解剖得乱七八糟的兽人老兄,突然动了起来。

先是手指,接着是脚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又活过来一般,单独放在一旁的眼珠子居然咕噜噜在研究台上转了几圈,兽人老兄嗓音低沉:“嗷……”。

谢古手一抖,差点没扔了刀。

大力揉眼睛,他觉得自己一定太紧张,以至于产生幻觉,可他很快悲催的发现,这不是幻觉。

兽人老兄的零部件在研究台上格外活跃,像是在参加一场盛大的舞会,也不知从何而来的音乐声,整个实验室,都变成了一个狂欢舞场。

靠墙一溜站着的各­色­骨骼手拉手肩并肩,跳着三步四步,伦巴恰恰,白花花的骨骼们在刺眼的灯光下翩翩起舞。

“我的妈啊!”。

谢古缓过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亲切呼唤自己那早已入土的老妈。

这是什么状况?

诈尸?都反了?!

这时候哪里还拿得住刀?脆生生的响,是谢古手里的刀与地面亲密接触发出,他像个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那位被他解剖的兽人老兄的长臂已经飘过来,搭在他肩上:“能赏脸跳个舞么?嗷……”。

“我我我我……你你你你……”,谢古大汗淋漓,他从没遇到过这么荒唐的事。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差点没跌到青鸾的那张研究台上。

手拄着台面,谢古觉得脖子僵硬,幸好自己还没对帅哥动刀。

帅哥?对了,那位帅哥……

谢古回头。

躺着帅哥的那张研究台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影!

游乐场。

最高的树上,被法力凝出个结界来,拂朗从兜里掏出粒花生,高高的抛起来,花生在半空中划个好看的弧线,却没有落到她口中。

她已经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

叹息声很轻很轻,每个人都会叹气,可这声叹息从他口中发出,真真大出拂朗意料。

“没想到,你还会叹气”,拂朗又拿出颗花生,放在手里把玩。

游乐场里的笑声远远传过来,拂朗“卡擦”一声捏开个花生壳子,问他:“为什么不走?”。

没有人回答。拂朗也叹了口气,遇到他,算是她倒了八辈子霉。

想要回头,肩上却轻轻搭上只手,手的力道很轻,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我在等你”。

我在等你?!

拂朗心一紧,苦笑道:“你何苦骗我?我知道凭你不可能被一管麻醉枪击倒,更不可能被困在实验室里逃不出来,为什么不走?难道这样折磨自己,很有趣?”。

“我……真的在等你”,声音­干­涩极了。

拂朗豁然回首,望住他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很没有水准?青鸾上仙,其实你根本就不认识我。为什么蹙楚走得时候,你没有追出去?”。

她短促的笑了下,自己解答:“因为你想调查我,你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手落下,他­干­脆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叫拂朗,春风……”。

“除了这些!”,她的话被打断,青鸾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温怒。

“除了这些?”,拂朗似乎在努力回忆,最后只能徒然的摇头:“我真的是蹙家女儿,难道阿妈的话你也不相信?我记得我认识你,我记得我曾深爱你,难道这些还不够么?”。

“你到底是谁?我要的是实话!”,青鸾一把抓了她的手腕,由于用了过猛,令她红了眼圈:“青鸾,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答案?蹙楚是真的蹙家女儿?还是,我只是个骗子?!”。

“其实,你也相信我是真的,对么?你曾见过花九,所以当你见到我的时候,就确定我是花九的女儿,可你为什么明知道结果,还拼命要证明?青鸾上仙,是不是因为你动了情?”。

“放肆!”,青鸾厉声道。

拂朗大笑,拼命的笑,笑着笑着就流出泪来:“你的表情已经很明白的告诉我答案了。我没想到,那样高傲的青鸾上仙,居然为了个人界小女孩而放/低/身/段,故意接近我,想要套出什么来”。

“可惜,无论是当年的花九,还是花九的亲娘明珠,甚至我,我们这一族魔女,注定为了个上仙痴情。青鸾,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所以,如果你不喜欢我,请千万不要给我希望”。

握着她手腕的手,逐渐无力,最后徒然的放开,青鸾沉下脸,目光转向热闹的游乐场。

拂朗笑,尽量令自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够自然:“我知道你想起了一切,所以你在逃避,在想方设法的折磨自己,可我的记忆也是不完整的,所有关于阿妈的,关于蹙家女儿的记忆都在,唯独忘了我们是怎么相遇。还有”。

拂朗顿了顿,长久的望住青鸾:“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我常做一个梦”。

“梦?!”,青鸾心重重一跳。

“是的,梦里只有红­色­,血红的颜­色­。那里好像是一个神台,神台前立着个男人,我只看到他的脚,脚上穿着一双大红缎子面的鞋,鞋面上绣着猫头鹰”。

拂朗深吸口气,正­色­看青鸾:“你喜欢谁是你的事情,可你没权利阻止我喜欢谁。青鸾上仙,我绝不会缠着你,只是,我希望你陪我去个地方,可以么?”。

话到后来,早已低不可闻,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没有人忍心拒绝。

天­色­已黯淡下来,那块小小的蛋糕最后一块也进了蹙楚的胃里。

拍拍肚子,像是要宣告,自己的生日过的很开心很特别,蹙楚歪头看秦诺。

秦诺斜靠着墙,在她的注视下微笑:“我脸上花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秦诺啊,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你知道么,如果穆青真的是你杀的,我情愿相信,你是林曙光的私/生/子”,蹙楚微笑,接着说:“所以,我想知道更多”

“更多?”,秦诺目光遥远极了,他微眯着眼睛,似乎沉入了一个梦境,半响方长舒口气,说:“蹙楚,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可是,我是嫌/疑人”。

“嫌/疑人又怎么样?”,秦诺的眼,在没有眯起的时候,星子一般:“这个地方,我早该带着你去,只是因为我太晚找到你”。

“去哪啊!”。

蹙楚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都飞起来了。

他带着她撞向坚硬的墙壁,在蹙楚惊呼出口之前,他们穿过墙,疾飞在夜­色­中。

“到底要把我带到哪去啊?”。

“你不是想要知道《我愿化作石桥》最终的结局?”。

“是啊”,蹙楚猛点头。

“去了你就知道”。

北城有石桥。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毕竟,很多城市都有桥。可像北城这座有千年历史的石桥,却仅此一座。

夜幕降临。

有桥的地方一定有水。

灯光在水中摇曳,这方水,倒映了万家灯火。石桥孤独的立在万家灯火之上,仿佛早已看尽人间悲欢。

“就是这里?”,蹙楚立在桥上,蹙起小眉头。

“是啊”,秦诺扶着桥栏杆,这桥上的每一节石阶,每一块石头,他都清楚的知道。

“这是许愿桥,很老土的名字。可听说灵验极了。它经历了千年,听过好多故事,你不是一直想要说出你的故事么?你可以说给它听,然后,我就能知道”。

他将耳朵贴在桥栏杆上,就连眼都已闭起,似乎真的可以听到什么。

“那我直接说给你,不是更好?”,蹙楚抚摸着桥栏杆,狐疑的看着秦诺,他的样子很不妥,简直非常不妥。

这家伙,不是写书写疯魔了吧?

“我愿化作石桥,任五百年的风吹…..”,秦诺说。

“五百年的雨打,只要你从桥上经过”,一个忧伤的女声接了秦诺的话头,这女声,蹙楚听过。

蹙楚回头,就看到拂朗,而她的身旁,立着的人穿一身淡青­色­袍子,蹙楚曾以为他像一幅绝美的艺术品,可此刻他看起来,却像一把剑。

出鞘的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爱的GN们一直以来对这文的支持。

弱水又开新文了《若是君心似我心》,是架空历史的仙侠文,希望GN们也多多支持新文。弱水会努力更新的。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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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自首

这把出鞘的剑,指着的人,正是秦诺。

秦诺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去:“你好,青鸾上仙”。

他沉下脸,保持一脸面瘫相。

夜­色­中,一枚花生闪着光,被高高的抛起,在空中划个优美的弧线,准确的落入拂朗口中:“你不是说过,要你听故事,需要付出代价?”。

“是啊,所有的事,都会付出代价,只不过有些早,有些迟”,秦诺眯起眼,看水中的灯火,似乎着了迷。

蹙楚却在看青鸾。

他还是老样子,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事,可以打扰他。他就那样远远的,将自己隔离开来。就算和他相识时间不短,蹙楚还是不了解这个人在想什么。

挽住秦诺的手臂,蹙楚故意大声的笑:“这里很闷,为什么我们还要在这里?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个特别有趣的地方?”。

“今夜,恐怕会下一场大雨”,秦诺突然说。

“是么?我怎么没发现?”,蹙楚放开手,抬起头仰望星空。星子万千,像是将人间的灯火也移到了天上。

秦诺目光遥远得就要到了天边。他痴痴的,手指着自己的胸口,梦呓般喃喃:“因为,这里,在下雨”。

他深吸口气,幽幽的说:“我的心遗失了,在千年前。所以我兜兜转转,一直在找她”。

他的样子很痴迷,整个人认真极了。那样认真的样子,令蹙楚浑身发冷。

他目光转向蹙楚,嘴­唇­蠕动着,似乎有话要说,终于只是叹了口气。雨在此时淅淅沥沥落下,雷声一声接着一声,闪电一道连着一道。

秦诺本是挺直的身子微曲着,在雷声闪电中咳个不停,那种咳,似乎下一秒就会咳出了肺。

“你到底是谁?”,蹙楚想要伸手扶他,却在青鸾杀人的目光下收回手来。

又咳了好久,秦诺方直起身子来,自嘲的笑道:“老病根了,这种天气就容易犯病”。他转向蹙楚,抱歉的说:“对不起,我是写书写疯了,刚才恍恍惚惚的,竟觉得你很像一个故人”。

蹙楚怔忪在原地,怎么自己遇到的,都是这种极品?

拂朗倚着石桥,却接口道:“真的或者假的,像或者不像,又怎么样?秦诺,听说这座桥很灵?”。

“也许吧”,秦诺恢复了常态,微笑道。

拂朗转过身,面对被雨搅乱了的水中倒影:“那我可不可以许个愿?”,她似乎在自言自语,很快接着说道:“一个人的天长地久太久!如果可以,我情愿在最美的那一刻,死在爱人怀里”。

她转头,定定的望住青鸾,青鸾却压压眼帘,看自己的手。

“我可没想那么多,也没那么感­性­。我只希望可以很简单的去爱。爱的时候就在一起,不爱了,就别互相折磨”,蹙楚笑着接茬。

青鸾抬起眼帘,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只是极快的一眼,他就似乎再也不想多看,双拳却已握紧。

枪声在此时响起。

在这个雷雨交加的夜里,枪声划开比雨还浓的愁思,突兀的响起,接着就是警/笛声,警/车的红­色­灯光透过雨帘,由远及近。

李队和小王以及一大批警员从警车上下来,警车排出好远,看起来格外恢宏壮观。

蹙楚苦笑,看一眼青鸾,后者却闭紧了嘴,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这算不算我越/狱?”,蹙楚迎上走在头前儿的李队。

李队掏出只烟,却怎么也打不着火。他恨恨的将打火机掼到地上,声音里不无责怪:“警局不是你家,你以为在逛商场?”。

“对不起,你抓我回去吧”。

她伸出手来,样子很乖。青鸾握紧的双拳,手背上青筋已暴起。

“别抓她,我才是真正的凶手”。

一道声音冲破雨幕,极好听的声音。这个人也是个极好看的男人。

他的黑衣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团谜。他微眯着眼,依然是那种遥远的目光:“我才是真正的凶手,穆青是我毒死的”。

“秦诺?!”,蹙楚惊呼出口。早想到他是凶手,可他明明隐藏得那么好,明明所有人都拿他没办法,为什么他突然自/首?

他转回头,深深的望一眼蹙楚,笑道:“别感动,我做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蹙楚,不要随便对一个人动用同情心,你要学会分辨”。

他将双手平举,“卡擦”一声,一副明晃晃的手/铐铐上腕间,他正视李队:“穆青是我杀的,因为我是林曙光的儿子”。

他转身上警车,回头看一眼拂朗:“拂朗,愿望不是随便许的,你若许下了愿,就要承受一切可能的结果”。

“我知道。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一定要在这座桥前,许下这个愿望”,拂朗倔强的昂起头。

“青鸾,其实今天,是蹙楚的生日”,秦诺说。

青鸾不但闭紧了嘴,就连目光,都转向了远方。

蹙楚傻乎乎的愣在原地,怎么事情突然变成了这样?她毫无心理准备,眼看着秦诺上了警车,透过窗子向她看过来,蹙楚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心里空落落的。她曾希望自己早日洗脱冤屈,可秦诺承认的太出乎意料,令她毫无思想准备。

不!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错!秦诺,还有什么没有说!

“小丫头,别想了,你就当我是为了你的女娲灵石。忘了我,忘了曾经有个秦诺,出现在北城吧”。

一道声音轻轻的飘进耳朵里,那是秦诺的声音。

蹙楚看一眼四周,她深信,这句话只有她听到了。可秦诺,绝不是为了女娲灵石!

那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蹙楚,就当我只是为了灵石吧!天知道,你比女娲灵石更重要。因为,你是我的心。

审讯室。

秦诺坐在椅子上,对面是双眼布满血丝的李队。

“抓住你小子还真不容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诺眯起眼,缓缓开口:“当年的穷小子林曙光被女友抛弃,于是决心活出个人样来,给女友的父母,甚至女友看。他认识了许多文学上的朋友,并与其中一个——穆青,合作写出了那本《化身石桥五百年》”。

名声突然而至,令两个人无所适从,所有的好运气,都争先恐后的来了。

到处签名售书。走到哪里都有无数的粉丝。林曙光很高调,成了名后,很多想法都会不一样。林曙光开始越来越不待见,身旁的那个合作者穆青。

如果,这本书只有一个作者,该有多好。

在北城的签名售书会上,林曙光准备了两瓶水,一瓶有毒,一瓶没有。本来是为了除掉穆青,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自己喝了。

林曙光毒发身亡,穆青自然成了第一嫌/疑人。可惜当时的刑/侦/技术手段不高明,而林曙光那种剧毒物质,又偏偏极罕见,所以最后那案子不了了之。

“等等,既然是林曙光自作孽,为什么你还要在二十年后找到穆青?”。李队习惯的掏烟,掏出来才发现整包烟早已被雨水打湿。

“因为这些,都是在我杀了穆青后,才知道的”,秦诺微笑,他早已想到李队会怀疑。

“可是,林曙光当年未婚,难道你是?”。

“对,我就是当年抛弃他的,那个女友的孩子。可惜她没脸再见林曙光,直到听闻他的噩耗,而那时,她早已身怀六甲.所以报仇,自然成了我与生俱来的责任”。

“哦,听起来好像合理,可办案讲究的是证据”。

“你也知道,我是半路出家,在执笔之前,我曾是化学博士”,秦诺镇定的回答。

“所以,那种剧毒药物,我很容易弄到手”。

“签售现场,的确有人看到你两次用黑­色­的帕子擦递给穆青的那瓶水,可后来我们化验了那块黑帕子,却什么也没有”。

“是么?也许你可以再化验一下”,秦诺再次眯起眼。

李队狐疑的看他,半响方对做笔录的小王说:“把帕子拿去再化验”。

化验结果很快出来了,李队拿着那张化验报告,差点抓狂:“怎么回事?真是见鬼了!明明第一次什么也化验不出来,这次怎么又有了和矿泉水瓶口一样的化学物质?!”。

他看向关着秦诺的那间审讯室,眉头凝成结,觉得脑袋里已经乱成一团糊。

“面瘫,我觉得一定还有什么!秦诺一定隐瞒了什么”。

石桥上,蹙楚看着青鸾一脸的面瘫相,第一次起了想要踢他一脚的心。

“你很关心他?”,青鸾的声音里带着冰碴。

“他的证据确凿。只有他,才是真的最大嫌/疑人”,青鸾的声音很冷静,冷静的透骨。

“他说,就当他是为了女娲灵石。我知道他绝不是普通人。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他明明可以脱/罪,偏偏突然改变主意!”。

“青鸾,我有话说”,一直沉默的拂朗忽然开口。

青鸾微微皱眉,问她:“说”。

“这里,不方便”,拂朗似有难言之隐,看了眼蹙楚,欲言又止。

蹙楚打个哈欠,说:“是啊,我都忘了已经很晚了。你们有事先回去吧”。

“可是,蹙楚你?”,拂朗看一眼越下越大的雨。

“我有地方去,你们不用担心”。蹙楚觉得,说出你们的时候,心很痛。

青鸾什么也没说,毫不留恋的转身,当先离开。拂朗再看一眼蹙楚,重重的叹气:“蹙楚,其实撞破了头真的没什么大不了,我们是好姐妹,为什么弄成这样?。”

“算了,查清一切之前,我真不知该和你说什么”,蹙楚苦笑。

拂朗再次叹气,终于也转身离开。

待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蹙楚才犯了愁。摸摸兜里,真正的身无分文。这么大的雨,该上哪去?

看一眼黑漆漆的桥洞,蹙楚叹气。俗话说英雄能屈能伸,看起来今晚上这桥洞,就是自己的家了。

将身子蜷起,蹙楚在这个雨夜的桥洞里,闭上眼睛。这个生日还真是特别。

远远的,一道淡青­色­身影去而复返,久久的立着,似乎和她隔着海天的距离。明明很近,却又偏偏很远。

从丹田提气,将一颗淡青­色­的珠子升起,珠子发出温暖的光圈,将这座石桥笼罩其中。

这个夜,在淡青­色­的光晕中,无论多大的雨,无论多大的风,绝不会冷。

☆、第四十三章 造梦

眼前是美好到不真实的景象。

没有雨,没有雷声,更没有闪电。没有黑漆漆的桥洞,这里,只是世外桃源。

落英缤纷,漫天的花雨中,蹙楚惊讶的张大了嘴。

“这是哪?好美啊!”。

前方,是小桥流水,蜿蜒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间小屋。

很小的屋子,沿着绿树掩映的小路走到屋门前,蹙楚久久的立着,看得痴了。

屋檐下,挂着个贝壳做的风铃,有风吹过,发出:“叮铃铃”清脆的响。

推开门,房间里的陈设映入眼帘,桌椅板凳,一张宽大的床,床上铺着鸳鸯戏水的被子,蝴蝶穿花的枕头。

“你回来了?”,面瘫扎着围裙,虽然还是那张面瘫脸,可脸上的线条,分明柔和了好多。

蹙楚点头,他已拉着她坐下来,语气温柔至极:“今天,你想吃什么?”。

他的手里没有拿剑,那只拿剑的手,现在提着的,是把菜刀。

“我……”。

“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可惜我很笨,所以只能等你回来”,他的样子很像个孩子,蹙楚见过很多面的青鸾。

冷淡的,疯狂的,高傲的……只是没有见过,一个这样温柔孩子气的面瘫。

“寿糕我已经准备好了。还有红皮蛋,只是这菜,我实在做不出”。

“我不是在做梦吧?”,蹙楚盯住眼前这个人,很想掐自己胳膊一下,却怕,一切成空。

“院子里的秋千架已经做好了,小五小六吵着要坐,我说要等你回来才成”。

“小五小六?”,蹙楚搔头。

“我们的孩子啊!你忘了,你说过还要生,只是因为小七被我弄去练功,你一直和我怄气……今天看在我表现尚可的份上,原谅我吧。你总不能让我们的孩子,一个都不会法力吧”。

蹙楚下巴差点脱臼,从窗外看出去,真的可以看到,草地上的孩子们。

阳光耀眼,秋千在风中摆啊摆的,很像,一场虚幻的梦境。

他从后环住蹙楚腰/肢,脸埋在蹙楚肩头,热热的呼吸拂在她脸上,分外的痒。

微微转头,就可以看到他那张绝美如艺术品的脸,一双本是波澜不惊的眼中,如今是满满的温柔:“我表现这么好,是不是有奖励?!”。

“咳咳,奖励?”,蹙楚缩脖子,这家伙的样子,实在太挑/逗。

“是的,奖励!”,他认真的重复一遍,下巴蹭着蹙楚的耳垂,令蹙楚红了脸。

“我,我,”。

想要挣,却是挣不脱。该死的面瘫,胳膊像铁钳。

“我快被你勒断气了,松松手好不好?”,蹙楚可怜兮兮的哀求他。

“不好”,他回答得很快。

“我要奖励”,他像个讨糖吃的孩子,环着她腰/肢的手更加用力,两片极有诱/惑力的­唇­沿着她的脸颊游走。

“我要……你”。

“可是,你手里还拿着菜刀”。

……

夜­色­如酒。

浓酒。

酒从天上落下来,带着彻骨的寒,又落入杯中。

浓酒在杯中,杯在青鸾手中。

酒是苦酒,个中滋味,只有青鸾最清楚。

那个有着漫山遍野莫相忘的大荒,那个该死的任务,那个骑着牛的女孩,那个黄沙下,被拉长的身影。

一切的一切,穿成一把剑,活生生的,将青鸾的梦斩断。

蹙楚,我只能给你这么多。

只是,一个那样美好的,我期待的梦。

酒入喉,迅速滑落胃中,留下一路燃烧的火/种,烈焰熊熊,炙烤得他生疼。额上被激出汗来,毕竟,他很少喝酒。可明明是烈酒,为什么尝不出辛辣滋味?

再灌一大口酒,青鸾把酒杯掼到地上,单手提酒坛,一扬脖,“咕咚咚”往喉咙里灌酒。

“北城难道就没有真酒?”,大力抹一把脸,青鸾的脸上腾起红晕。

“为什么糟/蹋自己?”,拂朗夺过青鸾手里的酒坛子,他醉眼朦胧的乜斜着她,下一秒,火热的­唇­已覆/上她的­唇­。

辗转反复,拂朗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醉得比他还厉害。

“蹙楚……”,青鸾口中迸出的两个字,令拂朗从云端跌入谷底,挣开他的怀抱,他却再度欺身上前,紧紧的搂/住她,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谁。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拂朗受了天大的羞/辱。

被一个喜欢的人当做别人,这种羞/辱,比任何事都伤人心。

“你看好了,我不是蹙楚!我不明白,你们在搞什么,别把我卷进来,即使我很喜欢你!”,拂朗愤愤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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