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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一代佞臣 >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终于上朝了。

看到武成南,我内心处的情绪便不由得有些起伏。

记得昨天我匆匆告辞的时候,他眸子里的波浪轻泛:“兰卿,本王有些后悔了。”

“王上?”

“我是王,对于想要的人,就该用尽各种手段留在身边,何须征求她的意见,不是么?”

他是后悔当初许了我君臣之约吗?

当时我却平静地看着他:“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任­性­的王

是的,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任­性­的君王。只是,如果他任­性­一回呢?是否我就不需要那么多考虑?不再需要与自己的原则斗争,什么也不需想,便那样在他身边,是否……也很好呢?

我无法回答自己。

正思绪恍惚中,朝臣们一阵激烈的讨论让我回过神来。

原来有位年轻官员提议减免赋税。他是从下面州府调上来的官员,比较能体察民情,他说今年年岁不好,禾田收成减少,民众苦不堪言。可是覃正却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因为他是户部尚书,国库存银不多,前方平叛战事还未结束,再减免税赋,还如何开支?

那年轻官员却愤愤来了一句:“大酉赋税颇重,国库却仍然空虚,这还不是因为贪官太多?”

他这一句话立刻就捅了马蜂窝了,朝臣纷纷找出各种理由,冠冕堂皇的,歪曲事实的,什么说辞都有。

这个时候,就连一向以廉正为名的明章和玉书都闭上了嘴。他们不是不知道贪官,也不是不想整治,这个问题已经和武成南讨论过多次,只是那时武成南继位不久,国中又有战乱,大酉贪官之多几近无官不贪,如果突然严加整治的话,只怕人心不稳。

可是我却很同意那位年轻官员的话。这两年来,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见得实在不少,别看大酉看似繁华,可那只是指城郡而言,乡下的老百姓的确很苦,一年辛苦下来,还不够缴税。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也许,现在是时候整治整治了。

下朝后,我并未回府,而是直接去了武成南的内殿。

不想玉书和明章两人也正等着晋见,我心底暗道,只怕我们三人要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吧。

果然,武成南同时召见了我们三人:“三位爱卿,可是为刚才朝堂之争而来?”

“正是。”

明章首先发言:“老臣为官几十年,看着百官贪污受贿,官官相卫,十分为之痛心。虽说整治须得时机恰当,但先王等来等去,等了一生都没有等到……所以还请王上早日决断,清肃朝纲,长痛不如断痛啊!”

武成南眉头轻锁:“本王何尝不为之焦虑,然而如何整治官吏而不动摇国本,却是难上加难。”

玉书上前道:“万事皆有难处,有些事只能痛下决心方可成事。依微臣之见,王上当严刑整治,雷厉风行,诛杀惩治,或许目前会有些人心不稳,但为长远计,却不得不为啊。”

看来明章和玉书两人的想法一致。

我却摇头道:“王上,微臣认为不妥。”

玉书瞟了一下我,大概心里在想:你自己身上的污点多了去,自然认为整治贪官污吏的事情不妥。

明章甚至愠道:“兰大人少年得志,奢华无度,怎知民生疾苦!”

我也不恼,反而微笑道:“明相大人,下官并非反对整治贪官污吏。这两年微臣大多在外,民生疾苦历历在目,大酉官场确须清肃。然而法不责众,如今几乎无官不贪,一味大力诛杀惩治,必会伤筋断骨,动摇国本,实不可取。”

我说这话可是有根据的。好歹也学过历史,想那明代吏法何等严酷,凡是贪官都要剥皮而死,可是贪官仍然多不胜数。而唐代并未依靠酷刑法治,却称得上是历史上贪官最少的朝代。所以光靠严惩是没有用的,只会搞得人心惶惶。

武成南道:“依兰卿之见,又该当如何?”

“微臣认为,大酉应该增加官员俸禄。“

明章的胡子都气得一抖一抖的:“什么?惩治贪官还来不及,怎能增加他们的俸禄?”

武成南虽然也不理解我的话,但还是对我比较有信心,知道我绝对不可能支持贪官污吏:“左相休急,还是听兰卿说完吧。”

我得了武成南的支持,自然不管明章老头儿,于是徐徐道来:“王上,微臣认为,整治贪官污吏不在于历法严酷,事后严罚,而在于一个法治氛围,要让所有的官员不敢贪,不能贪,也不想贪,这才是整治官吏的根本啊。”

武成南颇有兴趣:“哦?但请兰卿一一细说。”

“所谓不敢贪,自然是指严惩不贷,使人望而生畏。然而若贪污成风,人人皆有侥幸心理,这只能震慑一部分胆小的人而已。”

“再者不能贪,就是建立起一套严明的制度,让他没有机会贪,自然也会减少许多贪官。但此二者仍然不够,王上可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人大多如此啊。若自己俸禄低微,又如何能够抵挡钱财的诱惑?所以还是会使尽各种手段去经营。”

“最后不想贪,就是增加他们的俸禄,让他不需要贪也能得到比较优厚的待遇,从根本上杜绝他的贪污之心。”

“三法合一,身有厚禄,贪污之心原本不多,再则贪污甚难,又有严厉惩治,试问世人还有几人再去贪污?”

第四章 游说

武成南眉间舒展,拍案道:“,好!好一个不想贪,不能贪,不敢贪,兰卿此法妙也!”

明章和玉书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此时看我的眼光不由得大为意外。?

不过两人毕竟都是朝廷大员,不会因为偏见而否定明显有道理的事。明章没有反驳我之前的言论,只是道:“兰大人这一番话听上去虽好,但终究只是防治之法。大酉目前贪官污吏已然成风,又要如何整治呢?”

我再次呈上自己的意见:“依下官之见,王上可先隔山震虎,再先礼后兵。”

“愿闻其详。”

“具体来说,王上可先行颁布严惩贪官的法例,然后雷霆抓捕三五名朝廷大臣,以求震慑朝臣,起到隔山震虎的作用。之后两三日,待百官恐惶猜度,生怕自身不保时,便可下令增加官员俸禄,同时也追加一道明令,让文武百官如有贪污者,可自行上报朝廷,并将脏款悉数缴入国库,朝廷不但既往不咎,还会为来人保守秘密,不会让旁人知道他贪污的钱数。如此一来,可使大部分官员为求自保,来脱­干­系,此为先礼。到时候如还有顽冥者,再严令惩治不迟,这便是后兵了。”

玉书也终于忍不住赞道:“如此一来,便不用大动­干­戈,人心动摇了!”

武成南点头,脸上神情欣悦,想是十分认可:“明相认为如何呢?”

明章也道:“老臣虽从未见过这等先例,但却不妨一试,事情若是顺利,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顺利,坏处却也不大。”

既然大家都不方对,武成南便一锤定音:“好,那就这么办。”

这一天来,他第一次露出笑容,然后笑望着我:“此计既然是兰卿献计,便由兰卿一手督办如何?”

他这般高兴,莫非是想借此之际让我洗清身上污点么?唉,武成南啊武成南,你该知名声于我无所谓,何况今日我洗清污点,他日又有谁来替你做哪些需要担当恶名的事呢?

所以不等明章和玉书说什么,我已经摇头道:“下官声名不佳,不但不能担任此职,反而应该成为首批抓捕起来的对象。”

他的笑容缓缓隐去:“兰卿!”

玉书和明章两人也十分愕然。

但玉书随即却欣欣然道:“兰大人跟随王上身边多年,又见识独到,若有心改过,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玉书啊,我知道你一直为我的“堕落”痛惜,可是不好意思,我终究还是要让你失望。

我笑了笑:“玉大人错矣,下官并无贪污受贿之事,何来改过一说,不过是做个样子给众臣看看而已。”

不顾他的目光,我继续道:“此次行动成功与否,还在于首先抓捕的这几个人,他们的份量,是否能够真正震慑朝臣。微臣想,除了我之外,还得请王上钦点几位重臣方可,例如,户部覃尚书。”

如果连一部尚书,你姥爷都敢抓,到时候还有谁敢不怕?

再说了,覃正可不比明章玉书等人,要说贪污,他不可能撇得清楚。

只是,武成南愿不愿意得罪自己姥爷?

没想到他却并无犹豫,一双清涟的眼眸里泛起坚决之意,颔首道:“好,就依兰卿之言。”

从王宫回来后。我立刻直奔覃府而去。

覃正和覃易安想不到我会来拜访,十分客气地招待:“兰大人事务繁忙,今日前来府上,真是难得,难得啊。”

我笑道:“下官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来却是有重要事情相告,还望两位大人屏退左右。”

两人一听,相互看了一眼,挥手令在场仆从退下,方压低声音道:“敢问兰大人有何要事?”

我喝了一口茶,笑笑:“恭喜大人,目前正是大人立下大功劳的机会,千载难逢啊!”

“哦,是何事?”

“此次王上遇到麻烦事了,恐怕只有覃大人能够为之解忧。”

“王上是我外孙,解忧自不消说,但不知究竟是何事?”

“大人也知如今大酉国库空虚,贪官污吏甚多是吧?所以王上一心想要整治,但却无从下手啊、。”

他们父子对望了一眼:“此事跟我们有何­干­系?”

“有人为王上出了一策,甚妙,但……”

我把整治贪官的思路一一告诉了他们,然后道:‘如今难就难在不知道该拿谁去当这震慑朝臣的人,一般人不够份量,抓了也没用,够份量的,也不好得罪。“

“兰大人莫非是想要我……”

“正是。”

覃正立刻收起殷切笑容,面­色­不善地哼了一声:“本官又不是贪官污吏!“

我连忙陪笑道:“大人忠心耿耿,又是王上的自家人,自然不会是那等贪官污吏。但您想想,旁人王上怎好妄动?若他们日后起了异心,防不胜防啊。所以覃大人若在此刻站出去,舍小我成大酉,该是何等功劳?”

“说得倒好听,你自己如何不去?”

“大人问得好,下官其实是第一个报名自请的。”

“啊?”

“不过下官想到这等立功的大好机会,怎能一人独占?所以特地来告诉大人。”

“这……”

“您想想,我们抓进去只是作作样子,到最后也不会定什么罪名,只不过是震慑一下朝臣而已,等这件事完结,很快便会放出来,什么也不损失,轻易就立下这天大的功劳!从此王上自然会明白我们的忠心,特别覃大人您还是他的长辈……呵呵,日后你在王上心中的地位,定比明相大人还要高出几分!”

其实左九铭逃走之后,覃正一直很想登上右相之位,他原本就是户部尚书,又是王上的姥爷,这个职位还有谁比他更合适?可惜武成南却取消了右相一职。覃正一度怀疑是明章出的主意,再加上嫉妒心理,便对明章一直有些不忿,只是表面上没有露出来罢了。

覃正听到这里,显然动心了,但还是有些犹豫:“话虽如此,但老臣这一进去,日后未免声名难听……”

一直沉默的覃易安却道:“父亲,我却觉得此事可行。”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暗喜。要知道覃家父子当中,我最担心的就是覃易安。覃正其实是哪种比较容易揣测,好对付的人奇-书-网,但覃易安并不多话,做事也比较沉稳,既不似玉书等人刚直,又不似他父亲这般明显名利之心外露,很让人有些猜不透。

一个让人看不透猜不着的人,是最可怕的。

果然,覃正也很重视他的意见:“真的可行?”

“王上正是艰难时刻,我们自己人不出来,还有谁会出来呢?父亲若是怕声名不好,就由易安去吧。“

“不行不行,我都这把年岁了,名声不好倒也罢了,你还年轻,覃家日后就靠你了,万不可如此。还是我去吧!“

我大喜:“如此,恭喜覃大人了!”

武成南你个小样的,派给我的死任务终于完成了!

我说当时提议要抓他姥爷的时候,他咋答应得那么快,原来他根本就不想冒这得罪姥爷的风险,所以下了死命令要我来说服覃正自请。

哎,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幸好完成了。

覃正道:“兰大人热么?”

“啊,是有点热。呵呵,最近下官吃得辣椒多,内火重,很容易就热了。”

临走时,我再三吩咐:“大人是王上的姥爷,他抓谁也不敢抓您呀,所以您老人家到时候一定要态度坚决,非逼着他抓不可,要不然他是下不了手的。”

覃正此时已经当我是真正的自己人,态度也十分的热情:“兰大人小小年纪,想得真是周到!以后你要是有空,就多过来走动走动。”

“自然,那是自然的,呵呵。”

第五章 夜宴

筒子们,今天已更了两章了,这章是加更,还是那句话,大家的支持就是我无限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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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武成南便郑重颁布了严惩贪污的明文。?又或者是借此活动清除某些官员呢,还是全部清查?

但是大家心里都在暗想,不大可能是全部清查,这趟浑水可深着啦,不是那么轻易搅得动的。

可是接下来,御史台便铁面无情,大肆招摇着抓了覃正,我,黄何三人。京官一时为之震惊,各人心里原先满满的笃定已去了十之**。

想想啊,覃正,户部尚书啊,官儿够大吧,除了丞相也就是他了。而且他还是王上的姥爷,这关系够亲厚,资格也够老了吧?这样的人当朝有几人能盖过?他都能第一时间抓起来,别人还算哪根葱?

我的身份虽然没有覃正那么震动,但谁人不知我是王上的亲信啊?而黄何呢,也是紫京的京兆尹,绝对的实权人物啊。

正在大部分京官惶惶不可终日,有的甚至打算弃官暗逃时,武成南却适时下达了两道文书。一是增加官员俸禄;二是让文武官员自己去御史台特设的一个机关自送赃款,老实坦白,便可获得天恩赦免。

此令一出,官员们初时还有些疑惑,不知道朝廷此举是不是一种计谋。后来玉书他们特地安排了几个已被掌握贪污受贿罪证的官员,假装主动带头缴款,戴罪立功。别人一看这些人都没事,原先惶恐得厉害的官员,立刻生出一种见到佛光普照的心情,纷纷奔向御史台。

而御史台这个特设的机关接待人居然就是我。死玉书就是要拉我落水,说什么要我以身作则,可以更加减轻百官的顾虑。

不过他是对的。那些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官员一看我都在“戴罪立功,现身说法”,自然勇气也大了起来,毕竟我们都算“一丘之貉”嘛,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不管他们贪了多少,都好意思说出来,日后见面也没有什么好尴尬的

覃正一直待在牢中特设的“贵宾房”里,但始终不如家里舒服,他也是个吃不了苦的人,没几天就开始抗议起来,反正效果已经达到,御史台就把他放了。

黄何自然也放了,百官都有机会自首,他自然也有。事后武成南还特地招他去安抚了一番。毕竟他是唯一一个不是自愿被抓起来开刀的。

由此,这个自首的方法便从紫京到各地州县,一一推广了下去,一时间,国库前所未有的丰盈。之前明章想出来的那个借款办法,所得的数目和现在这一笔相比较,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如此一来,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明章也放下心来。他怕的是增加官员俸禄会增加朝廷负担,但现在看到这么大一笔赃款,真是触目惊心啊,增加一点俸禄如果可以防治贪污,那比什么都强啊。

听说武成南近日格外的­精­神气爽。这个全官贪污的大问题解决了,教他如何不爽快?

不过在玉书看来,有点美中不足的是,我和覃正虽然担了恶名,但实际上一两银子也没有交出来。

覃正不交是武成南特许的,毕竟这次他功劳甚大。我不交是玉书根本就查不出来,我不怕他。这一两年来我做的事,多少状纸折子弹劾我?要是查得出来,他早就把我抓起来了。

但玉书一直不死心,有点不想放弃我这“迷途的羔羊”,私下里跟我谈了几次,希望我趁此机会“痛改前非”,我愣是没鸟他。

基于此次扫贪行动的成功,连明章也生出爱才之心,来劝过我一回,不过老头儿很快就被我气得胡子翘翘地走了。不知道回到家里有没吐血?唉,可不能怪我不尊老爱幼啊,人家实在没有办法答应他嘛。

一月后,京官的自首行动结束,武成南在王宫夜宴我和覃正,玉书,明章这一­干­有功之臣。

这一日大家在席上意气风发,推盏置酒,好不高兴。

毕竟大家打了一场很漂亮的战!

酒过三巡,武成南突然饶有兴致地提议:“本王听闻兰卿善歌善曲,不如今晚让大家开开眼界?”

其实我这人不太喜欢唱歌的,倒喜欢吹吹笛子。恰好今日又没有带笛子在身边。

不过这么高兴的日子,我怎能扫大家的兴?加上方才一高兴喝得有点多,便有些酒后轻狂,­干­脆就准备自己舞剑加唱一首歌。

我在成国的时候和武成南学了一段时间剑,虽然临阵对敌是没有什么用处,今晚用来舞剑还是凑合的。

我身穿一袭白衣,站在场中,缓缓持剑,想也不想便开口唱道:

我站在烈烈风中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

四方云动

剑在手

问天下谁是英雄

……

之所以唱这首歌是因为,我觉得上面几句实在是很有气势很爽,很适合舞剑,所以想也不想就随口唱了出来。可是我的音域比较低,唱出来低了几个半拍,少了几分气势,却自成一番风格。接下来便曲调一转,深情低缓,倒是很适合我的声线:

世上有百媚千红

我独爱,爱你哪一种

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

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

……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句我唱得格外低缓深情,似乎霸王别姬的刻骨心痛,和我是如此相近。

一种从内心里散发出来的淡淡悲伤,笼罩在我的身上。我手握长剑缓缓旋转,似乎此刻这里只是我一个人的舞台,我在尽情的演绎着……自己。

突然间,脚下一绊,原本就因为醉意身子轻飘飘的,这时更是控制不住,身子斜斜往前倒去,手中的剑也往自己身上划来。

来不及喊救命,一双有力的手便已经将我拦腰抱起。

熟悉而久违的感觉,我不用看已然知道是谁。

绝美的容颜,带着几分醉意,几分痛惜,几分柔情,对我轻轻道:“兰卿……”

我们的脸隔得那样近,近得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喷在我的脸颊,其中带着他特有的气味,浓浓地几乎将我熏醉。

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那样温柔,那样熟悉,却又那样遥远,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抚摸过我的脸了。

我轻轻抬眼:“王上……”

“啪啪啪!”三声掌声将我惊醒,玉书的声音响起:“兰大人唱得好曲!”

他明明就是在提醒我们,因为在场的其他几位已经看直了眼睛。很明显的,武成南和我方才的举动十分暧昧。

我怎能忘了在场还有其他人?喝酒果然误事!我心底里一惊,酒意已醒了一半,墓地推开武成南,伏于地上:“臣,酒后无状,望王上恕罪。”

他眼眸中的光华黯然熄灭:“今日但求尽兴,无须在意小小礼仪。”

我仍然跪于地,实在不敢抬头看在座的各位:“臣已不胜酒力,请王上准臣先行告退。”

武成南转身,回座,淡淡道“也好。”

“谢王上。”我站起身来,对在座各位胡乱作了个揖:“各位继续。”

匆匆走出大殿,身后便传来一个女子幽幽的声音:“兰大人,请留步。”

第六章 师青青

我疑惑地转身,却看到了一个不愿意看到的人。

高举的琉璃宫灯下,衣袍上金丝银线织就的凤凰图案清晰可见,头上凤钗垂下的流苏,随着灯光轻轻摇曳,光影投在她明艳的面容上,时明时暗。

纵然比起一年多前,她清减了不少,但我仍然认得出来,她就是——师青青。

怎么可能是她?这里离她住的宫殿甚远呢,她如何会到了这里,。而且若真是她,又怎会用这般语气叫我?

莫非是醉得起了幻觉么?我使劲地眨了眨眼,又甩了甩头,可是她仍然那样清晰的站在那里。

那双原本十分明媚的眼眸中,此刻竟透出些寂寥。她也不等我回话,只幽幽叹了口气:“刚才那首曲子,是大人唱的么?”

不知道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我不想来惹你,你也莫要来惹我:“是。”

“唱得真好。”

“……”

她有些期盼的望着我:“大人可以唱给我听么?”

听了她以上的语言,我从惊愕变得有些抓狂。什么跟什么啊,我们是冤家,是冤家知道不?你可以跟我作对,但不可能让我唱歌给你听!

她的眼神一黯再黯,末了又轻轻一笑:“是了,大人是不会唱给我听的。因为我曾经……”

知道就好,少装模做样啰里八索的绕弯弯!我又没惹你,你想惹我的话,有种的放马过来,今日趁着酒醉,我可没有那日那么好说话!

“娘娘叫住下官到底有何事?没事我走了。”

她突然挥手屏退左右:“你们都下去等着。”

我正以为她这时候开始要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她却仍然礼貌客气得让人生疑:“大人,本宫……可以跟你说会话么?”

既然不想直接找茬,本姑娘就不奉陪了。我转身就走:“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吧?”

她在我身后轻轻说了一句话,声音虽然不大,却足够我听见,然后我便如钉子一般钉在了当场。

她说的是:“你喜欢他么?”

我心中一阵纷乱,我喜欢他么?呵呵呵……我想笑。喜欢他么?竟然有人问我,喜欢他么?

从我来到这个时空,他就是我最重要的人,最亲近的人,最不可缺少的人……不应该问我喜不喜欢他,而应该问我喜欢他到底有多深。

她低声道:“一定是喜欢的吧。他……也很喜欢你。”

这句话就算从情敌口中说出来,也仍然足于搅乱我的心绪。

师青青啊师青青,你今晚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凶狠狠的跟我作对,来骂我啊,来打我啊,为什么要这样跟我说话?这样的口气我真的很不习惯呢,我们是冤家,是情敌,请凶一点行吗?

如果是想腹黑一番,你的转变也太突然了不是?

我咳了两声:“王后娘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慢慢走近了些,明艳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一丝茫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她用没有一点恶意的眼光看着我:“我睡不着,所以一个人出来走走,听到这边有歌声,很好听,所以就过来听了。然后……就看见了你,忍不住想和你说会话。”

唉,她哪里还有当初的气势,怎么看也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到底,我的心还是有点软了,好言好语的跟她说:“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大人知道我住在哪里吗?“

“凤仪殿吧?”毒杀**王后那会我去过一次的。

“大人又可曾知道,自从大婚之夜后,王上便再也没有去过凤仪殿?那里一直冷冷清清,我……不想去那里。”

武成南……唉。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如果是真的,看她说得这么可怜兮兮的,我真的已经不恨她了。其实本来也不恨她,只是不想见到她而已。

“大人可知道,我是多么羡慕你,可以得到王上的心……而我……”她微微低头。凤钗上的流苏轻轻在面前摇动,显得那样楚楚可怜:“他现在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是么?不至于吧?以前看他对她还挺客气的啊,再说就算不喜欢她,不和她圆房也罢了,但看在师家的面上,他怎么可能如此冷淡这位王后?他……应该不会这样做才对。

莫非是因为她打我那一耳光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师青青也只是个可怜之人。

她突然抬头道:“兰大人,对不起……我真的很后悔打了你,你可以原谅我吗?”

真的想不到她会亲口向我道歉,无论她出于何意,我还摇头道:“过去的事……就算了吧,其实也没什么的,说到底,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那大人愿意去我的凤仪殿陪我说说话么?”

这么晚了,去她的凤仪殿?先不说我们还没有熟到哪个地步,再者我一个“男子”去了哪里,以后传出什么话来我可说不清。

“多谢王后厚意,可是下官不大方便去,请娘娘先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她失望地道:“那好吧……大人慢走。”

之后我回想起她当日的转变,其实有些太过突兀。但身为一个女子,对另外一个可怜的女子,总是会怀着比别人更甚的同情心。更何况……我们的心病都是来自同一个男人。

过了两天,师青青突然派人来请我去为她医病。

我很是诧异,王宫那么多太医,我现在又不是大夫了,为什么还要找我?

但人家是王后,又有那一夜的说话缘分,而且始终还客客气气的,我推托了几次,最终还是去了。

去了之后才发现她身体确实有点弱,但并未到了太医都治不好的地步,只要稍加调理就好了。

然而就是这么点小问题,她传了我几次去。而且我每次去她都很高兴,一定要和我说好一阵的话。

我想她大概一个人太过寂寞了吧。既然她都不计前嫌,我也没有那么小气,自然也就陪她说会。

也奇怪,我好歹是个“男人”她也不避嫌,莫非她已经把我当“姐妹”看待?

但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她的热情让我有点难以消化,而且因为心里头始终有块疙瘩,就算不恨她不讨厌她,甚至可以同情她,理解她,但要我们很亲近的做朋友,我觉得还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乐此不疲,非得几次来请我。

每次去她还会赐给我一些礼物,我不收她还会生气,我只得带回家去,不过也是随手丢在一边了事。

其实我真的很想告诉她:不要再这样了,如果觉得闷,有很多侍女,或者其他王公大臣的女儿,为什么就跟我这个“男人”,而且还是情敌老见面呢?

第七章 流言

朝廷近日没有什么事,玉书他们都在忙着处理整治官吏的一些收尾事务,我又没有正职,便难得清闲了一回。这几天我­干­脆呆在家里静养,哪儿也不去。

吃过中午饭后,晨雪笑吟吟地拿了一包茶叶过来:“公子,这可是钧国过来的雪顶茶哦。”

她自南郡回来之后就不去春晓院了,我也给她安置了一处宅子,不过她嫌无聊,经常会过来看看。

看着她那双灵巧修长,白皙净透的纤纤玉手,慢慢地净手,放杯,洗茶,冲茶……那一系列如行云流水般的优雅动作,真是一种享受。

她原先是春晓院的头牌清倌,茶道这门功夫自然是学得很好的。

我笑着对一旁的许邵文道:“啧啧,你看晨雪这小妮子,连沏个茶都这么好看,将来不知道哪家的公子能有这个福气娶到她。”

朝廷近日没有什么事,玉书他们都在忙着处理整治官吏的一些收尾事务,我又没有正职,便难得清闲了一回。这几天我­干­脆呆在家里静养,哪儿也不去。

吃过中午饭后,晨雪笑吟吟地拿了一包茶叶过来:“公子,这可是钧国过来的雪顶茶哦。”

她自南郡回来之后就不去春晓院了,我也给她安置了一处宅子,不过她嫌无聊,经常会过来看看。

看着她那双灵巧修长,白皙净透的纤纤玉手,慢慢地净手,放杯,洗茶,冲茶……那一系列如行云流水般的优雅动作,真是一种享受。

她原先是春晓院的头牌清倌,茶道这门功夫自然是学得很好的。

我笑着对一旁的许邵文道:“啧啧,你看晨雪这小妮子,连沏个茶都这么好看,将来不知道哪家的公子能有这个福气娶到她。”

晨雪居然会脸红,她连嗔带娇地瞥了我一眼:“公子休要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呢。邵文,你说是不是?“

许邵文笑呵呵道:“那是自然的。”

我打趣道:“其实邵文也长得很好啊,要我说你们两个若是配成一对,哎呀……”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两个的集体抗议

晨雪佯怒道:“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胡说八道!”

许邵文也开始扮天真,扑过来往我身边一腻,抱住我的袖子,眨巴着一双好看的凤眼,很“纯洁无辜”的看着我:“人家心里只有你嘛。”

晨雪瞪了他一眼:“你少在那装­肉­麻了,真不知道害臊!”

许邵文也回敬了她一个白眼:“就许你喜欢公子,我难道就喜欢不得?”

"我才没有!”晨雪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子:“再说了……你,你是男人,怎么可以……”

她说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东西。

许邵文却仍然厚着脸皮道:“男人怎么了,男人就不能喜欢大人么?”

我啼笑皆非,这两个家伙到了一起就没个安生的时候,放一起就掐架。

不过我还是板起脸来,推了推许邵文:“坐好点。再这样拉拉扯扯的,传出去别人就更加信以为真了。大人我一世清誉都被你害了知道吗?居然说我把你抢回来作男宠,哼!”

许邵文不服气道:“人家那是羡慕你,象我这么好看的人,哪里找去?”

我­干­脆敲了他一下:“自恋狂!听说你最近都在读书,也不改改死­性­!就你这样,以后娶不到老婆了!”

晨雪见我偏帮着她,也很高兴:“没错,你以为公子真的会喜欢男人么?”

许邵文立刻就Сhā上一句:“你以为公子真的会喜欢女人么?”

这两人,都争的什么话题啊?我揉了揉太阳|­茓­,幸好苏木上学去了,要不然这里更加热闹。

没想到两人还真的拗上了。晨雪气急道:“公子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他怎么可能喜欢女人?“

………

两人争了半天,晨雪咬着嘴­唇­看着我:“公子,你说啊,你不喜欢男人对不对?”

唉,她这个问题我还真不好回答。我是女子,有着正常的­性­取向,自然是喜欢男人的。可是我现在是“男子”身份,教我怎么说得出口?

许邵文马上抬杠了:“你看你看,大人都不回答你,那就是喜欢男人罗。”

“你胡说!”晨雪的脸都气红了,她的脾气也上来了,硬是要我给个说法:“公子你说啊,你不可能是喜欢男人的哪种变态是吗?”

啊,还变态啊?那我真的更加不敢承认了。

我为难地道:“你们换个话题玩行么?”

没想到晨雪居然有点受伤的表情:“公子不回答我,莫非外面的传言是真的,他们说公子……”

“说什么?”

许邵文不知羞耻地叫道:“还不是说你迷上我了!”

呵呵,这个传言倒是很老套了。

“不,不是……他们说公子……说公子……”

正说着话,门房突然传话来,说黄何请我去云乡楼吃饭。

这个黄何,自从我们有了一起“坐牢”的“患难之交”后,他就跟我走得更近了,时不时邀请我喝茶饮酒。通常我也不推辞,就我现在这样的名声,也只能跟着他这种人聚成类了。再说多跟他们熟悉也不错啊,可以听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而且这家伙确实很会吃喝玩乐,每次带我去的地方都是好地方,这云乡楼,大概也差不离了。

想到这里,我也没有注意晨雪刚刚的话,兴冲冲地起身:“好,请传给黄大人知道,我即刻就到。”

晨雪看自己辛苦泡的茶又没有人喝了,恼怒地坐在一边。许邵文还逗她:“别难过啊,还有我喝不是?”

“走开!”

到了云乡楼,没想到倒是我赶得急了,黄何还没有到呢。不过他已经事先预定了雅间,掌柜的知道我是来找黄大人的,便带我先到雅间里喝茶等他。

一个人静坐,隔壁说话的声音分外清晰。

我听到有人说:“大家可知道这两天紫京最震惊人的消息么?”

“是什么?”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也竖起耳朵。紫京这两天有什么震惊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虽说我这两天都呆在家里,可也不至于这这么闭塞吧?

那人继续说:“呵呵,看来你们几个很是孤陋寡闻了。我现在说出来,你们可给我仔细听着,小心别掉了耳朵!”

“我们几个刚从外游玩回来,哪里会知道?快说快说!”

那人煞有其事地道“你们知道吗,听说当今……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所以连那位……都被他一直冷落着呢。”

他中间低下去的几个字我无论如何也听不到。不过这种事也没有什么稀奇。大酉虽然不喜男风,但时不时还有这种事情出现。

但听起来另外那几个人真的很震惊。

“啊?”

“不会吧?”

前先那爆料的男子又道:“当然是真的!那紫金奉国大夫兰尹,为什么年纪轻轻,无功无劳就封那么大的官?还不是因为他就是……”

什么?他们在说我,那刚才说的那个人是……不象是说许邵文。

隔壁的话还在继续:“这可不是胡说的,有根有据的。居说他们曾经被当场……再说了,他手上戴的那手链可不是一般东西啊,那是明德王后生前常年佩戴着的心爱之物,这东西都能赏给了他,可见他有多受宠爱?”

碧血……原来是武成南的生母明德王后生前的东西?难怪有些老臣看到我这款手链时的目光有点……

我脑中轰地一声,手里的茶杯应声而落,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原来他们说的是我和……武成南。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

去年的那件事早已经过去,至今都没有一丝风声出来……难道是前几天晚上的夜宴上……不,不对,当时在场的都是武成南的亲信,怎么可能将这种没有真凭实据的事传出去呢?就算是有真凭实据他们也是应该帮着隐瞒的人才对。

我头脑中一阵混乱。

混乱的同时,也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事出得蹊跷。

第八章 ­阴­谋的先兆

正在这时,黄何却带着几个同僚说说笑笑进来了。

他见到我忙赔罪道:“下官失礼,让兰大人久等了。这不,路上遇到几个同僚,便说了会话,­干­脆一起来了。”

我强自镇定,和他们敷衍客套了几句。黄何又道:“兰大人面­色­似乎不太好,莫非是不舒服么?”

我摇头:“没事没事,这两日有点小风寒。”

不多时伙计已经将酒菜上了,各人都赞不绝口,唯有我食不知味。

如果真的如隔壁那人所说,我和武成南的流言已经在紫京流传开了的话,我倒没什么好怕,反正我一向就有荒­淫­的声名在外。但这件事对武成南却影响极坏。因为在大酉,好男风不是件光彩的事,就算有君王偶尔为之,也必是暗地行事,遮人耳目的。象这样到处流传开来的,必定会闹得沸沸扬扬,给民众留下一个荒­淫­君主的形象。

武成南继位不过两年,前方战事不断,钱粮紧缺,前朝旧弊重重,各种为民生计的大事自然也来不及推广开来。但这下可好,新君继位后,未做出什么利国利民的政绩,反而闹出个男风之事,教大酉千万子民如何去想?

民心啊,武成南一向最重视的民心。

黄何见我怔怔出神,叫了一声:“兰大人?”

我回过神来,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以后还请大人在王上面前替下官多多美言才是。”

其他几人也一起附和。我狐疑地看着他们,莫非他们是因为听到了那个流言,才这样说的么?

“大家多礼了。我并无实职,在王上面前如何说得上话?”

黄何笑道:“兰大人谦虚了,总之大人有心就行了。”

他说完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拿出一个首饰盒大小的­精­致雕花檀木盒子,放在我面前:“这是下官无意间看到的一个小玩意,虽然不值钱,却十分新奇,所以想送与大人,还望大人笑纳。”

我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颗熠熠生辉的夜明珠。

好一个不值钱的玩意!

他们似乎商量好了一般,其他几位也纷纷拿出礼盒,均是­精­巧携带方便的。我也不再打开盒子看了,便一一收下。没什么可看的,想必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吧。

这些贪官有钱送贵重的礼物,看来他们在御史台交出的赃款不过是一部分而已。这等贪官的钱,不收白不收,我擅长的就是黑吃黑。

要在往日,我黑到了这许多贵重东西,必定是喜欢的。不过今日我一想起那流言,便有些提不起­精­神。

后来实在撑不住,­干­脆告辞了。“各位大人,本官突然头痛得厉害,大概是风寒未净的缘故吧。本官要先行告辞了,各位忙用。”

他们见我脸­色­确实不怎么好,也没有挽留。

我匆匆回到府上,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几个仆从来问,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传言。

谁知他们你看我我看你,吞吞吐吐地道:“没,没听见什么啊。”

还没什么,没什么用得着这么心虚吗?我心情本来就不好,此时更加恼怒,一拍桌子:“快点如实说来,若有隐瞒,我便打断你们的腿!”

几个仆从吓得急忙跪下了:“大人息怒,不是小人们不说,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几人脸上都露出害怕的表情,我又拍了一下桌子,其中一人才大着胆子道“小人们这两日是……是听到一些……可是子夜大人他……他说过,不许我们嚼舌头,否则,否则……”

我再次怒道:‘你们怕子夜,难道就不怕我么?“

“你们几个先出去吧。”一个冷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抬头一看,正是子夜。

仆从走后,我愠怒地道:“为什么不让人告诉我?”

他走进来,在我身边坐下,声音轻淡:“告诉你,也不过让你着急而已。”

“那不告诉我,难道就有用了吗?”

他并没有被我的愠怒感染,仍然语声平静无波地道:“此事来得突然迅猛,想来是有人在故意散布消息。我已经派人在查访,但还未查出什么结果,所以让府中人不要乱说。在没有结果之前,我不想你担心。”

原来如此。

子夜,他做什么都始终是为我着想的。

我为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惭愧:“子夜……。”

正想要说点什么,宫中却有人传召,说师青青病急,要我即刻进宫。我本来很不愿意去,但来人说此次非同一般,要我非去不可。我无可奈何只好去了。

这回师青青却不是骗我的,她看样子确实病得不轻,面­色­蜡黄,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冒出来。我去的时候还有其他几位太医在场,但是他们也正措手无策。

这病十分诡异,我查看了一番,也没找出根本原因,不过我给她施针过后,似乎好多了。

这么一折腾,便到了晚上,待师青青昏昏睡去,我正要告辞,没想到武成南却派人来传召我。

我一边往武成南殿中走,一边想:武成南这么晚了召见我,莫非他也知道了关于我们的传言么?但如果是这样,不是更应该避嫌吗?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召见我?

我刚走出来没几步,不想师青青的一名侍女便追了上来。她手上拿着一个厚重的盒子,与我见礼后道:“兰大人,娘娘特命奴婢将这物事送与大人,以表谢意。”

她说罢递上那个盒子:“大人打开看看是甚么罢。”

我打开一看,这么厚重的盒子里面装的却是一枚小小的板指。只不过这板指确实很好看,绛紫的眼­色­很特别,摸上去手感也十分细腻温润,但一时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我因急着见武成南,也没有多想,便道:“好吧,替我多谢你家娘娘。”

那侍女又道:“大人去见王上,带着这盒子也太过笨重,不如大人­干­脆戴上了板指,奴婢就把这盒子拿去了。”

我想想也是,为这么点东西还带那么大盒子,真正累赘。便取了板指道:“如此甚好。”

那侍女欢喜而去,我却没有戴上板指,只是揣在了怀里。师青青的东西我向来就觉得别扭,怎会戴在手上?

我匆匆来到武成南殿中,却得知他正在沐浴更衣。

这就奇了,他传得我这么急,自己却在沐浴更衣。

不过我也只能­干­等着。

等他终于出来的时候,见到我却有些吃惊:“兰卿为何在此?”

我更加吃惊:“不是王上召我来的么?”

第九章 君王为谁不早朝

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不过我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到了其他地方。

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几缕湿发顺着绝美的面容垂到脖子上,自然地微微弯曲着,发梢的水顺着弯弯曲曲地流下来,慢慢流过他的脖颈,锁骨,还有衣下的胸膛……很香艳,很……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一股带着微微甜意的香气渐渐扩散在空气里,不知道是不是他沐浴后散发出来的香气,闻在鼻子里,全身似乎渐渐在酥软。

那样的锁骨……很想让人舔一舔……

该死的,我在想什么?

我强敛心神,收回心猿意马,不自主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大概是他们弄错了吧。”

他看着我的嘴­唇­,似乎再也挪不开目光了,口里也不知所谓的说了一声:“哦。”

那种眼光……有些迷离,有些痴,还有些暧昧。

晕死,这么能用这种眼光看着我?这分明就是一种……挑逗。他不会以为根本就没有人传召我,是我自己上门来要……该死的,我要赶快逃离这种暧昧的场合比较好。

“微臣,先行告退。”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飘忽。站起身来,又发觉头有些晕。

明明没有喝醉,我却感觉到酒醉后的哪种微醺。

整个人似乎有点不属于自己,也分不清大殿的门在哪儿,脚步歪歪斜斜地,不知道在往哪里走。

一只炙热而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臂。一个蛊惑而动人的声音,因为压抑而微微沙哑:“兰卿……”

“微臣……微臣要告退……唔。”

是他的­唇­,比任何时候都要热烫,那­唇­舌间的肆意掠夺,比任何时候都要激烈,鼻端急促的呼吸,带着浓浓的**。

无法拒绝,不能拒绝。

滑落的衣衫……颤抖的手……紧贴的肌肤……世界已经不复存在,一切的一切都被熔化…………

次日,等待上朝的群臣在大殿外等候,可是一直等到上朝的时刻都过了快半个时辰,武成南还是没有出现

而且十分诡异的是,居然也没有使官出来解释一下原因。王上既然没说不上朝,大臣们就不能走,只能一直等着。有的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了。

好不容易又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群臣的腿都快站麻了,终于等来了一个脚步慌张,神­色­不定的宫人:“各位大人,王,王上今日不,不能上朝了。”

明章皱着眉头问:“王上今日为何不能上朝?”

宫人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奴婢不知……”

“王上莫非病了?”

“没……”

“我要见王上!”

“大人万万不可!”

“为什么?”

“总之……就是不可。”

宫人生怕大臣们再问他问题,一溜烟地走了。说走,其实比跑还快。

朝臣们十分郁闷地各自散了,明章却举步往内殿去了。后面几位重臣,比如玉书,周辛等人踌躇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他们实在有些想不通,依照武成南的沉稳个­性­,怎么可能如此诡异的不上朝不解释?这让他们开始担心起来。

可惜一­干­人却被拦在了武成南的寝宫门外。守门的宫人硬是不说理由,但一个个慌里慌张的,明显的神­色­不对,这使大家更加起疑了。

明章身为老臣重臣,这时候拿出了他的威望:“你们不给我说清楚,本相今天就非进去不可,看你们谁敢拦我!”

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又出来了一个管事的宫人,他倒是看起来很沉着,对各位大臣很客气地行了个礼:“各位大人请见谅,王上现在实在不方便见你们,还请各位大人先回去吧。”

“不方便?为什么?”

“没有王上的话,我们不回去!”

“王上到底怎么了?”

大臣们此刻甚至有点担心,会不会有人劫持了王上,或者是控制了他……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反常呢?虽然这种可能姓很小很小,可是万一呢?

管事被逼急了,不由得抬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干­笑了几声:“大人们不用着急,王上只是在……睡觉。”

什么?睡觉?

就因为睡觉连朝也不上了?就因为睡觉连大臣们也不见了?不管怎么说,这个答案都让在座的大臣们无法满意。

这位管事让大臣们逼得又擦了几把汗,道:“王上……昨夜……突发风寒,一早太医院已经看过,说是不能见风,不能见人。“

若真是这样,为何一早不说?他此刻说出来却没人肯信:

“那我们也要进去请安,听听王上的声音总可以吧?”

“这……也不行。”

“为什么?”

最后这管事的宫人实在顶不住了,­干­脆一副豁出去的神情“这,这……若是有人在里面伺候王上……大人们教奴才怎么去跟王上说啊?”

大臣们尴尬地互相望望:“这……”

**一刻值千金,君王因此不早朝?

明章紧皱眉头:“就算他年少好……也没有一直不出来说话的道理!”

正在此时,突然有人传报:“王后娘娘驾到——”

几个大臣再次对望了一眼。武成南因为国事繁忙,暂时没有其他妃嫔,只有王后一人,但王后此刻却在外面……那里面的人……莫非是临时临幸的侍女什么的?

师青青带着一众侍女,端庄大方地缓步走来,那管事宫人见了她,原先还算镇定的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了,跪在地上连声音都变了调:“奴才叩,叩见娘娘。

各位大臣与师青青见了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各位大人都是来见王上的吗?”

“啊……是..”

“那为何不进去?”

“这……”

师青青转脸看着地上的管事宫人:“听闻王上今日并未早朝,可是病了么?”

“……”

“本宫要进去看看王上。”

“这个……不行啊……”

“为何不行,我是他的王后,进去并无不妥吧?”

没错,就算武成南此刻和侍女在一起被发现了,大不了就是给那侍女一个名号而已,从来君王多妻妾,这本来也没有什么。

这么一想,大臣们倒是希望师青青进去看了。毕竟今天这事太过反常,确定武成南无大碍才是最紧要的事.

那管事的宫人还不肯让开,师青青面上一冷,怒道:“让开,让本宫进去!”

管事宫人知道这下挡不住了,只好无奈地道。“那,请娘娘一人进去吧。”

师青青想了想,应允了:“好,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那管事宫人望着她走进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进去不久,明章他们就听到了她的惊叫声:“啊!“

一­干­大臣的心又提了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多时,只见师青青踉跄走出,身形不稳,两边的侍女急忙扶住了。

明章迎上去,心急万分地道:“王上他怎么了?”

师青青一脸悲绝,两眼含泪:“他,他好得很!”

说完这话,她便拂袖而去了。

一­干­大臣很是疑惑,师青青到底看到了什么?莫非真是王上和侍女……不过不管怎么说,总算知道了王上没事的消息,就算他偶尔荒唐了一回,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于是大臣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天下午,他们就得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王上今日之所以没有上朝,的确是因为他贪图**帐暖不肯起床,但那人却不是什么侍女,而是当朝三品大员,紫金奉国大夫兰尹。

虽然消息来得太过惊人,但今早的反常情形很多人都历历在目,这让大家不得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第十章 瑃药

这章迟了点,抱歉。不过晚上还是另有一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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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哦,浑身酸痛,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眼皮也重得打不开。

莫非我昨天锻炼身体了?唉,就知道我这破身体太弱,有时候锻炼得太厉害了也不行。不过话说,今天的酸痛似乎有点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说不清楚。

莫非是,锻炼后又吹了风,风邪入内,感冒了?

嗯,果然象是感冒了呢,口好­干­,好渴,似乎有点脱水一般。我努力打开重重的眼皮,想要找杯水喝。

一边抬眼皮,一边想要坐起身来,可是手软绵绵的也没有什么力气,努力了半天才勉强撑了起来。

可是好不容易抬起身,腰间就被一只手揽了回去,然后“呼”一下,我又躺了回去,而且是……躺在某个人的怀里,光滑的肌肤紧紧贴在我背上,炙热的体温阵阵传送入我的体里……这样真实的触感,似乎……我们都没有穿衣服。

我打脑中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心脏开始乱跳起来,这,这……是什么状况?难道我……

“兰卿——”一个低低的慵懒的十分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彻底将我脑中的空白绞碎,一个个纷乱的并不连贯的画面飞也似的从脑中闪过,每一个画面都充满了香艳火热……

正纷乱间,抱在腰间的手开始四处游走……该死的!我急忙抓住了那只手,羞得无地自容。

背后的身躯有些不安地躁动着,最后­干­脆就势压过来,整个人重重地压在了我背上,压得我原本就没有什么力气的身躯,一动也动不了。这时候那两只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还有那热烫的吻一个个落在背上,象触电一般,每一下都让我忍不住微微颤抖。

室内温度正急剧上升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宫人小心翼翼的声音:“王,王上……可,可否起……”

我听到武成南懒懒的声音里带着些不快:“滚,别打扰本王。”

“是,奴才该死。”外面那宫人挨了骂,似乎退了出去。

我的心却飕飕的冷却下来。

宫人来问是否该起床,难道我们已经睡过了时辰?如果误了早朝……先不管昨晚我们是怎样在一起的,要是他真的没有早朝,那这件事可大了!

我也来不及想太多,用力挣扎道:“王上……该起来了!”

他却不听,又将我翻转过来。我羞得急忙闭上眼睛不敢正眼看他,他却一个­唇­覆盖了下来,整个身子又压在了我身上……该死的该死的……这可和背后的亲密接触不一样……

我又羞又急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他推了出去。

“噗通”一声,他连被子一起卷走,落在了床下。

要是有人知道大酉的国君被人推到了床下……啧啧,可是好大一条新闻啊。

不过管他的……我先管自己。

我看见自己浑身一丝不挂地­祼­露在空荡荡地空气里,一丝凉意让我的头脑更加清醒了些。我左右看看,既找不到被子又找不到衣服,羞得急忙抓了床边垂下的紫幔胡乱围在身上。

抬眼不经意的一扫,床单上一朵桃花溅开般的鲜红血迹分外夺目,还有浑身那异样的酸痛,都无不在提醒着我,昨晚我们已经……

我深深低着头,裹在幔布里,恨不得就这样变成一只茧。这让我如何面对他啊,昨晚,昨晚……我们……该死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我在煎熬的心情中等了半天,他也没有从地上爬起来,最后我忍不住移过去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又睡着了。

他熟睡的样子真是好看……原本如玉的面颊透着些不正常的绯红,还有那紧合的眼睑,微微颤动的睫毛……修长的手臂,­祼­露的上半身那优美流畅而不失强健的线条……看到这里,我的心跳急促了起来。

该死的,在想些什么?还不趁他睡着了赶快出宫去?免得待会面对面的尴尬。

想到此处,我赶紧收回好­色­的眼光,手忙脚乱的开始找衣服。眼看着我们两个的衣服在寝宫里被丢得东一件,西一件的凌乱场面,我的面又火辣辣地红了起来。

昨晚一定很……吧。

不过我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记得昨晚宫人来传话,说武成南要见我,结果我过来他却说并无此事,然后我明明是告退了的,后来的事虽然不太记得了,但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呢?

可是,现在我没有心思想这些。

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吸取上次衣冠不整的经验,还特意找了个镜子照了照,看着自己脸­色­绯红,眉眼含春的样子,,又羞得无地自容了。

收敛心神,再次整了整衣服,又抬手正了正头冠,就要走出去……唉,不知道外面的侍女宫人们会用怎样的眼光看我。罢了,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先回去再说,这会我实在没有勇气面对武成南。

由于身上的酸痛,我用极度不自然的姿势走到了门口,又回头看了看地上的武成南。看到他还有半个身子­祼­露在外面,想了想,还是退回去帮他盖好了被子。要不然这副样子让宫人们看了也是很笑话人的呢。

不过很奇怪……他身上的肌肤为什么也全是绯红的呢?如果说刚才有些激动,脸上有这种颜­色­比较正常的话,可也不该全身都是这样啊。

出于一个大夫的职业习惯,我还是轻脚轻手的拿起他的手腕,替他把了把脉搏。

我的手指刚一搭上去,就惊得弹开了。他的脉搏跳得如此急促,比正常人快了不知道多少!这绝对不是正常的,一个人熟睡时候的脉搏应该是一天中最为沉缓的!

我再仔细观察了他的面相,脸上还是透着绯红的,但眉角的青筋却异乎寻常的鼓起,清晰可见!他平日脸上从来没有青筋出现!

我再用力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他的舌头竟然是紫­色­的!

大概我的动作有点用力,这时候他被我弄醒了,张开眼睛,眼神迷离,瞳孔虚张:“兰卿——”

我的身体软软的跌坐在地上。看他现在这副样子,毫无疑问的,他中了瑃药了!

那我呢?昨晚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留在这里,而且记忆里也只有片断的画面?

我举起颤抖的手指,搭上自己的脉搏,跳得也很快,应该也是中了药罢,要不然昨晚怎么可能……不过相比起武成南来说好多了,再加上我目前神智清醒,大概药效已经消退得七七八八了。

对于我们两个的差异,我一点也不奇怪,我向来对毒药迷|药之类的都有些抵抗力,比他早清醒也是正常的。

不过,昨晚如果真的有人对我们下了瑃药的话,应该一早就消退了才对,瑃药的药效不可能持续那么久,除非……有人中间多次下了瑃药。

是谁?为什么要对我们下瑃药,而且为什么要持续的下药?

我想起刚才来询问的宫人,心中一惊,此刻也顾不上难堪了,叫了一声:“来人!”

第十一章 就是想要你

殿外立刻有人应道:“奴才在!”一名宫人便马上进来了。

一头黑线,原来殿外一直都有人啊?那这里的动静不是都能听得见?算了,不想这些了。

只是武成南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宜让人看到。我一声断喝:“站住!”

“是,大……”对方急忙停住脚步,跪在原地,不敢抬头看我。而且他大概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这个时候的确很尴尬。

但我只能冷静:“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大……已经午时三刻了。”

什么,午时三刻?天啦,我们到底睡了多久?那么早朝也一定是不可能上的了。该死的!

“兰卿——”身后又响起武成南­性­感而慵懒的声音。

我再次黑线,忙一挥手:“先下去吧。”

“是。”宫人低头退下,绝不敢多听多看。

我在原地呆了片刻,拿出一颗备用的万能解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便塞进了武成南的嘴巴。然后再找出昨晚带去给师青青针灸的银针,准备往他身上几处清脑明神的|­茓­位扎去。

现在只能先让武成南清醒了,然后再作打算。

可惜他十分不老实,不好好让我施针,最后­干­脆一下子抱住了我。为了让他不乱动,我只好由着他抱着,然后手绕到他背后扎针。

尖尖的针头Сhā入紧实光滑的肌肤,他抖了一下,轻轻哼了一声:“嗯。”便没有再动了。我抽起针身,捻传提刺了几下,再用手弹动针身,如此反复了几次,然后再拿出来,另下一针。

背上施针完毕后,我抓住他的下巴定住,直接在他人中上进了一针。

渐渐地,他身上的绯红在消退,迷离的眼神也开始转向清明。

我拔出最后一针,他已经彻底清醒。

他疑惑地看着我:“兰卿?”

知道他清醒了,反倒不敢多看他。我站起身来背对着他站着,尴尬无比地道:“还请王上穿上衣服,微臣有事要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低低“啊“了一声。然后身后传来衣衫抖动的簌簌声,即便看不到,我的脸还是忍不住要发烫。

不久,他似乎穿好了衣服:“兰卿为何来得如此早?”

“殿下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

“本王刚刚醒,自然……”

“王上,现在已经午时三刻了。”

“怎么可能。”

算了,不想拖拖拉拉地绕弯子,反正都要说的,尴尬也是免不了的。我咬了咬牙,尽量冷着声音来掩饰自己:“王上,现在的确已经午时三刻了。而且,昨晚我也没有离开过这里。”

“兰卿?”

“我们被人下了……瑃药。”

“……”背后的人立刻闭嘴沉默了。

是啊,很震撼的消息,好好消化吧。

其实我心里头也是很混乱的,不知道他听了是什么感想。

一时刻,寝宫内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见。我僵直着身体站在那里,实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要做些什么。

直到他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点委曲。但还是勉强接了他的话:“我也不知道,只是,只是早上醒来……”

他朝门外道:“来人!”

这回来的是管事宫人,大概我们这里有了动静后,立刻就有人去禀报了他:“王上,王上您终于醒了?”

武成南的声音如同冰刀一般,冰寒彻骨:“早朝的时候,为何不叫醒本王?”

管事宫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冰寒,身体一颤,深深伏于地,声音里也带上了颤音:“是,老奴该死。但奴才派人叫了几次,都,都被王上您……骂了出来。”

他这话并没有说谎,最后一次还是我亲耳听到的。

武成南没有再追究这件事,而是一字一句道::“传我口谕,让御林军包围寝宫。没有我的命令,就是一只蚊子也不准飞出去!”

“是,王上。”

“另外,从昨日到现在,只要是进出过龙泉殿的人,不管是哪个宫里的人,全部给我抓起来!”

“是,但……奴才该死,早上王后来过。”

“该死,为什么不拦住她?”

“王上当时还没醒,奴才,奴才拦不住她啊。”

“除了她还有谁?”

“还有明相大人等一­干­大臣过来要见王上,但是被奴才拦下了。”

“该死的!”武成南手上的骨头握得咯咯响了两声:“先不要惊动王后。”

“是,请问王上还有何吩咐?”

“就这些,快去!”

“是!”管事宫人也知道事态严重,噔噔噔地急步去了。

是啊,该抓人查人了,这里没我什么事了,我该走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生出丝丝地凉意,怎么也驱赶不走。

我也不看他,只是原地一礼道:“微臣告退。”

他口气柔和了下来,用词酌句间似乎有点犹豫:“兰卿,你……没事吧?”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才心底的凉意,突然化作无限的委曲,甚至还生出些恼怒,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刺耳:“我能有什么事?反正只是中了药而已,反正我也是……无所谓的。倒是王上自己,好好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他不接我的话,温柔的双臂却突然从身后抱住了我,他的声音低低道:“兰卿,对不起。”

我咬牙,突然要掉下泪来,但终究还是没有:“没什么可对不起的。”

他再次低声道:“你……很痛吧?”

脸上“唰”的一下立刻烫了起来,要是有镜子的话,我估计可以看到自己此刻已经变成关公脸了。

恼恨也罢,委曲也罢,一股脑儿的全都转化成了说不出来的尴尬羞惭,一时刻竟然说不出话来。

我窘了好半天,才挣挣身子,恼道:“王上何必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还是想想怎么查……”

他的手却箍得更加紧了,我的背紧紧贴在他的怀里,说不出来的温暖。

他温柔的声音喃喃道:“不管下药的人是谁,有什么企图。但本王出于私心,却要多谢他。”

“因为就算没有他,本王也已经不想再忍耐……我想要你是我的,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你怪我不守信诺也好,骂我卑鄙也好,总之我……就是想要.!”

第十二章 薰香

听到他这样的语言,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这样想,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一直以来我都想要坚持自己的原则,但是心底里,又何尝没有想过不顾一切呢?

无论如何,就算这件事要留下许多的恶名,许多不良后果,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也……绝不会后悔。

殿外传来脚步声,是伺候武成南洗漱的宫人到了,而且还十分识趣地准备了我的洗漱用具。

武成南松开我,我站在原地稍微尴尬。但宫人们一个个训练有素,绝对不是多口多舌多事的人,除了有些紧张,他们并没有其他的情绪表现出来。

也罢,都已经如此了,何必扭捏?想到这里,我倒也慢慢自然了起来。

待洗漱完毕,宫人又送来了膳食,我本来没有心思吃,但武成南却不急不缓地坐下了:“就算天大的事,也总是要吃饭的。”

看来他比我镇定多了,我只好跟着入席。他主动夹了块­肉­给我:“你身体本来就不甚好,而且又……体力消耗过大,要多吃点。”

脸上又忍不住红了起来,这个家伙真的好没脸皮,老是说这些让人难堪的话。

不理他,不看他,自己红着脸低着头猛扒饭。扒啊扒,他不停地给我夹菜,我不停地扒,但直到最后也不知道嘴里都塞了些什么进去。

吃完了,终于开始办正事了。

首先,我们决定从昨天传召我过来的宫人开始。

武成南召来了管事宫人:“昨晚是谁过去凤仪殿传旨给兰大人的?”

管事宫人惊讶道:“并无此事。”

果然不出所料,­阴­谋从那一刻已经开始。

武成南再吩咐所有龙泉殿的宫人,排成队从我眼前一一走过,让我辨认。我看着那些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虽然有些眼花缭乱,却可以确定没有一个是昨晚那宫人。虽说当时我很忙所以没有认真留意那宫人的模样,但人站在面前还是认得出的。

他又命其他殿里所有宫人在我面前走了一遭,但我还是摇头,没有。。

最后连染病在床的两个宫人都被架过来来看了,仍然不是。那个宫人就象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又凭空消失了

武成南沉吟半刻,问管事宫人道:“这两日可有突然亡毙的宫人?”

管事宫人答道:“禀王上,也没有。”

这就奇了。

我低头沉吟。如今只有两个可能:一、管事宫人说谎,昨晚传旨的宫人被他藏匿了起来;二、那人是假扮的宫人。而且极有可能是宫外潜入的。

如果是宫外潜入的,必须要经过御林军这一关。御林军……如果中间有人串通好了的话,也是可能通过的。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并不能肯定。

看我一直摇头,武成南的面­色­也不由得更加冷肃。他挥手让所有宫人都退了下去,连管事宫人也下去在外面候着,只留下近身伺候的几名宫人。

武成南冷冷道:“昨晚本王更衣沐浴后,都是谁在伺候?”

“是,是奴才们。”

其中两名宫人吓得簌簌发抖,站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要问他们的罪。这两名宫人我认识,一个叫小德子,一个叫阿卢,年纪都不大,不过十六七岁,平日里都是十分乖巧懂事的,跟在武成南身边也有一两年了。

我担心他们太过紧张,反而什么都想不起,温言安抚道:“两位不必害怕,王上只是问些话而已。”

两名宫人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胆子也大了些,腿也不怎么抖了:“王上只管问就是,只要是奴才知道的,丝毫不敢隐瞒。”

武成南冷冷道:“从昨晚到现在,你们一直都守在龙泉殿外?”

“禀王上,奴才们不敢偷懒,昨晚一直守在外面寸步未离,直到早上,当值的时间到了,才交给小允子他们两个。“

“期间一步也没有走开?”

“有去过两次小解,但都有另外一人守着。”

“没有一刻合过眼?“

“奴才们绝对不敢。“

“中间可有其他人进过寝宫?“

“除了我们两个,便只有……王后娘娘。”

又传了外殿的宫人,也证实了这两名宫人没有说谎。

师青青……她昨晚明明不是病得很沉的样子么?怎么还有空过来看我们?

不过我们昨晚就已经中了瑃药,当时她并不在场的。从这点上来看,倒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最后的疑点似乎只有眼前这两个宫人了。但我认为通常玩­阴­谋的人都不会那么笨,让自己成为最重点的嫌疑人物。

有些时候,也可以假手于他人的。

我想了想,问道:“今日你们可有打扫过王上的寝宫?”

两名宫人答道:“因为王上还在睡觉,所以……奴才们不敢打扰,就没有打扫。”

嗯,如此甚好。

我在殿内仔细查看,也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粉末灰烬。若是没有打扫,殿内很有可能留下这些痕迹才对。

最后我的目光留在已经燃尽的薰香上面:“昨晚是谁点的薰香?”

小德子站出来道:“是奴才。”

“可是往日常用的薰香?”

“禀大人,昨晚的薰香是新近配制的方子,前几日王上一直都有用。”

哦?前几日一直都有用,但都没有事,看来也不是这薰香的问题。但是新方子……为防万一,我还是让他们拿了同样的薰香给我。

我拿起来一闻,脸­色­就有点变了。我深知药理,在成国的时候也曾制过瑃药,各种瑃药的材料,我比谁都清楚。

这个薰香……若是单独使用的确是没有问题的,但若与某些药物的气味混杂起来,它便是上佳的瑃药!

武成南见我面­色­变了,道:“莫非是这薰香的问题?”

我微微点头:“有这种可能。”

他立刻派人查询这批薰香的出处,原来却是一个专门替王宫研制薰香的官家香坊出来的。

武成南立刻便派人去查问。

香枋离王宫很近,大概半个时辰后便查清楚了。原来一个月前,香枋管事的一个朋友给了他新薰香的方子。这位管事试着研制了,又让人试用过了确实没有问题,而且可以使人睡得根好,他便放心送到宫里来了。香枋时常有新薰香出现,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宫里也试着用了几天,期间武成南确实睡得比平日安稳,他们才继续用的。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并没有什么蹊跷,但唯一让人奇怪的是,那名贡献新方子的人却失踪了。

而且几天前已经失踪,香枋管事曾经想找他有点事,但一直没有找到。

看来,这中间果然是问题的。

第十三章 意外军情

可是,若真的是薰香的问题,那么另外一种用来混合的药物呢?又是怎样进来的?

小德子和阿卢,仍然还是重点嫌疑人。

管事宫人很快就去检查了这两人的房间,结果居然在小德子床底下的隐蔽处找到了一瓶瑃药。

当管事宫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把那瓶子交给我的时候,我心里突然很想笑。栽赃嫁祸,如此无聊的把戏居然也用上了。如果我起初还对小德子有怀疑的话,那么此刻我已经完全不怀疑他了。

可是小德子却笑不出,其他人也笑不出。这里是王宫,就算栽赃嫁祸,只要没有找到真正的元凶,那么就算上头的人都认为他是被栽赃嫁祸的,他也必须得死。因为王宫的威严,有时候比找到真凶更加重要。

可怜的小德子。

不过事已至此,暂时也查不出什么眉目,唯有将错就错,将小德子收监。

小德子小脸苍白,用力在地上磕头,额头磕得满是鲜血:“王上,王上,不是奴才啊,真的不是我啊!”

武成南面无表情,让人把哭喊着的小德子带了下去。今天的调查到这里大概就只能告一段落了。

这一折腾就是一下午,我突然觉得好累:“王上,既然已抓到人,微臣便告退了。”

“兰卿?”

他质疑的当然不是我是否相信小德子是真凶,这件事明眼的人心里都很清楚。

那么,他是想要我多留一会么?这自然是不行的。

就依前两天有人专门散布的流言来看,这次的事,也一定是瞒不过的了,明天只怕所有的人都会知道,而大臣们弹劾劝谏指责的帖子将不知道会有多少。

在这种风雨正急的情况下,我怎么能留在这里呢?

他清涟的双眸对上我坚定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你去吧,这两天就不必上朝了。”

“微臣遵命。”自然是不能上朝了,我怎会自己往风口浪尖上撞?

临走时,他似乎有很多话,最后却只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有我在,无需担心。”

“好。”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目前我除了相信他,还能做些什么?

而且,事到如今已然没有可什么后怕的,唯有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吧。

我默然走出宫去,一看就看到了昨夜载我过来的马车,居然还停在宫殿外,车上的车夫看起来疲惫不堪,但仍然直直地坐在赶车的前架上。

他看见我出来,十分利落地下马请安:“奴才见过大人。”

我点点头,心里莫名的有一丝温暖,突然想知道这个车夫的名字。

上车后我疲倦地靠在车厢里:“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赵鱼。”

“你一直等在这里?”

“是的,大人。”

“今天多大了?”

“回大人,奴才今年二十三。”

是个好年纪啊,瞧他这­精­神面容,赶车有点可惜了。不过我常年在外,这名车夫却是留在府上的,所以我对他也不熟悉:“来我府上多久了?”

“来了差不多有半年。”

“哦,好,赶慢点。”

“是,大人。”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害怕回去。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们。

算了吧,我还是另外找个地方静静:“掉头,去春晓院。”

“是!”

马车很快就来到了春晓院,我走下马车,走进春晓院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好累,替我安排一件上房。”

“兰公子!”

“兰大人!”

铭烟和云娘久不见我,十分高兴,本来想和我多说两句,但看我这副样子,终究还是忍住了。

铭烟带着我上楼去,云娘在身后扯着脖子嘱咐道:“安排最西边哪间安静些的房子!”

铭烟回首取笑道:“知道了,就你关心兰公子,难道我就不知道关心么?”

云娘呵呵笑了几声:“死丫头,嘴巴越来越厉害了!”

我趴在春晓院软绵绵的床上,浑身如散了架一般,过不多时便沉沉睡过去了。

这一天真的太累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

晚上的时候,我却被隔壁的一阵吵闹声弄醒了了。

是一个嗓门格外的大的家伙,说话也很粗鲁:“哭!哭什么?老子又没怎么着你,不就和你xxxx,难不成你是千金小姐?”

我侧耳细听,其中还夹杂着一阵低低地啜泣声。

那男人依然不依不饶地骂道:“老子们在前线舍命杀敌,拼死拼活,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他妈的你个烂表子居然还跟老子装x!”

我听了不由得皱眉,听见自己院里的姑娘被人欺负,心里总是不是味儿。

不多时,我听到铭烟的声音:“这位军爷,我们院里的姑娘得罪你了,是奴家管教无妨,在这里跟你道个歉,她今儿个身子不爽,奴家给爷换个别的姑娘可好?”

“老子不­干­,老子就要她!不就一个千人万人xx的臭x么,老子今天不xxxx她还就不服气了!”

铭烟自己是姑娘出身,听见这话便有些恼了:“军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就算是青楼的姑娘,你也不能这么糟蹋人是不?你老要是不愿意换,那没办法,还请大爷别处去吧。”

那军爷大怒:“什么狗屁臭表子,居然跟爷我端起架子来了?老子在前方见了女人也是想上就上!如今战打完了,老子就是功臣,反倒还要受你这些个臭表子的气?”

我本来越听越怒,很想让人把他扔出去,但听到他说战都打完了的时候,我突然愣住了。

战打完了么?什么时候的消息,为什么我不知道?

也许是刚赶回来报喜讯的吧?说不定就是因为今天我和武成南的那件事,所以才没能及时上报吧?

那我­干­脆就近水楼台先得月,提前听一回喜讯了。

想到此处,我在房里叫了一声:“铭烟!”

铭烟也顾不得那军爷,急忙过来了:“公子有何吩咐?”

我低声道:“给他安排我们院里的头牌!”

铭烟有些不解,气道:“公子,你没听到他刚才是怎么……”

我嘴角勾了起来:“然后给他一壶**酒,带到我这里来。”

铭烟焕然大悟:“铭烟明白了!”

**酒,就是我给春晓院特配的一种迷|药,一般人喝下去,便立刻会昏迷了,但又不是彻底昏迷,只是丧失了神智,还会说话回答问题。在这个时候无论问他什么,他都一定会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春晓院的很多情报就是这样得来的。而一些官场内幕,便从这里悄悄地传到了我的耳中。虽然至今为止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情报,但对于初涉官场的我来说还是很有用的。

铭烟出去后,放柔了声音对那军爷笑道:“刚才是奴家的不是,要不然奴家为你安排我们院里的头牌姑娘春兰可好?”

那军爷果然大喜。头牌一般都是给京城的达官贵人准备的,他一个军爷,也不知道几时轮得上:“春兰姑娘?好,好……不过军爷我的银子……”

“既然是赔礼,自然是不用再多加银子了,军爷放心。”

“哈哈哈,这才像个识做的,待军爷下次回来升了官,天天来捧你们的场!”

“谢军爷,请跟奴家这边来。”

那军爷喜滋滋地去了,可惜不多时却象一头死猪一样被抬进了我的房间。

我让铭烟等人下去了,便坐下来问那趴在桌子上的军爷:“你叫什么名字?”

他脸上胡子拉渣,眼睛闭着,一张阔嘴却呵呵流着口水:“美,美人,记好了,大爷我,我叫刘高,是,是师彦师将军的亲卫!”

“前方的战真的打完了吗?”

“那,那还用说,什么少,少阳候,西北大将军,都是狗屁!扯蛋!他们合在一起,也……也不堪一击。大爷们冲啊,杀啊,呵呵,杀他个娘的……”

少阳候因为敌不过师家大军,前不久已经沿边界北上和左虎会和,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如此一来,师家两路大军也自然合在了在一起。

没想到师家大军已经将叛兵平剿完毕,这真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可是那军爷下面的一句话却让我不由得浑身僵冷,如坠冰窟。

“不,不过,师将军吩咐,不能,不能将这件事上报朝廷。”

第十四章 幽会?

两年来的平叛终于成功,这真是天大的喜事,为什么不能上报朝廷?哪一个将军打了胜战,不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火速赶到朝廷报喜讯的?为什么师家反而不想让人知道?

也许是我太过敏感,莫名的,脑中就闪出三略里面的一句话:还师罢军,存亡之阶

凯旋而归的军队士气浑厚,兵力强盛,举国无匹,如果主帅有了野心,那么此刻也将是君王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师家隐瞒不报,莫非……

我急急追问道:“为什么不上报朝廷?”

“将军说,可能还,还有一股暗,暗逃的叛兵,也,也要诛灭,灭­干­净……才,才好上报。总之我已经立,立了军令状,绝,绝不能泄露。”

哦,若是这样说来,这还说得过去。想来师家虽然胜局已定,但不愿意留下祸患,要将潜逃的叛兵残余力量也一举剿灭­干­净。看来是我多心了。

可是得胜不报……始终让人觉得有点……我正要再问,铭烟突然进来了:“公子,外面有几位客官要找这位军爷。”

我点头:“我现在出去,你让春兰过来。”

铭烟她是有经验的,接下来的事自会安排好。

我走下楼,看到云娘正在跟几个人陪笑说话:“大爷,那位军爷现在喝醉了,只怕一时半刻醒不了。”

我看到这几个人中有一人居然是当今的兵部侍郎阳林业。这让我有点奇怪,身为兵部侍郎的他找刘高了解下军情自然是应该的,但完全没有必要在这种场合吧。

他们几人侧对着我,似乎对我并没有注意,我也没有上前去打招呼,最好他们不知道我来过。

我要回去,让龙吟好好调查一下这件事,要不然我心里总是有点疙瘩无法消除。

走出春晓院,果然我的马车还在外面等。

睡了一觉,自然­精­神气爽,不过看到马车上眼中全是血丝的赵鱼,我有些愧疚。我就知道自己累,却忘了他从昨晚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睡过。

不是他笨,不懂得自己偷偷睡会,只因我一直都没有说什么时间出来,那他自然就只能一直等了。

出于歉意,我对赵鱼说““回去后,我准你三天休息。”

“谢大人,但只需一天既可。”

这个赵鱼啊,职业­精­神可嘉。一个人一旦做事的态度认真,那便是值得培养的对象。

“会识字吗?”

“回大人,识得几个,但不算很多。家里穷,都是在私塾外偷偷学的。”

“哦?好,以后空闲时候,你便跟邵文去识字,要是一年内学好了,就来找我。“

赵鱼自然知道我这是准备提用他了,十分高兴的回答:“定不负大人重望!”

其实真要用人,天下识字的人多的是。但我始终相信,越是从最低微的位置提升上来的,他越是珍惜这样的机会,也越是忠诚。因为我对他有知遇提拔之恩。

赵鱼欢快地扬起马鞭,马车一溜烟往我的府邸驶去。此刻我心中已然平静了许多。有很多事是必须要面对的不是吗?他们总是会知道的。

我走进府中的时候,发现气氛有些不寻常。

府中显得格外冷清,仆从们看到我,虽然照旧行礼,但一个个却神­色­异样。

我也不觉得意外,如果不出所料,只怕他们都已经听到了哪个消息吧。

我走进大堂,里面空荡荡无一人,平日这个时候许邵文和苏木两个应该还在这里打打闹闹才对。

问了仆从,才知道许邵文带苏木以及一­干­仆从出去玩了,难怪我觉得今天府中格外冷清,原来少了那么多人。

邵文也是,古代的晚上除了青楼,估计没有什么地方好玩,他这个时候带苏木出去­干­什么?

我想了想:“子夜呢?”

仆从犹犹豫豫,惊惊怕怕地答道:“他,他在后院吧。”

瞧这样子,子夜今天的心情一定不好,所以仆从们才会这么害怕吧。

我得去看看他。

慢慢走入后院,心里想着待会见了他该怎么说我和武成南的事。又或者,让他不要担心就好了。

再想了想,用袖子把手上的碧血裹紧了,免得远远地就被他听到,我还没有想好适合的说法呢。

我的后院其实就是一个不大的花园,花木假山,亭榭水台,都象征­性­的有,只不过比较简单罢了。子夜在这里,是因为要散心么?

突然,有女子隐约的饮泣声传来。是谁在哭泣?莫非是府中的仆从受了委曲,偷偷在这里哭?

我顺着声音走过去,穿过一丛花木,哭声已经清晰了起来。

再转过一处假山,我一眼便看见了前面亭子里的两个人。(奇*书*网.整*理*提*供)

尽管月­色­有些黯淡,但我闭着眼睛也能认出,这两个人是子夜和晨雪。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在这里,但晨雪此时在低低哭泣。

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衫,此刻坐在亭子里,正低着头,以手掩面,肩膀一耸一耸的,哭得好不伤心。而子夜却好像一杆标枪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另外一边。

看到此情此景,我不由得浮想联翩。

一男一女,夜晚花园相会,女子轻轻哭泣……这中间绝对有故事。

我以前也觉得子夜对晨雪颇有好感,曾经想过要撮合他们两个,只是后来事情一忙,就忘记了。没想到现在不用我撮合,他们两个已经走得这么近了。

只是不知道晨雪为什么要哭呢?莫非是子夜欺负她了?如果是这样,我定会给她作主的!

晨雪哭了一会,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低低说了句什么,子夜终于走了过去,掏出了一方手帕递给她。

这个呆子,木头,美人都这样了,你咋还这么木啊?看到子夜那幅看起来并不怎么主动的样子,我心里有些替他着急,一定是他太过木讷,才惹得晨雪这么伤心吧。

晨雪用子夜的手巾抹了抹眼泪,但却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而且还哭得更加伤心了,子夜这个木头终于有点动容,在她旁边靠前面一点的地方坐下来,说了句什么。

晨雪一听,不知道为什么越发伤心,悲不自胜之时,似乎完全没有力气支持自己的身体,最后居然靠在了子夜肩上,子夜也没有推避,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原来这根木头终于识得风情了。

我看着月下晨雪那小鸟依人,楚楚可怜,靠在子夜肩上的样子,真是……好一对壁人。

不由自主的,有霎那间的失神。

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应该喜欢的,心里却偏生有些堵塞,隐隐有些醋意涌了上来。

我刚刚有这念头,就忙不迭地暗骂自己:兰尹啊兰尹,你实在太过狭隘了,看到自己的两个亲信突然有了比自己更亲近的对象,就要吃醋么?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最亲近亲密的那个伴侣,你应该为他们找到了这个人高兴才对。

第十五章 即便是错,也决定错下去

原地愣了一会,心想既然连邵文和苏木都十分识趣地躲了出去,我也不要惊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才对。

我尽量小心地缓步退出,可是没想到由于刚才那一失神,我手上的衣袖已经松了下来。这时候我一动,碧血便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叮当——叮当——”

该死的,这下肯定惊扰他们了。

果然,后面立刻传来子夜的声音:“站住!”

什么?站住?不就是不小心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么,用得着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这种话?

我缓缓转身,对着两人笑了笑:“啊,我是不小心经过的,你们继续。”

我没想到的是,晨雪腾地站了起来,她直直地看着我,小脸上泪痕未­干­,头发也微微有些乱:“公子,晨雪想要你亲口告诉我,外面那些传言可是…真的?”

果然还是要问这个啊。我还指望他们两个亲热后就不会记得问我了呢。哎,晨雪向来是个直­性­子的人,要是不给她个确切的答复,今天这一关是过不了的。

不过也好,反正都要说的。我清了清嗓子,坦然平静地承认:

“是真的。”

真的就这样说出来了,原来比自己想象中容易多了。

晨雪眼中最后的希望灭绝,泪水哗啦一下又涌出来了。她两袖掩面,跌跌撞撞地奔了而去。

我有点意外。照这模样看来……莫非她在这里伤心哭泣是因为我?突然想起许邵文前几天开玩笑一般气晨雪的话:‘就许你喜欢他,我就不能喜欢么?“记得晨雪当时脸唰的一下红了。

难道她对我竟有那层意思?真是让人吃惊。我知道她一向对我很好,可是还真没往哪方面想过。唉,要真是如此,她今天伤心伤心也好,我可是女子啊,无论如何也是要辜负她这番情意的。

我望着晨雪伤心的背影,倒没怎么注意子夜的表情,心里想的是:如果子夜这个时候追出去安慰安慰她,说不定以后这两人真能成一对。

“子夜,你赶快去安慰一下晨雪吧。”

“没什么好安慰的。”子夜的声音里莫名地透着一丝恼意。

“不看拉倒,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抓住,真是……”

“你以为人人都象你?”

厄?子夜这句话为什么这么冲?我怎么了?我这可是好心啊,他这人真是!算了,我不跟他计较。

想起自己急着回来的原因,是有正经事要办的。于是我话题一转:“好吧,不说这里了。我要你去帮我办两件事。”

子夜没有说话,我就当他在认真听。我把刚才在春晓院所见跟他说了,要他派龙吟队员去调查清楚刘高和紫京各位官员的接触。另外一件事仍然是那些谣言的出处。

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谁要陷我和武成南于不义,但只要知道谣言的来处,大概也能猜出个**不离十吧。

我说完这些事,子夜仍然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面­色­黑黑的出去了。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去办那两件事了。子夜有一点好,就算多么生气的时候,也从来不会耽误了正事。

所以就算很多时候他的生气有些让人莫名其妙,也不必费心去猜,直接让他做事就成,反正过不久他自己就会好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仆从神­色­慌张地来报,我的大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砸了臭­鸡­蛋和烂蔬菜。

我淡淡道:“收拾好就是。”

这点小儿科算什么,不过是普通老百姓的一点鄙视方式罢了。武成南在朝堂上面对的才是最难对付的,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应付那些人,又要怎样去善后。

第三天,当我看来子夜带来的调查结果后,不由得脸­色­大变,腾地一下站起身:“我要进宫!”

明知道现在正是风头之时,但我必须进宫!

我必须亲自见武成南,必须告诉他所有的一切!

我去王宫的时候,正是上朝的时间。

挑这个时候去有两个好处:第一官员们都上朝去了,就免去了路上碰到的尴尬;第二,我可以直接去他的殿中等,他一下朝就可以看到我。

宫人们看到我就这么完全不避嫌地大刺刺来到,一时间来不及掩饰那瞬间的反应,有的惊讶有的惶恐有的鄙视,什么眼光都有,但我将这些全部无视。

我安坐殿中,等武成南下朝,谁知道我等来的是武成南和覃正两人。

此刻我并不想有大臣看到我在这里,免得他们又胡思乱想,所以在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之后,我迅速躲进了靠墙的幔布后面。

两人走进来后,我听见武成南屏退了左右,然后问:“外公,有什么就说吧。”

覃正的声音里带着些痛心:“王上啊,你既然还叫我一声外公,那就看在我这张老脸上,把那个兰尹+贬成庶民,逐出紫京吧!”

哦,果然,朝堂上这两天这样的声音只怕不少吧。

武成南淡淡道:“原来外公也这么想?”

“王上不见朝上群臣个个都是什么反应吗?想必他们递上的折子也不少吧?可是两天过去了,王上却始终没有给他们一个明确答案。再这样下去,对王上你的声誉影响实在太大,得不偿失啊!”

“是么?”

“你若真是喜欢美少年,那也不打紧,日后外公替你偷偷藏几个就是,可是这兰尹的风声也闹得太大了,不逐出紫京不足于安抚朝臣啊。”

哦,果然是自家外公,还准备着帮他藏美少年。

“可惜,本王只喜欢他一人。”

听到这里,我心中情绪纷乱。武成南,你真的是这样想的么?那么也不枉我对你一片心意了。

“唉,那兰尹有什么好的?样子不甚美,功劳也全无,倒是恶名声一堆一堆的,王上留下他,岂非就是给自己留下污点吗?”

“美是不甚美,功劳却不小,至于恶名……外公可知道她却是为我而背?”

覃正显然有些糊涂:“王上?”

“外公是户部尚书,这些年来赋税入不敷出,我手上那一笔笔注入国库的银子,外公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么?”

“你是说?”

“这些银子,都是从兰卿处得来。这两年她用种种手段取得盐业矿场生意,不过是为了充盈国库。外公,你说这算不算功劳呢?这恶名,又是为谁而背?”

“老臣还真是没有想到。不过……尽管他有如此功劳,但如今他的恶名确然累了王上。所以老臣还是以为,王上就此弃子包车,方为上策。”

覃正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弃子包车这一招的确是君王之家常用的手段。武成南,他会不会要用这一招来善后呢?

想到这里,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无论他怎样决定,我都不会怪他,因为他不仅仅是一个男人,他还是一个君王。自古君王皆无情……也许并非真正的无情,只不过为了大局着想,只能无情罢了。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武成南居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覃正的提议:“本王知道外公是为我好,但我绝不会如此。”

“王上,难道你就不怕落得个昏君的名声吗?“

“从古到今,历朝历代多少明君,但是外公觉得哪一个是完美的呢?“

“这……“

“居然再英明的君王都会有自己的缺点,那么本王也自然会有。我可以努力在其他方面做到最好,但是兰卿……只能是本王永远的缺点。”

“唉,若是王上执意如此,老臣……明白了。“

“外人面前本王自不能这么坦诚,但您是我外公,是自家人。本王说这些给外公听,便是希望:即使本王是错的,但既然已经决定要错下去,那么你和舅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覃正唯有表态:“王上放心,无论你是对是错,我们覃家永远都是站在你这一方的!”

我站在幔布中,听到他这样的话语,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原来我在他心中,竟然是这样的重要。

第十六章 曾经满门忠烈

覃正走后,我正自站在原地思绪翻涌,却听到武成慢悠悠道:“人都走了,你还不出来?”

我大窘,原来他早已经察觉到我在这里。

“王上,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站了出来,眼圈有些微红:“那件事,你真的打算就这么处理么?”

他笑道:“是啊。不过因为你,本王以后就要更加勤政,一丝一毫都不能怠慢了。所以兰卿日后可要对本王好些,没事来帮本王捶捶脚按按腰背什么的。”

他明明在朝堂上顶了那么多压力,此刻却还能笑得这么轻松,我心中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唯一的缺点……他说我将是他唯一的缺点,就算是错,他也决定永远错下去。他今天说的这句话,我会一辈子记得,永远也不会忘记。

他看我眼圈又一红,便不容我多想,拉了我在身边坐下:“过来,让本王好好看看。”

我仰着个脸让他看,有什么好看的嘛,不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呢,反正他也说了,我长得并不甚美,哼!

他却捧着我的脸,那双清涟的眸子停留在我脸上,仔细地看了又看,就象我的脸真成了宝贝一样。最后我都被看得不好意思了:“王上,你不会是在看人家的痘痘吧?”

其实我平日是从来不长痘痘的,不过这两天的事让我有点上火,所以额角起了一小粒,不过真的只是一小粒啊。

“嗯,原来真的有痘痘,好丑。”他一边说好丑,一边却又把我拉得更近些,轻轻的在我痘痘上吻了一下。

他这一吻,我的身子便不由得抖了抖。他并没有吻一下就罢手的意思,那吻便顺着脸颊慢慢滑了下来,一直滑向我的­唇­。

就在他快接近我的­唇­时,我条件反­射­地一偏头,他的嘴­唇­便落在了耳朵上。该死的,立刻就有麻嗖嗖的感觉升起……这人真不矜持,人家还在尴尬期呢,他就这样……难道以为我进宫是因为想和他亲热么?如果不是有要事进宫,我才不会来呢。

我红了脸推了推他:“王上,我进宫是有要事相告。”

他的脸轻轻在我脖颈间摩挲:“哦,何事?”

我被弄得痒痒地,躲了一下:“王上可知外面哪里流言,是何人散布?”

他正在摩挲的动作突然停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冷:“何人?”

我压低声音道:“是师家的人。”

冷冷的声音从他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师——青——青,原来是她!”

虽然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些就是师青青所为,但既然是师家的人在外面散布谣言,不是她又会是谁呢?而且要我们下药,她也别其他人更为便利。更何况,她完全有这样做的动机,那就是要武成南迫于形势赶走我!

难怪,她会突然地接近我,原来这一切都是预谋。怪只怪我还是太过心软。我该知道,无论朝廷还是后宫的人,都不可以大意。

只不过事已至此,就算我们知道是她做的又如何呢?只要有师家一日在,师青青的王后位置便一日不能动摇。

我看着沉默的武成南,叹了口气:“唉,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我们总归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武成南冷冷道:“未必!”

他那冷飕飕的眼光,看得我都不由得有一丝害怕,师青青啊,只怕你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但我此刻的心思却不在师青青的身上,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沉沉压在心上:“王上不必生气,其实微臣还有更更要的事要说。”

“哦?”

“王上这两日可接到师家大军的战报?”

“今日一早便收到了师家大军催军饷和兵粮的快书。”

我的心往下一沉,原来刘高真的没有上报实际军情。而且战已打完,催军饷兵粮还催得这么急,师家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非常不希望这件事是真的,再次确认道:“只是催军饷和兵粮?”

“没错。兰卿为何如此关心此事?”

我沉吟了一下,看了看外面的宫人侍女,为防万一,­干­脆作出一个暧昧的姿势,靠在武成南怀里,低声把前日遇到刘高,之后又调查到刘高同兵部侍郎杨林业及其师家的人私下接触的事都说了一遍。

这件事如此重大,不能让任何人听了去。

武成南听完后,眉头紧紧皱起:“兰卿的意思是?”

“微臣只怕……师家起了反心。”

这句话我是多么不想说出来啊,也多么不愿意去证实它。因为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目前大酉的兵力,大半都在师家大军之中,就连御林军的统领也是师家的师慕阳。如果师家真有野心,只消来个内外夹攻……大酉完矣,武成南也完矣!

可是,尽管我多么不愿意去猜度如此重大的事件,但师家的反常却令我不得不绷紧了神经——这可是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就为着这怀疑,这几夜我曾多次在梦中惊醒。

不过现在这件事一旦说了出口,我反倒镇定了下来,又将这几日的情形一一回想了一遍,然后道:“王上,微臣觉得,如果师家真有野心的话,只怕这几日的事也并非师青青争宠那么简单。”

我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如果真是这样,这件事便对他们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制造王上的负面形象,让王上失去民心人心,这样一来便有利于他师家名正言顺的反戈;二是以此来转移王上的注意力,只要王上被这件事弄得焦头烂额,接引不暇,便再也无法分出­精­力其关注他师家的事了!”

说到这里,我连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如果这些推论都成立的话……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预谋……我真的不敢再往下想。。

武成南听我说到这里,尽管他平日多么沉稳,此刻也忍不住面­色­骤变。他一时间又惊又疑,浑身冰寒,连握着我的那只手也变得如此冰凉:“师家……莫非真要反么?”

我心急如焚:“王上,你赶快召见明章和玉书大人他们就此事商议一下吧。”

武成南却微微摇头:“不必了。”

我吃惊道:“王上?”

“如果没有真凭实据,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别说他们,其实……就连我也不敢相信。”

我心里有些难受,莫非他是不相信我么?

武成南的面­色­渐渐恢复如常,手却仍然是那样冰冷:“兰卿,你在朝堂的日子不长,不知道师老将军的过去。他曾经在危难时刻以身挡刀救下父王,也曾经无数次在大酉面临崩溃之际站出来拼死奋战。若他真有反心,早就有无数的机会,可是他从来就没有反过,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师老将军原本有三弟六子,无一不是良将,但如此除了他和三个儿子,其他人均已沙场殉国……”

我他这样一一说来,那感觉便如前辈子听杨家将一门忠烈,沙场奋战的故事一般。

武成南最后叹了一句:“师老将军,确是功苦劳高的大忠臣啊,你说他有反心,有谁能够相信?”

难道,真的是我太过多疑么了?一时间我不由得有些茫然。

我听到这里,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底气不足了:“那么王上认为?”

让我十分意外的是,武成南说完了师家的忠烈事迹后,居然冷冷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也。虽然本王也不愿意相信,但师家大军如此反常行为,教人如何能不生疑?只是没有真凭实据,只怕除了你我二人,其他人都不会如是想罢了。”

我听了他这话,觉得这件事必须要尽快弄明白的好:“那么,便由我混入督送兵粮的军队中,暗中查探如何?”

“如师家真有反心,你去何异于羊入虎口?“

“不入虎|­茓­,焉得虎子?何况我还有龙吟。”

“不行,我不想你去冒险。“

“如果王上不同意,那我便自己带入去!“

“兰卿!“

“王上!“

第十七章 师家大营

早晨,一队押送军饷粮草的部队从紫京出发。

我骑在马上,混在一队士兵当中中,身着士兵的盔甲,脸上黑黄黑黄的,乍一看之下,就是熟人也不可能认得出我。

我身边并列一个黑大个士兵,正是张昆。走在我们前面的是这次押送钱娘的武将雷颂彰。他是个典型的武将,平日不苟言笑,并不多话。这点对我来说正好,免得说得太多会漏馅。

我和张昆以及一­干­龙吟队员是以兵部另一侍郎吴则刚的名义暗地调遣给他雷颂章的,表面的任务是充当他的卫士,保证他的安全。

无论雷颂章也好,吴则刚也好,都是由武成南一手提拔起来的新官员,在朝廷没有什么党派,跟师家也没有什么瓜葛,所以选这两人办事倒无需防备太多。

我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里佩带了一把短剑,是武成南赐给我的尚方宝剑。临走前他是这样对我说的:“若探明情况,就立刻飞鸽传信,迅速撤离。万一有生命危险,便格杀勿论。”

我当时虽然答应了。但假如师家真有反心,我一定不会迅速撤离,反而会留下来想尽千方百计诛杀师家父子四人。如若不然,等师家起兵直逼紫京,武成南就算召集大酉所有军队,又能抵抗多久呢?

所以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带上了龙吟全部的新老队员。除了张昆这一队人和我混在押送粮草的军队之外,其他人均由子夜率领,暗地里日夜兼程,提前飞赴前线,搜集情报。

子夜他们虽然快,但押送粮草的军队也不慢,毕竟送往前方的物质是不能随便耽误的,若因此而耽误了军机,只怕所有人都担当不起。

好在一路上还比较顺利,六天后,我们就抵达了浈江以南。而师家大军就驻扎浈江以北。

师家派出了一个叫师骏的年经副将,带着一个分队前来接引。他对雷颂章很客气地道:“这一路有劳雷将军了。但如今浈江上面的船只不够,将军就不用送过江去,由末将代劳就是了。”

不让我们靠近?莫非是因为心虚?

雷颂章道:“多谢小将军体恤,既然如此,我的部下就不过去了。但本官还有王上的一道诏书,要亲自颁给师老将军和监军周大人。”

王上的诏书,可不是任何人可以替代着接的,师骏也唯有答应了。何况雷颂章只带了我和龙吟等十几名“卫兵”过去,其他士兵都要留在这里。

临出发前,雷颂章接到的密令是:必须见到师老将军和监军周大人,也必须随时带上我和张昆,寸步不离。

虽然雷颂章对此有些不解,但他好歹也是个不小的官,知道密令这种事还是不要问为什么,直接听从的好。

于是当晚我们就渡江到了对岸,一路走入了师家大军的军营。途中我仔细观察,只见帐篷整齐,士兵出入有序,一时倒也看不出来什么来。

师骏先将我们安排了几个远离士兵们的帐篷,然后去汇报了一下,就让雷颂章去见师老将军和监军周大人了。而我和张昆两人自然也跟了去,其他龙吟的队员则原地待命。

我们刚跨入一处帐篷,就看见师老将军赤着上身,正在上药。原来他被左虎一箭­射­穿了前胸,伤势沉重,已经在帐中疗养多日,近日才有了些起­色­。

雷颂章展开手中诏书:“师庆华,周于夫二人接旨!”

我看着师老将军翻身下榻,在左右士兵的扶持下,艰难地跪于地:“臣,师庆华跪叩我王!”

旁边一个斯斯文文但也穿着将士服装的中年人一同跪下了:“臣,周于夫跪叩我王!”

原来他就是监军大人,我很想找他单独谈谈,这次师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颂章念完了诏书,其实也没有太大的事情。不过是武成南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语,又询问了一下军情,然后还给两位大人准备了一份厚重的赏赐。

周于夫倒还没什么,师老将军却有些激动,巍颤颤接过赏赐,又坐在榻上缓了一会气,才动容道:“多谢我王。老臣这一次险些西去,还以为再也见不着王上了。”

我瞧他那样子,并不象是在做戏。再者他原本便是个­性­格刚烈的人,就是做戏也不会做得这么逼真吧?

无论如何,他让我心里头稍微安定了一点。因为我不希望师家兵反。

周监军则表示会亲自写一份汇报军情的折子,让我们带给武成南。但是他闭口未提已经师家大军已然大捷的消息。

当夜,我们一行人就留在师家大营里,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按道理第二天一早就要启程回京了。

晚上师骏又亲自陪同我们一行人喝酒吃饭,但师彦等人一直没有出现。师骏说前方战事紧急,所以三位是将军都在前方部队里抽身不开。

虽然是战地军营,但招待我们的酒菜却十分丰富,师骏不住劝酒,直到我们个人脸上都显出七八分酒意来,才肯罢休。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他似乎是有意灌醉我们。好在我们大部分人其实也只是装醉而已。

待到晚上,我和张昆没睡多久,就借着酒意准备在军营里转悠转悠,看看实际情况,可惜我们走出去没多远,就被人拦了回来:“两位请回帐歇下,最近经常有敌人的­奸­细潜入我军营当中,两位还是不要乱走的好。”

我们无奈又回了帐篷。没想到刚一进帐,我的嘴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吓得我一惊。

不过来人说话的声音却让我安下心来:“是我!”

是子夜,他之所以捂住我的嘴只是怕我万一惊呼,败露了他的行藏。

他应该比我先到两日,我警惕地看了看外面,低声道:“你们可有查到什么?”

他也低声道:“师家名义上虽然说要追缴最后一支逃兵,事实上他们根本只是作作样子,在借机休整兵力而已!”

我的心马上凉得不行。师庆华刚才的样子分明没有做假,为什么师家却会行如此反常之事呢?莫非真的只想休整一下兵力,多讹朝廷一些军饷补助,占些便宜?如果这样那便也罢了,不过是钱财而已。

怕的就是,师家要反。

子夜又道子夜又道:“师彦就在军营当中,虽然行踪甚密,但我已经探明了他所处位置,准备今夜就去查探!”

我急于知道究竟,便握了握卷:“带上我!”

“不行,你一点轻功都不会。”

“你背着我!”

“……好吧。”

第十八章 打草惊蛇

子夜一把扯起帐篷内的军用被单,呼啦一声将我连人带布一起放到了背上,然后再将被单的几个角在自己身前扎好。

他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快而迅速,等绑好了我才反应过来:“喂,你不用这样吧?”

子夜冷冷道:“这里很危险,我必须腾出两只手来。”

这倒是啊,要是他用两只手背着我,万一碰到什么情况怎么办呢?算了,虽然这种绑法有点不舒服,但安全第一,忍忍就好了。

子夜带我一走出帐篷外,就“呼”一下到了十米外的一个帐篷旁边。眼看对面来了一队巡逻兵,他身形又一转,“呼”一下到了另外一个帐篷后面,如此转来转去,我的头都有点晕了,子夜的身法实在太快。今夜戒备格外森严,除了子夜只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这样自如的在军营汇总走动。

子夜这样闪来闪去,最后竟然闪到了一处有两个士兵把守着的帐篷后面,只听见守在帐篷前面的一个士兵打了声哈欠:“李贵他们怎么还不来,我都要累死了。”

另外一个也打了几下哈欠:“大概快到了吧。”

子夜趁着的两名侍卫碰巧同时打呵欠的时候,身子往地上一斜,又“呼”的一声紧贴着地面从他们前面进去帐篷内了。

我未想到子夜这般大胆,紧紧趴在他身上一动不敢动,浑身都冒了一层汗出来。

幸好帐篷内空无一人。不过想想也是,如果帐篷里有人,这两个士兵又怎么敢连连打哈欠?子夜一定也是明白这点才进来的。

不过我们就这样就他们面前闪过,他们真一点都看不到么?

这时候听到外面一个士兵疑惑道:“吁,怎么突然一阵怪风过去了?”

另一个也道:‘我刚才也突然眼花了一下,莫非是我们两个太困了?“

开始那个道:‘啊,可能是吧,好在接班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要不真得累死我们哥俩。“

原来他们居然真的一点也没有觉察到。看来我有点小瞧子夜的本事了。

要在以往,我都忍不住要为子夜鼓掌了。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说其他,我只低声道:“这里就是师彦的帐篷?”

他“嘘”了一声,示意我噤声,左右看看,然后“呼”一下滑进了一处矮榻下面。

我们刚藏好,来没来得及调整一下姿势,外面就响起了几个人的声音:“将军!”

原来是有人来了。

我只好一直被绑在子夜身上,大气也不敢出。

我们在矮榻下面可以看到一前一后两对穿着军靴的脚走了进来,但却不知道究竟是何人。

其中一个人一直朝我们藏身之地走过来,我正担心他是不是发现了我们的时候,他却一转身,在矮榻上坐了下来。另外一人则还是站着。

我听到矮榻上传来师彦的声音:“监军大人怎么不坐?“

周于夫的声音在另外一处响起:“啊,是,谢将军。“

原来是这两人,好得很,果然都是正主。

周于夫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不安:“将军深夜召我,莫非有事?”

师彦不动声­色­地道:“听闻大人亲自写了折子让雷颂章带回去给王上?”

周于夫陪笑道:“啊,是的,周某已经写好,请将军过目。”

他写的折子还要师彦过目?那是不是说明他只能按照师彦要求的去写了?如此看来,他不是师彦一伙的,就是被师彦胁迫了。

师彦似乎在看折子:‘嗯,折子写得没什么问题。“

周于夫似乎放心了些:“自然自然,周某怎敢妄为?“

师彦的声音却突然间一冷:“不过我听说周大人还准备了一封家书带回去?”

周于夫的声音有点慌张:“周某只是……只是……”

“周大人只是让全家尽快离开紫京是吧?”

那周于夫慌忙之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军,周某别无他心,只是不忍妻儿丧命啊!”

师彦喝道:“我师家难道就没有妻儿在紫京了么?大人可知如果你的家人已离开,事情便会败露?”

周于夫求道:“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将军知道我向来是个孝子,我只写信让母亲大人一人去乡下,行么?请将军成全周某一片孝心。”

“哼!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本将军已经告诉过你,不必担心家人的安危,我自会派人安排好!”

“将军,不是周某不肯相信你,实在是担心老母亲啊。”

“不必多说,此事万万不可!你若听我安排,他日我师家得了天下,也定不会薄待你!但若大人执意妄为,我立时便可取大人的­性­命!”

周于夫万般无奈道:“是,周某明白了。”

我在矮榻下听着,却不由得气血翻腾,毛发倒竖。

周家,周家真的要反!

尽管我怀疑了无数次,但如今亲耳听到,这冲击力却仍然不小,我的心中真是又惊又怕,又恨又怒!

若不是考虑到师家还有父子三人在外面,我此时定然不要­性­命也要冲出去毒杀了师彦!

这多变的人心啊,就算满门忠烈也有反的时候!也难怪历代君王最是猜疑大臣起反心,错杀了无数无辜。只因这人心,的的确确让人看不透。

师彦还想跟周于夫再说些什么,外面突然有人通报:“师小将军到!”

来人是师骏,他的声音里听得出有些慌张:“二叔,不好!侄儿……”

师彦打断了他的话:“周大人还请先回去安歇吧。”

看来师彦并不很放心这个周于夫。

待周于夫出去后,师彦才略带责备道:“慌慌张张的,有什么不好?”

师骏急急道::“侄儿奉命给那些人下了迷|药,好等他们一觉睡到天亮,可是我们后来却发现,帐中少了一人!”

师彦似乎腾地站起了身子:“一群废物!少的是什么人?”

今夜的师彦似乎和我往常所接触的师彦完全不同,他明明一副老谋深算,威严逼人的样子,当初为何在我面前却显得无比平庸?难道那时候他已经在刻意韬光隐晦?

师骏挨了骂,声音更加慌张:“好,好像是雷颂章身边的一名侍卫。”

“那么多人看着,怎么可能会少了?”

“侄儿明明派人看得很严……”

“光说这些有何用!还不立刻带人搜查?万一走漏了风声,我看你怎么担当得了!”

“是,侄儿一定会找出此人!”

我趴在子夜背上又一阵紧张,我万万没想到他们还会做出这种事来,那么龙吟的人都一起中了迷|药么?看来今晚只有我和子夜两个人能够行动了。

师家如今警惕,恐怕我不再帐内这件事已经打草惊蛇了,接下来又该如何是好呢?”

第十九章 惊险

外一个人来问话:“老将军那边怎样了?”

来人犹犹豫豫答道:“老将军这几天本来已经有些起­色­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却又吐了一次血

师彦沉吟了一下:“我这就马上过去看他。”

然后两人就一起离去了。

哦?原来师彦要去看师老将军。那我何不就此赶过去,伺机控制住他们父子?此招虽然冒险,但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此时他们已经开始到处搜查,我也回不去帐篷那边。而错过今夜,下次再想接近他们只怕就更难了,所以我一定要在今夜行动!

想到这里,等师彦出去后,我小声对子夜道:“我们去师老将军的帐篷!”

他点点头。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背上的衣服已经有些湿了。原来我一直就姿势别扭地压在他背上,上面的矮榻又真的非常矮,让他支撑起来十分吃力。

我心中涌上一阵说不出来的感觉,在他背上轻轻道:“待会要是有什么危险,你就先走,不要管我。”

依子夜的速度,如果他不需要顾及我的话,要逃跑还是比较容易的。

子夜却莫名地有些恼:“废话,自然是一起来一起去!”

唉,此去极度凶险,虽然我很有可能毒杀得了师家父子,但同时只怕自身也­性­命不保。我死了倒无所谓,因为我是为了武成南。可子夜呢?他不应该为谁卖命,他可以自由自在的去任何一个地方。

我被被单包着的手没法伸展出来,只能在他背上动了动手,摩挲了一下他的背:“不要傻哦,这对你来说不值得。”

子夜的背似乎不易觉察的颤了一下,声音听起来没有先前那样恼了:“我们走吧,无关紧要的话以后再说。”

他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确信帐中无人,这才带着我从矮榻下出来了。可是这会外面还有士兵把守着,我们在帐内也看不清楚他们,不可能象进来时那样瞒天过海了。

我有些心急:“怎么办?”

他沉着倒:“我自有办法。

他贴着帐篷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了一个无人的位置,然后用匕首缓缓划开一道缝,接下来他就背着我从这里出去了。

这招倒是妙。反正我们现在就要去直接面对师彦和师老将军了,就算有人在后面发现了这道缝又如何?

师老将军地帐篷我是去过的,这时便由我低声指路。子夜根据我的路线。躲过数次巡逻检查的士兵,终于靠近了离师老将军最近的一个帐篷。

可是我们要如何进去师老将军的帐篷呢?他这里守护的人更加多,刚才进师彦帐篷时那个凑巧的法子不可能用两次了。何况师彦此刻正在师老将军的帐篷里,贸贸然闯进去无异于送死。

正踌躇间,突然看见两名士兵从后面小心翼翼地慢步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嘴里还在不停地嘱咐着:“端好了,千万别泼出来,这可是师老将军地药。”

另一个人难免也有些紧张:“是,我会很小心地。“

我用手指敲了敲子夜的背。他似乎也极有默契地想到了一处,点点头并不说话,只飞快地解开被单放下我,然后闪电般飞了出去。我看见他手中的匕首划出了一道并不显眼的白光。然后又一把夺过了两人手上的药碗。扔到了我手上:“拿好!”

我急忙伸手去接。幸好他地力道用得刚刚好,角度又十分准确,只消一抬手便接住了,要不然我肯定不可能接得这么稳当了。

子夜不愧是以速度著称的人,等他做完这些后,那两个倒霉的士兵才摇摇晃晃地倒下去。他又把这两人拖到暗处,剥下了他们的衣衫。

就这样,我们两个穿着送药士兵的衣服,端着汤药来到了师老将军的帐篷外。

守在外面的士兵上下盯着我直看。最后皱眉道:“你们两个新来地?咋这么面生?”

我陪笑道:“是啊。是啊,那边人手不够。”

这士兵直摇头:“没人手好歹也得让熟人带来。要不然……”

我心中大急,要是他真地不放我们进去怎么办?

好在此时旁边一个士兵劝道:“别问这么多了,师老将军在里面等着喝药呢。”

刚才不让我们进去的士兵点头道:“说的也是。那你们先进去吧,下次不要这样了。”

我回答了一声是,急忙低头朝师老将军的帐篷走了去。子夜则一直沉默着跟在我身边,接受盘问这种事一般都没有他的份。

我心里一直悬着,十分紧张,生怕被这些士兵识破,那样的话今天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所以直到我的脚真正地跨入帐内,我才松了一口气。

我进得帐来,一边慢慢走,一边偷眼观察。这里面的人比我估计的要少许多,除了师彦和师老将军之外,只有伺候师老将军地地两个士兵。看来师彦并没有带随从进来。

不过就算多点人我也不怕。只要让我进得这帐内,我身上的毒药就完全足够毒死他们了!

师彦心急父亲地病情,在上面催促道:“快点拿药过来!”

我和子夜上前,把药递了过去。师彦因为担心父亲,也没有注意我们两个,拿过去就开始给师老将军喂药。

我趁大家都在注意师老将军之时,轻轻地掏出一包药粉,然后将双手背在身后,任药粉慢慢地洒落。

这是我在这次行动中所准备的最好的毒药,无­色­无味,就算在空气中蔓延开了,他们也不会觉察到的。缺点嘛就是发作得稍微慢点。

我抖完手中的毒药粉,师老将军也已经喝完了药。他不经意的扫过我这边,不由得意外地指着我道:“这位不就是雷将军的亲卫么?”

师彦眼中­精­光一闪,一句话也不说,反手一剑就朝我刺来,似乎想急于将我杀死。他的剑又快又狠,我自然是躲不过的,但我还有子夜,他一伸手已经将师彦的剑招接了过去。

一时刻,帐篷中响起刀剑相击的叮当之声!外面的守兵也闻声赶来,对子夜群起而攻之。子夜因为一面还要保护我,所以应付起他们来就有些吃力了。

特别是那师彦,他的武功是让我想不到的厉害,没多久就“唰“的一声狠狠地重伤了子夜的肩膀。虽然是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但子夜之前从来没有被人以这么快的速度伤过。

这个师彦,绝对是个狠角­色­!

我心里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拿出见效最快的毒药呢?说什么无­色­无味不让人怀疑,眼下可好,害得子夜已经受伤了。我想到此处再不犹豫,手中又拿出一方手帕一挥,一股淡淡的烟幕立刻便在帐篷内散开了。

子夜是提前服过解药的,自然没事,但师彦却明显的不行了,他和其他几个随从手一软,纷纷拿不住刀剑了。

这时候外面又经过了一队士兵,大概听到了些动静,大声叫道:“将军可好?“

子夜拿匕首顶住中毒失力的师彦,眼神凌厉地看着他:告诉他们什么事也没有!“

师彦命在人手,只好道:“没什么事!”

听他这样说,外面的人也就不进来了。不是他们不够警惕,其实在他们看来,帐篷里有什么响动也是正常的,这里是军营,军人的作风就是随时都可能拿出剑来比划两下。

第二十章 实情

眼看着周围的士兵一个个都倒在了地上,师彦道:“你们究竟意欲何为?”

子夜一个手刀,把他也劈晕了。

然后子夜就开始处理现场,把昏在地上的人都拉起来靠着帐篷坐好,这样万一有人来的时候也不至于一眼看穿。

而我就给师老将军的嘴里塞了一颗解药。他本来就已经身受重伤,有子夜在,就算他醒来又怕什么?何况他是师家大军的最高统领,我还需要跟他谈谈。

师老将军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究竟是何人?”

此时我也无需隐瞒:“下官受封紫京奉国大夫。之前在御史台任从事一职,还曾跟玉书大人去过老将军府上,您大概是忘记了吧?

他虽然身受重伤,但威势仍在,目光炯炯瞪着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奉国大夫!究竟受何人指示而来,所为何事?”

我冷笑一声:“自然是奉王上之命而来。为的就是你师家谋反之事!“

师老将军立刻一副激动愤怒的样子,双目圆睁,一时间连粗话也冒了出来:“放屁!黄口小儿,岂敢胡言!我师家一门忠烈,怎会谋反?”

如果不是我曾亲耳听到师彦和周于夫的对话,我几乎就要相信师家的确是无辜的了。但此刻他这样子不过让我徒增反感而已。我皱眉道:“老将军何需如此惺惺作态,我既然能到得此处,自然是掌握了真凭实据的,你我二人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比较­干­脆些。”

他却仍然怒目瞪着我:“你不是王上派来的,他定不会如此怀疑我们师家!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诬陷我师家?”

我抽出腰间尚方宝剑,望师老将军前面一扔:“你该认得这是什么吧?”

他用力撑起身子,盯着那尚方宝剑良久,浑身颤抖:“难道。难道真是王上?”

他说完这句话,便跟着“哇”地吐了一大口血出来。那血溅在地上好一大滩,让人触目惊心。

他的身子半伏在床上,我只看得到他一头白发,随着他的咬牙的悲愤之声一抖一抖的:“王上!我师家为大酉尽心尽力,血战沙场,几十年来从无二心,你怎能,怎能。如此待我?”

那一刻,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先前在师彦那里听到的话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他究竟是真不知情。还是惺惺作态?

无论如何,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没法谈下去。我决定让人去找周于夫来,把话挑破。周于夫看起来有几分被师家胁迫的意思,事到如今,不怕他不说穿。

想到这里,我冷冷道:“师老将军何必如此,我立刻传监军大人来此。到时候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一甩衣袖,走出帐去,随便叫了一个巡逻兵:“师老将军要见监军大人,里面地人都走不开,烦劳这位兄弟去一趟。”

巡逻兵见我是从师老将军帐篷里出来的,自然听从:“是,我这就去!”

我走回帐篷。师老将军似乎安静了一些,他背靠在背垫上,哑声道:“好。王上就是要老夫死,也得死个明白!”

不多时,周于夫匆匆赶到。他只是个文官,一进门就被子夜挟持住了,虽然受了些惊吓,但也不敢乱动:“你,你们要,要­干­什么?”

我灵机一动,却不直接问他话。只冷冷道:“周大人。对不起了。师将军怕你将我们要谋反的事泄露给王上,留着你也是夜长梦多。不如先杀你灭口了!”

他也没注意到师彦此刻正在昏迷中靠帐篷坐着,加上师彦之前和他的谈话已经透露出怀疑的意思,所以他这时候倒信以为真了,一时间又怒又惊,口里大叫道:“你师家出尔反尔,先前许我高官厚禄,一转眼就要杀人灭口,果然是乱臣贼子,用心歹毒!”

师老将军怒而拍榻:“胡说!”

他此时也顾不得我了,气得花白胡子乱抖,一手指着周于夫,怒道:“你,你刚才说什么?”周于夫一时也不及细想,脱口而出:“你们师家要起兵谋反,不是乱臣贼子,倒是什么?真以为自己就成了王上了?那还早着呢!”

师老将军听得此言,又喷了一口血出来:“胡说八道,纯粹诬陷!”

子夜将周于夫提到师老将军面前,我斜斜瞟着他:“周大人,那就请你将师家要谋反的事,好好说与师老将军听吧,免得他总是跟本官装傻。”

周于夫这时才注意到我:“你,你不是日前雷将军的,的随从?”

我将手背在后面:“下官紫京奉国大夫兰尹,特奉王上之命来彻查师家谋反之事。”

“什,什么?王上他已经,知道了?”

我一拍旁边的案几,大喝一声:“周于夫!你身为监军,却同师家勾结,意图谋反,你可知罪?”

周于夫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兰大人容禀,我是被他们胁迫地啊!”

师老将军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拿起我刚刚扔在他面前的尚方宝剑,奋力朝周于夫砍去:“你,你竟敢如此诬陷师家,老夫劈了你!”

子夜将周于夫地身子往后一提,那剑便砍了个空。我冷笑道:“师老将军,事到如今,你还想杀人灭口么?”

师老将军怒目指着我:“你,你!一定是你们串通好了!”

“哼,死到临头,还要如此顽固么?”

没想到一旁的周于夫却突然道:“兰大人,师老将军可能真的并不知情。”

我十分十分地意外:“哦?”

周于夫道:“此事为师彦三兄弟一起策划,但却一直瞒着老将军,只因老将军身上有伤,怕他知道后太过激动,所以原先便想着留他在此养伤,待师家事成,再告诉他也不迟。”

原来如此,周于夫此时完全没必要说假话。看来是师老将军是真的完全不知情。

想到师老将军刚才那白发苍苍乱抖,悲愤吐血的样子,我不由得十分愧疚。本想想他道歉,但转念一想这事端总是他儿子们挑起的,虽然没有告诉他,但如果真告诉了他他,他也未必就会不会袒护他师家。想到这里,刚要弯下去请罪的膝盖又直了起来。只淡淡道:

“哦,原来是下官错怪师老将军了。那么你现在已经知情,又待如何处理此事呢?”

第二十一章 杀子

师老将军却似完全听不进去我的话,只直瞪瞪看着周于夫:“好,好,那你就将所有情形从头到尾再给我说一遍!”

我对周于夫点点头。。

原来师彦一直就藏有野心,但碍于师老将军始终忠烈一心,也就没有表现出来。这次他们讨伐叛兵大获全胜,师彦认为大好时机已到,便起了反心。师彦和另外两个兄弟商量好之后,最担心的就是师老将军不同意。这时刚好师老将军身受重伤,军务全部交给师彦打理,他们便趁着这个时机,瞒着师老将军,准备擅自行事。

所以他们这才打了胜战却不上报朝廷,这样做便是是为了争取多些时间金钱休整好疲乏兵力,才好去攻打紫京。当然这一切不可能瞒得过监军周于夫,师家便胁迫了他共同欺瞒朝廷。只是周于夫也不知道许多细节,师彦始终是防着他的。

周于夫说完,师老将军拍着身下的床榻道:“逆子,逆子!”

我心中有几分动容:“师老将军……”

他听到我的声音,似乎又冷静了些,靠着坐垫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家谋反已成事实,他就算再愤怒又如何呢?谋逆大罪抄斩九族,若换了是一般人,就算当初怎样反对,但亲人已然犯下如此大罪,那便也只好包庇了。大义灭亲,不是一般人可以做道的。

我观察着他的面­色­,缓缓道:“我来之前,王上已经交代过,师家功高劳苦,有恩于先王和大酉。所以即便师家谋反。也可网开一面。”

这句话的确是武成南说的,我只不过稍加修饰罢了。当然其中最关键的一句我没有说,那就是无论怎样,谋反地几个主谋,是一定要问罪的,网开一面只是对于师家族人来说而已。

希望这个时候说出来,可以争取师老将军的合作。

没想到他却摇头道:“谋逆之罪,还如何网开一面?”

我继续循循诱导:“只要师老将军肯配合下官,定不会殃及师家族人。至于师彦将军等然,我也会说服王上……”

师老将军却打断了我的话:“老夫要亲自听师彦说话。”

看来他是一定要眼见为实,那么好吧。我拿了一颗解药出来,连同另外一个让人丧失功力的药丸给师彦服下。

过不多时,师彦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抽刀来砍子夜。可惜他才举刀,那刀就被子夜击飞了出去。师彦惊退了几步,大概也知道了自己此刻的力量不过同普通人一般,没有可能斗得过子夜了。

但我还是有些佩服他,因为他马上冷静了下来。看到周于夫也在场,大概知道此事已经败露,倒也没有慌张,只是看到师老将军的时候。神­色­有些稍微不安:“父亲……“

师老将军怒指着他:“逆子!说,你们是不是真的要谋反?”

“父亲,你听我说。”他说到这里,趁人不备,反手一刀刺破了身后的帐篷。说时迟那时快,手中已经掷了一个东西出去,接着便听到信号弹冲天飞起地声音。

师彦对我和子夜冷笑道:“今晚你们别想走出师家大营了!“

我心中一凉,这个师彦如此狡猾。早知道不应该给他解药。

师老将军却只是紧盯着师彦:“说,全部说出来,看看你有什么好说!”

师彦施施然走到大帐中央,开始慷慨陈辞:“父亲,请原谅儿子这次擅自作主。可是您不觉得,我们师家对朝廷来说,只不过是一条狗而已吗?师家抛头颅洒热血,究竟是为什么?保卫大酉?那他武家为什么自己不去?既然他们自己不肯卖命,却要坐享其成。奢华**。这公平么?师家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甘心受人奴役。替人卖命?既然我们师家有本事保卫大酉,那就应该让师家来做大酉的

师老将军听到这里,大笑了两声:“好,说得好!”

我心中一惊,莫非他……

他对师彦一招手:“好儿子,过来,为父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师彦也想不到师老将军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但他还是走到了师老将军榻前:“父亲,你老人家不生儿子的气了吗?”

“不生,你说得很有道理。”师老将军抓起他的手,接着道:我只是担心慕阳和青青,这件事你有没有告诉过他们?”

师彦摇头道:“为保密起见,还没有。儿子准备这两日就告诉他们,让他们早作准备。”

“好,很好。”师老将军似乎有些释然:“可是我们爷两现在可能就要死了,你后悔么?”

师彦扫了我也子夜一眼:“就凭他们?还未必!”

我正想开口说什么,突然看到师老将军手中一刀划过,刚才那把用来砍周于夫的尚方宝剑,已经深深地Сhā入师彦胸腔。

师彦瞪大了眼睛:“父,父亲……”

师老将军看着他,叹了口气:“儿子,你做错了事,就要自己承当。”

师彦倒在地上,双目却不闭,他大概想不到父亲会这样做。

我们也都想不到。

我只以为师彦刚才那一说,师老将军已经想要反戈,没想到他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这种人,的确是忠良。

我单膝重重跪于地:“师老将军,下官替王上多谢你了。”

他无力地挥挥手:“我师家的孽种,我自己来杀。师家满门忠烈,不能毁在这逆子的手上。”

如果我只是看小说地话,大概不过感叹几声这种人也太过愚忠了。可是此刻自己也身临现场,那感受却大不相同。

习惯了朝堂之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突然看到眼前一人如此尽忠为国,简单而执著,悲壮而不伤,那种坦荡荡的忠烈之心,他心中爱国的信仰,此刻散发着看不见的光芒,让我无比惭愧至于又有些感动。

原来世间真地有这等忠烈之人。有人说他们傻,有人说他们迂腐,可是当你面对着他,却不由得要被他的­精­神所感染,然后忍不住敬佩他,瞻仰他。

这一刻,我跪在师老将军前面,对他敬重的心,是如此诚恳。

第二十二章 同归于尽

没过多久,有几个士兵来师老将军的帐篷查看情况。当他们看到师彦死在地上的时候,都惊叫着倒退了出去。

我和子夜没有起杀机。师彦的信号放出去之后,这里定然会有人来查看的,如果来一拨杀一拨,迟早还是会被发觉的。以其做这样的无用功,还不如让他们早早地通报了去。

果然,不多时,外面便被重重包围了起来。我听到师骏的喊话:“爷爷你在里面还好吗?”

师老将军深吸了一口气,流露出一丝痛心:“我很好。”

可惜外面人吵马嘶,师老将军此时体弱,无法高声提气,外面也没有听到。

师骏最后又叫道:“孙儿现在就去找父亲和叔叔来救你!”

师老将军却不再回答了,他只是坐在哪里,等待他另外两个儿子来到。我和子夜,周于夫三人也各怀心思,静坐帐中,没有一个人说话。

师家是否能谋反成功,大酉的旦夕祸福,都全在这最后一局了。

凌晨时分,师彦的两个兄弟赶到了。他们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担心和焦虑:“爹,爹,你怎样了?”

师老将军伸手下榻:“扶老夫出去。”

我和子夜一左一右扶着他,慢慢往外面走。

这时候外面的人又叫道:“里面的人听着,不管你是什么人。你要是自己出来我们就放你一条生路,要是顽固抵抗,或者伤害师老将军一根汗毛,定将你千刀万剐!”

这句话刚说完,我们三人就到了帐篷门口。一时间,外面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地眼睛齐刷刷集中在我们三人身上。

帐篷门外正对着的两匹马上,坐着师家两兄弟。他们见状,立刻用剑指着我和子夜,喝道:“放开我爹。便饶你不死,不然的话,哼哼,你们都活不了了!”

“你们看看这是谁!”

前排士兵突然呼啦啦闪开。雷颂章和龙吟的队员全部被五花大绑推了出来。

师家兄弟面上青筋暴露,指着他们狠狠道:“若不放开我父亲,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我看着被当头捆绑着的雷颂章,缓声道:“雷将军,我乃紫金奉国大夫兰尹,现在正执行王上密令,如果连累你­性­命不报,还请原谅。”

没想到雷颂章却淡然一笑:“兰大人何须道歉。雷某生死自有天命。”

好一个生死自有天命,是条临危不惧的汉子!

这时师老将军却示意我们两个放开他,然后一个人跨前几步,对着马上两兄弟道:“你们看清楚了,并没有人胁迫老夫!”

我和子夜­干­脆也退后了几步,显得我们并没有胁迫师老将军。如果这时他要跑过去。正是大好时机,不过我既然已经选择了相信他,就要相信到底。

师家两兄弟急忙跳下马,近前几步。伸出手道:“父亲,快过来!”

师老将军站在原地,半步不肯上前:“如果你们还是我的儿子,那就跟我进来,为父有几句话要说。”

他说完这句话,就再也不看师家兄弟一眼,转身往帐篷中走回,我和子夜又上前扶住了他。

师家兄弟会进来么?我望着帐篷门口想:明知道里面情况不妙,他们会不会根本不会进来了?

师老将军却只是坐在榻上。微微闭目。静静等待。

就在我们以为师家两兄弟不会进来了的时候,他们却终于进来了。只是每个人身后。都带着七八名随从武将。

他们不是不怀疑,但碍于师老将军的威信,不敢不来。所以准备好了­精­炼人手才进来。

师家两兄弟刚进来,就看到师彦地尸体,不由失声道:

“二弟!”

“二哥!”

他们喊了一声后,就唰地抽出长剑,对着我和子夜两人过来:“偿命来!”

师老将军拍案喝道:“你们两个,给我跪下!”

他们两人不解地看着师老将军:“爹!”

师老将军一字一句道:“师彦是为父杀的,你们要是想报仇,就来杀老夫吧!”

师家两兄弟不敢置信地后退了几步:“不,不可能!”

不仅仅是师家兄弟,他们身后的武将也都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大概他们认为师老将军不是被人胁迫着这样说地,就是已经失心疯了吧。

师老将军看着师家兄弟身后的武将们,冷声喝道:“你们都给我出去!”

虽然师家兄弟万般不愿意,虽然那些武将们也疑窦重重,但师老将军就是师老将军,尽管他此刻重伤在身,但他在师家大军中的威信,却无一人敢违抗。所以那些武将最后还是退了出去。

其实师老将军这样做,是不想他们也落得个谋逆之罪。师家三兄弟虽然已经商议好了谋反,但属下的武将都尚未知情。他们一向只是听从师家的指挥,又怎会象周于夫那样容易发觉师家的问题呢?

这件事,还是不知情的好。

“你们犯下谋逆大罪,罪不可数!”等武将们一走出去,师老将军便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字一句道:“老夫不愿你们死于他们之手,今日要亲手杀子!”

两兄弟一听这话,知道已然东窗事发,他们不敢上前来,只在原地下跪,颤声道:“爹,你为了别人,真地要杀儿子们吗?”

“我师家满门忠烈,岂容你们做出如此谋逆之事?”

“爹……”

“怎么,你们还有话说吗?”

师家两兄弟对望了一眼,突然站起来退后几步:“爹,对不起,不孝儿不想死,今天就算忤逆,儿子们也……只好忤逆了!”

“没错,我们既然已经是死罪,不如轰轰烈烈的死!”

师老将军笑了几声:“好,好,果真是我的好儿子!”

他笑完,吐了一口血,然后慢慢立起身:“罢了,既然你们心意已决,为父也不勉强你们。你们现在便来跟为父喝最后一杯酒,从此之后,你我父子三人,便路归路桥归桥,恩断义绝!“

师家两兄弟悲声叫道:“父亲……“

师老将军朝我和子夜,周于夫三人挥挥手:“你们几个先出去。”

没错,有我们在这里,师家兄弟心中是一万个不放心,如何会乖乖喝酒呢?

我们三人走出帐篷,守在门前,静候里面的动静。师老将军啊,我是彻底的相信了你,把最后这关键的一局交给了你,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外面地人马看着我们竟然退了出来,也是有几分惊讶,但师家父子都在里面,外面的人也不敢妄动。

周于夫呆立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大概一刻钟,里面仍然什么动静也没有。我不由得有些奇怪,揭开帐篷门前的布帘,望里面看了一看。

这一看不由得大为意外,我急忙冲了进去。

师家三父子伏在案上一动不动,均已毒发身亡,大罗神仙也就不回来了!

我没想到的是,师老将军他居然也喝下毒酒,和儿子们同归于尽了。

我扶起他地身躯,轻轻抹平了他圆睁的双目。他大概想不到自己师家满门忠烈,居然也会有亲手杀死谋逆之子的一天吧?

唉,如果我猜想得没错,他之所以喝下毒酒,一则是怕师家两兄弟不肯乖乖喝酒;二则他在手刃师彦之时,大约已经存了不想活下去的念头吧。

无论如何,他也是一个父亲,就算为了忠义,自己亲手杀死了儿子,但心底如何不痛?试问他自己又怎能还能活在世上?

没有人能理解他心里的疼。

第二十三章 尘埃落定

周于夫跟在我们身后,也是十分震惊:“想不到师老将军他……”

是的,他们全死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该怎样让这几十万的师家大军老老实实听我们的话?又要怎样把这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带回去?

如果这其中出现了什么差错,几十万人啊,随便一乱就能捅出大篓子来。

我沉吟了好一阵,突然喝道:“周于夫!”

他吃了一惊,条件反­射­般道:“下官在!”

我冷冷道:“师家主谋已死,你身为同党,为何还不自刎谢罪?”

他没想到我突然会这样说。毕竟刚才一直都只是在看师家的戏,没想到此刻居然点到自己头上来了。他不由得双脚一软,跪在地上:“兰大人明察,下官是被胁迫的啊!”

我哼了一声:“他们有把你关押起来吗?既然没有,只是说两句话吓吓你,你就贪生怕死,做出同流合污,共同谋逆的事来,还想抵赖自己无罪吗?”

周于夫脸­色­发白:“下官……下官……的确有罪,求大人给条生路!”

我盯着他,直到盯得他全身发麻,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好,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从心理上取得绝对的优势!待会才能让他乖乖的言听计从,不敢起一丝的小心眼。

这时我才拖长了声音道:“但本官念在周大人赏有一片孝心地份上。也可以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周于夫眼中一亮,磕头如葱:“谢大人。谢大人,大人要下官­干­什么都成!”

我作了个手势止住他继续磕头:“说起来也不难,只好你肯好好做便行了。”

他是这里地监军,如果师家四个主将都不在了,那么唯有让他出面了。没有他的配合,师家大军谁认识我啊?

我将自己的打算跟他说了一遍:“周大人,你看这可使得?”

他忙道:“自然自然。下官一定照办,只是下官回京后……”

这小子,别看他贪生怕死,关键时刻居然还没忘记跟我讲条件。但这时候我也唯有给予他最大的诱惑了:

“本官到时候自可保你一命,不过其他的,你就不要奢望了。”

周于夫喜出望外,连连谢了。谋逆大罪。哪怕只是被迫同犯,也是一样要问死罪的。眼下只要­性­命能保住,什么官职啊,那就不要想了,这一点他也是十分明白的。

我们如此这般地商议了一番后,周于夫走出帐去,叫道:“师骏。你爷爷伤势严重,要见你最后一面!”

师骏是看着自己父亲叔叔和爷爷一起进去的,当时我和子夜都在外面。所以尽管他心存疑惑,到底还是来了。

不用想,他一进来,就让子夜用匕首顶主了喉咙。他可没师彦那么好的功夫,连反抗也来不及,就被擒拿了。

可是当他看着大帐中师家父子一个个伏案倒地的景象,居然不顾子夜手上的匕首,发狂般朝我冲来,对我吼道:“姓兰的。你把我爷爷他们怎样了?”

他喊这句话的时候。脖子上被子夜匕首划开地伤口鲜血直流,目中也是含血圆瞪。似要跟我拼命一般。那种类似野兽的疯狂把我也吓了一跳,连连几个后退,差点被地上的东西绊倒。

子夜双眸寒光一闪,赶上来狠狠一脚踢在师骏腿上,踢得他双腿一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还想要爬起来,子夜岂能给他机会,上前去猛力反剪了他双手,只听得“咔踏”一声,似乎脱臼了。

如此他便跪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了。但即便如此,他也是努力抬头,脖子上和脸上青筋突起,用仇恨之极的眼光看着我。

因为被他刚才那样子吓着了,我也十分恼火:“你看着我做什么?他们不是我杀的!”

“是谁,是谁?”

“自然是师老将军。“

“胡说,你胡说八道!“

我看他情绪如此激动,知道他一时半刻也不会相信,­干­脆让周于夫上前来,仔仔细细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师骏听到最后,却还是一个劲的嚷着不信。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其实是相信了,只是无法接受现实而已。

我给了他一点时间,让他发疯发够了之后,才大声喝道:“师骏,你已经明白了师老将军的意思,现在主谋已死,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么?”

他看着我,双眼血红:“师骏自知没有什么本事,只求和爷爷父亲一起死去!”

我冷笑了一声:“哈,你死了倒是自在。但是你地娘亲,你师家在紫京的所有族人,就连最后一个机会也没有了!”

“你,你说什么?他们都不知情,不管他们的事!”

“师骏,你不会这么愚钝,连谋逆要抄斩九族也忘记了吧?”我狠狠地打击着他“若是你肯戴罪立功,再看在师老将军地份上,我自然可以保你族人不受牵连,保你师家名声不辱。但如果你想死的话,尽管去死好了。你就不想想,这几十万人马如果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王上岂能饶了你师家?。”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来还需再添一把火。我叹息道:“可惜啊,可怜啊,师老将军白白牺牲了自己和儿子的­性­命,想要保全师家名声和师家族人的­性­命,不想他的孙子却不愿意成全他的一片苦心,教他九泉之下如何瞑目啊!“

师骏听到这里,仰头悲嚎了一声,叫道:“爷爷,父亲,二叔,三叔……”

他叫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整个人伏在地上,就像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

我知道,事情成了。。

其实他没有选择。师家三个主谋已死,凭他师骏一人之力,还能做出些什么来?就算想一死了之也由不了他,因为他死,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身后还有师家其他的族人。

事到如今,唯有戴罪立功,乖乖合作才是唯一的选择。

就这样,周于夫拿了师彦身上地帅印出去传令,告诉外面地人,师老将军伤势严重,几位师家的将军要留在原地陪着照护。而师家大军则由他和雷颂章共同率领,班师回朝!

师老将军有伤,大家是有目共睹地,师家父子居然都要留下来虽然让人觉得有点蹊跷,但有眼圈红红的师骏站在周于夫身边作证,他自己又身为监军,此刻说的话自然也没有人怀疑。

别人只道师老将军快不行了,所以不宜赶路。师家几个将军身为儿子,自然是要守在老将军身边,送他最后一程的。这样一想,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

再说大家也都不知道还有谋逆一事,所以想事情也不会往深处去。毕竟如今战打完了,能够班师回朝,个个都是兴高采烈,无比期待的,谁还有心情去细究什么?

浴血沙场,两年苦战啊!如今终于可以回京领赏加官,和亲人团聚,谁能不高兴啊?

听到四周欢呼的声音,我心头一松,头上的汗水一阵又一阵的冒了出来。

最紧张的时刻终于过去了。

第二十四章 师家慕阳

几十万人马终于顺利班师回朝,驻扎在紫京城外三里处的地方

这么多人马自然不可能全都涌进紫京城。他们只是来这里领取封赏的。到时候该升官的升官,该进爵的进爵,老弱伤残的领取赏金卸甲归田。之后还要将这么庞大的军队分开调遣到其他驻地,分派统辖将帅,等等一­干­后续之事。

这一路过来还算比较顺利,虽然期间有些人在怀疑师彦的死,但这个问题我交给了师骏自己去解决。

另外雷颂章在带领大军回来的路上,表现出了很优秀的指挥调遣能力,沿途士兵井然有序,纪律严明,无一处农田被破坏,无一处百姓被­骚­扰。虽然这看起来没有什么,但班师回朝的士兵都是自恃功劳,一向比较傲气,雷颂章作为一个新接手的主将,能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

大军刚刚安顿下来,就有使者来传密旨。

我展开看完后,嘴角露出微微笑容,这已经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我心情甚好,立刻派人传师骏过来。

师骏来的时候,子夜站着的位置正好在我和他之间。因为上次的事,之后只要是师骏出现在我面前,子夜必会站在一个出手就可以制服他的地方。

我拿起一个质地­精­良的杯子,轻轻放在师骏面前:“这是王上赐给你的,请师小将军喝了。”

师骏没有觉得意外。他知道这一定是毒酒,他也知道自己直接参与了谋逆策划,注定罪无可赦。但是他神­色­黯然地向我提了一个要求:“我想见见母亲。”

我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提醒道:“若是你真的想要见她,我自然会尽力安排。可是,你真的要见她吗?你有没有想过,见了她又该说些什么?说自己马上就要死?”

他大概也没有想到这一层:“我……”

我站起来,拍了拍袖子上地灰尘:“师家身为将门,接受亲人的死讯对师家的家属来说。本来也应该早有心理准备。但若这人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班师回朝时,不知道你的母亲会怎样想呢?”

师骏眼中神­色­更黯:“母亲……她迟早会知道的……”

我拿起刚刚接到的密旨,在师骏面前晃了一晃:“不,如果你不去见她,她将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王上已经下旨封锁师家谋逆一事地真相。你父亲和两位位叔叔都将以染疾身死处理。你,也是一样。所以从今往后,师家依然是大酉的忠烈之家,从来没有过谋逆之事,你明白吗?”

师骏在原地呆立了半晌,突然“噗通”一声跪于地,两眼含泪:“谢王上大恩!”

此刻还有什么比师家的名声更重要的了呢?

就算饶恕了师家族人的死罪,但谋逆的声名却足于让师家地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现今武成南封锁谋逆消息。那么无异于对师家最大的恩典。

其实这也是我的意思。我不能忘记师老将军临终前的所作所为。而且没有他,我们根本不可能如此顺利,毫发无损地平息这次一触即发的谋逆。

所以在情在理,我都认为自己应该向武成南请求对师家最大的宽恕。而武成南,也真的这样做了。

我说到这里,再次问师骏:“那么,还要见你母亲吗?”

师骏摇头:“不,师骏已经心满意足。”

他再不犹豫,一抬手。将手中毒酒一饮而尽,然后没有一丝遗憾地倒在了地上。

子夜这才退到一边的坐榻上坐下。他闭上满布血丝地眼,在哪里静静养神。这些天别人倒没有觉着什么,但只有我们才知道这安定下隐藏着多少紧张。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生出危机。所以子夜一直都在高度戒备中,到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他也真的太累太累了了。

我有些不忍心地道:“子夜,你去睡一会吧。”

他仍然闭着眼睛,答道:“不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知道这些天来他不单要安排龙吟的人混迹入军士中暗中观察,自己还整天守在我的周围。就连我睡觉的时候,他经常也是蹲在我的帐篷上面彻夜未眠。

他通常只是在白天的时候休息三四个小时,每日如此,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为了不打扰子夜的休息。我轻轻走到帐篷门口。低声道:“来人!”

我帐篷外守卫地都是龙吟的人,所以我很放心的要他们来处理师骏的尸体。

外面没有应声。却走进来一个头盔压得很低地士兵。我皱眉道:“再来两个!”

外面仍然没有反应,刚才进来的哪个士兵却眼中寒光一闪,突然一个反手,就用手臂夹住了我的脖子。

这个变化太过突然,我惊叫了一声:“啊----”

与此同时,坐榻上的子夜如箭一般飞起,手中匕首直刺向我身后的人。

没想到这人端的好武功,在子夜一击之下,居然拖着我全身闪开了数米。

“当啷”一声,随着刀鞘落地的声音,一把刺骨冰寒的刀架在了我脖子上,身后那人冷冷道:“再敢动一动,我就要了她的命!”

子夜明明就站在离我们三米之处,但他手中地匕首却无奈地扔在了地上。通过刚才那一击,他已经知道,挟持住我地这人武功不弱,就算他出手多快,也快不过这人已经架在我脖子上的倒。

我努力抓住那只夹着我脖子地手:“你,你是何人?”

他带着寒气的声音一字一句回答:“在下----师,慕,阳。”

哦,原来是他,此时我反而放下心来。

我已经料到他一定会来找我的,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种方式。

我口中喝道:“大胆师慕阳,还不快放开我?”

他冷冷道:“我就问你几个问题,答完了,我自然会放你。

“什么问题?”

他正要问,突然扫到帐篷中央倒在地上的师骏,忍不住失声道:“你,你杀了他?”

“是又如何?”

师慕阳一时间有些激动,手下更加用力,夹得我脖子直生疼:“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

我努力喘气:“他,他自有该死,死的道理。“

“传言说我父亲已经死在你的手上,也是真的么?是不是?”

“不……是。”

“我父亲,他真的死了?”

“……是。”

“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先……放开我。”

“没有说明白之前,我不会放你!”

王八蛋,我都快透不过气来了,你真的想掐死我吗?

第二十五章 亲人

算了,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呢,来个­干­脆点的吧,免得太伤和气。○M

我把手伸向怀里:“你爷爷有,有一封信给你……“

“别动!”

“不动,我,我怎么拿?”

“我自己拿。”

师慕阳不经我同意,就把一只手伸向了我怀里。

一脸黑线……我可是女儿家,你一个大男人伸手往我怀里掏,实在不象话吧?不过……算了,反正里面还有衣服,衣服低下缠着厚厚的布呢,能摸到什么?

可是没想到我都没发飙,有人发飙了。

面上突然感受到一阵急速的风,然后脖子上的手突然一松,我就被人猛地一拉,从师慕阳的手中解救了出来。

变化太过迅速,我还在惊愕中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师慕阳被狠狠地摔了出去,他高大的身子在空中一连翻了几个跟斗,也没有办法完全卸掉那一摔之力,最后重重地摔倒在帐篷的另外一边,整个帐篷都为之一震。

师慕阳抬头,看着子夜,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子夜则站在我前面,右手还握着师慕阳刚才架在我脖子上的刀。

可是……他的手不是握在刀柄上,而是紧紧地握在刀刃上,血从指缝间慢慢地渗了出来,顺着刀刃往下流。

明知道师慕阳看了师老将军的信,应该就不会对我动手了,子夜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莫非是怕师慕阳在我怀里摸到什么?晕,能摸到什么?

空手夺白刃。夺得自己满手血,以后废了怎么办?子夜有时候真是个笨蛋!

我着急地抓住他的手:“给我看看!”

他的手一松,带血地刀落在地上,而他的手掌,却满手的血。看得我十分难受。

我急忙想找块­干­净的布给他抹血,可是越急就越忙乱。一时半刻找不到,我情急之下­干­脆用自己衬衣的衣袖给他小心翼翼地抹了,然后看到他的手掌心露出一道长长地伤口。我一边在心里骂他笨,一边拿出一个瓶子,急急在上面撒了一层药粉,幸好血很快就止住了。我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想到自己还有­干­净的手帕,就拿出来给他仔仔细细地包扎了。

我包扎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伤口,他的手掌一抖,我急忙问:“痛么?”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说:“不痛。”

只不过这口气倒是比平时柔和多了,难道这么好口气跟我说话啊,也知道自己错了吧?想到这里,我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想到却正碰上他一双深远得看不见边的黑眸。正静静的,定定地注视着我。

我不由自主地有点不想接触他这样地注视,拍了拍手:“好了,回去注意休息就行了。”

他收起手掌:“嗯。”

这时师慕阳也从地上一跃而起,身上虽然全是灰尘,但并没有显得十分狼狈。

我之前也远远地见过他两次,不过实在没注意他长得什么模样。此刻他头上的头盔掉了,我才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了他的面容。虽然只是堂兄妹,但他有一张和师青青三分相似的脸。只不过他的脸上更多的是属于男人的硬线条,这样俊朗地一张脸,再配上他那高大的身形,怎么看也是个让人赏心悦目的男子。

他朝我伸出手。冷冷道:“给我信!”

我将师老将军的信扔给他:“好好看吧。”

我也有些累了,在一旁的矮榻上坐下,看着师慕阳看信的反应:他先是诧异,然后是震惊,身躯微微发抖,双手也忍不住在抖,最后猛地放下拿着信的手,站在原地怔怔地半晌,眼里有无数种情绪在交错变缓。

很­精­彩哦。这样的反应。我看得很有趣。

最后,师慕阳终于镇定下来。比我意料中能镇定下来的时间快了很多,显然比师骏强多了。我不由得有些佩服他,看来这个人地心志要比一般人坚强,也比一般人更能面对突变。

他的眼中居然没有泪,只是眼圈里隐隐的一圈红­色­:“他们的……现在都在哪里?”

越是隐忍着悲伤地人,越是让人觉得难过,我完全没有了刚才被他挟持的恼怒。想到师老将军的死,也忍不住有一丝沉痛:“我带你去看看吧。”

师家人的尸体,迟早要交给师慕阳的。他是师家的长孙,几位前辈死后,他日后也就是师家的家长了。

三人走出帐外,我想到一件事,问道:“你把我的守卫都怎样了?”

“没什么,只是打晕了。”师慕阳一指帐篷外的一个牛车。我上去拉开上面盖地布,发现龙吟地四个人全部都晕倒在里面,不过确实只是晕倒,没有生命危险。

不愧为御林军统领啊,本事不小,居然毫无动静地打晕了我们龙吟的四名队员。

正在这时,旁边突然冒出来两个士兵模样地人,却对着师慕阳紧张地道:“统领!”

原来还带了帮手。

师慕阳对他们摇了摇头:“没事,你们在这里等着。“

不管师慕阳做出怎样镇定的样子,但是当师老将军和三个儿子的尸体一字在他面前排开的时候,他也终于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尸体旁,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一样压抑的悲鸣声。

我和子夜识趣地退了出来,在外面等着他。

我的心情有些沉痛是自然的,没想到的是,子夜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也很沉重。可他一向不是个为了别人就会轻易情绪波动的人啊。

我不由得认真的看了看他。

他的眼眸望着天边,望出了天外,似乎要望到另外一个时空。

他望了很久,只说了一句话:“我想起了哥哥。”

原来是这样。他哥哥死的时候,他也一定很悲伤吧。现在到了这个时空,又没有其他亲人,大概只有我跟他最亲近了。

想到这里,我伸出手去,安慰地握了握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不要想太多了。”

他没有再说话,他向来也不是话多的人,此刻更是不愿意说话。但是他的手却紧紧反握住了我的手,握得那样紧,紧的我骨头都快断掉了,一阵阵的生痛,但是我没有出声,仍由他这样紧握着。

他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想问问他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他和我不一样,他没有失忆,过去的事都应该记得很清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问不出口,总是莫名地怕问出一些不好的事情来。

而他呢,也从来都不说,也不问我。

似乎他对那个时空的所有事物都并不留恋,所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唯一提过的亲人也只是他哥哥。

其实就凭着他这样的身手,娴熟的对敌经验和技巧,某些时候杀人时毫无怜惜的眼神,我知道他以前一定不是个普通人。

所以,还是不要问吧,有一天他想说的时候,会自己告诉我的。

第二十六章 侍女菊儿

师家大军班师回朝,原本是件举国同庆的大好事,可是让人觉得十分诡异的是:师家两个主帅以及数个主将,没有死在讨伐叛兵的过程中,却在即将班师之时突然染病身亡。

一时之间,所有朝臣都在诧异之后免不了有几分疑惑。但师家和王上都显得十分镇定,无比笃定,完全没有任何的,丝毫的异常反应,这件事大家也就只能在心里疑惑疑惑罢了。

可是关于师家的这件事,后来就流传开了一些小道消息。有的说师家的几个主将是自杀的,原因不明;有的说是被人逼迫着自杀的,逼迫之人就是当今王上的男宠----紫金奉国大夫兰尹;至于原因嘛当然就是因为他和王后师青青是对头是情敌,所以就借此铲除师家的力量。有的人­干­脆说就是这个兰尹自己动手把师家的主将全部毒杀了。说到这里,就不由得让人想起此人也曾卷入过**王后毒杀案中,说不定连王后都是他杀的呢……总之众说纷纭,说法不

但是大多数人都偏向于师家几位主将的死是有­阴­谋的,而这个­阴­谋十之**和兰尹有关。当然也有人反对,一个小小的兰尹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杀得了师家那些常年征战沙场的武将?而且说起师家在大酉的势力,就是王上自己也不敢随便动摇的,就算兰尹是王上正宠爱的男宠又如何?

当然,这些小道消息毕竟是小道消息,虽然传得十分火热,但似乎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几位当事人。

除了所有班师回朝的将领,我和师慕阳也一并受封了。我被封为二品护国大夫,师慕阳则受封正南大将军。承接师老将军的职权,统领师家大军。

但师慕阳受封的同时,却又做了一件让人十分诧异的事。他主动上奏。说师家目前人手太少,以自己一人之力太过单薄,请求将师家大军分为四路,自己只执掌一路,另外三路分为其他将军掌管。

由于他用词十分恳切,又接连上了三道奏折,武成南也就同意了。另外三队人马就分拨给了新近提拔的雷颂章大将军和谢明辉大将军。我三人执掌。因此我又被另封了威武大将军这个从三品地虚职。

但是我只是暂时执掌这一路军队而已。因为事出突然。一时没有那名多适合的人选,等找到适合的人选之后再另行选派人手。所以虽然也有大臣觉得我不过一个文官。实在不适合统领军队,但毕竟只是暂时地,所以也没有人太过强烈的反对。

而我的这路军队也是唯一留在紫京的一路,另外三路都要分派到其他的驻地。

对于师慕阳如此主动的表现,武成南十分满意。

师家大军几十万人马。岂可由他一人掌管?如若他起了什么异心,朝廷不是随时都要胆战心惊?但师家大军一直都是由师家的人率领,如果他自己不开口,不单武成南不好提出来,只怕那些军中将领们,也不会诚服于新地主帅。

所以,这件事能由他主动提出来,那就是皆大欢喜地事了。

幸好,他做出了如此识大体顾大局的决定。这也表明了他和师家现在地态度。就是避嫌,表明自己并无异心。当然他这样做。师家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这件事,总算圆圆满满第结束了。

除了我有些不满。

其实朝中大臣不知道,让我统领一支军队,虽然是暂时的,虽然武成南排了几名非常有经验的副将给我,我也是十分反对的。

不过反对无效。

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武成南非不收回成命,我就让子夜替我代管军中事务。呵呵,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在家舒舒服服自在逍遥了!

正因为这样,这几日我心情甚好,连苏木拉着我上街买东西也没有拂了他地意、

虽然街上有些自名为清流的士族公子和官员们见了我绕道而行,以示不愿和我这等声名狼藉的人打交道,我也觉得无所谓。

哈,连走路都有人绕开了让我,岂不是很威风的事?

真是不管什么事,只要想得开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我就一直和苏木高高兴兴地买东西。但他这小子太调皮了,居然越跑越远,对人家小巷子里摆的泥人摊子也感兴趣了,一溜烟就跑了过去,我也只好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没想到对面正过来一个姑娘,低着头,脚步又十分匆匆,“噗通”一声,两人就撞了个正着。

我捂着额头,咧着嘴,十分不爽地看着那姑娘:“喂,走路小心点!“

那姑娘忙说了声对不起,抬头看了我一眼。她大概十六七岁,小模样长得十分清秀,我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就指着她道:“你是……”

她一看清楚是我,反应比我还大,脸­色­“唰”的一下子变白了,惊慌失措中,居然转身就往后跑。

我呆了一下,­干­嘛要跑?莫非做贼心虚?下意识中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口中便叫道:“苏木,给我追!”

苏木正在玩泥人,也不顾两手的泥,应声追了出去。

苏木是有武功的人,那姑娘自然跑不过苏木,不多时就被他抓了回来,让我前面一推:“哥哥,人抓回来了!”

那姑娘地脸被苏木手上地泥抹到了一些,显得十分狼狈,他这时候见逃不过了,­干­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不住叩头:“兰大人饶命!兰大人饶命!”

哦,知道我是兰大人,看来真是熟人啊。

但我就是想不起来她是什么人。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往一处僻静地地方走去:“过来这边,有话问你。”

那姑娘过来后,仍然是小脸青白,不住叩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事,­干­脆就故意冷了声音诈她:“那件事我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了,要是由我说出来,可没你什么好果子吃,你还是自己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吧。”

这姑娘一听更是面如死灰。她实在是不经吓,我又吓了几句,她就开始交代了。

听她说了第一句话后,我的心就惊了一下,原来她是宫里的侍女,之前在师青青身边伺候的。

第二十七章 岂能辜负天下人

原本以为这个一见我就跑的姑娘可能是我府上的奴婢,做了什么偷盗或者闯祸的事,追上她问清楚也就是好奇而已,倒没想到她的来头这样大。

我立刻明白这件事应该不是小事,不能随便在这个地方说,免得隔墙有耳,所以就带了她回府。

在我的书房里,侍女抖抖索索地说:“兰大人,那日,那日虽然是我听娘娘的吩咐拿了戒指给你。可是,可是……”

戒指,什么戒指?我一时半刻没有想起来。后来才顿悟,上次瑃药事件的前晚,我去师青青那里帮她针灸,事后她派人追出来送了一枚不知道什么质地的戒指给我……没错,眼前这位侍女,就是当日那个追出来的侍女,名叫菊儿。

如果不是她这一说,我早把师青青赏赐戒指的事忘记到九霄云外去了。因为当时发生了太多事,我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反正师青青赏赐给我的东西也不是一件两件了,我又不稀

只不过那戒指事后怎么也找不到了,我一直也没有留意。现在听菊儿一说,我立刻就想到这戒指必定有什么蹊跷,不然为什么事后什么都没少,独独就少了这样东西呢?

可菊儿也不知道那戒指有什么蹊跷。但是她说:师青青事前再三嘱咐她要想方设法把装戒指的盒子要回来,她才特意选了一款又厚又大的盒子,让我不便携带。之后师青青就立刻赏了一笔银子给她,命她出宫再也不要回来,总之有多远就走多远。

菊儿感到十分害怕,总觉得那戒指是有问题的,但也不敢问。只好拿着银子出宫了。可她一出宫,就发现有人在跟踪,好在她机警才甩掉了那些人。

菊儿是师青青从师家随身带来的侍女。从小就被买给了师家,不认识自己的亲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乡在哪里。倒是有一个邻县地姨母来看过她几次。所以这次她就准备先去投奔姨母,可等她走到姨母住的地方一打听,才知道姨母到紫京城里做小生意去了。她只好又冒险溜回紫京寻找姨母,没想到运气不好,遇上了我。

听菊儿说完,我心里就有了一个构想,如果这个构想成立的话,那就可以解释为何事后找不到那戒指了。我猜想那戒指一定是由特殊材料制成。只要一遇到龙泉宫里特别准备地薰香,就开始慢慢在空气中分化,然后和薰香的气味混合,便成了一剂瑃药。

我一直想不通这里面的关键,现在总算明白了。

当时我在书房里哈哈笑了几声,笑得菊儿莫名其妙,害怕得不行。不知道我要怎样对付她。

可是等我停了笑后,只对她挥了挥手:“你走吧,走远点。不要再找你姨母了。也不要跟人说见过我,要不然万一被别人逮到,你地小命就没有了。”

菊儿有点不敢置信地道:“大人,大人就这么放我走了?”

不这么放她走,留着­干­什么?现在戒指已经不在,她的话只能解开了我心中的谜团而已,却算不得什么证据。

再说,连师家谋逆那么大的事都被封锁隐瞒了起来,这种小事也就罢了吧。

不过。我还是准备将这件事告诉武成南。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让他心里头清楚就行了。被别人暗算了还闹不清楚怎么被暗算的,那种感觉是让人很不爽的。

进宫地时候。我本来在书房等他,可是宫人来传话,说武成南让我去龙泉殿。

龙泉殿有他的寝宫……这么一想,脸上就有些发热。

不过有时候大臣们也是在龙泉殿的外殿见他的,我也不好说什么,最后还是去了。

武成南一见我,便意味不明地斜斜瞥了我一眼:“兰卿终于肯来见我了么?”

我只不过在家里闲了几天没来而已嘛,不用说终于吧?他说这话让我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干­脆不理会他的话,直截了当道:“微臣有一件事想说给王上听。”

“哦,原来有事才肯来的啊?”

我还是不理会他的话,把我遇到菊儿地事和我的分析给他说了。他听完我的话后,当时地脸­色­就不怎么好,而且坐在哪里沉思了很久。

我忍不住问道:“王上在想什么?”

他简洁而缓慢地回答我:“废----后。”

我摇摇头:“微臣告诉王上这件事,只是想让王上知道一下而已。王上因此想要废后,却是不明智的事。”

师青青的确曾受师彦所嘱,设计陷害我们,又故意派人散布流言败坏武成南的形象。但这件事一则证据不足,二则她的目的并没有师彦想得那么深远,她不过是想借众人的舆论赶走我而已。关于谋逆一事,她是完全不知情的。

所以,不管是看在师老将军的份上也好,出于大局着想,安抚师家也好,师青青是不能动地。

再说就算废了她,还不是有新地王后?何苦呢。

想到这里,我苦笑了一下。

武成南将我拉近到身边:“好吧,暂时不想那件事了。可是……你好像不高兴?”

我假装无所谓地一笑:“没事。”

“是么,让本王听听你的心跳,就知道有没有事。”

他正欲将我揽入怀中,我忙推开他,眼角瞟了瞟外面正进来地送茶宫人。

他无所谓地道:“怕什么。”

我脸上一红。你以为我是你宫中的妃嫔啊?亲热的时候房里还放几个人等着伺候?我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这种**可不想让人看到。

看我板起脸,他也只好坐直了,对来人道:“告诉外面的人,没有本王的吩咐不要进来。

“是。”

他这一说我又觉得更加不好意思。这就好象在暗示他们说:我们要开始做些亲热的动作了,你们都不要进来,免得看见。

不过他到底比我厚面皮,等宫人出去后,硬是把别别扭扭的我抱在了怀里,然后柔软了声音道:“别动,好久都没有这样抱着你了。”

唉,这倒是。自从瑃药的那一晚后,没几天我就去了前线,后来回来也是匆匆忙忙地汇报,商议,根本没有心思和时间在一起。好不容易等这些事处理好,我也没有进宫,整天都留在自己府上。

他的脸在我脸上摩挲了一会:“兰卿,为什么总躲着本

我低声分辨:“哪有?”

其实是有的。

其实……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见他。

尽管整个紫京的人都知道了我是他的男宠,到处都在流传着我们怎么怎么荒­淫­的流言,可其实我们到现在为止也只有那一夜……而且还是迷迷糊糊之中。所以,现在教我怎么放得开?

“是么”他抬起头,用手板起我的下巴:“那你告诉我,想我么?”

这也……太­肉­麻了吧?我想要别过头去:“王上……”

“不说,我就要惩罚你。”他笑说着,那张好看的­唇­就覆盖了下来。

尽管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头脑仍然不可控制地开始发晕。

过了好久,两个气息变得不稳的两个人又分开了。

他的眼眸里带着一抹迷醉般的雾,低低道:“今晚留下来。”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不……”

“为什么?”

“别人知道了……不好。”

“没几个人不知道吧?“

“总之就是不……”

“嗯,不好意思么?那就是听我的吧。”

他一把将我横空抱起,大步往寝宫走去。嘴里还轻笑道:“兰卿……本王空担恶名而无其实,岂非辜负了天下人?”

第二十八章 留宿

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人摸我的脸,痒痒的。

我睁开眼睛,武成南绝美的面容便映入眼帘。此刻那好看的­唇­角正轻轻上勾,露出一个懒懒浅浅,蛊惑人心的笑:“醒了?”

我一看见他,就不由得想起昨晚上的缠绵,脸立刻红了。如果上次是因为瑃药什么都不记得的话,这次就……想到那些忘情的地方……实在好丢人。

我把头深深地埋入被中:“没,没醒。”

他轻笑了两声,展臂把我拥入怀中,手掌轻轻在我后背抚摸,:“真是个笨蛋。”

他手上的温热传入所抚过的每一寸肌肤……真的**。不由自主地,我向着他胸前靠了靠,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嗯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体味也好好闻。

这样的感觉真好。虽然还是忍不住害羞,不敢乱动,但我们似乎有些比以前更亲近了,从来没有的亲密……那样温暖,那样安心……不由自主地,我在他怀里蹭了几下,真的****。

武成南似乎也和我一眼感觉很好,他惬意地嗯了一声,低低道:“你是我的女人了,知道么?”

羞极,非得提醒人家昨晚发生的事么?“王上……”

他搂在我腰上的手臂紧了一紧:“没人的时候,以后不准你这么叫了。“为,为什么?”

“真是笨,所有人都这样叫,我不稀罕。”

“那要怎么叫?”

“怎么叫?嗯,我想想啊。”他的笑声突然变得坏坏的:“象你昨晚那样叫……就挺好听的嘛。”

昨夜那样叫?这算……取笑我么?

我又羞又恼:“你……混

“嗯,这个叫法不错,我喜欢。”

“你,你……讨厌!”

“居然敢骂本王,我要治你个大不敬哦。”

真是的。平时看着多正经的一个人,到了床上就这么贫嘴……我不满地在他怀里用力蹭了蹭:“王上……”

“叫我的名字。”

“哦,武……成南。”

“不行,只能叫两个字。”

“那……成南。”第一次这样叫,虽然有点不习惯,但心里很喜欢。因为以后就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这样叫他了。

“嗯,不算太笨嘛。”他把我的头从他怀里拉出来:“你呢。可有小名?”

“我啊,有。”

“叫什么?”

“兰兰。”

他听到居然忍不住笑了一下:“兰兰……原来上次我叫对了。”

我有点懵:“你什么时候叫过?”

“在成国的时候,还记得么?”

成国?兰兰?

啊,原来是那次么?是我半夜起来看见他和某个人在房里密谈,然后不小心被抓了进去差点吓死地那次么?当时他那样温柔的叫我兰兰。还抱了我,整个人十分反常,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见鬼了呢,原来是真的么?

他不会在那个时候就对我有那个意思了吧?

我试探地问:“那次……你为什么要那样叫我?”

他伸手捏了下我的鼻子:“笨蛋,那时候我怕他杀了你,所以才跟他说你是我的爱妃,自然要配合一番了。”

哦。原来不是啊。心底有点微微的失落。

不由自主的嘟了嘟嘴,却因此惹来他地­唇­再次压下来。

“唔,唔……王上……成南。”

一阵面热心跳后,他的手开始不老实地游动,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我忙用力推开了他,不敢抬眼看他:“不要……这是…早上.”

“早上不正好么?”他又将我拉近。翻身压了过来,不给我喘息的机会。

“你……早,早朝!”

我的话刚一落音,外面就好象专门和我呼应一般,响起了一个宫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阿卢地声音:“禀王上,辰时到了。”

武成南无奈地叹息一声,低下头亲了我一下:“兰兰,我要起身更衣了,你多睡会。”

我点头:“嗯。”

他翻身下床。蓦地离开他的怀抱,好像从最舒服最温暖的最安全的地方抽离,很想拉住他,赖在他怀里,可是却不能够。

他是古代的君王。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小青年。

唉。要是他不是君王多好啊。

武成南拉下床上的罗帐,免得宫人看到我:“来人。更衣。”

“是。”门外立刻麻利地进来两个宫人,其中一个果然是阿卢。但另外一个却不是小德子,虽然看起来也很面熟,但叫不出名字。

我透过轻纱一般地罗帐看出去,看着武成南修长挺拔的背影,穿衣洗漱的模样,眼光不由自主地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眼里就只想看他一个人,怎么也看不够。

洗漱穿戴完毕,他刚要迈步出去,回头看了看我,又回转身,揭开罗帐,俯身看着我:“我走了。”

“嗯。”

“在我回来之前不准走,知道么?”

“啊?这……”

“等我。”他不容我反对,已经放下罗帐,走了出去。

死武成南,我留宿在这里影响已经很不好了,待会还不准我走,他是一点也不在乎贪恋男­色­的恶名么?

原想等大臣们一上朝就趁机溜出去,但他现在不准我走,我又不好意思老睡着,怎么办呢?

唉,不管他,再睡一会吧。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阵,最后觉得不能再睡了,于是自己爬了起来。

正摸索衣物间,外面又响起阿卢的声音:“兰大人,可要奴才伺候更衣?”

晕,我是女的,要你更衣­干­嘛?就算宫人等同于太监,但好歹也是男地,我才不好意思呢。再说我的女子身份是要保密的。

“不,不用了,我习惯了自己来。”

“那……奴才这里准备好了大人替换的衣物,要送进来么?”

什么?连替换的衣物都给我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准备地?莫非他早就准备好了让我留宿宫中,所以一早准备了我的衣物么?

我疑惑了一下,还是道:“好,你送进来吧。”

阿卢大概知道我不喜欢别人乱看,低着头走进来,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放在床边的桌几上,又低着头退了出去:“奴才这就去准备洗漱用具。”

我从帐中伸出一只手,拿了那叠衣服进来,果然是新作的。不过穿在身上感觉还挺合身,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我尺码的。

等我穿好下床,阿卢也端着面盆进来了。

我洗漱好,便坐在镜前自己梳头发阿卢一边小心翼翼地伺候,一边道:“兰,兰大人……奴,奴才想求你一件事。”

“哦,什么事?”

第二十九章 绝活

象我这样名声不堪的人,旁人唯恐和我扯上什么瓜葛,躲我还来不及。转载自我看書齋就是这宫里的宫人们,表面虽然都是恭恭敬敬的,我却看得出他们其实并不想接近我,奇Qīsūu.сom书但这阿卢居然还有事求我,这倒是有点新鲜了。

阿卢跪了下来:“大人还记得小德子么?”

我点点头。小德子,当然记得。不过上次被关押起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阿卢眼睛一红,道:“奴才斗胆请大人在王上面前求个情,小德子他,他真的是冤枉的啊!”

冤枉,我当然知道是冤枉的。只是当时已经在他房里搜住“证物”,又岂是随便一句话就能开脱的?

看到我爱莫能助的表情,阿卢急急想要找些说服我的理由:“大人,小德子他是冤枉的,真的!而且他还是个人才,就这样杀了可惜啊。他,他会一门绝活,就是学别人说话,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让他听上一遍,便能学那人说话,而且学得十足十!”

哦?居然还有这等人?我心中一动,脸上却没有流露出来:“怎么平日也没有听说过?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阿卢忙道:“小德子和奴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小时候他就有这本事,可是进宫之后……他就再也不显露了,还让我不要跟别人说,说是在宫里老老实实做事才好,凡事不要露尖了……唉。他是老老实实的,但还不是,还不是被……大人,求你救救小德子吧!

听阿卢这么一说,我更加动心了。一个小小宫人,居然知道韬光隐晦,如果不是这次他运气不好,就他这种沉稳内敛地禀­性­,还真是最适合在宫里生活的。

这种人。的确是个人才。

就凭着他这禀­性­和口技,如若把他充入龙吟。也未尝不可。

不管以前的暗队也好,如今的龙吟也好。他们之所以甘心在最隐密处行动,就是因为他们大多数人的来历,都各有不可告人之处。这一点来说,小德子也很适合。

只不过他的口技如何,我却要亲自查看了才是。

阿卢看到我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升起了希望:“大人是不是愿意救小德子了?”

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小德子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地福气。不过生死如何,却要看他自己的造化,本官也无可奈何。”

就算我真地救了小德子。也不能让他知道。

看着失望的阿卢,我心想,这小子如此喜怒形于­色­,比起小德子来说,却是十分地不稳重了。

“去,让你们总管过来,我有些话要问他。”“是。”阿卢焉焉地去了,我在他背后却忍不住笑了一笑。他虽然比不得小德子的内敛沉稳,但一看就是个单纯之人。我对他也挺有好感的。而且也别说单纯之人就无用。要不是他冒冒失失来求我。小德子也许连最后一线机会也没有了。

不一会,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稍微有些胖的宫人过来见了我:“大人可是要见老奴?”

我瞄了瞄他,却不是以前见过的那位管事宫人:“你就是宫里地总管?”

他见我这样问,圆胖的脸上露出谦恭的笑:“老奴王顺才,是近段时日才上任的,大人大概不认识在下吧。”

哦,原来如此,可能是因为宫里出了那件事,武成南就把以前的管事宫人给换了吧。

眼前这个王顺才,乍一看之下倒像个平凡和善地人。不过我却知道,能在宫里混到总管的位置,不可能只是平凡和善这么简单,只不过有的人­精­明在外,有的人­精­明在内罢了。

我站起来和他见了个礼:“原来是王总管。”

他是宫里最大的官,我又不是宫里的嫔妃,算不得他们的主子,大家都是臣子,见个礼也是应该的。

王顺才见我如此,急忙还礼道:“大人有事只管吩咐,如此客气当真是折杀老奴了我瞟了一眼门口:“阿卢,我有些饿了,你去御膳房让他们被我准备些东西吧。”

支开了阿卢,我这才道:“王总管,我想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大人请说。”

“以前在王上前面当差地小德子,总管可知道他如今在哪里?”

“哦,那个小德子啊,他还关押在宫里。原本是要送去刑部地,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没有送去。老奴刚上任没几日,却也不太清楚其中的事情了。”

我原先也猜八成不会送去刑部地。武成南既然也不在乎宠爱“男­色­”的名声,自然也不愿将有人给他下瑃药这件事传出去,免得到时候又是一场议论纷纷。

只是如果我想要见这小德子,却不知道合不合规矩:“王总管,我想去看看小德子,不知道是否要先禀报王上?”

王总管笑道:“若是别人,自然是不能随便看的,但至于大人……王上已经吩咐过,大人若有什么要求,奴才们都要听从。再说大人只是去看看小德子,又不是要提他出去,自然是不必禀报王上的。”

这个王总管可真会说话,一边说得好像我很有特权一般,一遍又暗示了我只能看看小德子,其他的就不要为难他了。

不过我今日也只是看看而已,就算真要提他出去,也不是由我亲自来提的。

“如此,便劳烦王总管带路了。”

“是,大人请跟我来。”

我跟着王总管来到一处冷清的宫门外。门口有几名宫人看守着,看到我和王总管来,便跪下行礼:“见过总管。”

王总管笑道:“大人别见怪,他们常年守在这里,并不认识大人。”

我先是怔了证,接着就反应过来了。哦,原来他是说这些人没跟我见礼地事啊?我刚才并没有认真听这些人见礼的话,而且也不在乎这个。我又不是嫔妃,别人不认识我正常得很。要是都认识了,那才说明我这个大人有问题。

宫人们开了门。王总管却不进去了,只吩咐看门的宫人道:“这位大人要见见小德子。你去安排一下吧。”

这个王总管,大概是不愿牵扯上其他事情吧,站在门口的话,无论我在里面说什么做什么,产生了什么后果都与他无关了。

不过也好。我还不愿意让别人在一旁听呢。

宫人带着我走进去,只见里面荒草丛生,气氛冷森,大概是专门用来关押宫中犯事之人的地方了。

宫人请我在当中一处打扫得十分­干­净,也十分宽敞的房里坐了:“大人请坐。我这就去带小德子来见你。”

不多时,小德子就被带了进来。只见他头发蓬乱,两眼无神,拖着手脚镣铐,一步一步慢慢地走来。再看他身上,衣衫单薄而破烂,­祼­露出来的手脚和脸上都带着伤痕,大概是后来有人拷问的结果吧。

他在堂中站定,缓缓抬头。见是我。呆滞的眼中露出了意外:“是,是兰大人?”

如今天气也比较冷了。他地衣衫如此单薄,站在哪里忍不住簌簌发抖,我有些不忍心,毕竟我知道他是无辜的:“看座。”

看守地宫人虽然有些惊讶,但也不敢违抗,立刻搬了一张凳子过来,放在小德子身边。

我挥手让让那宫人下去:“你先下去吧,等我吩咐再进来。”

“是。”那宫人退了下去,在殿门外远远地候着。

我对小德子笑了一笑:“坐吧。”

小德子谢了,坐下,却没有象上次被抓走时那样磕头哀求,说自己是无辜的。其实他如果真地够聪明,这段时间下来,想必也知道求情是无用的了。在某些形势下,无辜不无辜,也没有什么好分辨的。

我有些佩服他居然没有问我来这里有什么事,这说明他的确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是个可用之人。

我直接开口道:“听阿卢说,你有一门绝活,就是学别人说话,而且学得十足十,你可愿意让我听听?”

小德子听我提起这件事,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点头开口道:“听阿卢说,你有一门绝活,就是学别人说话,而且学得十足十,你可愿意让我听听?”

我讶然,震惊。

不是因为他居然重复我地话,而是因为他说的这句话,和我刚才说的话,几乎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看着他在我面前说出来的,我几乎要怀疑是自己是不是下意识中在说话!

好了得的功夫!

小德子说完这句话,又道:“刚才奴才学大人说话,还望大人恕罪。”

他现在这句话,却又和阿卢地声音一模一样。

我缓过神来,笑道:“好!再来几句!”

接下来他又学了王总管,看守宫人,甚至是经常进宫的覃正,玉书等人的说话,都学得惟妙惟肖,让人真假莫辨。

太­棒­了!我上辈子虽然也见过一些模仿别人模仿得很好的模仿秀,但他们大多都只能模仿某一部分人的声音而已。象小德子这般能随便拿来一人,都学得十足十,的确是没有见过一个!拥有这种特殊技能的人,当真是一门绝活了。

我听到后来,有些意犹未尽,­干­脆道:“小德子,你学学王上说话吧。小德子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上:“奴才不敢!”

不能怪他害怕,学君王说话的确是大不敬之罪,而且越是学得像,只怕自己的生命危险也就越大。

我却实在想听:“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别人,你只管说两句,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小德子却仍然还是那句话:“奴才实在不敢。”

我为了让他说,故意冷了声音:“如果我说这是你唯一地生机,你还愿意说吗?”

小德子在地上磕了个头:“大人,就算要小德子地命,奴才也不敢学王上说话啊。”

我叹了口气,看起听不成了。

不过我转念一想:也好,说明这个人心中还是有底线的,不会因为贪生怕死就任人摆布,这一点可比当初师家大军中地监军周于夫强多了。

周于夫最后落得个被罢官永不录用的下场,也并不委曲,只因他这种没有原则和底线的人,实在是不能用的。

想到这里,我心情甚好,点了点头:“很好。”

第三十章 撕破脸皮

这个人,我要定了。;载自我看書_

我站起身来,在堂中悠悠踱步:“小德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本官为什么要来看你,对么?”

小德子眼中又闪起一丝光亮,但却并没有太多激动,只是起身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口中清朗道:“奴才不敢妄猜。”

真能沉得住气。

“其实本官知道你是冤枉的。”我看着小德子眼里闪过的惊讶之­色­,轻轻笑道:“但是如果依照正常的途径,你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脱罪,这一点,你也是明白的。”

小德子立刻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还望大人指点一条明路。”

“本官今日前来,就是要问你一句话。“我也不再拐弯抹角,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可愿意跟着本官?”

小德子大概已经猜到了我会这样说,当下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毫不犹豫地道:“奴才自知已是待死之人,若蒙大人收留,奴才定当万死不辞,任凭大人差遣!”

“若是有朝一日要你去送死,你也愿意?”

“若无大人,奴才只怕眼下就活不了!”

”好。“我满意地点点头:“小德子,你也是个聪明人,从现在开始该注意些什么,你应该很明白吧?”

“奴才明白!大人今日和奴才的谈话,让奴才做地事。奴才都绝不敢向任何人吐露半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一点都不累,轻轻一提点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再无需多话,心情甚好地连笑了几声,大步走出了厅堂。

有人说乐极生悲,虽然我还不至于惨到这个地步,但心情甚好的我在返回龙泉殿的途中,确实看到了一个让我心情很不好的人。

此处正是凤仪殿前面的荷花池。池子已经没有荷花了,一个凤袍女子却十分专注地看着水面。似乎在欣赏池中荷花的幻影。而她身边,是一群侍女在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出于礼仪,我和王总管一起行礼:“见过王后娘娘。”

师青青听到我们的声音,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我们。

或者更­精­确的说,是看着我。

明艳地面容,­阴­冷的眼神,这两样截然相反地东西竟然同时出现在一个女人的脸上,真是让人觉得十分地诡异。

我抬起头。对着她的眼神,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怎么?上次见面还在跟我倾诉衷肠。视为知己,如今就一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样子了么?

因了我这笑容,她眼中的­阴­冷又盛了一分,口中慢慢道:“王总管,你先去吧,本宫还想留兰大人说会话。”

王顺才看了我一眼。知道这趟浑水不是他一个总管能够掺合进来的,于是急忙谢了恩,起身离去。

我却觉得十分好笑:“不知王后娘娘留住下官,可是有什么体己话要说吗?”

她挥挥手,身边的侍女都识趣地远远退开了。

师青青的眼神从­阴­冷里慢慢透出恨意:“本宫想问问你,我师家五人到底是怎么死地?”

哦,原来是为了这事,难道师慕阳没有告诉她实情么?

也许不告诉她是怕她无法自处吧。

也罢,就让她来挑衅挑衅我吧。以前我总是不由自主地不想面对她。因为无论如何她也是武成南的正牌王后。就算我和他如何两厢情愿,我于师青青心中始终是有愧的。站在她面前我也始终是无法理直气壮地哪一个。

可是,自从知道是她给我和武成南下瑃药的那一刻起,我对她已经没有了以往的愧意。

原来,她也不是什么柔弱无辜的女子,她的手段也恶劣得很!

一个士兵,面对一个敌国毫无抵抗能力的小姑娘,和一个张牙舞爪地大汉,尽管行动上仍然是敌对的,但内心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所以我现在面对她,已经可以十分坦然了。

此刻我能够轻松自若地回答她:“王后娘娘,整个大酉的人都知道,除了师老将军是重伤不治之外,其他几位师将军都是身染恶疾而死。娘娘身为师家的人,难道不知道这件事么?”

“是么?可是本宫却听说:他们死的时候,兰大人当时就在现场。大人也曾经是大夫,那么本宫想问问究竟是什么恶疾,会在顷刻之间要了几人的命?”

“娘娘说笑了。当时几位师将军陪着老将军留在了原地,而我却随着大军班师回朝,他们身染恶疾之时,下官已经到了紫京,又怎么会在现场?”

“好,就算如此。师骏明明好好地跟着大军回了紫京,为什么却在城外突然死亡,莫非也是染了恶疾?如果是,为什么没有传染他人?为什么因恶疾而死的恰好都是我师家的将领?”

她地话咄咄逼人,因为她觉得我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地确,这些事情如果细究起来,很多地方都透着不合理之处,也正因为这样,很多人都以为是我害死了师家的人,认为我是一个谋害忠良地大­奸­臣。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知情,而我也并不在乎名声,所以能不能自圆其说对我来说也无所谓。

所以我就这样直接地回答她:“下官也觉得此事十分奇怪,可是实情的确就是这样的。”

师青青听到我这样地回答。忍不住用力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以为封住了别人的嘴巴,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么?”

“哦,既然娘娘都知道了,那还来问下官做什么?”

“我只想问你,究竟为什么要害我们师家的人?”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根本没有害他们。”

“事到如今,你还不敢认么?”

“不是下官做的事,为什么要认?”

她终于忍不住有些激动:“明明就是你!要不然我父亲,爷爷。和两位叔伯,他们没有死在沙场上。为什么却一起死在自己军营的帐篷之中?你告诉我,要怎样解释他们这样的死法?”

想到师老将军临死前的所作所为,我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师老将军……真是可惜啊。”

师青青显然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什么,她已经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了:“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可你只管冲本宫来啊,我们师家地人在前方抛头颅洒热血,保卫我大酉子民,你为什么就要把他们全部害死?”

师青青一口气说到这里。再也无法保持镇静,气得浑身颤抖,头上珠坠乱摇。一手指着我道:“你,你简直不是人!”

唉,我叹了口气,她要是还和刚才一样­阴­冷多好啊。现在她一激动起来,反而让我有些不知道如何针锋相对了。

不管怎么说,对于不明真相的她来说。师家几位最重要地人如此诡异的死法,的确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我本来还想激她两句,想想算了。她此刻的难受,一定不是装出来的。

于是我收起无所谓的样子,郑重地一字一句道:“王后娘娘,我只想跟你说一句:师家的人不是我害的。”

她信也罢,不信也罢,我都只有这一句话。

她指着我,一步步逼进:“不是你?不是你会是谁?”

我无言以对。

她终于走到了我跟前。眼神恶狠狠地如同刀子一般:“你说。你说啊!反正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就算你承认了也没有人能拿你怎么办。你老老实实告诉本宫,究竟为什么要害他们?”

虽然认定了是我,但还是要听我亲口承认么?

我无奈地道:“下官已经说了,不想重复第二遍。”

“你不说,你不敢说是吧?”她地手指乱颤了一会,显然不知道还要如何是好,竟然一巴掌打了过来:“你,你这个肮脏的贱人!”

我一伸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冷冷地看着她,将她地手一把甩开。

我永远都不能忘记,她曾经打过我一巴掌。

这一次,不会再有了,以后都不可能再有这种事发生!

我嘴角再次露出讥讽的笑容:“王后娘娘的手掌如此娇贵,下官既然这么肮脏,您也不怕污了你高贵的手么?”

她后退两步,似乎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失控,所以她低头望着别处,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表面终于恢复平静之后,她抬起头,用世界上最为­阴­毒地眼神看着我,慢慢地道:“你等着,本宫一定会让你好看。”

“好,下官会等着。不过下次希望娘娘高明些,别再如此鲁莽,丢了自己的身份。”

她终于也讽刺的勾起嘴角:“不要以为王上现在宠着你,你就得意忘形。男人的德行都是一样的,他终究会有玩腻的一天,到时候你不过是一个低贱肮脏,无人敢要的东西。而我,永远都是王后!”

好,骂得好。

既然注定是对手,她越是表现得恶心,我才越有对付她的心思。

我看着她意味深长的一笑:“娘娘就等着哪一天吧。也不防多送几个戒指出去,让王上身边早点多几个人。”

她地脸上终于出现了愤怒和痛恨之外地表情,她大概想不到我会知道这件事吧。

我拂袖而去。既然注定了永远都是对手,那就将所有确凿的,莫须有地罪名都统统加在我身上吧。

在大酉,我反正已经臭名远扬,将来想要对付我的人多的是,我不在乎多一个两个。

只要武成南是永远支持我的哪一个,就足够了。

第三十一章 逼谏

我回到龙泉殿不久,武成南也来了。

在我看到他的那一刹那间,他的眉头是皱起的,但在见到我之后,他就若无其事地微笑了起来。

但那瞬间的变化却瞒不住我。我迎上去,有些担心:“今日朝上可有什么重要事情?”

“没有。”

“骗人。”

他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啊,原来笨蛋也有聪明的时候,看来是瞒不住你的。”

我被他亲昵的一点,就有点娇羞的女儿态流露,握住了他的手指,但仍然契而不舍的追问:“到底什么事?”

他轻描淡写地道:“还不是一帮老臣,又在唠叨我们的事。”

“哦?“

“不用担心。他们说着说着,等以后习惯了就不会再说了。”

只是这件事么?我有些意外。

我有些不太相信。关于我们地事。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而且压力最大地一段时间都过去了。这件事应该不至于让他皱眉地。

我还想说什么。他却拉住了我。认真地看着我地脸:“嗯。说说你自己。可习惯么?”

我不知道他这句话所知为何。不由联想多多。脸­色­微微一红:“还好吧。”

“那就好。”他也不顾周围地宫人。很自然地揽过我:“看到你真好。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王上。”我害羞地轻轻退开他。心中却不由得有丝丝地甜意。

这时宫人已经准备好了膳食,我们便坐下来一起用膳。

我们面对面坐着,看着对方吃饭,感觉真的很温暖。

他夹了菜给我,取笑道:“多吃点。别老傻乎乎地发呆。”

我笑瞥了他一眼:“王上,你也别老是给我夹菜,传出去多不好听。”

他不以为然地笑笑:“我喜欢。”

我心中又忍不住甜蜜起来,原来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这么容易天甜蜜。

不过甜蜜归甜蜜,正经事我还是记得的。我向他提起了小德子的事,告诉他我想要这个人,他自然同意了。

就知道他会同意的。

用膳之后,我笑着向他告辞:“我先回去了。”

武成南似乎十分十分地意外。他抬眼看着我:“你---要回去?”

我也有些意外,我要回去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他为什么这么意外?

难道他还想留我多住几日么?但依照我们的身份,始终还是应该收敛些好吧?

他用力握这我的手,定定地望着我的眼睛,郑重道:“兰兰。本王要你以后都住在这里,我希望每天一下朝都能够看到你。”

他……居然是这样想的么?

每日都可以在一起,互相厮守……何尝不是我的愿望。

但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大酉的国君,好男­色­已是名声不良,还留我在宫中长住,这成何体统?

更何况,我也不想就这样住在这里。我希望自己可以做个有用的人,而不是困在后宫这块狭窄地小世界,整日作些勾心斗角的无聊之事。

所以我轻轻挣脱手:“王上。我不想整天困在这里……那样。我会很不自在。”

他似乎有些失望,似乎又有些了然,手指慢慢滑落,如同心间有什么东西也一起跟着沉落了:“……是么?”

我感觉到了那种沉落,急切地反握住他的手:“成南,我……”

情急之下。叫了他的名讳,周围听见的宫人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跪在地上,生怕有什么怪罪迁怒地事情发生。

然而正因为这样,武成南的神情却突然明朗了起来。我感觉那不知名的沉落的东西似乎又回来了。

他看了我好一会,终于对我笑了一笑:“不必说了。我明白。”

希望他是真的明白我。

我回到府中后,第一件事就是召见龙吟的人,我要知道今天早朝时候发生的事情。我始终不能将武成南皱着眉头的样子忽视掉,我知道一定有一些棘手的事情发生了。

如今龙吟的人手多了。暗探这部分地工作也做得很好。很快我就得到了想要地答案。

果然,关于早朝的情形。武成南只对我说了一小部分。

今朝的确有一­干­老臣激烈地上奏让武成南将我驱逐。但这件旧事突然重提的原因是南方开始流行瘟疫。

而通常一有瘟疫流行,民间一般都会认为:这是因为君王犯下了大罪过,所以国家就要遭到上天的惩罚。

而武成南平日做事沉稳,唯一可以公开挑剔的过错就是专宠于我这个男宠。

大酉真是没有一刻安宁地时候,**刚刚平息,现在又来天灾。

难怪武成南会皱眉。

这件事真的很棘手。

只是瘟疫这个东西实在太可怕,所以一旦流行起来,难免人心惶惶。何况现在还是古代,是个比较迷信,医术相对落后的时代。

当然,我是大夫,我不会迷信,什么上天的惩罚,其实大战过后多瘟疫,并非是件偶然的事。虽然对这种事的解释大多是迷信的说法,但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死人太多,尸体无从收拾,由此滋生出许多不知名的细菌,病毒,所以很容易引发瘟疫。

我再次进宫时,武成南正在埋头批阅奏折,没有注意到我。我对周围的宫人作了个噤声地手势,轻轻走了过去。

他以为是阿卢:“阿卢,上茶。”

我结过宫人手中地茶,轻手轻脚放在他前面。他端起来喝了一口,眉头又开始紧紧皱起,然后他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大概很是头痛吧。

看着他这样子,我十分心疼,将两手轻轻搭上他地太阳**,慢慢揉着。

他嗯了两声:“阿卢今天的手势好了许多。”

阿卢连忙答道:“王上,不是奴才,是,是……”

武成南听见阿卢地声音从前面传来,这才反应过来。抬头见是我,眉目舒展开来:“兰……你来了?”

我手上不停:“嗯,让微臣给你好好揉揉。”

我进宫来是想自请为南方瘟疫地区的钦差,这一去只怕又有好久见不着了,所以今天就让他好好享受一会吧。

他闭上眼睛。­干­脆全心全意地享受起来。

过了好一会,我的手都有些酸麻了,他大概也知道我累了,拿下我的手拉我坐下:“好了,没事了。”

我坐在他跟前,一眼随意的扫过去,看见他评阅的正是瘟疫不断扩展的奏折,便开门见山地道:“王上可是为瘟疫的事而烦恼?”

“没事,本王自然有办法处理的,你不用担心。”

我正­色­倒:“王上。可有派人去南方控制瘟疫?”

他点点头:“我准备在太医院派两个人去。你和他们都有过接触,你觉得谁最适合?”

我笑了,指着自己地鼻子:“我最适合。”

“你?“

“王上莫要忘记了,我也曾经是大夫。“

他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打算,立刻打断我的话:“不行。太医院那么多人,不少你一个。”

“王上。我和太医们的医术范畴有所不同,如果你派太医院一人与我同去,一定更有把握控制瘟疫!“

“我不会让你去冒险。”

我凑近了些,看着他的眼睛:“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其实谁也不敢保证没有事,但我想帮他分担难题。

他仍然摇头:“不用再说了,本王绝不会同意。”

“我……”

他抬起手指,放在我地­唇­上,头也跟着靠了过来。然后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十分具有威胁­性­的话:“再说的话。本王就在这里亲你。”

该死的,明明知道人家不习惯在宫人面前和他太亲热!

只不过。看起来他真的不打算让我去,怎么办?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久未上朝的我也站在了大殿外面等候。

一时间,不屑的,鄙视的,漠然的……许许多多地眼光都集中在了我地身上。

他们大概没有想到,处于风口浪尖的我居然还敢来上朝。

不仅仅他们想不到,就连武成南也没有想到。所以当他从高高地黄金宝座上看到我站在众人的队列中时,眼里仍然有着一丝微微的变化。

但仅仅只是一丝而已,毕竟这里是朝堂。

今日所议最重要的大事就是如何控制南方的瘟疫。

大臣们和武成南昨日想地差不多,也认为应该从太医院派出人去医治控制瘟疫。但最后在让谁作为同去主事的钦差大臣这件事上,一时却为难了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好人选。

瘟疫在这个时候无疑等同于绝症,任何派去监督的人都有可能被传染上,从而丧命,所议有些人是不适合去,有些人却是不愿意去。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站了出列:“王上,微臣愿往!”

在这一瞬间,朝堂上所有的目光又停留在了我身上。

惊讶的,不解的,意外的……所有的目光。

武成南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口气里带着一丝责备:“兰卿,你不适合。”

我抬头,对着他的目光:“请问王上,微臣为何不适合?”

“……”他盯着我,大概没想到我居然会当众跟他抬杠。

我不顾他地目光,继续道:“微臣曾经身为大夫,对瘟疫了解甚多,又身无其他重任,离京也方便。所以微臣认为自己比别人更加适合。”

听我这一说,许多大臣都点了点头。

就算我是男宠又如何,这个时候可是关乎千万人命地事,只要我有医术就行了。再说难得我肯不怕死的前去,也解决了朝廷地难题。

而且,如果我真的不小染了瘟疫死了,那也时间大快人心的事。

所议,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我相信,大臣们都会认为我是最适合的人选。

果然,明章第一个站出来道:“王上,兰尹所言甚是,瘟疫之事不可耽误,请王上下旨让他去吧。”

明章既然站了出来,立刻就有许多人也站了出来----无论想我死的,还是怕轮到自己头上的,今天都难得十分统一地道:“明相大人说的甚是。”

我看着武成南的脸­色­几乎转成了黑­色­。

这是他第一次在众臣面前如此明显地流露出情绪。

我知道他很生气。

但我要的就是这种让他骑虎难下的局面,要的就是逼他同意。

他紧紧地盯着我,眼神里有生气,有恼怒……还有很多很多,我却无所畏惧的对着他的眼神。

我要让他明白,这次我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去的。

他终于开口了,语速出奇的慢,出奇的恼怒:“好,本王就依你所奏。”

他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来,一甩袖子:“退朝!”

他是真的生气了。

第三十二章 喜脉

龙泉殿中,武成南面寒如冰,瞪着我一言不发。

我心虚地低着头,真的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良久,“啪“的一声,一个玉杯应声而破。宫人们从来没有见武成南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间都战战兢兢地,低垂着头,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他是怪我逼着他下旨,让他没面子么?

回想起来……我的确做得有点过分了,男人一般都很讨厌被人逼着做某件事情。要是旁人倒罢了,可是我和他是这么亲密的关系,我居然也逼着他……所以他生气是应该的。

瞧眼下这阵势,我还是先服个软吧。所以我凑前几步,软言道:“王上,我……微臣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想帮王上分忧,王上又不答应,所以就心急了点,才去上朝……”

他打断我的话,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恼怒:“分忧?难道你去冒险我就不忧心了么?”

我急忙硬着头皮道:“我真的不会有事的,我敢保证。”

“你保证?凭什么保证?”

我为了平息他的怒气,开始胡编乱造:“我从小就体质特殊,不会染上瘟疫的。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去远方表姨家玩,结果不小心接触了到了两个外地逃难的人奇*.*书^网,谁都不知道他们原来是从有瘟疫的地方逃出来的,所以最后接触到他们的人都死了,唯独我一个人没有事呢。”

他的火气稍微消了些,狐疑地看着我:“是么?”

我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真地真地!“

就是假地也查不到。先让他安心再说吧。

他认真地看着我地眼睛:“看着我。本王就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我急忙着睁大着眼睛。尽量作出十分无辜纯洁地神情:“真地。人家最老实听话了。绝对没骗你。“

他看到我这副样子。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但又马上止住。再次板起脸。

我知道应该他差不多消气了。便上前拉着他地袖子轻摇:“成南……不要生我地气嘛。

这算是撒娇么?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肉­麻,但为了让他消气,怎么也得献丑一回了。

不过……虽然有点­肉­麻,但是感觉真的很甜蜜。

原来爱人之间做这种­肉­麻事的感觉真好。

他大概也十分受用,所以我这一招很奏效,他的脸板不下去了。伸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子:“真拿你没办法。5ccc.net下次不准了,知道么?”

我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他叹了口气,拉起我的双手,放在嘴边摩挲了一下,低低道:“兰兰,我真的不想你再去冒险。我只想以后都有你在身边。”

他顿了顿,道:“这次我会再安排一个人和你同去,具体事务都让他去做,你不要逞强,知道么?”

我一头黑线。什么意思?莫非想让我去作作样子就算了?我可是真地想为瘟疫出一分力的啊。

哎,好不容易逗得他不生气了,其他的事等去了南方再说吧,现在还是不要惹他的好。

这一夜**帐暖,我们在龙泉殿极尽缠绵。

不过到后来武成南就有些索求无度了。我怎么躲避都没有用。结果我们几乎一夜都没怎么睡,到第二天早上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了。

口好渴,我站起来想拿杯水喝,可是走了几步,就一阵头晕,突然跌倒在地上。

武成南见状。连衣服也顾不上披上一件,赤着身子跳下床,扶起我急切地问道:“兰兰,你怎么了?”

我用手扶着头,觉得头好晕,胃里也又闷又堵的,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太过……想到这里,我脸­色­一红道:“没什么。”

“是太累了么?”

“嗯,可能是吧。休息一会就好。”

“都怪我。昨天太……”

我脸又红了一层。为了表示我没事,我推开他他自己勉力站了起来:“你看。我真的没事……”

我地话还没有说完,便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再也忍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同时人也跟着昏迷了。

在我昏迷期间,隐隐约约中似乎听到武成南惊怒的声音:“休得胡说!”

然后又听见一阵求饶的声音。

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阿卢和另外一名宫人在眼前紧张地伺候着。

我动了动身子,似乎好些了:“王上呢?“

阿卢忙道:“回大人,王上上朝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阿卢近今天的面­色­分外苍白,神情也很不对。我又看了看另外一个宫人,他也是一副惶恐的样子。

以前他们不是这样的。

我皱眉道:“阿卢,你们怎么了?”

阿卢和那个宫人一听,急忙跪下了:“奴才们伺候得不周,求大人恕罪!”

动不动地就请罪,我并没有怪罪他们啊。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

我加重了声音:“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怕我?”

两个人低着头不敢作声。

算了,他们这些宫人最是不敢乱说话,我看从他们口中也问不出来什么了。

突然想起昏迷时听到的一点动静,莫非是因为武成南发脾气了?

大概他是着急我的身体吧,其实没什么,应该只是太累了。

还是先起身吧,我还要准备去南方呢。

谁知道阿卢两个人见我要起床,更加惶恐:“大人千万不可起身!”

我狐疑道:为什么?“

两人道:“王上吩咐过,大人身体有恙,要好好休息,如果休息不好……就要治我们两人地罪!“

不过是有些虚脱所以晕倒而已,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所以我一边起身一边轻松地道:“没事地,我自己会跟王上说的。”

两人噗通一声跪下来:“求大人饶命啊。王上发起怒来奴才们可担当不了。早上刘,太医就被王上……赐死了。”

什么?赐死太医?

我也觉得有些不对:“为什么?“

“奴才们不知道,只知道刘太医给大人看过病后,王上就发怒了,当场赐死了他……”

莫非我得了什么绝症么?不可能啊,我自己是大夫,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

可无端端的赐死太医……武成南不是哪种随便赐死的人,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我还是自己给自己看看病吧。

我伸出五指搭在自己脉搏上。先是有些诧异,不由得微微皱眉,然后再想想我地月事许久没来……头脑就轰地一声炸开了。

难怪武成南发怒赐死了太医……我的脉象竟然是喜脉!

我,我竟然有喜了!

可是,就算真的有喜,太医如何敢说我一个“男子”有喜?

是了。一定是因为宫中妃嫔一般都只从帐中伸手出来把脉。而武成南大概也不愿意告诉别人是我躺在这里,所以那新太医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是女子,所以才这么冒冒失失地说了出来吧。

是我害得他身死的。

如果是别的女子,有喜自然是一件好事,可是我现在是“男人”,如何能够有喜?

我苦笑了一声。

我不单是“男宠”,还是朝中大臣。

在男尊女卑的大酉,一个女子居然着了官服,踏上朝堂。这比我“男宠”的身份更让人无法接受!这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如果我没有和武成南地地这层关系。就算揭穿也只是我一个人的罪名,但我明明和他……如果我地女子身份被人揭穿,武成南的罪名不单是好男­色­……还说明他在欺瞒天下人!

一个君王的名声,诚信……也许就这样全部没有了。

没有一个君王敢冒这样地险。

所以他才会立刻赐死了太医吧?

所以,我也不能有孩子。

想到这里,我断然道:“阿卢。告诉王上,是我自己要走的,我要回去给自己用药,片刻也耽误不得!请转告王上,我一定会治好自己的病,不会让他为难的。”

走出王宫,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肚子。

这里面真的已经有一个小生命了么?

虽然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孩子,可是此刻我却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个小生命的存在。

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小生命,多么奇妙的小生命。

如果他不是君王……我想有个小孩子应该也是件很幸福的事。

可是现在……只能这样了。

心中处了难受只有难受。

已经为这个小生命死了一个太医。不能再牵连其他地人了。

我这样地身份……注定一辈子都不能要孩子。

幸好我自己是个大夫。要做起这一切来比别人方便得多。

回到府上,我立刻让人熬了一剂药。

一剂份量十分重的堕胎药。

喝下去不仅仅有堕胎的效果。就算日后……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不多时,热烫的药碗端了上来,我冷静地对侍女道:“你放下药,出去关好门。”

等她出去后,我拿起药碗坚定地喝了下去。很难喝,而且由于一下子喝得太猛,我立刻就有些反胃想要吐出来。我急忙捂住嘴巴,不让药汁涌出来,然后做深呼吸。

终于,药汁完全进入身体了。

我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那揪心的痛。

就算我从来没有打算过要孩子,但这一刻我是不舍的,难受地。

或者每一个坏了孩子的女人,不由自主地会生出些母爱来吧。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父亲是武成南,我真的想要这个孩子。

第三十三章 堕胎

尽管我自己懂得医术,可是我自己没有吃过这种药,我不知道堕胎原来是这样的难受。

肚子一阵阵的绞痛,就像有一只手在里面凶残的乱揪,痛得冷汗一阵阵往外冒。

痛得虚脱,几乎再次昏迷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一个听起来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道:“有事找你。”

是子夜。

不,我不能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我也不能让自己昏迷,如果他们叫来别的大夫,那么一切不敢设想!所以我用尽力气大声道:“不要进来!”

他的语气中透着疑惑:“你怎么了?”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写,不要那么变调:“总之……不要进来!”

可是我越不想变调,声音就越发变调。子夜大概听着不对劲,“砰!”一声踢开了房门,径直闯了进来。

他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痛得满头是汗的我,惊道:“你怎么了?病了么?”

一阵阵揪着的痛传来,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

他地声音听在耳中有些模糊:“来人。快点去请大夫!”

不。不能让别地大夫来!

我情急之下。竭尽所有地力气喊道:“不要大夫……你出去。出去!”

最后一句出去我几乎是大叫出来地。

大概我地眼神十分急切。他止住去叫大夫地侍女。上前来道:“你地状态很不好。知道么?”

我急得嘶声道:“我……没事。快点。出去……不要见任何人。不要……大夫!”

我自己是大夫,我说不要大夫,自然有自己地理由,希望他能够听我的话,不要找大夫。

“好,我出去,不找大夫,你不要急。”他忙稳住我,慢慢地退了出去。

看到他走出去的身影。我神经一松弛,就昏迷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似乎就这样度过了一个上午。

下午终于清醒了。

身体动一动,就似乎有很多血液涌出来。所以不敢乱动。

浑身无力地趴在床上,突然觉得有些凄凉。

这个时候真的很脆弱。一个女人有了孩子,却只能自己偷偷的堕胎,一个人忍受。连安慰的人都没有。

在最痛的时候都没有哭,这时候眼角却忍不住有泪滑落。

黯然神伤了好一会,才收住眼泪

我不能这样,流产也算是小月子,这个时候伤心是会留下后遗症的。自我

所以开始拼命安慰自己。

这一切能够怪谁呢?他是一国之君,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要牺牲很多,不是吗?

作为一个君王的女人,不是从此禁锢在后宫的一片小天地。就是象我这样独自承受很多。相比起后宫地女人,我还是愿意现在这样。

一个人怎能失去他的自由?

身为这个时代的女人,其实我已经是很幸福的哪一种了不是吗?

人啊,要懂得知足。

这样一想,心里似乎又好受了些。

收敛心神,开始想一些最现实地问题:我得装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堕胎的事。

对,还有床单要自己收拾,刚才似乎流了很多血,一定染上了些。想到这里,我勉力揭开被子,想看看床单,可是这一看我却呆住了。

原本应该有很多血的被单不见了!而且身下还垫着一床厚厚的新被单,比我原先睡地足足厚了一层!

我惊怒地叫道:“来,来人!”

一个侍女立刻应声而入:“大人有何吩咐?”

我盯着她。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刚才谁替我换了床单?”

侍女有些诧异:“奴婢不知道。大人明明睡着,好端端地怎么会换床单?”

是啊。一般就是要换床单也应该是我起床后不是么?

可是我的床单到底哪里去了?

我惊疑道:“除了你,还有谁进来过?”

“还有子夜大人,他带了大夫来帮大人您看病。”

什么?大夫?他还是找了大夫来?

那……他一定是知道了吧。他知道了也就是算了,可是哪位大夫……这件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

我急道:“他人呢?”

侍女道:“他出去的时候交代奴婢,让奴婢告诉大人不用担心,他会处理好一切的。”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说会处理好一起,那我就不用担心了。只是那大夫……唉,只怕又多了一条人命,子夜下手从来不会心软的。

想必床单也是他换的了。

一时刻,不知道说什么好。子夜他始终是这样关心我。

这时侍女又问道:“子夜大人已经吩咐厨房煲了人参燕窝汤,大人现在要喝么?”

我点点头:“好吧。”

尽管没有胃口,但是我也知道必须补充点东西,要不然我这体力支持不了多久。

喝了人参燕窝汤,就静静地躺在床上不敢乱动,看来这身体……是要休息几日了,去南方的事只怕要搁浅了。

正想着派人去宫里禀报一声,门外的侍女却又进来了:“大人,宫里又派人来传大人了。”

“又?难道传了几次?”

“是,已经传了两次了。”

“之前你们都是怎么说地?”

“我们都是说大人病了。”

侍女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是了,第一次传旨的使官还带来了王上的一道手谕,当时大人似乎很不舒服,就让我们先收着了。奴婢把它放在了大人的床头,不知道大人看过没有?

哦?想来是我昏昏迷迷地时候随口说的吧。我一扫床头案几,上面果然有一道手谕,只是密封条却已经没有了。

我眼神一冷:“大胆,谁看过?“

侍女连忙跪下:“奴婢似乎看到子夜大人看过。“

哦,如果是子夜,看了就看了吧。

我展开手谕,只见武成南地熟悉的笔迹跃入眼中:切勿妄动,立即进宫!

他这是什么意思?

进宫再行商议么?不,已经没有必要了。对于这件事。我已经采取了最好的方法。

尽管身体疼,心也痛,但长痛不如短痛,现在一切都已经解决了。日后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正这么想着,一个仆从进来禀报道:“玉书大人求见!“

玉书?他现在来见我做什么?

他一直都很忙,整治官吏的后续工作很多,而且还需要参与修改大酉的律例。这一切已经够他忙的了,怎么突然有空到我府上来?而且自从我的名声臭了后,我们之间的交往就越来越疏远了,他大概也有一年多没有来过了吧。

不管怎样,玉书来一定是有事,我得见他:快清!“

不过身体实在无力,我还是躺在床上见他吧,毕竟我确实是有“恙“在身,在这里见他也不算是失礼。

不多时。就看见了外面匆匆赶来地玉书,我对他虚弱地笑了一笑。如今地玉书清瘦了不少,看起来确实是很劳累的。

“见过玉大人,下官不能起身相迎,失礼了。”

他只是眼神复杂地对我微微一礼,就站在门外没有进来了。

他身后却“呼啦”闪出一人。身上披着长长地皮袍,连脸部也遮盖了起来。

但我只消一眼,便能认出他是何人。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这不是……他么?记得他刚登基那时,也由玉书掩护着来看过我几次,没想到这一次又是玉书带他来的。

什么事,要他亲自前来呢?莫非是因为……我正自猜想着,“砰“一声,房门关上了。他身上的长袍滑了下去,一张绝美却带着些怒气地脸出现在面前。

我低声道:“成南……“

他看着我:“为什么不进宫我有些委曲:“我……不舒服。动不了。”

他看着我苍白的脸­色­。怒气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他上前来紧紧握住我冰凉的手:“我们的孩子……还好么?”

孩子?难道他想要孩子么?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

自从看到他的手谕那一刻起,我已经有预感,他可能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他现在的神情,分明是很紧张这个孩子。

半晌,我终于道:“你想要这个孩子?”

他毫不犹豫地道“当然,那是我们孩子。”

我苦涩地笑了一笑:“你赐死太医……我以为你不想要孩子了。”

“怎么可能。我只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有了孩子而已。但我们还有很多方法,让这个孩子好好的生下来。”

“是么?可以么?“

他握着我的手,神情渐渐柔和起来:““如何不可以?我今早已经想好了,只要你愿意,兰尹地身份可以从此消失,后宫里多了一个和你相貌酷似的女子,别人只当我移情于你,这一切会有谁怀疑?”

计划……倒是挺好的。可惜我从来就不想做他的妃子,或者王后。

我摇头:“成南,我不想呆在后宫,你明白的。”“好吧,就依你,不想呆在后宫也可以。那你去外面住一阵,等生下孩子,时机适合的时候再接他入宫。”

怎么可能呢?这样做迟早会授人以柄地。更何况,我不想连生孩子这种事情都偷偷摸摸的。

我很高兴他想要我们的孩子,真的,我很高兴。

但是我没有后悔不要了那孩子。就算此刻我可以重新再来一次,我一样会那样选择。

因为我不想我们的孩子将来受苦。无论是我的身份,还是他的身份,我们生下来的孩子注定都要吃苦。

帝王之家……从来都不是一个孩子能够幸福成长的地方,更何况我是这样地身份。

第三十四章 疫区

所以,还是告诉他实话吧。

可是面对他眼中不可掩饰的期望,我说得无比艰难:“我,我已经吃过药了,孩子……没有了。”

他似乎没听清楚,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闭着眼睛一口气说了出来:我已经吃了堕胎药,孩子没有了,我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他终于听明白了,一瞬间,他脸­色­青白,连声音也变了调:“为什么?”

告诉他事实后,我似乎反而能够面对他了,人也变得十分冷静。

我静静地看着他:“难道这不是最好的方法么?”

“胡说!难道你没有看到我的手谕么?”

“我看到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依我的身份……不能要孩子,你也明白的。”

“我说过了。我会……”

我打断他地话。态度坚决地道:“总之。我不会要那孩子地。”

出于母爱地天­性­。我地确有过想要孩子地冲动。可是此刻没有了孩子。我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地决心。

一个孩子。如果出生就准定了不幸福。为什么还要生他呢?

就好像我自己一样。那些小时候地事情……虽然只能想起一些片断。但我知道自己是不开心地。

可是武成南却看着我。摇头。再摇头。

那种情绪不是恼怒,生气,而是一种失望和痛心。尽管他脸上流露出来的情绪并不是很多。但我感觉得出来。

他松开了我手,声音有些飘忽,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我痛心地看着他,却什么也说不了。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何况该说地已经说了。

可能在某些时候,在某些观念上,我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和他这个古代的君王,的确无法达成共识,

他缓缓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在门口的时候,他还是停下来说了一句“好好休养。”但一直到走出去也没有再回过头看我。

我知道伤了他的心了。

可是。我就不伤心么?

我才经历过那样的痛,我永远都不能要孩子……我做这些难道不也是为了他么?他却这样拂袖而去。

委屈,难受,所有的情绪都一起用上心头。

只要是和他有关的事。泪水总是变得那么浅。

我休养了半个月之后,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了。

这半个月中,武成南也有派人送过一些补品来,但始终没有只言片语转交。

难道他还在生我的气么?

可是我觉得自己没有错。他这样冷落我,我也生气!

于是这些天情绪都很不好,心头无比郁闷,烦躁。

直到听闻南方地瘟疫并没有控制好,蔓延得十分厉害时,我再次上表请求派我前去。但我的奏折被武成南驳了回来,而且是没有任何理由的驳回。

我看着没有空无一字批示的奏折,心里头不由得一阵气恼,现在连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了是么?

我把奏折往桌子上一扔:“来人。给我收拾东西!”

上次不能去南方地理由是病重,那么现在我的“病”已经好了,就算我径直去了,也不算是抗旨对吧?

不过我还是留了简单的一封书信给武成南,信上语气十分官方,大意就是告诉他我病好了。就接着执行任务去南方了。

我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因为赌气,还是因为心急南方的瘟疫,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车夫是赵鱼,同时兼做随从,我对这个人比较有好感。

另外带了龙吟地两位身手高强之人随同,以保证一路的安全。

我走出大门的时候,看见子夜一身黑­色­劲装,骑在马上等我。

心中有一丝愕然。

因为我是看了被打回的奏折后,临时起意要走的。并没有派人通知他。

而且他最近好像特别忙。这半个月间我没见过他几次,每次见面他也没怎么跟我说话。甚至连表情也没有一个。当然我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地用这个样子对我,所以并没有觉得不妥。

没想到他这次倒是来得快。

想到他知道我小产的事,有一点点尴尬。我对他笑了笑:“送我么?”

他冷面对着我的笑容:“不是送你。是一起去。”

“一起去?不用了吧,你在紫京的事务很多,不用去了!反正我这次去又不是打战,是治病而已。”

他皱眉,似乎觉得我说话有些烦人:“我是你的保镖。”

晕,还记得这岔啊?现在你可是大忙人了,龙吟地事,军队的事都要你打理呢,怎么还能想以前一样跟着我作随身保镖?

不过看看他那不善的脸­色­……算了,还是让他去吧,不要得罪他的好。反正龙吟各队都有自己的领队,而军队里也有武成南派去的那两名副将,他们看起来十分得力,我看不久就要转正了吧。

我们去地第一站是齐州,这里是南方瘟疫最严重的一个地区。

上次从紫京派来的监察钦差大人和太医林则士也在这里。

林则士我们是认识的,可以说是老熟人,他应该也知道我原来是要来的,所以不会觉得太意外吧。

到达齐州后,发现齐州城门已经封锁,除非有齐州州府的许可,否则不准进城。这大概是为了控制瘟疫传播所采取的措施吧。要不然染上瘟疫的人出去后很有可能传染给其他地方地人。

我对城墙上地士兵大声说明了来意:“我们是紫京派来地人。还请放行。”

士兵恭敬道:“请大人出示文书,以便在下传递给州府大人查看。”

我这次来就是没有文书,怎么办呢?

我想了一想:“我的文书在中途不小心丢失了。还请这位兄弟转告上次来地林则士太医,就说尹兰来此,请他来接我进城。”

士兵应了一声,回头跟什么人说了一声,然后道:“等这位大人稍等。”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之久,林则士才匆匆赶到城门之上。他看见果然是我,忙道:“这位兰大人确是王上派来的,还请快快放行!”

于是城上士兵用一根长长的绳子垂下一个可容一人的大吊篮来:“还请大人体谅一下。城中民众都想出去,为防引起纷乱,城门不敢妄开,就让我等拉你上来吧。”

我点点头。跳下马车,拿好自己的包裹,吩咐赵鱼和子夜等人:“我进城去了,你们就此回去吧。等我的书信再来接我。”

先不说马车不能进城,就是能进我也不想他们进去。这里面可是重疫区,没病没痛地人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免得传染上了白白丢了­性­命。

赵鱼和两名龙吟队员一起摇头道:“我们要跟在大人身边。”

平时随从自然是要跟的,可这是非常时期啊。我正要再说什么,子夜已经开口道:“有我在这里就可以了,你们都回去!”

他说完,又加了一句:“这是命令!“

显然子夜的话比我更有威信,几人对望了一眼。肃然道:“是!”

我看了看子夜:“你也回去。”

他却完全当我说地话跟没说一般。只见他飞身下马,不容分说就一把揽住我的腰,另一手握住吊篮的绳子,足尖一用力,身子几个翻纵,在城墙上连点了几下。人已经到了半空。

我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声,吓得赶快闭上眼睛,好在没几下功夫,我们就稳稳地站在了城墙之上。

周围士兵不禁夸道:“好功夫!”

我睁开眼来,瞪着他:“你回去!”

他跟我不一样,他没有必要为朝廷冒这么大的险,何况他在也改变不了什么,万一他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对不起这老乡了。他显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想给我面子:“不想回去。”

这个人。我既不能命令他。又打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可威胁地地方。他要不听我的,我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想到这里我很有挫败感,跺脚道“你!不回去我可生气了!”

他哼了一声两眼望着别处,做出一副就不甩你,管你生不生气的样子。

唉,算了,不要面子了,硬的不行来软的吧,子夜一向比较服我的软。

我把他拉近了,为了不太丢面子,低声请求道:“子夜,你回去吧,这里有瘟疫呢,你要是传染上了怎么办?那样我会不安心的。你就听我一次快回去好不好?反正你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帮助。”

他也低低道:“你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我是医生,不会有事的,再说就算我有事,也就我一个人,何必要连累多一个人呢?”

他看了我半晌,道:“你担心我?还是自求多福吧。”

“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嘛?”

“不听!“

“你,要气死我了!“

“还是少废话吧!“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开几步和我拉开距离,表示确实不想跟我废话。

唉,既然他如此顽固,我也没有办法了。子夜啊,我知道你是好意,是不放心我,可是你要是不小心染病死了,将来可不要怪我啊,谁让你不听我地话。

我们在前唉这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林则士已经等不及了,上前道:“兰大人来得正好,这次瘟疫十分严重,我与齐州许多大夫想尽了办法也无法控制,希望大人此次前来,能够想得出对症良方来。“

我看他一面的忧心忡忡,人也憔悴疲惫得很,想来是日夜­操­心疫情所致。凭心而论,他的确是个很有医德的好大夫,听说这次在太医院挑选人选的时候,他是自荐来的。

第三十五章 口罩

我们一路往官府走去,看见街道上很是冷清,完全没有一般城市应有的熙熙攘攘。这里虽然还有些照常做生意买卖的人,但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显得忧心忡忡;而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一丝惶惶不安之­色­。

我们走到半路时,看见一个路人突然软软的倒在了路上。周围的人见状,一个个也并不惊讶,只是很麻木的看着,任由闻讯赶来的士兵将那人拖走,大概这种事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了。

“那就是瘟疫病人了。“林则士叹了一口气:“齐州封城,虽然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但如果此病不除,只怕齐州所有人都要在此陪葬了。”

其实不单齐州封城,很多重疫区都开始封锁。而横跨大酉南北的浈江两岸也一样设了重重关卡,只许南下不准北上,以防瘟疫进一步扩散。

在没有找到有效药物之前,封锁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如果当初来的时候我还有些信心的话,如今我反倒不那么自信了。如此严重的瘟疫,不可能是那么轻易就能解决的事,何况林则士的医术已经算是一流了,他来了这半月都没有找到可行之道,我也未必就行。

我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可以早日找到控制的方法,然后再将药方传到各大疫区,早日解除大酉的这场天灾。

如果来之前我还有些和武成南赌气的话,现在我已经完全把心思放在了瘟疫上面,一心只想着怎么控制这场瘟疫了。

我们到达官衙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到两个身着官服之人,其中一个六十几岁头发胡须皆尽灰白,看起来像个儒雅老者;另外一人三十多岁,身形高大,面目端正,十分严肃,看上去有些眼熟。

林则士见了两人。急忙迎上:“两位大人,下官正要有事要见你们。”

那儒雅老者般的官员十分客气地道:“林太医有事只管吩咐。”

那年轻些地官员则有些狐疑地盯着我看。也许他也觉得我面熟吧。

林则士抬起手掌对我这边道:“这位是紫京来地兰尹兰大人。他本应上次和我们一同前来。后来因为身体有恙。所以今日才到达齐州。”

子夜无官无职。向来不在对人介绍之列。他也自得清静。反正他地个­性­就是不喜欢多话和客套地人

林则士又替我介绍了这两人。原来儒雅老者就是齐州州府沈之庆。严肃又年轻些地这位就是紫京派来地钦差大人孟棠。他同时也是明章地学生。

我心中暗笑。心想这位孟棠真不愧是明章地学生。他那严肃地劲儿跟那老头儿倒是有得一拼。

我们三人相互见了礼。孟棠似乎对我十分冷淡。言语之间也颇为不逊:“原来是兰大人。下官原以为大人地病要耽误个一年半载。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大人。令下官十分惊讶。”

我但笑不言。我听得出来他是在讽刺我关键时刻装病怕死,不敢来这种地方。

沈之庆面上也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护国大夫兰尹兰大人?”

还鼎鼎有名?八成是“恶名”而已。

不过象我这种臭名在外的­奸­臣。能够出现在这种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疫地区,大概让他们有些意外吧?

林则士点头,他大概也看出了两人对我的神态有异。便格外慎重说明道:“兰大人在入朝为官之前,曾开馆行医,他地医术十分高明,见解也颇独到,曾得当今神医乐景赞赏,wrshǚ.сōm下官也曾举荐过兰大人入太医院。可惜……所以此次兰大人能够到此,瘟疫一事也许能获得转机也未定。”

林则士无非是想告诉他们,无论我兰尹的名声如何不好,但我的医术还是很厉害的,所以这个危急时期,他们还是对我客气点好。

我们虽然交往不深,但以前经常一起谈论医理,到底还是有些情分的。

他这番话果然有用,孟棠狐疑地看了我几眼。没有再口出不逊。

而沈之庆闻言也多看了我几眼:“原来兰大人医术如此了得。倒是老夫眼拙了。兰大人初来乍到,老夫本该替大人接风洗尘。只是大人来得突然,时间仓促,……”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自然不必讲究那些虚礼,我摇手道:“大人无须多言,如今时势紧急,随便既可。”

沈之庆点头:“难得兰大人海量。如此几位便与老夫一同吃顿便饭如何?”

这自然好,我长途跋涉来到齐州,肚子的确也饿了。

于是我,子夜,和他们三人便一起在官府吃饭,这里的官家厨师手艺倒是不错,虽然没有准备什么山珍海味之类的珍贵东西,但也颇为丰富,口味也不错,只是大家似乎都没有什么胃

吃完饭后,我就大致了解了一下齐州的情况。

听他们说,目前瘟疫病人采取的是集中看管,集中治疗。官府在城中圈出了一个地区作为病犯集中地,并派出士兵严加看守。城中每发现一人感染瘟疫,就会被强制带到这里进行治疗,以免传染给他人。目前这里已经保持每日近千名病人地数目,而每日死亡人数大约为五六十人,其中大多数为老弱病患;虽然每日都有人死,但新增病人数目比死亡人数更多,所以长此以往,只怕这些地方都住不了。

至于齐州城外的管辖地,大致也是一样的管理模式,只不过由一村一镇这样地地方官府各自执行。

自林则士到达此地后,一直在和本地的大夫们一起研制新药方,但目前仍未有任何有效药方出现。

接下来林则士又向我介绍了这次瘟疫的主要症状和潜伏期,发病期等等情况,听到不明白的地方我就会仔细询问,到后来基本上都是我们两个人的话题,他们都Сhā不上话了。但沈之庆和孟棠一直也未离去,大概因为关心病情,虽然不懂医术,也在一旁认真听着我们的讨论。

我又问了林则士他们用过地药方,发现基本上是各种医法都试过了。

看来,的确是不容易啊。

情况如此紧急,我也无心休息。既然来了,还是多­干­些实事吧,所以最后我对林则士道:“如此便要劳驾林太医,现在就带本官去看看病患如何?”

林则士自然欣然应诺,但子夜立刻皱眉道:“你大病初愈,应该先休息一天。”

他这样说也有道理,毕竟我刚到齐州,车马劳顿,是应该休息一日,所以林则士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我。我知道他心里急,巴不得我立刻到现场去,便对子夜道:“不碍事的,我看看就来。”

他盯着我,知道阻拦不住我,便闭嘴不再发言,只不过习惯­性­的又板起了脸。

我对他这样的态度习惯了倒没有什么,其他人看在眼里就有些意外。

他们见到我这位随从如此嚣张,而我反而软言细语地对他,心里不免有些想法,不过他们一个个都是官场上混的人,倒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此后对子夜客气了不少。

出发前,我从包裹里拿出自己事先赶制好的古代口罩,递了一个给林则士:“这个东西叫口罩,请林太医戴上,以防感染瘟疫。”

林则士看着我和子夜熟练地戴上口罩,惊讶道:“这个东西能预防传染?”

我笑笑:“也不能完全杜绝,但被传染的机会应该会小很多。”

一旁的沈之庆听到了,忙问道:“请问兰大人,这个口罩是如何制作法?用料如何?如果能够地话,老夫想制作一批发给全城百姓。”

我早有此意,也拿了两个给他:“它地制作工艺十分简单,里面是一层棉花,外面是一层纺织得很稀疏的棉纱,大人只管拿去让人照着制作,让大家出门时都戴上,平日注意清洁多洗手,相信感染瘟疫地人会少一些。”

沈之庆听我这样说,便匆匆拿了口罩去准备给人制作,孟棠也跟着去了,但他最后瞟了我一眼,看样子似乎并不怎么相信我,。

我倒无所谓他信不信,任何疑惑都需要事实来澄清。

我和林则士,子夜三人也跟着出发,赶往病患集中地。

半途中,林则士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道:“兰大人,下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点头道:“林太医不必客气,有话只管说。”

林则士语言间颇多犹豫:“兰大人,恕下官直言,民间对于大人颇多传言,说这场瘟疫便是因为……所以,大人在外是否只对外人说是太医院的大夫?“

我知道他说的是关于武成南专宠于我这个“男宠“,所以才引得上天惩罚,让瘟疫降临的民间传言。

虽然近两年我常年在外,名声也十分不好,这期间两人也没有什么交往,但我们以前是老熟人,他对我的印象要比别人好,我自然知道他这番说话是为我着想的。

他定是怕别人知道了我就是那个“男宠“后,会对我有所不恭吧.不过他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说一般民众相对比较迷信,就是沈之庆一听到我的名字时,神­色­都有些异常,我又如何不知?

所以我答道:“好,那便依林太医的吧。“

第三十六章 劳累

由于我和林则士身份非同一般,来到病患集中区后,出于安全起见,我们只能站在一处高高地楼阁之上观察不远处的病患。○M

尽管我心里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当我真的站在这楼阁之上时,眼前的景象还是对我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冲击。

在敞开的破旧房子里,在大批用木头临时搭建的大棚下,在露天的空地里,在墙角……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病人,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这些病患大多数都是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也有少数坐着,然而无一例外的,他们都面­色­蜡黄,无­精­打采,似乎在等死一般。

这些都陷入绝望中的生命。

我叹息了一声:“林太医,我们还是下去看看吧。”

林则士摇头道:“兰大人,我们不能去。”

“为什么?”

他坦诚地看着我道:“林某并非惧怕瘟疫传染,既然来到这里,就没有想过能置身于外。但大人可有想过,我们身为王上派来的人,是否更应该慎重,起码我们的安全会让齐州的百姓多一丝希望。”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也同意他的话。

不是我们怕死,但如果连我们也轻易倒下,那齐州的人们还要寄希望于谁?

不管生命还有多久,有信念支持的人绝对比绝望崩溃的人幸福很多。

只是如此依赖。那我们要怎样观察这些病患地反应呢?难道仅仅依靠地方大夫地转述么?

林则士身为太医。自然也知道我心中所想:“我通常只是提一两个病患过来查看。其他大多数人则由地方大夫查看。而且病患大致地情况都是差不多地。

我点头:“也好。那就随便带一个病人过来让我看看吧。”

林则士朝身后地几名士兵吩咐了几句。很快就有一个病人带到了我地面前。

眼前这个病人已经陷于半昏迷状态。他地症状是发烧发热。浑身颤抖。眼球浑浊。舌苔焦黄。脉象滑。数。和林则士之前说过地症状差不多。

我看过之后立刻让人带了病患下去。然后用早就准备好地水盆净了净手。以防传染。林则士说得对。我们是朝廷派来地最好地大夫。我们要更加小心。不能随意倒下。

净完手,林则士就带我到一旁专为病人煎汤熬药的地方查看。在这里。我们看见几十名杂役煎药端送,来来回回地忙忙碌碌,其间有几个大夫模样的人在指挥吩咐着什么。

我们信步来到一名五十来岁,眼中充满血丝的大夫身边,只见他认真地吩咐杂役要掌握好火候,并没有注意到我们。那杂役似乎有些不服气,闷声顶撞了一句:“煎来煎去反正都没有什么用!”

这杂役说的虽然是实话,但眼前这位大夫却十分恼火,口中大声喝斥道:“每次都看见你偷懒,不好好做事还说这种话!你懂些什么?这么多人在这里辛苦是为了什么?就算没用也要煎。就算死前最后一刻也要煎!”

火气虽然大点,但哪种执著的­精­神还是让我心中暗暗点头。

这时林则士适时招呼道:“李大夫,怎么。又有人惹你生气了?”

这位李大夫回过头来,见是林则士,脸上怒气消了,口中自嘲道:“又让林太医见笑了。”

“啊,谈何见笑呢?”林则士又向他介绍了我:“这位是王上新派来地兰太医,如果你现在抽得出身来的话。能不能召集其他大夫过来一起商议一下?”

李大夫和我见过礼后道:“既然又来了一位太医,那是一定要商议的!两位堂中稍候,我这就通知其他人过来。“

待这位李大夫去后,林则士介绍道:“这位李大夫名叫李蟹,是齐州最有名望的大夫之一,是这次齐州地方大夫中的领头人,兰大人以后若有什么吩咐,只管找他就是了。只是这人平日脾气稍大些,日后万一有什么冒犯。请大人不要见怪。我笑着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脾气大的人通常并不可怕,起码你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再说林则士特别跟我提起这件事。只怕这位李蟹也很得他赏识了。

我们一边说话一边朝旁边的厅堂走去,不多时李蟹就带了七八名大夫过来了,大家只是稍微客套了一下,就开始转入正题。

这期间子夜坐在我身边,一直都沉默不言,还板着个脸,酷酷地让人觉得和大家很不协调。但他们知道了这人是我的随从后,也就没有太奇怪,毕竟太医有个把随从是很正常的事。

这么多天来,对于瘟疫,在座地这些位大夫是什么法子都使过了,所以这次他们主要是交流探讨,汇报情况,都知道今天的重点应该在我这里。这不是说我的医术让他们都十分佩服,也不是因为我是太医,只不过我是新来地大夫,现场大概也只有我一人未出招了而已。

等大家说完情况后,林则士便如大家所愿,把重心引向了我:“兰大……兰太医,这里的情况大致你也了解得差不多了,病患也查看过了,不知道你可有什么见解?”

我沉吟了一会,稍微理清了一下思路,然后徐徐道来:“对这场瘟疫我也全无把握可言,之前也没有医治过类似病例,按照我的认识,瘟疫通常的特征是……我这里也有一些新的医法或可一试,比如针灸,刮痧,热疗还有其他一些药方。”

关于针灸,刮痧,在场的大夫都不甚明了:“请问大人,何为针灸,刮痧?”

他们不明白很正常,在这个时空是没有这些疗法地。不过林则士是一早见识过了,他主动撩起袖子让我在他身上演示了一番,并加以简单的说明。让大家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大家见到有新的疗法,自然十分期待。跃跃欲试。

“想不到世间还有这等医法?”

“之前我们一味应用药剂,兰太医的这些新疗法也许有用也未定!”

“对,兰太医能否马上实施新疗法?”

我原本只是来查看一番,准备回去后再仔细考虑一下如何用药,但看到形势这么紧张,大家又这么心急,我也顾不得自己到齐州后尚未休息一下。便又开始和他们讨论起如何实施的具体方法。

首先我吩咐他们先分出几组病患来,分别服用不同的的药剂,试用不同的方法,或单一行之,或结合疗法,然后再观察病患地效果,以便比较各种疗法地疗效。

然后我又写了两组药方出来,让这些大夫去执行,就连刮痧我也教给了他们,因为这也是很简单地事。只是针灸恐怕就要我自己亲力为之了,毕竟针灸的原理太过复杂,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懂得地。

讨论完这些。天气已经黑了,我也累得有些顶不住了,口­干­舌燥没有什么力气,谁说脑力劳动就不累人的?

只是眼前这些人却热情高涨,提出现在就要开始实施下去,准备熬个通宵战斗了。

当然有这么一群积极的大夫。其实是好事,所以我也就不好意思说自己要走。他们地方大夫都在这里,我身为朝廷派来的人反而不树立好榜样先行离去,影响多不好啊?所以我还是勉力支撑着跟他们一起到了熬药的地方,现场安排好重新熬药,又准备动手实施各种疗法。

其他地那些组都有齐州的大夫们动手,但针灸这组只好我一个人来搞定了。

为了照顾我的安全,这一组只是选了病情较轻的六个病患过来,其他组则都是十名病患。所以我更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更何况林则士为了支持我。就算不懂针灸,也一直陪着我到这六入针灸完毕。

等我为最后一名病患实施完针灸之后。终于松了口气站了起来,没想到头却一阵发晕,如果不是一旁的子夜及时伸手扶住,险些倒了下去。

林则士见状,十分惊疑担心:“兰大人,你怎么了?”

我看他反应如此大,莫非担心我这么快就被传染了瘟疫么?

我任由子夜扶着,强笑道:“林太医不必担心,我只是太累了。”

林则士这才一拍脑袋:“哎呀,你瞧我,都是急的!一时刻忘记了大人今日刚到齐州,竟然没让大人休息一下就忙了这么久,那大人赶快先回去休息吧。”

我也实在没法子强撑了,唯有点头道:“好。”

他看我看着他没有动,忙补充道:“下官还要留在这里,大人不必等我了。”

原来如此,我便朝他道:“那我先走了。“

可惜我还没走得两步,脚下去却一阵发软,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如果我不是知道自己原本身体就有些虚弱,今天又太过劳累的话,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真被传染了瘟疫。

当然,其实真被传染了也没有这么快发作的。

只是我这副样子,要如何走回去啊?

子夜本来只是扶着我,看我这副样子,大概心里也有些急,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腾地一下把我抱了起来:“让我来!”

我“啊!”的一声吓了一跳,被他突然抱起来地瞬间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脖子,生怕掉下来一般,不过反应过来之后,便立刻放了手。

林则士当然也知道我和武成南的“断袖”传言,现在看着我和子夜这个样子,脸上不由得有点尴尬,咳了一声后立刻假装转身忙其他地去了。

我心中暗暗好笑,其实也不用这么敏感吧。我和子夜真是什么都没有。

夜­色­中,子夜以他最快的速度开始穿行在齐州的街道。

今天真是太累了,我整个人软软地靠在子夜身上,一时间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齐州官府,因为那时候我已经睡着了。

第三十七章 王家作坊

早上一觉醒来,时辰已经不早了,我立刻跳起身来,匆匆洗漱后走到大厅,没想到子夜还等我一起吃饭

我看着刚端上来的热腾腾一桌饭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以后我要是起来得太迟,你就不用等我,自己先吃好了。“

他淡淡道:“一个人吃饭没胃口。“

这倒是,如果是很饿,一个人吃饭的确没有什么食欲。

我揭开面前的一个瓷罐:“吁,燕窝人参?沈大人也太过破费了吧。“

旁边伺候的一个杂役答道:“大人误会了,这是这位……子先生自己准备好的材料。”

子先生?我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子夜,笑得差点连嘴里的汤都要喷出来了。

子夜无官无职,只是我的随从,原本该直呼其名的,但我偏偏对他又不象是一般随从,所以一般下人都不知道应该怎样称呼他。我自己府邸中的仆从称子夜为大人,其实已经是误会了,不过大家也懒得纠正;没想到齐州这些人更有意思,居然以为子夜肯定是姓子的了,所以­干­脆尊称为子先生,听起来真是怪异得要命。

我看了看子夜,戏谑地道:“子先生,请问你是否姓子?”

子夜盯了我一眼,懒得回答。

不过子夜究竟姓什么,我还真的不知道。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人,他没理由只有名没有姓的,只不过因为他不喜欢多话,我也一直没有问了。

但这会我还是动了好奇心:“喂。说说嘛。你究竟姓什么?”

他只说了简短地四个字:“我没有姓。”

我不信:“切。怎么可能。你没有身份证么?没有姓谁帮你办身份证?”

“我有很多身份证。但都是假名。”

“那你就没有一个真实地身份证?”

“没有。”

“哇,你不会是混黑社会的吧?”

他瞟了我一眼,冷冰冰说了一句:“吃饭!”

哎。我也知道他这身手应该不是普通人,而且他又不想说。那就算了吧,我这个人还是比较尊重别人**的。

吃完饭,我就和子夜两个人去了一趟昨天那个为瘟疫病人煎药的药坊,想看看昨天那些病患的反应。没想林则士和齐州大夫全部都在,看见我来,林则士迎了上来:“正想派人去请大人呢,没想到你就到了。”

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充满血丝的眼睛:“你们昨晚没睡?”

他忙道:“凌晨睡了一阵。不碍事地。”

李蟹也过来了,神­色­似乎有些激动:“林太医兰太医,我刚才又去查看了一遍,发现刮痧的那一组病患退了一点热!”

其他地大夫听到了,都围了过来:“是真的吗?”

“真的有了好转?”

“李大夫你有没有看清楚,早先我也去查看过一次,看不出有什么情况啊。”

李蟹肯定地说:“没错,我查看得十分清楚,确实开始退热了,虽然并不很显著。但千真万确是开始退热了!”

他这么一说,大夫们又是高兴又是不敢相信,因为他们忙碌了那么长一段日子。所用的方法何止一两种?可是统统都没有什么疗效,该严重的还是要严重,该死的还是要死,如今突然听说有点效果了,虽然并不显著,但对他们来说却是天大的好消息!

但我却没有他们这么乐观。

刮痧之所以能退热。是因为可以让体表更快地发散热毒,病患会退热也是意料中地事,但这个办法如果完全对症的话,效果应该很显著才对,仅仅只是一点退热,看来并非真正的对症疗法。

不过我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打击他们,这些大夫如此辛苦,总算有一点希望了,我又怎么忍心说破呢?

而且。病人既然能因此退热。就算谈不上十分对症,也肯定是有一点控制作用的。这样一来起码可以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去寻找真正有效的方法。更何况现在才一天时间而已。刮痧的效果可以在一天时间看出,但其他疗法却没有这么快,可能还要几天才能显出效果,还是再等等看吧。

所以我也假装陪着他们高兴了一会,然后就和子夜出来了。

心里有些郁闷,所以在齐州城中四处走走看看。

齐州的街道还是冷冷清清的,走在上面,让人不由自主地有些难过。

我一边走一边问子夜:“你见过瘟疫吗?”

“没有。”

我叹了口气:“我也没有见过,这种东西真是可怕啊。”

“但是我见过别人生病,医不好就死了,哪种滋味确实不好。”子夜今天的话多了一点:“知道吗,其实我对医生很有好感。”

“哦?”我倒从来没有听他这么说过,不由得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他慢慢地走在我身边,眼眸看着前方,里面带着一丝柔和地神­色­:“小时候我很容易生病。那时有个女医生经常来帮我看病,她对我很好,说话很温柔,笑起来也很亲切……每次还会带几颗糖给我吃。为了能够多见到她,我曾经试过装病,有一次被她发现了,她也没有骂我,依然对我笑。”

原来如此,看来子夜小时候很穷?连糖都没得吃?

不过我小时候……虽然有糖吃,却似乎一直都不开心。不过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很不开心。

我摇摇头,不去想那些,只取笑他道:“哦,原来你对我还不错,是因为我也是一个医生么?”

他居然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地。”

呵呵,看来做医生还是有好处的,让我白白捡了个这么厉害的人才。

就这样说着话。慢慢地走过一条街。

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十分热闹的店面,我不由得被吸引了。

这个时候人人都活在恐惧忧心中。大多数铺子都是很冷清的,这家为什么这么热闹?不知道买的是什么好东西?

我和子夜凑了上前。原料这家是买点心酥饼地地方,招牌上打着王家酥饼四个字。我好奇地道:“小二,你们家地酥饼很好吃么,这么多人买?”

店里以个小二得意地答道:“这是我们齐州出名的特产,王家酥饼,味道第一。当然好吃了!”

另一个小二道:“好吃还在其次,都说我们这酥饼吃了能够预防瘟疫,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来买!客官也赶快买一点吧!”

我身边一个人却道:“唉,我也就是买来试试看,也不知道真地有没有效果,前几天我也有邻居来买过,可是今早还不是一样发病了?”

旁边几个正在买酥饼的人道:“呸呸呸,真是的,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酥饼肯定是好的。是你家邻居自己运气不好!”

是啊,俗话说病急乱投医,好不容易找到点希望。不管有用没用都不希望这么快就熄灭了。

另外一个客官接口道:“没错,王家的酥饼就是有用!王家作坊地工人没有出过一个染病地!听说前段日子让两个已经染了瘟疫的新工人混了进来,还做了好几天呢,可是到他们最后发病,大家愣是没有一个被传染到!小二你说是不是?”

那小二大声答道:“当然是了,一点没错。要是别地工坊出了病人,肯定得传染好些人,我们这里都过了十来天了,也没有一个被传染的。所以按我说,肯定是我们王家的酥饼有用!”

我笑道:“不会是为了招揽生意故意编的吧?”

那小二急了:“编?我可不会瞎编,现在全城都这样了,谁还有这个心思编谎话来赚钱?再说这也不是我们老板让说的,都是大家私下里这么认为的。“

哦?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倒有些稀奇了。一般来说工坊这样人员集中地地方。出了两个瘟疫病人,肯定得传染好些人。那没有理由一个人都没有被传染到啊。

虽然这其中也可能存在侥幸的成分,或者是传闻夸大了。不过反正闲来无事,我决定去这个王家铺子的作坊看看。

“小二,你们王家铺子地作坊在哪里,可以让我去看看么?”

“客官真稀奇啊,居然要看我们家作坊。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就在这条街后面,你走过去问问,大家都知道的。只不过我们老板让不让你进去我就不知道了。”

我谢过小二,果然很容易就寻到了这王家酥饼的作坊。我们人刚到门口,就闻到一阵有些呛人又有点淡香的气味扑鼻而来。

这种香气里掺杂着酥饼的味道,但又绝不是酥饼的味道,闻起来更像是一种香草地味道。

守门人拦住我们:“这里是做酥饼的地方,一般人不能随便进入。”

我笑道:“你们这儿管事的是谁,我想找他有点事。”

守门人扭头叫道:“王二叔,王二叔!有人要找你!”

一个和善的大叔走了过来,看了看并不认识我和子夜,狐疑道:“哪位找我?”

“对,就是我找你。”我十分礼貌客气地道:“我听说你们作坊前些日子不小心招了两个瘟疫病人进来作工人,但最后大家都没有被传染到?”

他摇摇手:“哎呀,别说这件事了,那事真倒霉,幸好后来没有人被传染,要不我们这王家铺子可能就要开不下去了。”

原来真有这回事。

第三十八张 突变

我不由问道:“莫非你们的酥饼真的能够预防瘟疫?”

王二叔应该是个老实人,一听我这么说连忙澄清道:“哎呀,我可没有这么说过!再说这都是大家私下里这么传的,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回事,纯粹是我们运气好罢了,一个酥饼,哪能治病?”

他越是这样说,就越是说明他们没有吹牛乱说,我的兴趣也更大了:“是这样的,我是一个大夫,听到大家都这么说,就想看看你们作坊里是不是真有预防瘟疫的药物,你可以让我进去看看吗?”

这位王二叔听说我是大夫,犹豫了片刻点头道:“要真是能帮到大夫,我也是很愿意的,只是作坊一般不能让人随便……爱,算了,你进来吧。。”

我答应了,让子夜在门外等我,自己一个人走了过去。

我先四处走了走,又看了看制作酥饼的原料,觉得都是些普通的材料,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来。

走过几口制作酥饼的大锅面前时,先前那股一直都有的香味浓了起来。我吸了吸鼻子,问这位王二叔:“请问大叔这是什么味道?”

“哦,是这些柴禾的味道。”他指了指炉灶中的柴禾:“这个是我们制作酥饼专用的柴禾,老祖宗传下来的传统,据说这样做出来的酥饼特别好吃些。

我上前弯腰拿了几根柴禾在手里,认真的看了看,记忆里这种柴禾应该叫黛木,它似乎具有芬芳辟邪的作用,但从来没有用过治疗瘟疫的记载,莫非王家作坊就是因为常年烧这个,所以才杜绝了瘟疫的感染?

“请问这个我可以拿一点回去么?“

王二叔憨厚地笑道:“自然可以。这种柴禾又不值钱,城外的山头到处都有地,一般人嫌它有点呛人。还不喜欢烧呢。

我谢过王二叔。拿着黛木匆匆回了药坊。然后把它交给了李蟹:“请李大夫再分出两组病患来。开始服用加了这种柴禾地药汤。“

因为刮痧起了一点作用。李蟹对我已经十分钦佩。此刻也不多问什么。立刻拿过黛木去照我地吩咐办了。

之后地几天。我每天都定时过来查看。让我欣慰地是。有一组病人开始开始退热。并非刮痧所致地暂时­性­退热。而是服用药物后地逐渐退热!

而这一组地药物当中就有黛木!

其实我拿了黛木也不过是试试而已。而且单独地黛木汤作用也并不大。但在我以前地组方里面再加上黛木。就真地开始有效了。

虽然只是开始退热。但我对这组药方抱了很大地期望。

也许由于期望太高,心情太过兴奋。我居然在药坊整整观察了一天一夜,第二天累得实在不行了,这才回去好好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很沉。也很长,一直到第二天一早才醒了过来。我睁开眼看见天­色­已经不早,立刻一骨碌爬了起来。真是的,怎么睡了这么就?我还要去病患那边查看呢,如果那药方真的对症的话,今天应该会有比较大的起­色­才对。

我匆匆洗漱走出去。居然没有见到子夜。他每天都是要等我一起吃饭的,怎么今天不在呢?

虽然我并未十分放在心上,但还是随口问了一句:“子夜呢?”

负责伺候的杂役略显紧张地答道:“他,他说出去一会,让大人先用餐。”

我当时只以为他胆子小,所以才这么紧张,也就没有多想。随后厨房派人送上了一碗燕窝:“大人,子先生吩咐过的,请大人饭前先喝了燕窝。“

我听到“子先生”这三个字忍不住又想笑。摇着头拿起碗。三下五除二就喝了下去,毕竟我赶时间呢。没有耐心慢慢吃。

喝完后,我似乎感觉有些不对劲:“吁,今天的味道似乎有点特别。”

一旁杂役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大人饶命,不是小人做地,真的不是小人做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碗燕窝有问题?

一时刻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本能地一拍桌子喝道:“到底怎么回事,快快给我从实招来!”

那杂役地胆子却十分小,看见我发怒,整个人吓得面­色­苍白,在地上一个劲猛磕头,口里只一直嚷着不是他做的。

我再逼得几句,这杂役就身子一软突然倒在了地上,然后开始口吐白沫,眼看就不行了!

有问题!潜意识里升起一阵危险的信号。

我要立刻离开这里,我要找子夜!

想到这里,我猛地站起身来,往外面急步冲了出去。

可惜我还没走出几步,外面就突然涌进来几个杂役模样的­精­壮汉子,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道:“大人染上了瘟疫,请大人跟我们走!”

什么?瘟疫?我染上了瘟疫?我自己身为大夫都不知道,竟然突然跑出来几个人就说我染了瘟疫?简直是笑话!

因为的事,我心中有些乱,又急着找子夜,突然看到这些人说什么我得了瘟疫,不由怒道“本官好得很,谁说我染了瘟疫?”

几个杂役并不退让,一个个眼中­精­光灼灼:“请大人配合在下!“

在片刻的恼火和诧异之后,我地心开始往下沉。

眼前的这几个人,他们的衣着虽然是杂役的,但依我多年来的经验,从他们的身材和气势来看,可以肯定他们绝对不是杂役。

从我今早起身到现在,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一连串诡异奇怪的事情,让我不得不意识到,他们站在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好笑的偶然事件。也不是误会。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要说我染上了瘟疫,他们地目地又是什么。但我知道这绝对是一场早就安排好了的预谋。他们绝对是来者不善!

此刻我唯有强自镇定:“本官还有要事要做,让开!”

几个杂役不单止不让开,反而逼了上来:“请大人跟我们走!”

我慢慢后退,手缩回了袖子。

我那许久不用地毒药,也许又可以派上用场了。

我抓住衣袖里的毒药针筒,正要出其不意的拿出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整个人也眼看要倒在地上。

一定是那碗燕窝!下意识中我这样想道。

我又后退了几步,才勉强将身子靠在了门上,努力支撑着没有倒下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门外一个声音传了进来:“兰大人,下官孟棠。”

孟棠?他是偶然经过这里,还是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如果是回答我的问题,那么他和眼前这些人是一伙的?

杂役们让开一条路,孟棠缓步沾到我面前,冷冷对我道:“兰大人。对不起了,你染了瘟疫,所以必须立刻隔离!”

我盯着他:“给我一个解释。”

他毫不畏惧地回望着我:“我想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看来他们地确是一伙了。也许所有的预谋都是他布置的,可是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给我下药,为什么硬要说我染上了瘟疫?为什么要强硬将我隔离?

可是不管怎样,现在是对付瘟疫的紧要关头,就算他们有什么­阴­谋也不应该赶在这个时候。我是大夫,而我目前的药方还在观察当中。他们怎么能这样就隔离了我?他们就不顾及齐州的人们,不顾及这场瘟疫所带来的后果么?

想到这里,我紧紧盯着孟棠:“孟大人,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干­什么。但现在是控制瘟疫的关键时刻,所以就算你有什么目的,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隔离我!”

孟棠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一挥手道:“请兰大人走!”

几个杂役立刻闻声上前架住了我。

我大叫道:孟棠!你如果还有一点良心,就让我先找到治疗瘟疫地药方!“

他在我这句话中停住了步子,回头看着我。眼神中有些意外和复杂的以为。但他只看了一眼,仍然道:“带走!

很快。我被带到了一处戒备森严的地方。我知道这里仍然是官府,但我地房外面站了数十名­精­­干­的士兵,看样子我确实被“软禁”加隔离了。

我听到孟棠吩咐这些人道:“鉴于兰大人身份尊贵,虽然身染瘟疫,也不能和普通病患放在一起,所以只能单独安置在这里。但各位要注意,没有我的允许,这里严禁别人探视!“

我被抬进去扔在了一张床上,待抓住我的杂役们松开手后,我想爬起来,可是全身比刚才更加无力,连动都动不了。

不,我不能躺在这里。

我大声叫道:“孟棠!“

然后我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很沙哑,我似乎很快就要失声了。

这让我不由得有些恐惶。

怎么会这样?他们到底要对我怎样?

好在孟棠还是听到了我的声音,走了进来:“兰大人找下官有何吩咐?”

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假客气作什么?

我狠狠地盯着他道:“你可以关了我,但你不能这样……我还要研究瘟疫地药方,你不能让我不能说话,不能动……齐州多少百姓,多少条­性­命?他们都在等着我的药方,我很快就可以找出有效药方了你知不知道他看了我好一会,似乎在考虑要怎么对我说。最后他终于道:“想不到兰大人还这么关心瘟疫。不过大人大可不必这么担心,因为瘟疫的有效药方已经找到了。”

是么?是我配制了黛木的哪组药方么?还是别人的新药方?

不过是谁的已经不重要了,起码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也许孟棠一直都在等着有效药方出现才动手。

不过他肯告诉我这件事,起码我心里会好受很多。就算我现在被关在这里动不了,就算我不知道他们打算­干­什么,但至少瘟疫已经有了有效药方,这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不对吗?

孟棠离去前最后说了一句:“人人都说你是大­奸­臣,可下官觉得……有时候你并不是那么坏。只是……可惜你身为……”他说到后来,声音低得让我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第三十九章 惨烈

我一动不能动地躺在床上,本来想理清头绪,考虑清楚眼前这些事情,可惜脑子不知道怎么了,居然渐渐昏沉起来,最后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昏昏沉沉中的状态真是可怕,明明还有些意识,却已经变成了白痴一般,什么都不会想,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像陷入了一个白茫茫夺走人思维能力的空间。

后来我倒是清醒过几次,但每次醒来都让看守我的人惊讶了一番,大概他们以为我不应该清醒才对。关于这一点,我自己却心知肚明,我的体质比较特殊,一向都比较能抵抗迷|药毒药之类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他们这次给了什么东西我吃,总之按照常理,我的反应会比一般人好多了。

只不过每当我清醒一次,马上就又有人过来给我喂一碗之前那种带着异味的燕窝,每次吃了这燕窝之后,我很快就又昏沉过去了。

在这期间似乎也有大夫来替我看病,据他们说发热得很厉害,可是我全身反而只感到冷。

有一次林则士亲自来替我看过病,还亲手端了一碗药过来,一直看着下人给我喂下了才离开。但是我喝了那药一点用都没有,昏昏沉沉中似乎听有人说我的病情实在太沉重,所以吃药也没有用,然后又听到有人叹息的声音。

就这样,我大多数时间昏沉,偶尔清醒一次。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地时间,我只知道自己连水都不能喝一口,每次只能吃他们送来的燕窝,而且吃的次数越来越多,我的身子也越来越虚弱,身体机能都在快速衰竭当中。而在我少数清醒的时刻中。我开始明白,他们是要我死,而且是让我以瘟疫的名义名正言顺地死。

真是好毒地计。

而且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天一直都没有见着子夜?

他是我的随从和保镖,他一向都紧紧跟随在我身边,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没什么我每次清醒过来的时候都看不到他呢?

莫非他也遭到了毒手么?想到这里。我的心就一直往下沉。

我当初离京地时候。虽然对自己颇有信心。但也做好了最坏地打算。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在这样地重疫区。在千千千万人地­性­命悬于一线之时。居然还有人惦记着­阴­谋。惦记着要我地命。看来我真是小瞧了自己被人憎恨地程度。

我们没有死在瘟疫中。却要死在­阴­谋之中。当真是很讽刺地一件事。

其他时间。想得最多地就是武成南。

想他地音容笑貌。举手抬足。也想我们一起渡过地时光。.想我们总是短暂地相聚……我心里有一丝后悔。后悔自己要和他赌气。他这次似乎真地很生气。不知道他现在还在生气么?

如果这次能够大难不死。如果有以后地话。我想要好好地和他在一起。人生事情很多。总是做不完地。我何须­操­心那么多呢?

我总是想着要做他地左膀右臂。总是一有事情就想自己去做。可是我有没有想过。作为两个相爱地人。守在一起才是最快乐地事?

如果有以后……唉,现在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了。

这一次又醒来的时候,我发觉自己的情状已经十分糟糕,我觉得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我无力地抬起眼皮,才发现床前站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是子夜到了,但最后却看清楚了不是。

来人是孟棠。

是来看我死了没有么?我紧紧地盯着他。虽然发不出声音来。但我还是做了一个口型:“为什么?”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害我,我和他无冤无仇。一定是有人幕后主使的了。也许我真的快死了,但人死之前都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

这时候又有人端了燕窝上来喂我吃,我不知道哪里来地力气,咬紧牙关就是不吃,只是死死地盯住孟棠。

孟棠终于挥手让其他的人退下去了。

他坐下来,望着我:“大人想知道下官为什么这样对待你,是么?”

我做了一个表示没错的眼神。

“大人就快去了,下官也是时候应该告诉你,免得你去得不甘心。”他叹了口气:大人可知道,下官接到了朝中三方势力的密信,他们无一例外的,都要大人死。”

三方么?原来要我死的人那么多,可惜不知道是哪三方,我心中倒是十分好奇。

孟棠继续道:“其实下官觉得你和传言中并不一样。齐州是多么危险的地方,来的人都要准备着一来不复返,可是满朝无人敢请旨之时,你却出人意料地请了旨。当大家听说你病了的时候,又都以为你请旨不过是为博名声,其实就是在装病,目地就是博完名声之后又不想来齐州,可是下官想不到地是你居然又来了。你来了之后,下官以为你只不过是作作样子,没想到你却急匆匆赶制药方,四处查看,并且亲自动手医治患者,研制出了新药方。你最后的这组药方将会救下齐州百姓地­性­命,救下无数人的命……这一切,都很难让下官再相信那些传言。”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颇为复杂:“可是,就算下官相信你是个天­性­本善的人,相信你做的很多事可能都有自己的苦衷,或者有误会,但有一件事我却不得不相信,那就是----你的的确确是王上的男宠。你迷惑君王,让他弃名声于不顾。这一点,无论如何是不会错地了,只这一条,下官也不会后悔今时今日的所为。“

他说到这里,我也明白了很多。

我慢慢地做出一个口型:“明章。”

他说的这些理由,都是从一个忠臣的角度出发。而且他是明章的弟子,我不得不相信,明章就是要他杀我的人之一。

不过在这之前我真地没有想过……我没想到明章已经到了要取我­性­命的地步。

孟棠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坦诚地看着我:“下官为了感激大人为这次瘟疫所做的事,所以才跟你说了这么多,但是我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至于究竟是谁要取大人的­性­命。斯事­干­系太大,下官就是死,也不会说出他们的名字。”

看起来,他是个很谨慎的人。

好吧,不说也罢,其实我大抵也知道了是谁要杀我。第一个自然是师青青,第二个是明章,第三……已经不重要了,总之我已经明白,大酉想我死地人实在太多。究竟是谁一点也不重要了。

我嘴角抽了抽,想要做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可惜力气不够。做得并不怎么好。

孟棠似乎不忍看到我这样子,微微一礼,退了下去。

端着燕窝的人又进来了,这次我没有拒绝,任由他们喂下去。

正吃到一半,外面突然出现了一阵喧哗。

我终于听到了子夜的声音:“让开!”

我心中一阵惊喜。

子夜。你终于来了么?

原来你没有出事,那这些天你都到哪里去了?

我来不及多想,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打斗的声音。

是了,他们一定不会让我见子夜的。

我很快就可以死了,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们害怕节外生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也觉出了危险,喂我吃燕窝的人立刻加快了速度,几乎象灌驴一样把燕窝给我灌了下去。

外面的打斗时间并不长,我听到了孟棠平静的声音:“兰大人身为瘟疫重患。除了专用的杂役之外。任何人不得探视接触,免得被传染。这是为你好,也是为大家好。”

子夜地声音如同刀一样冷:“废话少说,我要立刻见到她!”

“好吧,既然你不听规劝,那你就进去吧。”

子夜进来的时候,我的人已经处于昏沉地边缘。我努力地运用意志和­精­神的力量,努力地支撑着不要陷入昏沉,但我能做到的仅仅是看多他一眼,就再也抬不起眼皮了不过我的耳朵暂时还是能听的,我听到子夜焦急的地唤声,感受到了他地双手,却怎么也无法回应。

我想我很快就会完全昏沉过去了。

突然,我感到身子一个悬空,我的人已经被横空抱了起来,我的身体软软地靠在子夜身上,他身上的感觉我不会认错,我们太熟悉了。

接着就有人喝道:“放下兰大人,你要­干­什么?”

子夜的声音坚决如铁:“我要带她走!”

孟棠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行!他是瘟疫重患,绝对不能出去,而且这里才有最好的治疗条件!”

“治疗?”我听到子夜的冷笑:“你们让我出齐州找药,可是我回来就看到她快要死了!”

孟棠道:“不管你怎么说,瘟疫重患不能出去,否则传染了其他的百姓,就是王上也不会法外开恩,一旦朝廷问罪下来,这个责任谁也负担不起!”

子夜地语气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么?朝廷是什么东西?武成南又是什么东西?”

身为大酉地臣子,就算有人暗中谋逆,也绝没有一个人敢公开说出这样大逆不道,无君无父的话!

因为他这句话实在惊人,以至于四周突然静了下来。

子夜抱着我地手紧了一紧,然后改用单手抱着我,我听到了他拔刀的声音:“我只知道:挡我者,死!”

片刻的安静之后,换来的是更加激烈的反应。

在一阵阵惊怒声,喝斥声中,似乎有很多人涌向了子夜,然后刀剑相击之声便不绝于耳。

我感觉得到子夜煞神一样的气势,因为耳边呼呼的风声,也因为耳边不断有人发出惨叫,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溅到我们的身上和脸上。

我知道那是血。

子夜并不喜欢滥杀,但他要杀人的时候从不手软,出手十分狠辣,有时候我都觉得他杀人如同切萝卜一样,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他似乎从来不会觉得一个个生命正从他手下消失。

幸好我的眼睛睁不开,否则我一定不想看眼前的景象。

惨烈,我想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这场战斗。

然而我等不到结果,只能任由自己在这个危急的时刻,慢慢地失去了最后的知觉。

第四十章 谁才是杀手

好冷好冷。

我卷缩在被子里,浑身冷得直打颤。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兰兰,兰兰,快喝药。”

我睁开眼,看见母亲熟悉的脸,温柔的表情,泪水一下涌了出来,我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妈妈,我不想杀人……我真的不想杀人……血,好多血,我害怕……”

母亲的表情变得有些难过,但她仍然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发:“兰兰不怕啊,其实那些人不是因为你而死的,你不去也有别的人去,知道么?所以不要怪自己了。”

我抖了好久好久,才让母亲哄着吃下了药。

吃完药,我似乎舒服了些,人也不那么紧张了,但我还是拉住母亲的手不敢放:“妈妈,不要走。”

母亲轻轻拍着我的手:“傻丫头,妈妈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妈妈会陪着你,哪里都不会去的。”

我就这样握着母亲的手,人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好一会,才轻轻道:“妈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理想么?”

母亲似乎叹息了一声:“知道,你那时候想做一个医生。”

我低声道:“我现在也想做个医生,我偷偷地学了很多医术……可是我们叶家的人,只能够杀人,不能够救人。”

母亲很难过。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转圈:“都是妈妈不好。妈妈早知道这样。就不会答应他们……”

如果知道我这样说会让她难过地话。我宁愿不说。

我不想母亲难过。小时候我是叶家地废物。母亲因此遭受着所有人地白眼。连那个所谓地父亲也对她横眉竖眼。喝斥不断。就因为这样。我才努力走上这条杀手之路地。

我做杀手。是为了母亲不再被欺负。

可是我怎么能跟她说刚才那些话?

我在心里开始责怪自己。

她太柔弱了,就算我真的很害怕,真地很难受,我也不应该在她面前流露出来,那样只会让她更难受。

小孩子怕黑可以跟妈妈说。可我如今是大人了,我不能够再在她面前表现出不好的情绪。

我这么一想,人似乎也坚强了很多,反而轮到我安慰母亲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听别人说第一次杀人都是这样,杀着杀着就会习惯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似乎觉得自己的心真的硬了不少。

我的身上毕竟流着叶家地血脉,也许我天生就有杀手的本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母亲的影像开始变得虚幻起来,我心里大惊。用力地抓住母亲的手,急切而惊慌地叫道:“妈妈,妈妈!“

有人似乎在用力摇晃着我的身体:“兰尹。兰尹,你怎么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人却是子夜。

刚才那些又是梦吧。

我总是会梦到类似这样的片断,可是我下意识中知道,那些不仅仅是梦这么简单。每次我做了这种梦之后,就会想起很多原本被遗忘的事情。而想起的那些事,基本和梦中所发生的事是相吻合地。

如果在这次也不例外的话,依照我刚才梦中的情形……我似乎真地是个杀手。

我不是医生,是杀手。

想到这里,我的心突然**了一下。

我一直否认的,疑惑的,害怕的,不敢去想的那件事,也许是真地。

那就是----也许我就是子夜要找的那个兰尹。也就是杀了他哥哥的那个凶手!

其实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我一直可是说服自己,认为自己不是那个人。最大的原因是:自己分明是个医生,和杀手的职业相去甚远,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起。

可如果这个梦是真的,就能解释我身为一个杀手,为什么懂得医术了。因为做一个医生是我小时候的理想,而我一直在偷偷地学医。

所以,就算我懂得医术,我也不是一个医生,我还是一个杀手。

想到这里,心里冰寒一片,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子夜,只怔怔地望着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并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只是紧紧抓住我的手,喃喃道:“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我想要坐起身,身体却一阵发软,根本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开口想问,却发不出声音。

我这才想起,我之前被孟棠关了起来,他们想害死我,直到子夜最后来救我。

现在我们是逃出来了么?

我用口型慢慢地说:“我们在哪里?“

我说了两次,子夜才注意到了我的口型,回答道:“你放心,我们已经离开了齐州。”

是么?孟棠怎么可能放我离开齐州?一定是子夜硬闯出来地吧?我印象中还记得他当时和孟棠地人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可是齐州全是他们地人,子夜还要抱着我这个废人,我简直不敢想象,他是如何逃出来的?

子夜却无事人一般,端了一碗药过来:“来,快吃了,吃了就会好了。”

他一手扶起我的头,一手把药碗放在我的嘴边。

可是我分明看见他拿碗的那只手在颤抖。

他的手臂上缠着厚厚的布带,一定是受伤了。

他单枪匹马带我闯出齐州,这中间一定遇到了许多士兵的阻拦,战况也一定很剧烈……我。我,我可能是杀了他哥哥地凶手,可他却为我连命都不顾。

我一时间头绪纷乱,木然地任他喂了药下去。

我刚喝完,外面就有人叫道:“开门,开门!查房了!”

“该死的。又来了!”子夜立刻抱起我,打开窗户往下面望了望,我看见下面密密麻麻地全是官兵,知道一定是齐州的追兵到了。

子夜稍微沉吟,便抱着我从窗户冲了出去,然后半空中一用力,跃上了屋顶。

下面的官兵看到了。大声喝道:“在上面,在上面!”

一阵箭雨立刻追了过来,子夜一一躲过。可是我却感觉得到,他这次的动作不如以前敏捷了,他身上一定伤得不轻!

虽然最后我们还是逃掉了,但我心里却并不乐观,看来孟棠的人誓要杀我才罢休,而且我又是个病号,子夜带着我目标很大。

我正待想个比较好地方法,可人又不争气地昏沉过去了。

之后的六七天。我们一直就这样逃亡,东躲西藏,对方追查得很紧。因为我这个显眼的病好,每次总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

在逃亡过程中,子夜带我看了许多医生,开了许多方子,但是我吃了却一点都不见好,还是昏沉的日子多。清醒的时刻少,就算清醒,也不能说话。

断断续续的清醒中,发现子夜身上似乎又舔了一些伤,我看见他自己洒伤药在伤口上面,但这些伤药都不管用,每次他带着我逃亡的时候,伤口就会裂开了。

我们原本是一路往紫京地方向而去,但最后发现去紫京的每一条路都设了重重关卡。不光是因为有人追查我们。还因为不能让南方的瘟疫传到北方去。

而我的症状又和瘟疫如此相似,所以我们一路遭到的阻碍很多。走得也很慢,眼看六七天时间过去了,我们仍然没有到达浈江。

孟棠似乎也很心急,后来我们被追杀的时候,对方的队列中已经多了许多江湖高手,我和子夜就变得更加危险了。

最后一次被追杀中,我记得子夜伤得很重。

再后来的事我又不知道了,我清醒的时候总是很少。

待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浑身冷得打颤。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一个山洞里,外面地光线只能传了一点点进来,山洞青黑­色­的石壁在昏暗的光线下,泛发着冷冷地气息,四周的一切安静极了,只有石缝中的滴水声格外清晰。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几乎怀疑,自己又在做梦了。

我尝试着想爬起来,但浑身仍然一点力气也没有。

这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我身上,我吓了好大一跳,才反应过来这是子夜的手。

原来他躺在我身后,所以我看不到他。

他似乎睡着了,似乎又在昏迷当中,我只知道他在下意识中不断地向我靠拢,最后终于将我紧紧抱在了怀里。

我感受到他身体发出热烫的温度,这绝对不是正常的体温,何况还在这冰冷地山洞之中,怎么还能如此之烫?

他一定是在发高烧。

可是我现在连自己都动不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好在他热我冷,正好可以各取所需,我们这样紧靠在一起,渐渐地似乎舒服了一些。

我们就这样躺着,我清醒一会又开始昏昏沉沉,昏沉了好久又开始清醒,我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子夜的情况究竟如何,我只能这样一直躺着。

有几次清醒的时候,我想我们会不会就这么死了?如果我们死在这里,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发现吧。

我死了也罢了,可是子夜……是我拖累了他.

如果我真的杀了他哥哥,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所以,也许就这样死了也不错吧。再说我们都是穿越过来的,说不定我们一死,都回到上辈子去了也未定。

第四十一章 一生最尴尬的事

朦朦胧胧中,身上暖和了起来。

再次清醒的时候,身边已经燃起了一个火堆,燃烧的树枝偶尔发出噼噼啪啪的小声响,暗红的火焰跳动着,散发出一阵阵热量。火堆的上面高高地架着一只山­鸡­,已经烤得金黄金黄的,让人不由得口水欲滴。

我忍了忍口水,四下张望,却并没有看到子夜。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子夜的外衣披在上面,而我身下也垫上了一层­干­草,难怪我会觉得很暖和。

我心里十分欣喜。

一定是子夜为我做的这些事情。

看来他应该挺过去了,他没事了!

这时,有脚步声从外面进来了,我听得出那是子夜的脚步声。

每个人走路都有自己的节奏,紧慢轻重都不一样,子夜当然也有他的节奏,经常在一起,熟悉了就会听得出来了。

他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看见我醒了,眼里有着喜欢的神­色­:“醒了?饿吗?“

我看着他,原本欣喜的心却有点难过起来,他身上包扎的伤口似乎又多了基础,面­色­看起来很憔悴,脸也瘦了一些,眼中满是血丝,连胡子渣渣也冒了出来。

不过依然很有型。只是从黑夜王子转变成了落魄王子。

不。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难过。大难不死啊我们。

我努力对他勾起嘴角。做出笑地表情。虽然什么都说不了。但他应该知道我想说地话。

他果然是知道地。那变得比以往粗糙地手伸过来。握住我地手道:“我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你很快也会没事地。”

他向来是不喜欢多话地人。这时候虽然心情激动。但始终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握了一会我地手。就开始紧张我饿了。急忙喂了一些水给我。又把烤好地山­鸡­很细心地扯得碎碎地一丝一丝地喂我吃下。

我吃不了多少,胃里就开始抗议了,我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只能吃这么多。

喂我吃完。子夜才开始自己吃,我发现他其实很饿。吃得也很急,真亏他刚才还那么耐心仔细的慢慢喂我。

心底里不知道是感动还是难过。

不过我思潮起伏没多久就停止了,只因我遇到了人生最尴尬的一件事。

吃饱喝足后,我似乎也­精­神了一点,只是很快就感觉到小腹有点胀,稍微一想之后nbsp;自己的脸就不由得红了起来。

因为我想要“嘘嘘”了。

以前子夜带着我的时候,总是在有人地地方,所以每次都会临时找来女子伺候一下我,可是如今就我们两个在这里,我要怎么对他说?

不说的话。弄湿了衣服更糟糕……真是越想越尴尬。

一辈子也没有想过这种尴尬事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也看出了我地异样,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作出没有什么事的样子。

实在说不出口,我决定忍一忍,忍到没有办法的时候再说。

或许到时候太急了就不会这么害臊了。

可是这一忍我就又昏沉过去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我自己仍然好好地睡着,子夜则坐在火堆旁,头靠在膝盖上,估计是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这时候。我想起了之前想要“嘘嘘”的事,才发觉自己小腹也不胀了,衣衫也没有湿。

我有些狐疑,这种事不可能自己消化掉吧?

莫非是我昏沉中他帮我……真丢人啊真丢人,我恨不得立刻再次昏迷过去,再也不要去想这件事。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可惜老天偏偏和我作对,这次让我清醒的时间居然比以前还久了一些。

我好不容易从尴尬地情绪中摆脱出来后,开始反思自己这次为何可以清醒这么久,看来我的身体好一点了。

那个该死的孟棠。也不知道给我喂的什么东西。症状和瘟疫很像,但我自己知道绝对不是瘟疫。而且我暂时想不出办法来医治,其他大夫也是治不好。子夜带我逃出来后,我也喝了不少药,但一直是老样子,为什么现在突然会好些了呢?

我想了想,想起子夜给我喝的水,似乎特别地清凉,也许是这山洞的水起了什么作用?还是因为我吃了山­鸡­?

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很高兴,因为这说明我不会死了。

子夜没事了,我似乎也有了好转的趋势,这真是件鼓舞人心的事。

第二天,子夜一早就跟我说:“我们下山去,得找个大夫给你看病。”

我不知道我们怎么到了山上,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山,但我对着子夜摇了摇头,用口型说道:不,我要在这里,因为我身体好了些。

他弄懂我的意思后,几乎是惊喜地望着我,十分认真仔细地打量我的脸,显得有一点语无伦次:“没错!是真的,真的好了些!真的­精­神了,莫非这山洞对你地病有好处?”

他说到激动处,甚至伸出手来抚摸了我的脸。在这种兴奋时候,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天晚上,我居然可以软软地动一动了。

只是因为贪心想好得快些,喝的水比较多,我又遇到了想要“嘘嘘”的问题。

妈的!我心里暗暗骂道,就不能等到我自己可以走的时候再给我出这个难题么?

怎么人穿越我穿越,从来没有见过别人碰到这么尴尬的问题?

电视局里男女主角被困在一起的时候,也有一方不能动弹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么难堪人地情节出现?

为了女孩子家地矜持,我绝定还是忍忍算了,忍到明天说不定我就可以自己走路了。

但是结果第二天醒来,照例是发现自己衣衫也没有湿,肚子也不胀了。

我心虚地瞄了一眼坐在火堆旁的子夜,心里知道一定是他帮我“解决”了。但是除了尴尬之外。我又想到一个问题,他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需要“解决”?

莫非他象大人对待婴儿一般,每晚定时都要给我“嘘嘘

真是要有多羞人就有多羞人。

算了,不想这事了,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这种事说出来真是丢死人,­干­脆就假装白痴。以为自己是不需要“嘘嘘“地神奇人种算了。

某些时候自欺欺人还是很有必要地。

过了几天,我身上的力气似乎越来越多了。有一次我自己猛地一咬牙,居然巍颤颤站了起来,那一刻我真的兴奋极了,很想大声叫道:“子夜,子夜,快看。我可以站起来了!“

可惜我的声音仍然发不出来,而且脚下一软,又支撑不住了,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幸好子夜及时赶到。一把抱住了我。

我兴奋地对着他做口型:“我可以站了,我要走路!”

他看样子也十分高兴,扶着我慢慢地试了试,我果然可以在他的搀扶之下走路了,只不过走不了多久,就要休息一下。

尽管如此,我已经十分满意了。

在子夜的小心搀扶下,我第一次走出了山洞。

原来我们所在的山是一座树木很多,郁郁葱葱地大山。我看着眼前绿­色­的树林。地上星星点点地野花野草,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感受着轻风微拂着脸颊和发丝,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幸福。

是的,我又活过来了,我又站起来了,我又回到了天地间!

眼前这一切普通的事物,以前我从未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事物,如今在我眼中是多么地亲切。多么的美好啊!

子夜把我放在一块大石头上。和我并肩坐着,随便扶着我。和我一起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似乎也被我的高兴劲儿感染了,居然对着我笑了几次。

不过他可能太累了,坐了半个时辰后,突然对我说了句:“想睡会。”就靠在大石上睡着了。

我开始只是诧异他入睡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并没有想到其他。可最后好久好久也不见他醒来,我这才觉得有些不妥,神手探了探他地脉搏,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结果让我十分震惊。

子夜额头十分十分的烫,他一直都在发高烧!

这不是感冒的哪种高烧,我严重怀疑他身上炎症太厉害了!

我努力了好久,终于解开他身上的衣服,检查了他的伤口,最后发现他的伤口居然都开始溃烂了!特别是胸前那一处刀伤最为严重,伤口乌黑乌黑的,还不断流出脓血,只不过他包的布多,又是穿地黑衣服,我平时也看不出来罢了。

怎么会严重成这个样子?

我强撑着身体在他怀里找伤药,结果就发现一个装伤药的空瓶子。

原来他不是不用伤药,而是用完了。

他一路带着我奔波,伤口总是裂开,所以他每时每刻都需要敷药。但他这次带我逃上了山,一定是被敌人追得很紧,情况很危急,所以他也来不及买伤药,这几天下来,应该早就用光了!

我根本不知道他的伤药没有了,只想着自己快点好转,所以才坚持要留在这里,而他居然也一声不吭地忍着,一句实情都没有告诉我。

就算想要我好起来而留下来,也不应该什么也不跟我说啊,这几天我也有清醒的时候,为什么不带我出来采药?他的伤口都溃烂成了这个样子,居然还一直支持着,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他一定是怕我太累,所以不敢带我出来吧?

子夜子夜,你真是个蠢猪!

你这样,就算我真的好了,但我心里会好受么?

我狠狠地骂道,眼睛却有些异样,好像有眼泪要流出来的样子。

第四十二章 乐极生悲

我用力地摇晃他的身体,希望他能够快点醒过来。

就我目前这个身体,实在是没有办法照顾他,他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有生命危险。

可是无论我怎么摇晃,他都还是昏迷不醒,最后我终于还是放弃了。

看来只能靠我自己了。

我身上没有什么力气,只好就近摸到根比较粗的树枝当拐杖。我用力支持着身体,慢慢地走动,在草丛中寻找可以治伤的药草。

伤药这种东西其实是最常见的,只不过想要特效的却并不容易,我耗费了许多体力,才找了一把普通的伤药,不知道对子夜那溃烂的伤口还有多少用处。

我返回大石边,身上实在没有多少力气了,休息了好久才又能爬起来。唉,我这样的力气,要怎样才能把子夜弄回去山洞呢?

可是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把他弄回去,他的伤口已经溃烂成那个样子,必须要清洗过后才能上药。

我很快就想出了一个法子。

我打算找一些树枝用草绳接成一张简易的担架,不过对于目前的我来说,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后来我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勉强做好这件事。

接下来,我把他的身体用力一点一点推到了担架上,然后把栓在担架上的绳子挂在自己肩上,准备做一头辛苦“拉犁”的牛。

可是我用力拉了一下。担架纹丝不动。我再猛地用一下力。担架还是没有动。我自己反而被反拉倒在地上。

算了。看来我站起来地力气都不够。还怎么拉?

我­干­脆就这样趴在地上。慢慢地用力往山洞里爬过去。这一招果然有用。担架果然被拉动了。虽然很慢。只是一点一点地动。但这里离山洞并不太远。只要我不昏迷过去。我相信应该可以坚持过去地。

我不得不佩服自己。今天居然支持了这么久都没有昏迷。

但凡事都是看着简单做起来难。从我们所在地地方到山洞这么短地距离。我居然爬到天黑才把子夜拉了进去。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山洞里。那一刻我累得浑身脱力。恨不得立刻躺在地上呼呼睡上一大觉才好。可是我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子夜昏迷了。就只能由我来照顾他了。

所以我稍微休息了一阵后,又强撑着拿起药草去石缝下面的水洼中洗好了,再用石头檑好,又拿出一跳­干­净的手帕打湿了。包着药草,这才折了回去。

我蹲坐在子夜身边,把他的衣服解开来,先把他各处比较轻地伤口都上好了药,最后只剩下了胸口最严重的那一处。没有直接上药,因为哪里的烂­肉­实在太多了,必须刮掉,要不然这种普通的伤药敷上去一点效果都没有。

我抽出他的匕首,双手用力握着,小心翼翼地朝他胸前的伤口处划过去,慢慢地尽量均匀地用力,把上面一层黑黑的烂­肉­刮了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我因为手上实在无力。匕首不小心抖了一下,结果碰到了伤口处新鲜地­嫩­­肉­处,昏迷中的子夜忍不住痛苦地拧起眉头,闷哼了一声,我急忙收敛心神,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手上,尽量不再出任何差错,但之后仍然有好几次刮到了他地好­肉­上面,有的还渗出了血。

没办法。忍忍吧。我现在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当最后一点烂­肉­被刮­干­净后,看着他胸前触目惊心的伤口。我用手帕清洗了一下伤口,伤口沾到水,子夜又闷哼了几声,我实在是不忍心,却不得不狠起心肠继续清洗。

我拿着手帕到水洼边跑了几趟,才勉强算清洗好了,接着再敷上伤药,替他包扎好,才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就几乎立刻瘫软在了地上。

对于目前的我来说,今天实在是透支太多了。刚才大概全凭一股意志支撑着,做完这一切,我就再也控制不住地昏过去了。

“滴答,滴答”,石缝中的滴水声又在耳边响起。

我坐起身子,发现还是晚上,莫非我现在体力恢复得这么好了,这么快就能够清醒过来了?

旁边的火堆差不多已经燃尽,还剩下一根最后一截大木头发着微微地暗红­色­光芒,在黑暗的洞中一闪一闪地。

我借着这丝微弱的光线,看见子夜还在一边酣睡,他胸口的衣衫仍然敞开着。一定是昨天我给他上完药后,连他的衣衫没能拉上,就这么昏过去了。

夜晚山洞里是很冷地,我急忙替他把胸前的衣服拉好系上。

在我胡乱的拉扯当中,他衣服里有一个东西“啪”一声掉在了地上,我伸手过去拿起来,握在手里好像是一个木质的东西,我对着火光仔细的看了一会,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小木偶。

一个十分熟悉的木偶,似乎是我之前曾经送给他的,但我记得当时他一手就把这木偶摔断了,怎么还会带着身上?

我又仔细的看了看,真的是我给他地那个木偶,头颈处似乎还有着修补的痕迹。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会保留着这个木偶,而且还随身带着。

是因为是我送的么?

似乎我真的很少送他东西。

我手中握着这个木偶,呆呆地出了一会神,心里有点乱,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愧疚。

最后我还是把木偶又塞回他怀里,自己却没有了睡意,所以爬起来往火堆上面添了些柴火,希望火堆燃起来后山洞里可以温暖点。

柴禾慢慢地燃了起来,我坐在火堆旁,不由得想起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

孟棠还在派人追杀我么?如今瘟疫控制得怎么样了,苏木他们在紫京还好么?

还有……武成南,他如今又怎样了呢?

这段日子以来,我清醒的时候总是不多。所以连想他的时间都没有多少。

不知道他现在还好么?他知道了我的事么?会不会替我着急?

又或者,等我回去后,他还会不会生我的气?

不管他生不生气,我以后都不想再离开他四处奔波了。

如果他生气的话我愿意给他道歉,就算我认为自己地观点是对地。

大酉如今的局势应该也差不多稳定了,这次回去后,我决定就做个清闲地懒人。好好跟他在一起。

我很想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念一个人。

以前我在外面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这次却格外的想,也许我内心深处有些恐慌吧。以往我都是很清楚他一定也在想我的,所以我一点也不害怕,不惊慌,因为我知道他一定在紫京等着我。只要一想起这一点,我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可是这次不同,他生了我的气,而我又是赌气出来的。

隐隐觉得我们两个之间那根无形地心灵之线已经暂时接不上头了,他不知道我在那里。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还会象以前那样想着我。

没有什么比现在这种状况更难受的。

前些日子经常是昏昏沉沉地还好,什么都不要想,想也想不了多久时间,可是如今可以清醒这么长时间后,反而比较难受。

我要赶快好起来,我要回紫京,我要见他,和他在一起。

曾经在一本小说里看到过一句话:世界上最动人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

是的,在一起,此时此刻,我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只要在一起,就算有什么困难,也可以一起挺过。

子夜的体力真好,第二天就醒了过来。

而我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一切都在往好地方向发展,又过了十天之后,子夜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我也差不多可以如同常人一般走路了。还能发出声音,虽然不能完整的发音说话。但这并没有什么关系,按照这个趋势,我相信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不能说话,子夜也不爱说话,反正我们之间也挺有默契的,我们终日就吃野味,看风景,采药,除了有些想紫京,大概也算我这辈子过得最悠闲地日子了。

只是一想到紫京,我就有些归心似箭起来。

所以这天我们决定回去了。

终于要回紫京了!这一天我是多么高兴,不知道是不是山里呆久了,我整个人也变得单纯简单起来,欢快得如同树林间的山雀一般,一串串的笑声从这头响到那头。

俗话说乐极生悲,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

人一旦太过高兴,就容易轻飘飘,就容易冲动做错事。

当我看到山崖边的那些野果时,就毫不犹豫地笑着跑了过去。

可是我没有注意脚下的乱石,我眼里只有那红艳诱人的野果。

就像注定好了一般,我跑过去,然后脚下狠狠地一拌,整个人就飞下了悬崖。在呼呼的风声中,我依然不能够相信自己怎么就这样跌下了山崖?

那一刻思想有些停顿,不知所以然。

直到子夜的身影跟着扑了下来,他用脚尖勾住悬崖边地曼藤,一双手牢牢地抓住我的手:“不要松手!”

我的身子在半空中晃晃悠悠,这时我才感到了害怕。

我千辛万苦才熬过了难关,想通了很多东西,从此后就只想做个清闲的懒人,我所憧憬的幸福生活在前面等着,我怎能在这个时候坠崖身亡?

听说越是幸福越是留恋的人就越是怕死,原来这句话是真的。

我从来没有这么怕死过。

我抬头看着子夜,对着他那双深黑的眼眸,我想要告诉他我不会放手,我不想死,可是我连口型都来不及做,子夜勾住的藤蔓已经承受不住我们两个人地体重,“噼噼啪啪”地开始断开了。

子夜想要努力,却没有办法,因为他一双手还拉着我。

“啪!”一声,最后一根藤蔓终于也断了,我和子夜一起飞速下沉。

危机中,子夜用力一提,终于和我处于同一个水平线上,然后他一只手抱在我的腰间,一只手去抓垂下地藤蔓,可惜他连抓了几次,那些藤蔓都太过脆弱,立刻就应声断了。

然后我恐怖的发现,再下面一大段悬崖上是完全如同刀削一拌的笔直,而且看起来白花花的像是好大一整块石壁,上面光溜溜的寸草未生。

此刻子夜纵有一身好轻功也是枉然。

第四十三章 不是我的桃花源

也不知道下沉了多久,我眼前终于不再是白花花光溜溜的石壁,一丛丛绿­色­的植物终于在眼前,子夜伸手,牢牢地抓住一棵小树,我们终于停顿了下来。

我紧紧地抓住子夜的衣衫,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滑了下去。

可是我们就这样悬在半空中也不是办法,子夜抬头看了看上面的石壁:“上不去了,我们下去。“

他凭借着石壁中的树木和树藤,一段一段地往下面跳跃下去,只要下面一直这样,我们就可以安全下到崖底,然后再慢慢走出来。

可是我们都失算了。

我们的确是安全的下到了崖底,但是我们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我们一直朝一个方向走去,可是走了一个时辰后,发现前面的尽头也是一处陡峭的石壁,然后我们又朝另外一个反向走,结果还是石壁,这个崖底就像一个与外隔绝的的世界,方圆数里,草木分外地茂盛,但所到尽头好像都是高高的石壁。

我和子夜寻找了一天,终于累了。

这一晚我们就在崖底休息了。

第二天起身又开始寻找出路,这一天也走了很久,但是一无所获,就在我有些沮丧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低空中飘着几缕炊烟,那一刻我兴奋极了,我拉着子夜,笑得无比开,用模糊不清的发音道:“刻刻,刻刻(快看)!”

我真的没想到这个地方也会有炊烟,而有炊烟就表示有人家,有人自然就表示有出去的路。

身上地疲惫一扫而光。我拔腿朝炊烟地方向跑了过去。

没多久。我们面前突然豁然开朗。出现了好大一块平地。上面稀稀落落地坐落着一些人家。村庄地前面缓缓环绕着一条小河。小河里有光着脚丫地小孩子在厥起ρi股捞鱼。

“呵呵。呵呵……”我一ρi股坐在地上。不住地傻笑着。

直到我笑得够了。这才和子夜用正常速度朝村庄走了过去。

“小朋友。捉鱼啊?”我笑呵呵地对眼前地小孩子打着招呼。

河里地小孩子抬起头来。用奇怪地眼神看着我们。稚声稚气地问:“你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你?”

我咪了咪眼:“我是过路的,你当然不认识了。“

小孩子好奇的仔细打量着我们:“从来没见过过路地人。

我又问:“小朋友。请问下出去外面的路怎么走?”

小孩子茫然地摇了摇头:“什么外面?我不知道。”

对哦,这么小的小孩子,估计大人没有带他出去过,要问还是得问大人,于是我们又朝村庄中走去。这次我们碰到了一个老者,我们正要迎上去问路,没想到他却惊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你。你们是从那里来的?”

我忙解释道:“我们是过路地,迷路了,想请问问老人家出去的路怎么走。”

老者见我十分和善,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但他却摇摇头:“我们这里从来没有过路的,也没有出去的路,你们究竟是怎么来的?”

我闻言差点晕了。

难道说这里就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好在这个老者还比较善良,在我们说清楚了来由后,便带我回到了他的家。村里人都叫他田大叔。他有一个儿子一个媳­妇­,刚才河里地小孩就是他孙子。

他们一家人除了对我们很好奇之外,倒是很热情的招待了我们。

村庄里的人听说来了外人,也都好奇地涌了过来,这一晚他们问东问西的,我和子夜几乎没有机会睡觉。

这些村民都很淳朴。他们的好奇没有什么恶意,而且还很直率地回答了我们的疑问。

他们说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在这里了,一直也不知道外面还有其他的世界,他们以为这里就是唯一的天地,他们是唯一地人。

可是依我观察,他们的衣着打扮,说话,生活方式,都和外面的人差不多。按道理不可能是世世代代都生长在这里的人。

也许他们的祖先也是和我们一样。不小心跌下山谷的么?

这也不对,我看他们使用地铁锅。铁铲,碗筷什么的都是制作得很好的成品,怎么可能是自己制造出来的呢?

他们告诉我,那些东西也是祖上留下来的,听说村里有一间房子里堆满了这些用具,谁家的坏了可以去换,村里专门有个铁匠负责修补,所以根本不需要担心用完了的问题。再说反正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公共财产,吃饭­干­活都是一块儿的。

还真有点桃花源地味道。

可是我却犯愁了。

他们在这里是很快活逍遥,可是我不能在这里一辈子啊。

所以我们暂时借住在这里,每天还是不停地寻找出口。

我相信就算这里地人都没有出去过,但他们的祖先一定是外面来地人,要不然怎么连生活用具也准备了那么多?所以我相信一定有出去的路,只不过可能比较隐密而已。

可是一天,两天,三天……我们一直也没有找到出口。

夜似乎没有我这么难过,他还安慰我道:“不要着急,耐心点,一定会找到出口的。”

好吧,也只能耐心的慢慢寻找了。

不过不知道是因为我一时太心急,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我的身体又开始反复起来,经常又昏昏沉沉的,一躺就是一整天。

田大叔给我和子夜在村里专门腾了一间房出来。他说如果我们出不去以后就可以住在这里,和他们一起生活了。

他们都当我和子夜是夫妻或者情侣关系了。

对于这样的误解,子夜也不辩解,他说这样也好,方便我们住在一起。

就这样,我整天在家里病恹恹地,子夜除了照顾我,就是出去找路,打猎。

夜在打猎方面显露了一把身手。村里人都很喜欢他,但他们并不贪多,还告诉我们说野生动物不能赶尽杀绝的,要不然以后绝种了他们吃什么?

想想他们的话是很有道理的。

这里的日子真的很自在。很逍遥,如果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是武成南,那该多好。

小山村,小夫妻,恩恩嗳嗳,平平淡淡,然后一起慢慢变老。那样的日子真的会很幸福。

想着想着,半昏沉中,恍恍惚惚里,门“吱呀”一声开了,我似乎真地看到武成南推门而入,我一时刻分不出是真是假,但却忍不住满心的喜欢。

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手上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他在我身边轻轻地蹲下。轻轻地拿起汤勺舀了一勺,仔细吹了又吹,才喂进我嘴里。

他不再生我地气了么?

我心中有说不出的幸福,但身体却不能动,只能让他慢慢第喂我。

他低低道:“你说,我们以后就在这里住一辈子。那该多好?”

原来他也是这么想的么?

有湿湿的东西从眼角滑到了面颊,我在半昏沉中应道:“好。”

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连声音也有些颤抖:“你,你听得到?你真的愿意?”

当然了,我当然愿意和他在一起,我非常非常的想和他在一起。

他放下碗,用颤抖的手指抚去我脸上地泪水,他甚至靠近前来,轻轻地吻在了我的­唇­上。

他大概是太激动了。连嘴­唇­也是颤抖的。

我心想下次一定笑话他的事态。

不过我也很激动。是梦一场,武成南怎么可能到这里来呢。一定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梦境。

我想我实在太想他了。

后来我发现子夜似乎很喜欢这里的日子,我在清醒的时候经常看到他在微笑。

夜的笑,说实话,我这辈子也没见过几次,但这些天来他却经常在笑。是的,这里地人无忧无虑,他应该是开心的。

可是我没有办法开心,我心里最想念的人并不在这里。但是我不想把自己的不良情绪带给别人,所以我每次对着他,都作出很开心的样子。

其实我真的想马上就飞出山去,只是我地身体却这样不争气。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一转眼又过了三个月,我的身体终于又开始恢复起来。

这一天,我因为身体好转了很多,所以心情很好的问:“子夜,我似乎好很多了呢,你找了出去的路吗?”

他似乎有些诧异,迟疑的看着我:“你……还要出去么?”

“当然。”我从来也没有说过不出去了啊。

他顿了好久才说:“好,明天我再去找找。”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天一天快速的恢复着,但每次问子夜他都说没有找到出口,我的心情开始沉重起来。

如果我们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那怎么办?

我的亲人,爱人,他们都在外面,这里再好也不是我地家。

这一天夜里吃完饭后,我呆呆地望着北方,心里有说不出来地伤心,不知不觉中连眼角也有些湿润起来

夜过来了,没有说话,默默地坐在我身边。

我们就这样坐了好久,他才突然道:“我们明天就出去吧。”

“什么?”

“我说,明天就出去。”

我无比惊讶,惊喜:“你,你找到出去的路了?”

夜点头,我大叫了一声,跳起来拉着他地手臂,又笑又叫:“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出去了,我终于可以回紫京了!”

可是夜­色­中他的神­色­分明有些难过。

我取笑他:“怎么,舍不得么?那你以后经常过来做做客啊。”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语气中透着说不清的情绪:“是啊,舍不得。”

我由于太过兴奋,并没有注意和深究他当时的神态。

其实后来我就在想,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找到的出口?为什么到那个时候才对我说呢?

我在想,也许他很希望我们留在那里过日子吧。

第四十四章 丽妃

这天晚上,我和子夜两个人终于出发了。

在我们的炕头上,留在了一封书信给田大叔。

信里只说我们走了,多谢他这段日子的照顾,但并没有透露怎么出去的道路。毕竟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这里,在这里也很开心,所以我们不愿意做那个扰乱他们生活的人。

我们沿着小河而下,一起走到了河流的尽头。

前面又被一道陡峭的悬崖拦住,河流的水都流入了石壁下面,形成了一条暗河。

其实我之前也曾留意过这条小河,因为我觉得它能流出去,也许我们可以沿着它的通道走出去,但村里的人说过有人也曾沿着这条小河往石壁下去探索过,但是完全不能通行,中间有几处非常狭窄,绝对不能通行过一个人。

没想到子夜又带我来到了这个地方。

但是我没有多问,我知道他从来没有骗过我,此时此刻更没有必要,我只要相信他就好了。

“屏住呼吸。”他这样吩咐道,然后揽着我的腰,两人慢慢地沉入水中。冰冷的河水有些寒冷,但这相对于出去的兴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们的身体顺着小河水朝石壁下游了过去,水很快全部淹没了我们的头和脸,眼前也变得一片漆黑。大概这样顺着河流游了两三分钟的模样,我就瞥得十分难受,快忍不住了。幸好这时子夜的手突然抓住了旁边的什么东西,我们地身子停了下来。

感觉到他用力一撑。然后头上什么东西似乎被撑开了,我和子夜的身子也随之流出水面,终于可以呼吸到空气了。我贪婪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不过这里地空气显得特别潮湿。里面还混杂了许多泥土和水草地味道。不象是外面地空气。再说我也不指望这么快就能到外面。

夜将我拉了上去。我们似乎来到了一个黑暗地通道。

我和子夜在通道里小心翼翼地一边摸索着一边走。开始我还怀疑这是条人工通道。但不手下碰触到地原始石壁和这个通道地忽大忽小地状态。都让我觉得这里应该是一处天然通道。

我们在这个通道里走了大约十来分钟。耳中又传来汩汩地流水声。

夜说:“我们跟着这条暗河。就可以到外面了。我试过地。”

我心里暗想:这套通道确实够隐蔽。谁能够想到在水流地半路还要走一截暗道呢?难怪里面地人都不知道怎么出去。外面地人也不知道怎么进来。

也亏得是子夜,要是换了一般人,我们是真的走不出去了。子夜又吩咐我道:“尽量吸多一口气,待会再慢慢呼出去,这段过程可能要久一些,我怕你会受不了。”

“没事的。放心好了。”

我深深呼吸,随着子夜走下了暗河中。

接下来,我们就顺着暗河漂了好久,我已经吸好的气都差不多吐出去完了,胸口闷得十分难受,抓住子夜的手也不由自主紧了又紧。

憋气超过极限后原来是这么辛苦的事。

我觉得越来越难受,最后连头脑有些不清晰了,我大概要缺氧窒息了。

就在这时,嘴­唇­上突然被覆盖住了。那样柔软地触感……是子夜的嘴­唇­。

他在朝我嘴里慢慢吹气。

这样危险的时刻。我自然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只是贪婪地呼吸着,身体的难受一下子缓解了不少。

头脑清醒后,我才想到他含住的气给了我,那么他自己呢?

不过看他还是十分敏捷清醒,练武的人大概都比较能憋气。

就这样。我们又支持了了许久,最后终于随着一个激流,我们的身子冲下了一处陡峭但并不高的河道,眼前突然看到了一丝光线,不再是前面哪种黑漆漆的感觉。

我心中窃喜,看来终于到外面了。

我们两个从水里面钻出来地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一轮明亮的月亮。

我觉得这是全世界最美丽的月光了。

我们浑身**的,一阵风吹过,我站在哪里簌簌发抖。但我仍然十分十分兴奋地大声喊道:“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夜是行动派。没有兴致跟我一起大喊大叫,而是立刻在岸边找了些柴禾。掏出包裹得很好的打火石,“啪啪“地敲击着,慢慢的,一个火堆就燃起了。

我坐在火堆边,烤着暖暖地火,心情说不出来的欣喜。

我终于还是回到这里了,我终于可以回去紫京了,我终于可以去见武成南了。

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我此刻的激动。

之后我们在外面找到一处小镇,买了些衣服,我们两个开始改头换面。我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老婆婆,不过没打算让子夜扮老公公,就他那酷酷的样子,我估计是不可能扮得好老公公的。

最后我把他扮成了一个有着络腮胡子的独眼龙汉子,再加上他本来就十分冷硬的线条,看上去是个不好惹的凶悍家伙。

这里离回紫京地官道不远,我们很快就开始上路。

奇怪地是,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原先设在浈江的重重关卡也已经撤销了。后来才知道由于治疗瘟疫地药物十分有效,所以现在疫情已经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南北的来往也恢复了畅通。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很是舒服,毕竟那是我研制出来的药方。

之前我们为了安全起见,从来不会在人多的地方逗留。路上也也基本不跟陌生人说话,饭食都是买好了带回客栈吃的。

但眼看就快到紫京了,一路上什么没有任何危险地气氛,也没有遇到任何官兵的拦阻查问,我就觉得没有必要那么紧张了,所以到最后也不装扮了。

我这天心情甚好,­干­脆和子夜在旁边酒店里叫了一桌好菜,然后坐在靠窗户的二楼,准备慢悠悠地一边吃一边欣赏风景。

紧张了这么多天。赶路又赶得这么辛苦,总该轻松一下了。

我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外面的街道,两只眼睛笑得眯起来了。

我的幸福生活啊。我憧憬的懒人生活,已经在前面等着我了。

只不过我只能一个人独自陶醉,子夜这个人向来都没有什么表情,今天也还是一贯的冷漠样子,我也不指望他和我同喜了。

正悠闲自在地喝了口久违的珍珠酒,旁边一桌人的话题突然引起了我地注意。因为他们的话语中提到了武成南。

关于武成南的消息,我自然是十分上心的。立刻就支起了耳朵,生怕漏了一句半句。

这一桌人衣着十分体面,其中一个三十多岁长着胡须地蓝衣男子尤为受人追捧,满卓的人似乎都对他十分巴结。

“朱大哥,你今时不同往日,能跟王上攀上亲戚,以后还望多多指教。”

“是啊是啊,朱兄,我们以前的交情可也不浅。这会你就快飞黄腾达了,决不能忘记我们几位啊。”

“小弟就知道朱兄是个有福气的人,也是个有义气的人,一定不会忘记我们兄弟的是不是?”

那蓝衣男子显然很是受用这群人的马屁,笑得见牙不见眼:“各位兄弟说到哪里去了,我也不过是稍微沾了点光而已。哪里有各位说地那么风光。”

我心里暗想,这人不知道跟武成南攀上了亲戚?又是哪门子亲戚?这亲戚也是随便攀得上的吗?有点不懂。

蓝衣男子身边紧挨着的男子道:“哎,朱兄说这话就太过谦虚了。如今谁人不知那丽妃娘娘是最为得宠的,你是她的亲堂哥,以后前途无量啊。”

丽妃娘娘?

最为得宠的?

这是在说大酉的事么?我一时刻有点反应不过来。

耳中又听到那蓝衣男子道:“话虽如此,但上次进宫的娘娘们多着呢,那一个个都是天仙美貌,我家妹妹也不过是暂时得了宠而已,呵呵。所以说……”

“哪里哪里。我可是听到朝中传来的消息,说王上对丽妃娘娘可谓一心一意。对别地娘娘看都没有看上一眼呢。”

听到这里,我脑中轰然乱响。

王上选妃,原本是很正常的事。

只不过我从来没想到武成南会在这个时候去选妃而已。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撕裂一般。

整个人就那样呆呆地坐着,搭在桌上的指尖开始慢慢发凉,一直凉到了心里去。

夜自然也听到了这桌人的说话,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刚想说句什么,抬眼就发现了我的异样,转口道:“我们走吧。”

我知道他是怕我听了难受,但我无力地摇摇头:“不。”

尽管我心里地难受如同翻江倒海,但我还是要听,我听个清楚明白,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都要听得清清楚楚。

我一直听,近乎自虐般地听着。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木然地坐在哪里,听着那一桌人的话。原来一个月前,武成南就开始选妃,如今的后宫已经入住了一批如花似玉的妃子。

目前最得宠的就是丽妃娘娘。听这些人说,武成南几乎夜夜留宿在她的宫中,当真是万千宠爱集一身。

直到那卓人吃得­肉­饱酒醉,尽情散去,我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哪里,犹如石化了一般,又犹如一条被抽­干­了力气的死鱼。

我是那样的盼着回来见他,一想到回去我就那么激动,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迎接我的却是这样一个消息。

第四十五章 面对

之后的我,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我的外表看起来不喜不怒,似乎出人意外的冷静,但我自己知道,其实我一直是恍恍惚惚的。

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选妃了,我连怪他的立场都没有。

我要怎样去怪他?

自古以来哪一个君王不是三宫六院的?我怎么能奢望一个君王因为我而洁身自好?

就算我也曾很幼稚的有过奢望,可他从来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他没有向我许诺过,我就没有立场去怪他。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少去想这个问题,也许是下意识的逃避,根本不愿意去想,也许是还有些期待,期待有奇迹出现。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来得这样的快。

是因为博爱,还是这么快就厌倦了?

又或者是因为生我地气么?

是生气我擅自不要孩子。所以他立刻让别地女人来为他生孩子么?

不。不是这样地。其实就算我真地要了孩子。这个孩子也很难成为他名正言顺地孩子。他还是需要自己后宫妃嫔所生地子女。他必须有其他地子嗣。

所以说他是一定会选妃地。一定会有其他女人地。

尽管我也曾在潜意识中想过这些问题。尽管不是全无心理准备。可是当自己真地要面对这事实时。我仍然是说不出来地难受。痛苦。

我们之间地感情。难道就这么薄弱么?这才多久。怎么就出了这样地事情?

更何况这期间我还在失踪状态中,难道他就一点也不担心我。反而有闲情逸致选妃?

如果单单只是选妃也罢了,也许那是迫不得已的形式而已,就如当初娶师青青一样。可他不单单是选妃,他还有了自己宠该的妃子,每晚都留宿在她床上的妃子。

这一切。让我如何接受?

我不知道,他还爱我么?

他选妃,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已经不再爱我?

也许两样都不是,是其他理由?

脑中乱糟糟地,想不清楚。

就这样一路恍惚着来到了紫京。

在马车进城的时候,我的脑子似乎终于清晰了起来。

我开口说了这两天来的第一句话:“我要去王宫。”

是的,我要去王宫,无论如何。我都要亲眼看到,亲耳听到。

就算别人说得多么笃定也可能是误解,我不想因为别人说地话而胡乱猜测。

我不想因为某些误会而失去他。错怪他。

我一定要亲自去见他!

是的,这件事必须做!

说我不到黄河心不死也好,说我什么都好,我只知道我不亲自去见他一面,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夜低低叹息一声,没有劝我,将马车转驶向了王宫。

我在车内紧握双手,压抑着内心的紧张。

从来没有过的紧张。

这一刻我无法淡定或镇定。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口。我跳下车,大踏步朝宫门进去。

宫门口的侍卫已经换了新人。我并不认识,但看到我出示了武成南给的令牌后,他们赶紧放我进去了。

我一边走一边想: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下朝了对吧,不出意料的话,应该就在龙泉殿了。

所以我径直朝龙泉殿走去。

路上碰到一些侍女宫人,有些似乎是认得我的,见了我面上露出惊讶地神态。

但是我并没有注意这些,我一心一意只想亲自见到武成南。

我一步步走过去,可是越是靠近龙泉殿。心里便越是紧张。

我先前的勇气,要见他的决心,每近龙泉殿一分,就开始丧失一分。

我最后竟然开始动摇起来。

见到他,亲自问他,真地是最好的办法么?

那些人说的也许有夸大其词的地方,但不可能是假话。选妃,宠妃,一定是事实。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我害怕。我害怕知道真相。

万一他告诉我所有的一起都是真的,他不再爱我了。该怎么办?

不,不,我不应该来。

如果我不来的话,也许我心里还会有一丝希望是吧?

人活着总要有希望才能支撑下去,也许一辈子抱着一丝可能的希望,也好过希望被彻底粉碎了是吧?

想到这里,我真的很想要转身就走了。

我已经在慢慢回转自己地身子了。

可是上天似乎已经决定不给我回转的机会。

一阵娇柔的低笑声从龙泉殿里传出,将我的脚步硬生生地钉在地上。

这样的笑声……不可能是侍女,宫规严森,侍女不敢在龙泉殿这么笑。

在宫里的女人,除了侍女,还会有什么人呢?

笑声越来越近,终于有一排长长的队伍出现在了我眼前。

他们从我面前的一处横廊穿过,所以看不到侧面的我,但我却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这些人中有侍女有宫人,然后我地的眼中却只有最前面的两个人。

那年轻男人身材挺拔,紫袍玉冠,清眸浅笑,绝代的风华似乎要倾尽天下人。

他的笑容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得就如同昨天。

我曾记得他很少笑,他只有对着我的时候,才会这样笑。

可是他现在的笑却不是对着我的,而是对着另外一个女人。

那便是他肩上柔柔靠着地女子。

恍惚间觉得那女子地面容有些熟悉,但我此刻地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身上了,我只想看着武成南一个人,用尽所有力气看着他。

他地手牢牢地握在女子的腰间。那样清晰地映入我的眼眸,他对着那女子的温柔笑容,也如此清晰。

“咚”一声闷响,不知是什么东西重重地敲击在了心上,

那一刻脑子有些麻木。似乎停顿了运转,我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眼里只有他握在女子腰间的手,只有他对着她的温柔笑容。

这一切象一把刀一样,Сhā在了我的眼中。

一瞬间,我的视线模糊起来。

我越是拼命看着他,却越是看不清楚。

心里在石化了好一会后,慢慢的有了疼痛的感觉。

然后那痛便一圈一圈的扩大,漫延。直到将我整个人席卷。

那几乎将我全身都粉碎了疼,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起来,不真实起来。

他怎能这样对我。

也许。这只是一个噩梦恍恍惚惚中,我脚下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我听到自己低而又低地声音:“成……南。”

这样低的声音,其实不会有人听见,但有人却看见了我。

我听到阿卢结结巴巴的声音:“兰,兰大人!”

另外一个熟悉地声音,那曾无数次在耳边低语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悦地道:“你说什么?”

“奴才看见兰大人在那里!”

一时间,似乎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笑声。说话声,都消失了。

随着一阵衣衫的破风之声,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仍然处在恍恍惚惚中,未曾想过他为何来得如此快,我只知道当我抬头看他的时候,我怎么也看不清楚他的脸。

他低下腰,伸手拉住我,那声音中透着说不尽的惊疑,惊喜。犹豫……等等复杂地情绪:“兰,兰兰?”

这一声兰兰,让我听了突然想流泪。

之前如何心痛,都没有流泪,唯有这一声熟悉的呼唤,触动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我们之间的种种回忆一起涌现出来:去成国的路上,他拿起我的伤脚轻轻的揉着伤药;他从成国大军中死里逃生出来的重逢,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中了瑃药的那晚醒来。他说我就是想要你……这所有地每一。让我忘记了刚才看到的一切。

我抬头看着他模糊的面容,泪水一圈一圈地在眼眶中打转。

我梦呓一般叫道:“成……南。”

“快起身。”

他伸手扶我。我用了好几次力,都没有站起来,我身上似乎没有一点力气。

他手上猛一用力,我才被他硬生生地扶了起来。

我就象挂在他手上的纸人,摇摇欲坠。

我听到他的声音,那声音里透着一丝颤抖:“你,你还好么?”

听着这样的声音,我很想如同往常那样靠进他的怀里,我很想跟他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赌气……

可是就在这时,耳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娇气喘喘的声音:“王上,你……你,走得这么快,臣妾都快,快追不上了。”

我被武成南握住的手突然僵住了。

我朝说话地人砍去,同样看不清楚她地卖弄容,但我知道她是谁,她就是刚才依在武成南肩上娇笑的妃子。

一时间,他对着她地笑容,牢牢握在她腰间的手,再次清晰地出现在脑中。

在这一瞬间,我的身体突然就有了力气,一把甩开了武成南的手。

我听到自己冷冷的声音:“微臣很好,有劳王上挂记了。”

“兰……兰卿。”

我退后两步,轻轻一礼:“王上,微臣告退。”

他近前一步,声音里已经没有了激动,取而代之的是冷硬:“你进宫来见我,就没有什么事要说么?“

还有什么好说?我已经亲眼看到了想要的答案。

再说又是何必呢?

更何况,他根本也无意向我解释什么,他的口气竟然如此冷硬,他何曾如此对待过我?

一切……都已经明了。

我该死心了。

如果之前我不知道面对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那么我现在知道了。

我失踪这么久,他也没问问我去了哪里,竟然还用这种冷硬的口气跟我说话,我何必还要留在这里自取其辱?

我不知道自己体内究竟有什么力量在支撑着,居然貌似风清云淡地笑了笑:“微臣只是想告诉王上,微臣回来了而已,其他的,没有什么事了。”

我转身,可是我发现自己面前的一切也都是模模糊糊的了。

我看不清路了,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

莫非那些我的眼睛已经坏了么?

我来不及惊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断喝:“站住!”

我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我不想再看到他们。

那声音里似乎有怒气,但我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有什么可发怒的。

“你不是不愿意回来了么?

我有说过不愿意回来了么?

第四十六章 是该决定了

也许……他以为我赌气去了齐州就是不愿意回来了?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场景,我还真的不想回来。

我很想再说点什么,但却失去了心气劲,突然之间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所以我再一次说了句微臣告退,就急急走了。

眼前的路成了模糊的一条,我高一脚第一脚地走了出去。

象逃离一样走了出去。

在走下宫门的台阶时,由于我根本看不清路,一脚踏错,骨碌碌一声滚了下去。

坚硬的石阶碰在身上,头上,脸上,似乎有鲜血从额角流下,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那一刻,我坐在地上,一时间说不出来的茫然。

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一切都显得纷乱而不真实。

“兰尹!”旁边传来子夜地惊呼声。让我找到了一点方向感。

我伸出手去。四处探索:“子夜。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你怎么了?”

一双有力地手将我扶了起来。他似乎在替我擦拭额角地献血。他地声音听起来比我难过多了。因为我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是难过了。

我喃喃道:“没事。我没事。只是……突然看不清了。”

得得地马蹄声犹如急雨。子夜地车赶得从未有过地急。

我紧紧地缩在车厢的角落,身子忍不住簌簌发抖,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冷。

等我们终于到了自己的府邸,就听得苏木一声惊喜地大叫:哥哥!“

他如今比我矮不了多少了,居然还扑在我身上哭起来,抽抽泣泣地好不伤心:“你终于回来了,他们都说你不回来了。我就是不信,我不信你会不要苏木了。我已经没有了媳­妇­,不能再没有了哥哥……“

许邵文也闻声而来,和苏木拉扯了几下,自己抢到了前面的位置。激动地抓住我地肩,恨声道:“我说你怎么可能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我就是要在这里等你,就不相信你这么狠心……

苏木生气了,又把许邵文往身后拉开,再次扑到我身上:“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在这一刻,我因为冷而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松弛起来。

原来不我是一无所有。

除了武成南,还是有人需要我的。

没了武成南,我还有自己的“家人“。

一直在眼眶里没能流出来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苏木也不顾自己还在哭,说道:“哥哥别哭,要是有人欺负你了就告诉我。我现在武功又进步了好多,一拳就能打断他地腿!”

我不想让小孩子担心我的事,两只手摸索着他的脸,尽量作出正常的样子,努力提起­精­神道:“是么?那你有没有又长高一点?”

可是我一时忘记了掩饰,手在摸索,眼睛却呆滞地看着前方没有焦点。

苏木和邵文一下子愣了,然后小心翼翼地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不知道怎么对他们解释。

一旁的子夜道:“兰尹身体很虚弱,需要休息。大家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两人大概觉得事态不轻,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我。

我也的确是心身疲惫,需要休息了。

后来子夜清了大夫来替我看眼睛。大夫说我的眼病可能是一时急怒攻心所致,还需慢慢调养。至于痊愈的时间,就不好说了,少则数月,多则数年,或者一辈子也未可知。他还特别强调了要我保持心态平静,否则一切药石都无效。

我听完。没有因此更加难过。

此刻在我地心里,看不清楚又算什么呢?也许看不清楚了更好。

之后的日子,我每日吃药,照常吃饭睡觉,除了对什么都失去了心气劲之外,表面看起来很平静,一切都没有什么异样。

但我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担心。连苏木在我面前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段日子,我还做了三件事。

那就是派人将盐商矿场的支配权。“龙吟”地执掌信物。和辞官的奏折一起交给了武成南。

他接下了盐商矿产的支配权,也收下了龙吟的信物。但却驳回了我的奏折。派去的人说:如果我要辞官,就亲自去跟武成南当面请辞。

我淡淡的,没表示什么。

他既然已经收下另外两样,看来准许我辞官也是迟早的事,那么好吧,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去的,但不是现在。

尽管我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还没有办法做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此刻我没有办法面对他,那样我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所有地人并不知道,每日晚上我都忍不住在流泪。

其实我不想这样,不想象个被抛弃了的怨­妇­。

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也许人的­精­神在晚上格外脆弱,无论我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和痛苦。

那种痛苦,一到了晚上就让人撕心裂肠,让人发狂,让整个人都为之崩溃,整个世界也为之崩溃。

其实,人世间的感情,只要真的付出过,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忘记,就能平淡?我想我需要时间。

所以,每一个白天我都淡然示人,但每一个晚上我都流泪渡过。

自然,我的眼睛一点起­色­也没有。

也许是我太过沉溺在自己的悲伤中,连府中一连串明显的变化都没有感觉到。

直到有一天我吃到了一盘放多了盐地黄瓜,和一碗夹生的米饭。

其实这些天来我都没有什么胃口,饭菜的好差基本上也分辨不出来。只是这一餐也难吃得太过离谱了。

我轻轻皱眉道:“府里的厨师怎么了?饭都没煮熟。”

一旁地苏木一听,立刻对许邵文叫道:“是邵文哥煮的。真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轮到你煮餐饭你都煮不好!”

我不解道:“怎么会让邵文煮饭?”

许邵文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呵呵笑道:“没事没事,是我自己有些无聊,就想学做做饭……不好吃啊?不好吃我重新做过……”

苏木小孩子家。口快道:“什么啊,府里的厨师都跑了……”

邵文显然不想让我知道,忙叫道:“苏木,胡说些什么?”

“怕什么,反正都这样了,能瞒到几时去?”苏木不服气地道:“哥哥,你知道么?现在府里地下人都跑光了,没有人愿意给我们­干­活了!”

难怪,不说我还没注意。这一说我才想起这几天给我送药送饭地不是苏木就是邵文,其他下人真的一个也不见了。原来都跑了?

可为什么跑了?

“为什么,府上没工钱给他们么?”

许邵文吞吞吐吐地道:“不是……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他们就一个个偷偷地不见了……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紫京地下人紧缺,别人家的工钱出得高些吧。反正出去请人也很难请到,所以­干­脆我们就自己先顶一顶了。”

“才不是请不到呢,分明是有人针对我们!“苏木哼了一声:“那个赶车的赵鱼说有人收买他,离开这里就他一笔钱,他不同意,结果就被打断一条腿,现在还在休养着呢。”

许邵文跺脚道:“你……哎!“

原来如此。

其实我也知道,象我这样臭名昭著的人。一旦失势,那就什么都没有了,也没有人敢接近。我回来紫京这么久,除了锦龙,铭烟和晨雪来看过我几次,其他平时总巴结我的人,根本就连人影也看不到。

但我想不到的是,还会有人用这种下作地手段来对付我。

不过我已经没什么心思去较量这些事了,只平静地道:“走了就走了吧。邵文不会做饭也不要紧,以后我们就到外面买着吃吧。“

我府中还有些积蓄,吃外卖还不成问题。

“买?要是能买就好了。现在紫京所有的食肆都认得我们几个,不肯卖给我们,还说谁卖了谁家就要遭殃,让我们不要……不要,害他们。“苏木越说越气愤:”还有给你发药的大夫,如果不是子夜哥哥拿匕首对着他,他也不肯给你开药了!

见苏木全都说了出来。许邵文也不再掩饰。只叹息道:“唉,也好。这些事你迟早会知道地。知道了就知道了吧。其实也没有什么,紫京待不下去了,我们去别处也可以的。“

苏木赞同:“没错,我也不要留在这个讨厌的地方了,我们去别处吧,哥哥?“

我沉吟着,看来,也许是时候该走了。

身为一个大­奸­臣,失去了君王的支撑,自然是墙倒众人推,看来我在这里的确呆不下去了。

其实我自己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武成南不再需要我,我已经失去了待在这里的意义。以其总是听到他的消息而伤心,真的还不如一走了之来得清静。

我沉吟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地点了点头:“好,我们过些日子就走吧。“

看来,我要亲自去跟武成南辞官了。

不过我之所以说过些日子再走,那是因为我还没有把握面对武成南,我不知道再次见到他,我会怎么样。

但迟早总要面对的,希望到时候我可以控制好自己地情绪。

第四十七章

没想到我还没去找武成南,就有人先找上了门。

原来是御史台的人,说有人揭发我贪污受贿。

来的是玉属下的一个中丞,他带着一队官兵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也不跟我行礼,冷冰冰地,很不客气地对我道:“请兰大人到御史台一趟!”

当时我正在喝药,他冷不丁这一声喝,让我一下子就呛着了,我捂住胸口连连直咳,最后咳得胸部直发痛。

苏木见状怒道:“没看到我哥哥在吃药么?谁让你们进来的?”

我一边咳嗽一边抬起手,制止了苏木,直到我停住了咳嗽,才淡淡道:“这是要提审我么?

御史中丞现在对我这人十分痛恨:“大人平时所做的事情自己应该很清楚,所谓善恶终有报,大人心里也明白吧!。”

我心里说不清是悲是怒,不由得仰头大笑了几声,果然个个都来落井下石,连玉也不例外么?

我笑完,对中丞冷冷道:“请转告玉大人,本官身体有恙,暂时去不了御史台。“

按大酉例律,若无明确证据,凡疑犯有病在身的,可以暂缓些时日接受审讯。

这御史中丞却对我看了几眼,鄙视地道:“大人明明好端端的在这里,如何说有恙在身?莫非欺下官愚昧至此么?”

苏木气不过。叫道:“我哥哥看不见了!”

那中丞似乎仔细打量了我几眼。见我两眼呆滞确实没有焦点。看样子倒也信了。

我也冷笑道:“本官既然回来了。横竖也在这里。难道玉大人就那么心急。几日也等不了么?”

我这番话说得那中丞不知如何回答。最后道:“好。下官这就回去据实禀报玉大人。至于最后他如何决定。却不是下官所能知道地了。”

没想到这位御史中他走后一日。林则士便奉命来替我检查病情。

因为御史台上奏到了武成南哪里。要求派出御医查看我是否在装病。于是武成南就派他来了。

当时苏木告诉我林则士来了的时候,我不由得一愣,然后心中不由得有点悲。

林则士,没想到齐州一别,我们就从并肩作战的同僚变成了太医和疑犯的身份了。

而且我回到紫京后,还听说了一件关于林则士的事情:那就是人们都说治疗瘟疫的药方是他研制出来的,朝廷因此还对他大加封赏,如今他已经是太医院地院长了,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呢?

不过我还是让苏木叫他进来了

林则士一走进来。就急急道:“兰大人,听说你看不见了,是真的么?”

我让苏木给林则士倒了一杯茶:“没错。我的确看不见了。”

林则士似乎无限惋惜,他黯然道:“齐州一别,大人就失踪了,林某只是个太医,也无权过问太多,实不知道大人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大人的病最后是怎么好的……“

我淡然道:“其实也没什么地,总算是过去了。“

林则士听我这样说,一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那是。总算回来,也是件好事。”

我转开话题:“林太医如今可好?”

“还凑合吧。”他叹息了一声,语声之中颇为惭愧:“想起来,林某实在惭愧,控制瘟疫的药方……原本是你想出来的,可是……哎,不说也罢。林某只想说自己不是贪功的人,大人相信么?”

我点头:“自然,林太医是个好大夫。”

身为医者。他是个十分具有医者­操­守的人,我知道他绝非是贪功占我功劳的人。

我直到一定是那些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并不想我领了这样的功劳,所以想了什么办法让林则士受了我的功劳而已。关于这一点,我随便想想就能想得出。

但这句话从他口中亲自对我说出,还是让我心里舒服不少,这偌大个紫京,总算还有对我不落井下石地人。

林则士见我对他毫不怀疑,不由有些感动:“兰大人。下官不韵政事。不懂朝堂上的事,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奸­佞。罪恶滔天,但下官只知道,我所见到的兰大人,也是个真正地医者。”

我听了忍不住苦笑,摇摇头:“难得林太医这么看得起我,兰尹再次多谢了。不过你也不必为我担心,背负恶名也好,遭人唾弃也好,兰尹并不在乎,也不觉得冤枉。”

林则士大概也明白很多事情是他一个太医无能为力的,所以转了话题道:“既然如此,林某也不多说什么了。还请兰大人让我问你诊脉。”

我伸出手去,让林则士为我查看病情。

看完我的病情后,他又查看了我的药方,不由惊道:“这是什么人开的药方?”

我答道:“自然是大夫所开。”

他怒道:“这大夫太实在不象话!前面几剂药还算对症,但后面的就纯粹是吃不死人,但一点用都没有的废方子!“

哦,是这样吗?我这些天因为心思不在病上,也就没有让他们念药方给我听,原来大夫竟然是这样开的药。

不过也不能怪他,我想他这样也是被人逼着的。

更何况就算他再对方,就我目前地心情来说,也很难有什么好转。

所以我无所谓地道:“林太医不必动怒,其实我的病本来也不是全靠药石可以医好的,所以他的方子好不好,并不紧要。“

林则士劝我道:“大人,林某虽然不懂朝廷的事,但我却知道,一个人怎么都不能放弃自己。“

我笑道:“谢谢林太医,我知道了。“

没错,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找武成南辞官了。这也算是放自己一马吧。

然后一切都将随着时间。慢慢的消逝。

没想到林则士这时却突然说了一句:“其实,我看王上还是很关心你的……”

我徒然听到武成南,心中一片苦涩:“是么?”

“是真的。下官来之前,王上曾亲自召见过下官,要下官好好为大人医病。并要我随时向他汇报你的病情。”

心中不由自主地跳了跳,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

武成南,他当然不至于对我落进下石。

他还不至于无情到那样子。

只是,这算是念旧情么?

不管怎样,得知他还关心我,我心里好受了很多。

就算不能在一起,就算不爱了,但毕竟爱过,也终究还是会有一份情谊地对么?

正当我心中百感交集之时。林则士又道:“而且下官还听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王上最近一段时间­性­情有些突变。经常在宫中暴躁发怒,这在以往是没有过的,也许……”他说道这里,似乎在寻找适当的措辞:“也许……大人应该去宫中看看王上,开解开解他?”

我摇摇头,觉得这林则士也太老好人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种八卦的人呢?

而且他就不忌讳我和武成南的关系么?男风,可是让人很嫌恶地,他居然还让我去开解武成南?

他为何­性­情大变我怎么知道?难道会因为我么?就算因为我又怎样?他还不是照样有了丽妃么?

这些天。子夜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很少有时间回到府中,我很想让他送我去王宫,可我却得知他这几日连饭都没有在府中吃。

想想算了,我要辞官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等我辞好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所以这天一早,我就让许邵文给我赶车了。

他说自己预先练了一天,让我放心的做车好了。

苏木也吵着要跟去。说他一个人在家里特无聊了。想想也是,就带上了他。

许邵文倒是没有吹牛,他这个从小娇惯的公子哥,居然真地有模有样地驾起了马车。他一边赶车,一边嘴里还得意洋洋地吹起了口哨。

苏木看不惯他的得意样,不服气地打击他道:“不就是会驾车么?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过来和我过两招!”

“那你来试试啊,光会武功,那是蛮夫。懂么?“

“你驾车难道不是蛮夫?“

“错!驾车。可是门高深地学问……“

看着这两人掐来掐去,我真是哭笑不得。

不过心情因此也轻松了一点。

这一次进宫时遇到的情形倒有些古怪。我刚到宫门处,就有侍卫认出是我,态度十分热情地立刻就安排了一名宫人来搀扶着我走。

只不过那宫人来地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当我一边走一边问出这个疑问时,宫人忙道:“回大人,奴才已经奉命在这里等了几日,专门就是等大人你呢,所以才会这么快。“

“哦?“

等我么?是武成南知道我眼睛看不到了,又估计我这些日子可能进宫,所以才这么安排的么?

无论如何,他终究不算太无情。

也许关于他选妃一事,在他一个君王的眼中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而我地赌气和擅自作为,才是对他最大的触犯?

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走了,那些是是非非,我已经不愿意再去想。

既然他另有女人已成事实,无论什么理由,这已经不重要了是吗?

很快我们就到了龙泉殿。

尽管我眼睛看不清楚了,但他那熟悉的身影我怎么也不会认错。

事先预习了很多遍,我以为自己不会太激动了,但我还是错了。

看到他的这一刻,我心中的起伏,几乎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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