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虽不像福晋出生于什么名门大户,可自小阿玛额娘就教导奴才要谨慎做人低调做事,奴才进府不过一个多月,德蒙天恩爷和福晋都对奴才极为厚待,便是奴才感恩还来不及,又怎会做出如此之事来给爷和福晋惹麻烦?总不至于真像李姐姐所说,就为了那口舌之争就白白葬送一条性命吧?说句不那么中听的,小阿哥的命虽是来得金贵,可奴才总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命去一命换一命吧?这对奴才来说又有什么利可图?”
“此外,就像奴才方才说的,奴才事先并不知道要给小阿哥们做掬花糕,压根没得功夫去提前准备,其二做的时候也有一大帮子人瞧着,若是李姐姐不信,大可叫大厨房的人来问话便是,奴才行得正坐得直,求爷和福晋彻查,换奴才一个清白!”
钮祜禄氏面上说得掷地有声,可低垂着的眼眸之中却飞快的划过了一抹精光。
她之所以重生而来这么有信心能够翻盘,一方面确实是自觉有先知在手,另一方面则是自认为上一世的苦难没白受。
想着原本还没入门就惹了弘历不喜且不过是个侧室的景娴,竟是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先后干掉了最得弘历宠的高氏,和最得弘历信任的富察氏,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后,这其中的点点滴滴,有太多能让她直接套用到这雍郡王府之中。
远的不说,就说眼下里这一桩,她就完全可以套用景娴刚入府没多久,被富察氏扣上屎盆子说陷害永琏那会儿,景娴用来唬住了弘历的应对之词,便是虽然这毒是她下的,她也一点都不怵,还自以为能够像预料之中,如同当初景娴将球踢给高氏和富察氏一般,将嫌疑转到给下马威心切的李静琬,和借刀杀 ...
(人一石二鸟得利最多的舒兰身上去。
然而,俗话说的好,智者千虑都必有一失,更别说她这么个连智者都算不上的俗人,便是她首先就忽略了胤禛可不像她那宝贝儿子弘历一般来得好糊弄——
“看起来你虽是没有理由这样做,但是并不代表你不会这样做。”
“呃?”
还沉浸在用乌拉那拉家人的法子来对付乌拉那拉家人,让舒兰溃不成军幻想中的钮祜禄氏,全然没有料到胤禛会是这样的反应,从根本上就堵住了她所有的话,便是一时之间直接愣在了原地,可更让她没有料到的是,被她效仿的乌拉那拉景娴正是眼下这雍郡王府中的二格格爱新觉罗景娴。
景娴自打钮祜禄氏进门就格外上心起了后院里的大小事,只怕对方跟当初一般抽冷子来上点幺蛾子,便是前脚胤禛夫妻二人才离开,她后脚就一骨碌的爬了起来,还捯饬着自家大哥叫人四周围的打听消息,如此,就在这胤禛虽然没有减少对钮祜禄氏的怀疑,却也没有发怒的当口上,主院里便是突然传来了景娴晕过去的消息,直让向来就疼闺女的胤禛顿时变了脸色——
“钮祜禄氏,若是景娴也因着你那劳什子掬花糕有个什么好歹,本王定叫你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112三个包子一台戏 莫云溪
( 俗话说的三个女人一台戏,可放在这雍郡王府之中却是三个包子一出戏儿。ww
死人比不过活人,庶生的比不过嫡生的,最最重要的是心疼的比不过心爱的,便是一听到景娴这儿出了幺蛾子,甭说舒兰,就是胤禛也稳不住了,匆匆交代下几句就带着一帮人乌拉拉的涌到了主院,而这脚刚跨进主院的大门,就见一个天青色的影子像箭一般的射了过来——
“阿玛,额娘,你们可来了!”
比起方才李静琬那一眼就能让人瞧透的,半真情半假意的模样儿,作为大哥又是同谋的弘晖显然要来得似模似样得多,小脸之上欲泫欲泣的那叫一个着急上火,不给自家爹妈半点缓冲的空间,张嘴就抛下一道炸雷。
“二妹,二妹不知道是怎么了,刚才睡得好好竟是突然闹起了肚子……我,我听说三弟因为吃了掬花糕而……那二妹……”
“不许胡说!”
饶是胤禛向来来得稳重老练,也不由得被弘晖这抽冷子的一句话给弄得眼皮子一跳,便是口中虽是反应得极快,心中却是越发的没底,一边连声的让苏培盛把刚刚离去的张太医给叫回来,一边和舒兰三步并作俩的往寝殿里走,只有难得被抛在身后的弘晖看着自家爹妈着急的背影,眼观鼻鼻观心的默默在心里念叨着——
都是二妹说的非常时候用非常办法,阿玛额娘您二位可不能怪儿子啊呜……qaq
弘晖大包子完成了此行最紧要的‘开门红’,紧接着登场的自然是作为主谋的景娴小包子,便是胤禛夫妻二人刚刚走进门就只见一个身着粉衣的小人儿抱着肚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床上哼唧着,而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亦是一张比起弘晖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可怜巴巴的小脸——
“阿玛,额娘……”
“娴……”
“阿玛在,娴儿你感觉可还好?”
舒兰毕竟是照顾孩子照顾惯了的,走到床边就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又探了探颈后,可还没等她察觉出个什么这才刚张口蹦出头一个字,就被心急则乱难得乱了阵脚的胤禛连珠炮般的瞬间抢了话头——
“哪儿不舒坦你就跟阿玛说,莫要怕。”
“女儿……呜……”
景娴再怎么也是在深宫混迹了几十年的主儿,最为信奉的就是不说不错多说多错这几个字儿,便是既然没有把握在自家阿玛这人精跟前不露半分马脚,自然是少说为妙,只半闭着眼继续装可怜瞎哼唧,直把向来疼女儿的胤禛弄得又是心疼心急又是心头火起——
“这底下伺候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大事儿干不了怎么连个孩子都看顾不好了?合着以后是不是什么事儿都得爷和福晋亲自盯着瞧着才行?”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是,你们是该死,这么大的孩子都能看成这样不是该死是什么?今个儿二格格没什么倒也就罢了,若不然爷定叫你们见识见识那死字该怎么写!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这一日之中见着自家爷连发两通火,这雍郡王府的下人无不人人自危,好死不死的撞到这枪口上,便是这人还没跪下就都抖得跟筛子一样,而旁人倒也就罢了,明明深知内情却又跑不了回话的苏诚儿则是在心中叫苦不迭,然而偏偏景娴弘晙年纪小还没分到总管太监,便是再苦也仍是跑不了他作为顶头羊,硬着头皮出列——
“回,回爷的话,小主子们午睡的时候向,向来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便是奴才都是在门外头候着,起先还听到小主子笑笑闹闹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里头说着话,叫奴才们去端些茶水来,一个转身的功夫就听见大阿哥叫唤说是二格格闹腾起来了,奴,奴才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没用的东西,滚!”
苏诚儿不敢跟胤禛玩太极,也不敢不听现管着自己的弘晖的话,便是也贯彻了景娴那套‘少说少错’的思想,如此,胤禛自然在他这儿得不到有什么有用的话,好在苏诚儿一向将弘晖伺候得不错,给胤禛留下的印象也不错,加上其师傅苏培盛的面子压在那儿,便是脸虽没得上什么好脸却也没摊上什么大祸儿,只有开始被打断了话就再没出声的舒兰敏锐的捕捉到了苏诚儿退下去之时弘晖悄悄松了一口气的微妙神情。ww
而就在这一屋子人哼唧的哼唧,哄女儿的哄女儿,若有所思的若有所思,屏气凝神的屏气凝神的时候,刚刚离去的张太医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再度登场了——
“微臣给王……”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折腾这些,赶紧过来看看!”
话还是那话,可在宫中太医院勉强也混成了半个人精的张太医,却在这一行礼一起身之间已然察觉出了明显的不同,看着这屋里的奴才们大气不敢出的模样儿,和胤禛夫妻二人严阵以待的神情,大名鼎鼎的皇长孙眼红得像只兔子的可怜劲儿,再联想着铁面王爷最是心爱龙凤双胎里的嫡女的传闻,张太医哪里还耽搁半刻,连袖子都没来得及撸就连忙提着药箱子奔向了那床榻上的粉色小身影——
“小格格莫要紧张,微臣替您看看,一会儿就好。”
“呜……阿玛,额娘,痛……”
自家人知自家事,景娴本来就是装的,而胤禛又向来是以铁面无私示人,便是即便知道这宫中太医向来不会把话说得太死,也怕这来人在自家阿玛的面瘫脸之下一个兜不住兜出了真话,自是左一扭右一扭的横竖不配合,直把张太医弄得满头大汗又不敢轻举妄动——
“小格格莫怕,微臣只是先帮您把把脉,不会痛,不会痛的……”
“呜,不要,不要……”
“娴儿!”
眼见此状,胤禛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只打苍蝇,可看着自家女儿如此‘难受’的模样,又不敢跟对儿子们那样以暴制暴,只能眼睁睁看着干着急,便是在一旁瞧了大半天的舒兰总算坐不住了,同样皱着眉低喝一声解了眼前的僵局——
俗话说得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舒兰敬着胤禛,胤禛依着景娴,景娴却只听舒兰的话,便是眼见着自家额娘都发了话,就是心里再老大不情愿也只得安生了下来,然而张太医才在心里给四福晋道了个千恩万谢,脸上神情却在手搭上脉的那一刻再度给僵住了——
“这脉相……”
“这脉相怎么了?难道还真有什么好歹?”
“不不不,只是……”
一岁多孩子的脉相本就不如成人来得清晰明白,再加上景娴的有意不配合和事先动的手脚,便饶是张太医行医这么多年,也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一会儿正常一会儿混乱的,这胃经和脾经似乎都有些妨碍啊……”
“胃经和脾经?!”
“……事倒是没什么大事,可粗略看起来是吃坏了东西加受了惊,吃几贴药安养上些时日应当就没事了,小格格 ...
(到底,到底是福气大些。”
张太医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横竖这府上刚因着吃食没了个阿哥,说是吃坏了东西受了惊总归是怎么说怎么对,便是瞧着刚刚铁着脸的胤禛终于大松了一口气,张太医也不由得跟着松了口气,得了劲儿在袖子底下几不经意揉起方才被景娴掐的手腕,然后生怕这家子再生出什么幺蛾子,连茶都不敢喝一口就提着药箱子赶紧告退了。
“听见了吧?都说阿玛在这儿不会有事的,待会乖乖把药喝了,可不许再闹了知道吗?”
“嗯嗯,知道了。”
放大了最大的担忧,胤禛总算有功夫记惦起其他来,便是前脚才一脸柔和的哄完女儿下一秒就飞快的变了脸。
“那钮祜禄氏倒是个巧言令色的东西,甭管她那话有几分假几分真,就冲着她那劳什子掬花糕弄出这么多幺蛾子就跑不了她去,苏培盛,传令下去让她好好在她那院子里呆着,没我的命令不准瞎出来溜达,更不许她院子里的人去大厨房,以后饭菜定时给她送去,什么时候这事儿查明白再什么时候出来!”
“哎,说起来这次到底是我疏漏了,若是我再小心谨慎些……”
“她若有那害人之心,便是你诸多防范也总是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如此,这又哪里能怪得了你?说到底,也不过是弘昀无福罢了。”
舒兰向来拎得清自己的身份,是老太太的好孙媳,康熙的好儿媳,皇家的好福晋,雍郡王府的好主母,胤禛的贤内助。
她和当年重生的景娴不一样,景娴和弘历之间有着化不去解不开的血海深仇,便是景娴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和弘历有什么好的结局,所以她去争去斗去抢去夺去算计去拉拢,从始至终都是为着自己为着儿子为着自己的家族,弘历好那么就让他在帝位上多呆几年,弘历渣那就把他从帝位上拉下马。
然而舒兰不一样,她和胤禛之间前一世的心结在于弘晖,这一世弘晖重新回到她身边心结不攻自破,夫妻感情越来越深,加上景娴弘晙的来到,他们夫妻二人早就已经是牢不可破的一体,便是无论朝能耐高低看,朝眼前大局看,朝夫妻感情看,朝膝下儿女看,她都事事以胤禛为先,从不做出头那个掐尖那个,所以反过来,胤禛也很是领她这份情,便是眼下里就只见胤禛一边说得护短一边满是抚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在景娴没事,若不然甭说你,就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来也是老天爷看您这般着紧她,不愿让您伤神吧。”
舒兰心中熨帖,面上却只是浅浅一笑——
“好了,您也甭在这儿再跟着劳神了,李嬷嬷已经去煎药了,待会我自会盯着娴儿把药给喝下去,您打下朝回来到现在还没歇过,不是说晚些时候十三弟还要过来与您商议正事儿吗?便是赶紧去歇会儿吧,若是有什么事儿我再着人去叫您可好?若不然您要是给累病了,我岂不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就这么一句倒是换来你这一大堆,好了,既如此我便去书房了,你看着娴儿吃了药也好去歇歇,甭也给累着了。”
舒兰笑着应了声是,起身将胤禛送到了门口,然而胤禛才刚刚离去却只见她唇角的笑容猛地一变,挥挥手挥退了屋中的所有下人,看着床榻上凳子上东躺西歪睡过去的三个小包子,舒兰猛地一拍桌案——
“把戏都耍到我和你们阿玛跟前了,你们可真是年纪越长本事越大啊!”
“额娘,我们知道错了……”
三个小包子倒是乖觉,一听到这动静连忙睁开眼睛,这个从床上爬下来,那个从椅子上滑下来,就是刚才一直没出声腆着肚子靠在床边上的弘晙也立马的跟着自家兄妹来了个立正,捏着耳朵一字排开,低垂着小脑袋异口同声开始认错——
“额娘,我们再也不敢了……”
“这会儿倒是学乖了,知道错,知道错,刚刚怎么就那么来劲儿?拿着你们阿玛的疼宠当令箭,能翻天了是不是?”
“额娘,弘晙知道错了……”
“额娘,都是我的错,我是大哥,是我没有当好榜样。”
“不,额娘,是我,是我叫大哥这么干的,大哥也是被我弄得没办法又怕我被阿玛骂才勉为其难帮我的。”
“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竟还一个个护上了!”
看着这兄弟友爱的模样儿,舒兰心中欣慰,面上却是半分没开脸,目光一路从弘晖看到景娴身上。
“晖儿,打你小那会儿起你就没少这折腾人的毛病,虽说你出发点是好的,额娘也领你的情,可这毛病却不能惯着,这皇家最是不能行差踏错半步,你是阿哥更是如此,长期以往的保不准哪天你就得栽个大跟头!”
“晙儿,你也是好的不学坏的全学了,你大哥那股子勤快劲儿没见你有半点儿,这些个坏水折腾人的一准儿全学会了,隔不了几天就折腾下钮祜禄氏,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你们结了仇,不然怎么就这么小的人儿专跟她不对付!”
“还有你,平日里规规矩矩进退举止半分不错叫你阿玛看得欢喜得不行,关键时候竟跟你哥哥们一个德行,还不快把你那衣服底下藏的东西给拿出来,味儿都要飘出来了!”
看着景娴从咯吱窝下怯怯掏出个白鸡蛋,想到方才怕就是这个东西让张太医把脉把得嘴角一抽,舒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你们年纪虽然小,可都懂事懂得早,便是甭管什么事儿额娘都没瞒过你们,只当你们确实都是懂事听话知晓分寸的,可今个儿呢?你们可知道你们阿玛每日在外头有多少事儿要忙活?好容易得了闲准备歇过晌午就出了这档子事儿,好不容易刚折腾完你们就又给闹上一出儿,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们阿玛?再者,这回你们阿玛是两件事并作一件心急则乱,要是换做别的时候呢?你们那小ρi股墩儿还不都得开花?”
“额娘您放心,我们又不傻,肯定不会挑寻常时候的,这次我们……”
“额娘,弘晙是说他知道了,以后肯定会挑准时候,不,是肯定没有下次了。”
看着弘晙一看见自家额娘松了松脸就得意得没边,一得意得没边就说漏嘴,弘晖景娴一高一矮连忙捂住了自家兄弟的嘴,话赶话的就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直叫舒兰越发的无奈——
“哎,我跟你们阿玛谁都不是这样,真是不知道你们究竟是跟谁学的……”
“额娘,我们知道错了嘛,下次再也不敢了嘛。”
看到自家额娘不再像刚才那样板着脸,三个小包子顿时眼前一亮,纷纷上前够得到肩膀的捏肩膀,够不到肩膀的就揉腿,十八般武艺齐上——
“站好!”
舒兰也知道自家这几个小皮猴儿确实是分得清什么场合干什么事儿,便是心里早就笑作了一团,只是一码归一码,该说的却仍是不能忘。
“额娘知道你们原意是想要为额娘解围,怕额娘被别人害了去,额娘领你们的情也知道你们都 ...
(是好的,可额娘既然能坐稳这皇家福晋的位子又怎么会半点主意都没有?但凡那钮祜禄氏今个儿再出格一点,我就少不得让她有来无回,彻底坐实了那投毒的名儿,莫要忘了远的不说,这雍郡王府总是在你们额娘我的手心里转着,便是以后再不许瞎胡闹了,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甭管这道理你们现在懂不懂,你们都要清楚太早让人注意到自己都不是好事知道吗?”
“知道!”
看着三个小包子答应得洪亮,舒兰满意的点点头,“那下次再胡闹怎么办?”
三个小包子:“罚没甜糕吃!”
舒兰:“……”
113幺蛾子们来不停 莫云溪
( 虽说因着三个小包子的缘故暂且从面上揭过了这一茬儿,可事情并未到此结束,她倒不是担心自家院子中再横生出什么波折,或是自己又被攀扯上些什么,横竖胤禛Сhā了手,交由他彻查总是不会把脏水泼到她头上……对于这一点她很是来得放心,不过一码归一码的,王府之中没了个阿哥再不算顶天的大事却也不算一两句话功夫的小事,便是如她预料的一般,没过过两日,进宫请安的时候就又避无可避的被提起了这一茬儿。
“说来今年这节气也奇得很,都十月中旬了这秋老虎竟还是如此的可怕,听说前几日雍郡王府之中也因着这一茬儿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先是没了个阿哥,连带着小格格也病倒了,直将咱们太后主子给急得呀,就差没将这宫中的太医都给赶去瞧瞧了,好在今个儿看四福晋的气色来得不错,想来是没什么大碍了,若不然咱们可就连来宁寿宫凑趣儿都要提个心眼儿了。”
首先说话的仍是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惠妃,端坐在仅次于佟贵妃的左边席位上,本就略显衰老的脸被一身铁锈红的旗装衬得气色越发的不好看,挂着一幅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句句带着刺儿——
“到底这出生就带着吉祥劲儿的龙凤双胎要比那双生子来得有福气,可当真是可喜可贺呀。”
“惠妃母言重了,弘昀虽不是我亲生的,和景娴却也不过是来得前后脚的功夫,平日里一样好生养着却就这样白白的没了,我心里头也是说不上的难过,至于景娴,说起来怕也是因着抓周那会儿沾了皇玛嬷的福气才勉强躲过了一劫,便是眼下里又怎么当得起惠妃母这福气不福气这一说?”
“四福晋倒是一向来得谦逊。”
这你来我往的交锋隔不上些日子就要来上一回,便是惠妃虽不如德妃那样在舒兰身上没少栽跟头,却也知道对方不是省心的主儿,甚至比起她那稳坐在深宫里几十年的婆母还要来得淡定稳重,便是看着对方轻描淡写的直接堵住了她的话,不由得不阴不阳的冷笑一声,转头又看向了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德妃。
“德妃妹妹挑儿媳妇的眼光倒是来得好,我当年若是跟妹妹一样长点心,怕是眼下里就也能跟妹妹一样撒开手去了担子了,不至于到了这一把年纪还得为小的们操心。ww”
惠妃难得的踩低自己来捧高德妃,只是没等德妃反应过来说上什么,却又只听她话锋猛地一转。
“不过你可别甭怪姐姐这话说得不好听,妹妹这挑儿媳妇的眼光虽好,可旁的那些个可就有些不行了,远的不说,就说那个什么劳什子李格格,说起来也是雍郡王府的老人了,竟是生一个没一个的,这么多年下来居然膝下就留了个一儿一女,若不是四福晋来得有福气,雍郡王那膝下可怕是淡薄得很了,莫说妹妹,就是姐姐我冷眼瞧着,有时候都忍不住有些担忧呢!”
惠妃这话虽是朝着德妃在说,可矛头却仍是对准着舒兰,直指着这雍郡王府看起来是孩子不少热闹得紧,仔细一算起来却多数是出自于她的肚子,加上眼下里没了弘昀景娴却什么事儿都没有,更是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猫腻,然而这还不算完,她终究没忘了攀扯上德妃,便是前脚话音刚落,又只听她紧接着抛下一句。
“至于那新进的钮祜禄氏和武氏,肚子没个动静就罢了,这雍郡王府好不容易才安生了两年,竟是她们才进门没多久又闹出了这么桩子事,直叫太后主子忧心不已,连带着咱们也跟着劳神,甭怪姐姐心直口快,再是四福晋让妹妹来得放心,妹妹对这自家儿子院子里的事也总是得多上点心,莫太随意了才好。”
“姐姐贵人事忙,竟是闲暇之余还有空为妹妹考虑,倒着实是叫妹妹来得意外极了。”
惠妃这话说得刁钻,指着舒兰那一通勉强还能称得上是空茓来风,可指着德妃的却是句句来得尖锐。
德妃和胤禛呣子之间的感情如何,但凡这宫里头稍稍有点眼力见儿的都算得上是心中门清儿,便是她管多了有端坐在主位上头的太后盯着瞧着,管少了或是没管好她又少不得被指着失责失职,自是怎么说都不怎么恰当。
不过德妃一向以温和面示人,若是平日被拿着那捕风捉影的话挤兑上两句就罢了,横竖总能去老爷子跟前示个弱搏点好处,可偏偏她原本就为这钮祜禄氏被禁足心里头堵得慌,方才在永和宫中才提起这一茬儿又被舒兰逮着话头先发了难,眼下里再被惠妃来上这么一番自是再也忍不住了,便是只见她由一句狗抓耗子多管闲事起头,话赶话的也刺起了惠妃。
“说起来大福晋进门的时间也不短了,可到如今肚子还没个信儿就罢了,养起孩子还很是叫人来得担忧,便是弘昱那孩子,跟弘晖也是前后脚生的,竟是个头要比起弘晖矮了一大截,姐姐倒也得多上上心,没得咱们皇家白白闹出个继室苛待原配嫡子的闲话,不然那到时候您的脸可该往哪儿放呀不是?”
“你!”
“再有,虽说眼下里良妃妹妹跟咱们品阶差不离,总算也成了一宫主位不再用妹妹帮着操心,可八贝勒到底在您膝下养了那么多年,生恩不如养恩,总不至于这一夜之间姐姐就真的全然撒开了手吧?”
这因着选秀府中新进了人的不止雍郡王府这一家,因着这新进的人闹出幺蛾子的也不止雍郡王府这一茬儿,便是只听着德妃先逮着惠妃的痛处戳了一通,然后紧接着又将话头扯到了八贝勒府上头。
“这天家无秘事,便是我虽然在这宫里头住着倒也听到了那外头传来的风声,说是这新人进了门可是惹来了八福晋好大的火气,不是今个儿罚那个就是明个儿惩那个,直将那八贝勒府闹得都快翻了天了,就是前几天主子爷无意间提起也很是有些个不满,姐姐可莫要因着牵挂着咱们家的事弄得自家城墙失了火才好。”
“哎呀呀,这话说的好好的怎的突然扯到我头上来了?”
惠妃被德妃这幅摆事实讲道理的模样儿膈应得不行,却偏偏找不到词儿来反驳,只能憋得一张脸通红瞪着眼睛看着对方……这长辈之间的对话,再是牵扯到了自己,小辈们也多是听听就完了,然而好死不死的这郭络罗明珍向来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便是还没等德妃得意上多久,就只听她清脆脆的突然出了声。
“德妃母这话可就叫我不依了,四嫂在咱们妯娌间一向是贤惠大方出了名的,掌家理事亦是来得一把好手,您拿着我和四嫂比可不是在挤兑我么?哎,俗话说的无规矩不成方圆,管总得管,又没得四嫂那好本事,可不就只能怎么粗暴简单怎么来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呵,倒是这么个理儿。”
“可不是?我这肚子不争气,不像嫂子弟妹们那样有福气,只盼着这刚进门的几个能争点气,甭闹得爷膝下空虚,也让我来得心虚,可偏偏有的人呀,给上几分颜色就能开上染坊,倒是没的叫德妃母见笑了,您也是来得事多事忙却仍是有空为咱们那八贝勒府的事儿担忧,亦是叫我也意外极了,横竖关上门来都是一家人 ...
(便是说句不客气的,您若是真的得了闲,可得帮着指点指点咱们这些小辈才好。”
“你!”
比起深知自家爷要问鼎帝位,少不得得从自己做起端正贤名的舒兰,一心就想掐灭胤禩那点子小心思的郭络罗明珍自是来得反其道而行,便是旁的不说就说这对待侧室小妾的态度,上一世她是真心来得嫉妒不愿不想跟旁人来分享心爱之人,这一世则是为了端正自己的‘恶名’,从老爷子的考量上根本的掐灭胤禩继位的希望,如此,再加上深知舒兰跟德妃之间的那些个龃龉,就只见她面上虽是将话说得客气,话中之意却是句句来得针锋相对一点都不退让,直将全然没料到这一茬儿的德妃气了个仰倒。
舒兰将明珍的好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也忍不住有些许担忧,好在太后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佟贵妃和太子妃以及宜妃正在轮番的凑在跟前凑趣儿,再又因着这你来我往唇枪舌战的戏码差不多每天都要上演一轮,太后便也懒得上赶着去破坏自己的好心情,只各打八十一人说上几句,关心下景娴又提点下明珍就算完了,然而刚出宁寿宫准备多嘴说上两句,却只见明珍神神秘秘的将舒兰拖到一旁,不等她说上什么就径自抛下一句——
“四嫂,您听说了吗?那汪家又出新鲜事儿了!”
114神剧情和神展开 莫云溪
( 先是忙活着府里要进新人的事儿,刚把人安顿下来又横生出一场波澜,一方面要忙着打点弘昀的身后事,一方面要忙着准备老太太寿辰,舒兰还真是没那个闲工夫去时时刻刻盯着汪家,得知绿萍在郭络罗明珍的安排下,跟安郡王府的一个旁支人家结了亲就彻底撒开了手,便是时隔这么久再提起心一查,得来的消息一茬儿跟着一茬儿,就是向来淡定如她也不由得被唬了一跳。
“你是说那沈随心被弄出了?被谁弄出去的?可别是汪展鹏罢?那托合齐是干什么吃的?”
“回主子的话,那汪夫人可不是什么吃素的主儿,自打上回捅破了窗户纸之后,那汪展鹏便一直告病在家,就是汪大小姐出嫁的时候也没怎么见着人,便是莫说他眼下里来得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是他真有这个心也没得这个力,说起来,还不是那楚家人往里头给Сhā了一脚?”
“楚家?楚尚德那一家子?”
“正是呢!”
也不知道该说那沈随心来得命好,还是说她来得命差。
说她命好吧,留着汪展鹏这张王牌汲汲钻营了这么久,这才混进汪家没几日功夫连胜利的苗头还没看见,就被汪紫菱那么个猪队友毁了全盘计划,不光是闹没了手中的底牌还生生被折腾进了提督府大牢,哭哑了喉咙都见不到天日。
可说她命差吧,她又借着那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里冒出来,且不知道怎么跟楚家二公子攀扯上了的外甥女,跟楚家搭上了线,闹出先前那么桩子事儿,甭管那楚濂是有真才实学还是本就是个滥竽充数的主儿,左右他那仕途是已然毁了大半,便是这楚家人自是将目光全部转到了二公子楚沛身上,眼见着这么个唯一的希望开了口且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儿,再是不情愿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了关系又使了银钱将沈随心从牢里给捞了出来。
“呵,她倒是个有本事的。”
对于托合齐这么容易就放了人,舒兰倒也想得明白,托合齐虽然已经踏上了胤禛这条船,大面上皆是以雍郡王府为先,可但凡只要是个人就总少不了会有点子私心,更别说这在朝中摸爬滚打的一品官儿,眼见着他们对汪家的事儿撒开了手,事情又过去了这么久,连带着李舜娟也不再在沈随心身上纠缠,他托合齐自然也没必要死咬着不放,白白的结下这么个仇……托合齐顺着梯子往下爬不算什么稀奇事儿,楚家因着自家小儿子的话出了头勉强也算说得通,可将那沈随心恨进骨子里的李舜娟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没得半点反应?
“这还不是那楚家人赶上了个好时候?”李嬷嬷撇了撇嘴,“汪家大小姐前两月才出门,事有轻重缓急前后主次,汪夫人忙活着自家闺女的事儿哪来那么多功夫,天天去盯着提督府?而好不容易忙过这一茬儿又得忙那汪家二小姐的事,往后总是得指着楚家人看顾着,自是心里头再不舒坦不也得顾着眼前大局?更别说那郊外的庄子里还闹出了另一桩幺蛾子,闹得她在楚家人跟前夹着尾巴做人都来不及,又哪里有心思去计较这些个?”
“郊外的庄子?怎么的,那汪紫菱又闹出什么事儿了?”
舒兰原本以为郭络罗明珍指着汪家的新鲜事,不过就是沈随心不知道怎么的跟楚家人勾搭成了一线,估摸着不久又得闹出什么旁的幺蛾子,哪里想到这沈随心还没有来得及动作,这汪家就自家后院失了火,听着李嬷嬷语速极快的回禀,不由得陡然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说那汪紫菱跟人私通?!”
不得不说汪紫菱算得上是当代的奇女子,换成旁人,光是闹出当初和楚濂的那档子事,别说找根绳子去房梁吊颈,总归是再不好意思露脸于人前,可放在这汪紫菱身上却像是没事人儿一样,还没羞没臊的嚷嚷着真爱无罪,直让李舜娟没得办法只能将人扔到郊外的庄子上去避风头。
然而这汪紫菱既然非常人可比,自然也不会因着到了庄子上就消停下来,诚惶诚恐的过了两天,发现这庄子比京城里头来得更加快活且没人管束之后,就一边嚷嚷着楚濂都不来看自己,一边撒开腿在那田里乡间玩疯了,也就是这个时候,叫她碰上了正好来京城收账同样在庄子里散心的费云帆,一来二去的二人直接就给搅和在了一起,眼下里,竟是闹到了要双双私奔的地步。
舒兰再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对于这种事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甚至想都不成想过,便是听了这么一通下来愣了大半天,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汪紫菱可还真是……那楚家再是在京城混得不怎么样,也好歹是个官宦之家,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她有着福建李氏撑腰不怵,难道那个什么劳什子费云帆就没得点顾忌?这突然冒出来的又是个什么来头?”
“这汪紫菱是个不省心的,那费云帆同样也不是个老实的。”
舒兰被眼前的事儿弄得有些不在状态,李嬷嬷也还没好到哪里去,只觉得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竟是在这汪家上头长了见识,同样缓了不少时间才算理清了思绪,接过话头抛下这么一句。
“说起来,这费家与李家也算得上是旧相识,同样是经商的,只是不像福建李氏只做些寻常的米粮布匹的买卖,这费云帆多是将茶叶丝绸瓷器贩卖到琉球高丽和沙俄……奴才不懂这些个生意上的说头,但据底下人说可是赚得不小,便是那费家的家底也很是来得厚实。”
“唔。”
“不过就像他做生意喜欢剑走偏锋一样,这费云帆为人也不怎么按照常理出牌,据说原先在琉球还是高丽曾与当地大族的女儿有过婚约,可到了行礼那一日却又不知道什么缘由逃了婚,便也是因着这一茬儿来了京城,好死不死的遇上了那汪紫菱。”
“这倒还真是来得凑巧。”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汪紫菱即将出嫁的前夕到了京城,然后弄出了这么一茬儿,舒兰实在不知道该说是费云帆别有用心,上赶着来摊上这么个拎不清的‘奇女子’,还是该说这二人命里有孽缘,千里都能来相逢。
“他们怎么相识怎么搅和在一起暂且不说,难道这事儿李舜娟就不管?”
“怎么不管?听汪家的下人说,这事儿刚闹出来汪夫人就连夜赶到了郊外的庄子里,好些天没有回来了,怕是准备在那镇着场子只等把那不省心的女儿嫁出去再回来,可您也知道,那楚家虽是教儿子没什么能耐却也到底不是笨到家的,便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风声……奴才冷眼瞧着这楚家人怕是自恃是书香门第,先前弄出那么一茬儿就足够让他们家来得没面儿,估摸着一心就想逮着个什么机会翻个盘,便是得了这一茬儿哪里肯放过机会,虽是外头暂时还没传开,汪楚两家却是关着门都快闹翻天了呢!”
“儿女都是债,这话儿可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枉费她李舜娟那样拎得清的人,到头来竟是栽在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女儿身上。”
“可不是?奴才活了大半辈子可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说句难听的,要 ...
(不是她背后还有那福建李氏撑着,旁人不看僧面总得看看佛面,就是这一人一句口水都足够咽死她了,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后少不得有她受的,只是苦了那汪夫人和汪大小姐了。”
俗话说的,清官难断家务事。
当初汪家风头正劲,京中多的是人看上了这块肥肉,耍尽了手段几近拉拢,也多的是人心有盘算,想要将这家人拉下马,摊上那秀女失德可大可小的事儿,说不定就得一门落难,便是如此,再加上郭络罗明珍都求上了门和这事儿确实算得上顺水推舟,舒兰才出了手帮了那么一把,可眼下里不然。
这女子私通虽然也是伤风败俗的大事儿,放在在意点名声的人家说不准就得浸猪笼或是赶到庙里古佛青灯一世,可顶了天也是人家关起门来的家务事,便再是舒兰有心拉拢李舜娟,再是对李舜娟来得不忍,她也不至于,亦没必要上赶着送上门去当什么解人于危难的菩萨,没的白白暴露了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般之下,便是舒兰虽然对这事儿上了点心,也叫李嬷嬷帮着盯着点,亦是时不时会招人来问上一两句,却并没有接二连三出手的打算,只是她没有料到她在雍郡王府中稳坐钓鱼台,想要看看李舜娟到底会怎么决断,这李舜娟却是不知怎么的突然找上了门。
115无事不登三宝殿 莫云溪
( 舒兰虽说曾帮过李舜娟一把,助她化解了汪紫菱所惹出来的秀女之祸,可从头到尾都没有示于人前,和其统共也就在直郡王府见了那么一面,便是拿着李氏留在门房的名帖看了好半天,又思前想后许久,她都没弄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找上雍郡王府。ww
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眼下里没得上赶着去做菩萨的心也归另一码,既然是为着拉拢之事曾经出手相助过,那就总是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将过往的功夫皆化为流水的理儿,便是思忖再三,舒兰还是点了头应允了李氏的拜访。
“奴才见过四福晋,给四福晋请安。”
舒兰好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主儿,又前世今生皆是在女人堆里打滚,这看人,特别是看女人的眼光自是来得极为精准,便是眼下里李舜娟虽是自家后院失了火,又被楚家人逼到了一定份上,面上也不带一丝没底儿的心虚,反倒是跟上回在直郡王府的模样儿一般,穿着正统的旗装将头发理得一丝不苟,眉眼之间透着股子沉稳,一行一举之间皆是来得恭敬又大方。
“奴才与四福晋不过是一面之缘,如此登门实在是显得有些唐突冒昧了,便是想着礼多人不怪的自作主张给福晋和几位小主子备了些薄礼,望四福晋莫要嫌弃。”
“汪夫人客气了。”
看着李嬷嬷从李舜娟手中接过锦盒,里面不是长命锁就是玉如意,样样来得价值不菲,舒兰不由得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对李舜娟的来意在心里打了个突,只是面上神色半分未变,扬着一贯的温和笑意,轻轻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来者是客,你我之间虽是只见过寥寥一面,可既然能见上这第二面就算称得上句有缘,便也甭拘着束着,坐下说话罢。”
“是,奴才谢过四福晋。”
舒兰的话虽是说得客气,李舜娟也很是从善如流的直接落了座,可到底她们之间,至少面上儿是从未有过什么交集,舒兰因着弄不清对方的来意只淡笑着不说话,二人身份又来得悬殊,李舜娟亦是不好怎么随便起什么话头,便是在这般两两无言之中厅中的气氛慢慢的变得微妙了起来,直叫原本腰杆子还挺得老直的李舜娟头上泌出了层层细汗,没等底下人送上茶水点心就有些熬不住了。
“四福晋,奴才……”
“后宫不得干政,我虽是不怎么理爷们儿在前朝上的大事,可京城统共也就这么大的地儿,对汪大人抱病在家的消息多多少少也有些耳闻,听说汪大人原先在福建也算是政绩卓越,好不容易被调任进了京却是还没干出几件漂亮事儿就倒下了,同样身为女人,眼见着家里的顶梁柱成了这样,想来汪夫人这日子过得也不轻松。”
“啊?呃……多谢四福晋体恤。”
“不过好在夫人膝下的一双女儿总算是拉扯成人了,似是前不久大姑娘才出了门?大姑娘出了门二姑娘应该也就是今年的功夫了,家里头一年出两桩喜事,也总算是去了去先前的晦气,倒是叫我亦是忍不住为夫人松了口气儿,便是你我之间虽是没什么交集,到今个儿也不过是第二回碰面,二姑娘出嫁的时候却也能帮着添添妆凑凑喜气儿,权当是瞧着夫人投缘,帮夫人尽绵薄之力了。”
舒兰虽是闹不准李舜娟贸然登门到底是为着什么,是自己个儿心中有所考量,还是听了旁人的什么使摆,可这并不妨碍她来主控彼此之间对话的节奏,便是李舜娟心里没底的才起了个话头,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就被她直接打了个正断。
而她这话乍一耳朵听起来似乎只是就着外头的闲言说点子客气话场面话,可细细一琢磨却满满都是深意,一方面表明了有关于前朝的大事儿,她作为妇道人家Сhā不上手也不能Сhā手,另一方面则又表明了若只是些碍不着大局,她却也并不介意在她能做得了主的范围内帮上一帮,说白了,便是既示意对方想明白了再开口,甭闹得双方都为难,又没把后路全然堵死,留了一丝的余地,可谓是说得漂亮至极。
“奴才先替奴才那不成器的女儿谢过四福晋美意,可……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奴才今个儿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李舜娟虽然被自家丈夫、女儿和未来亲家接二连三的坑了好几次,可人却不是什么笨人,便是即便心里头没什么谱儿,正是有些个慌乱,也不过一转神的功夫就会过了舒兰话中的意思,反叫她心中大松了一口气一般,打开天窗说起了亮话。
“京中无秘事,想来四福晋对奴才那不成器女儿所干下的混账事也早有所耳闻,而那事儿虽然来得不光彩也极损颜面,可那总归是奴才亲生女儿,没有真的置之不理的理儿,而奴才原也以为只要把人嫁出去这件事儿就也完了,可没料到那混账东西竟是犯了一次不够眼下里又招惹出了别的麻烦……”
为人父母者,最为要紧的总归是自己膝下的女儿,便是说起那让她伤透心操尽神的汪紫菱,只见李舜娟不由得卸去了那稳重大方的神情,一脸的无奈。
“奴才想尽了办法实在是没了主意,退一万步来说,若是汪府上下只剩下奴才和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大不了关起门来索性养上一辈子就是,可偏偏奴才还有个大女儿,奴才实在不愿那乖巧的孩子被这逆子连累了去,便是想要趁着此事还没被捅到众人皆知的份上,盼四福晋再帮上奴才一次。”
“夫人的为难之处我很是明白,也对夫人的处境来得很是不忍,可夫人这话却是叫我有些不大明白……”
舒兰并不以对方因着汪紫菱费云帆找上自己而意外,也没有因着对方说着说着突然起身跪下而变动半分神色,可捕捉到对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和这话中的意思,却是让她下意识的挑了挑眉——
“何谓再帮你一次?”
“奴才家中虽是还算得上殷实,族中也有几个成器的小辈进朝任职,可归根结底的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商贾之户,在福建勉强还算有点颜面,可到了这哪哪儿都是贵人的京城却就一抹两眼黑了,加上当初那混账东西惹出来的事儿可大可小,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扣上个藐视皇家的罪名,如此,若是这背后没有皇家中人出于援手,奴才一门哪里来得运气能够逃过一劫?”
李舜娟虽是一介妇人,可从小就得了自家老爷子的言传身教,自然不是那鼠目寸光的寻常妇人,便是当初那事儿刚一闹出来她就意识到要大事不好,上赶着去求上了郭络罗明珍,而就当事情出乎意料的解决完,等她缓过神来思忖着托合齐夫人的话,满以为是明珍出了力的时候,自家老爷子又冷不丁的提点了她一番,叫她猛地转过了神。
“八福晋虽然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家中人,性子亦是来得爽利又热心,可安郡王府到底不如从前风光,要想将提督府全然控制在手中怕是不能,而若是八贝勒在背后使了力,依着八贝勒对奴才家老爷的态度,和其背后的直郡王的心思,怕也是一早就把话跟奴才说明了,便是时至今日这几位贵主儿都毫无动静,想来此事应是与他几位无关,奴才就只能大胆的猜测这 ...
(背后另有他人。”
“哦?”
舒兰倒是没有想到李舜娟能想到这一层,心中很是有些意外,可面上却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话锋一转反问一句。
“即便如此,这剩下的也不只有我雍郡王府一家不是?”
“现如今的几位宗室王爷都是不怎么Сhā手闲事的主儿,最有可能的自然就只有眼前这几位皇子爷,有拿下提督大人这个能耐的,诚郡王向来只读圣贤书,顶天也只跟母族妻族走得密切些,并不怎么管旁人家的事儿,五贝勒亦是老实本分的主儿,从不上赶着去多生波折,十爷则是性子直率最是不喜这些个弯弯绕绕的事儿,余下那几位排序较后还未出宫建府的爷就更不用说。”
李家老爷子虽是从不沾惹前朝之事,可坐拥巨富却能稳稳当当几十年,没被人眼热着设计连根拔起,一方面说明了这李家在朝中肯定上下都打点过,另一方面则说明了这当家老爷子定然不是寻常之人,便是这分析起朝中之事自是一说一个准儿,叫原本还有些心虚的李舜娟越说越有底气了起来。
“如此之下,可不就只剩下了得太子爷看重,脚跟子立得无比稳决计是有这个能耐,却又与八福晋私交尚可能听得进一两句话的雍郡王府了?”
“呵,夫人倒是叫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看着李舜娟有这番见地,等于间接性证明了自己看人的眼光确实不差,舒兰自然是来得满意,可一码归一码的,再是认同,再是欣赏,也并不代表她就要从善如流的答应对方的所求,如此,便是只见她挑了挑眉淡淡抛下一句。
“就当夫人说得有理,可夫人也应该明白靠山山倒靠水水流的道理,有些事儿可一不可二,我又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你呢?”
“奴才明白四福晋的意思,奴才可以……”
“夫人莫要心急,想明白了再说,就依着夫人方才所说的,想来夫人也应当明白,到了咱们这份上,我并不需要谁人来锦上添花,说得更明白点,我们雍郡王府既得皇阿玛看重,又得太子爷青眼,便是不管这一朝还是下一朝都已然是立于不败之地,若只是求点钱财,但凡是我透出一点这方面的意思,就有数之不尽的人上赶着来给咱们送钱,如此,我又为何非你不可?”
事实上,舒兰确实是对李舜娟起了拉拢进自己阵营的心,而从利弊分析来说,早先她之所以会Сhā手汪紫菱那档子事,除了想要先下手为强让胤禩等人的心思落空,另一方面也是想给自己留下个可用之人,便是与其将来再找机会拉拢,顺水推手顺势而为一番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想是这么想,要谋得最大的利益话就不能这么说,这才有了这番看似为难和拒绝的一番话,好在李舜娟并不是什么蠢人,慌乱了片刻之后亦是极快的领悟了过来。
“四福晋,奴才以为这话可是得掉个个儿来说。”
“嗯?”
“他们能给的,奴才一门能给,他们不能给的,奴才一门也能给。”
“夫人倒是来得自信,何以见得呢?”
“这天下间有钱财者是多,想要上赶着往雍郡王府送的人确实也不在少数,可是这一千两是钱,一万两也是钱,若是论起这钱财的多少,咱们李家说句富可敌国也并不为过,便是那些个加起来也不定有奴才一家能拿出来得多,另外,主子爷最是不喜欢结党营私,来的人多了但凡被人揪住点尾巴就少不得被扣上些了不得的名头,然而咱们李家世代经商却是钱来得极为干净,又向来不Сhā手前朝之事,便是压根就不用担心这一点,等于没有半点后顾之忧。”
李舜娟暗道这皇家中人到底来得不同凡响,眼瞧着话说到这份上,想着自家老爷子的提点再不敢藏私。
“此外,最重要的,有钱的不一定有权,有权的不一定有威望,咱们李家虽是没出什么当权之辈,却是在几代的经营之下总归是有着不小的名望,关键时候,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行商之人最重诚心,得人恩果必然铭记于心以毕生之力来报答,便是奴才自信,论起忠心定然是要比那浸润在权柄之争的朝中人来得从一而终,望四福晋明鉴。”
“晓之以情动之以再理诱之以利,你家老爷子可还真是深藏不露之辈。”
“四福晋,奴才……”
李舜娟的话确实说得不错,天下有钱之人何其之多,若不是李家有着这样那样的种种优势,又怎么至于才一到京城就成了众人眼中的肥肉,只是舒兰并没有因为对方戳中了自己的心思就变动半分神色,反倒是一针见血的直接道出了李舜娟最大的依仗,眼见着对方脸色一变,再度从一脸笃定变得心虚没底儿,才道是火候到了,慢条斯理的淡淡抛下一句。
“我向来喜欢聪明人,便是看在李老爷子的份上暂且应下你这一茬儿,但愿你能如你所言那般,莫要叫我失了望才好。”
116一日夫妻百日恩
( 能值得李舜娟这样揭开自己的底牌,差不多是搏一把般的登上雍郡王府的大门,她所求的当然不会只是让舒兰出手打发走费云帆,或是施加点压力让楚家乖乖的迎汪紫菱过门,令这场闹剧赶紧收场,相反的,经过这几次三番的闹腾,她是终于意识到自家小女儿只要留在京城一日,怕就少不得要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ww
李舜娟是个明白人,就像她在舒兰跟前所说的,若是这汪府上下只有汪展鹏和她两个人,那么汪紫菱再是拎不清,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惹出幺蛾子,她也会忍了,横竖儿女都是债,就当这辈子是在还上辈子的债了,可是偏偏她膝下还有个极为乖巧,乖巧得让她不得不去顾忌的大女儿,苦了自己不算什么却总是没得让这孩子被祸害了一次,如今好不容易过上点平静生活又再度被牵连的理儿,更别说依着汪紫菱的品性,这回勉强还是家务事下回就又成了可小可大的紧要事儿,给她们这本就摇摇欲坠的汪家再度惹来灭顶之灾。
如此思量,再加上眼下里汪紫菱那副如果不顺着她的意,就大有要把所有人一并拖下水,谁都别想得着好的劲头儿,便是终于迫使李舜娟下了最后的决断,在舒兰的帮助之下,短短一月之间汪家之中就生出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欸,你听说了没有?那汪家最近可是又出热闹事儿了。”
“怎么没听说?说起来这汪家老爷也是个没福气的,好不容易被天下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给调进了京城,还没正式入朝听几回事儿呢就被自家闺女那破事给气得病倒了,而如今好不容易这事儿总算眼见着要过去了,又病情反复得厉害了起来,听说那汪夫人急得使尽了银钱又托尽了关系,总算求了个太医前也没得什么好转,反而说是要准备身后事了呢!”
“可不就是个没福气的么?亏得他找了那么好的夫人,背靠着福建李家,你想想这刚调进京城的时候可多风光啊,原本还以为这冷眼瞧着又要出一门新贵了,哪里想到这好事儿还没拢到边就自家后院失火闹成这幅模样儿?不过说来也是因果报应,你说要是这汪家老爷就这么去了,那汪家二小姐可不得守孝三年?三年一过,保不齐那楚家还认不认账呢!”
“怪不得前些日子就听说楚家的人来来往往的上汪家闹呢?原来是为着这么回事儿,这还真是应了那句因果报应了,那汪家二小姐原本年纪就不大,就是再等上三年也才十八岁,可那楚家大公子要等上三年可就二十出头了,连带着那楚家二公子也少不得被耽搁了去……若不是他们自己个儿家风不正闹出当初那些破事,怎么就会弄成这样?亏得他们还有脸去闹,可不就是该?”
京中无小事,见惯了这皇家隔三差五就弄出点新鲜事,老百姓们谈论起这官家闲话可谓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权当是茶余饭后给添点谈资了,便是在李舜娟的大刀阔斧,和舒兰的有心推动之下,京城之中有关汪家的议论慢慢被推到了一个略微微妙的风向之上,使得原本自觉师出有名的楚家也在这股子强大的舆论之下不得不暂时熄了火,给了李舜娟一个极佳的施展空间——
“你,你个毒妇,真是好狠,好狠的心!”
汪展鹏一向来得自信又自得,就是出了当初那档子大事,也不过想着牺牲掉沈随心再夹着尾巴做阵子人就算完,却没料到寻常时候女人狠心不过男人,一旦下了决断却是九头牛的拉不回来,压根连半个字就不听就直接将给圈了起来,如同待在大牢的沈随心一般,在寝室这小小的一片天地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心中愤恨却自知理亏,加上这府中上下向来是李舜娟说了算,和福建李氏在前朝使着劲儿,便是他想要翻盘也全然找不到机会,而好不容易看着绿萍安然无恙的出了嫁,紫菱的婚事也跟着被提上了日程,他满以为当初的幺蛾子总算差不多要揭了过去,连带着自己也总算是要熬到了头,却又没料到因着汪紫菱赶在这好时候的一番闹腾,将他再度打入了无边地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下人对待他的态度越来越怠慢,以及李舜娟看向自己的眼神也越来越冰冷,他终于感觉到了怕,从骨子里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惊惧。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我们夫妻这么多年就是无情也有恩,舜娟,我,我知道我不该被沈随心那个贱人迷了眼,让她进了府白白的哄骗了紫菱去,让她干下那样不成体统的事儿来伤了你的心,可是眼下里事儿差不多都过去了不是吗?我知道错了,我们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太晚了。”
若是一切真如汪展鹏所以为的,汪紫菱没有多生波澜顺风顺水的嫁到楚家,然后乖乖的相夫教子,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念在家中总要有个男人在才能不被旁人轻易欺负了去的份上,她就是再对彼此之间的夫妻情分死了心,或许也不至于下这般狠手直接起了杀心,可偏偏一切就是这样不尽如人意,想着汪紫菱那要死要活要跟着费云帆去的劲儿,想着楚家撇开旧账咄咄逼人的嘴脸,想着原本好端端的家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成了眼下里这幅模样儿,她便无法对引起这一切的汪展鹏生出半分心软,反而听着对方这幅轻描淡写的话心中厌恶恶心至极。
“呵,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在背后算计我们李家的时候你可曾记得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仗着我对你的信任将那沈随心大喇喇弄进府里的时候可曾记得一日夫妻百日恩?若是你但凡惦念一点夫妻之情,又怎么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硬要上赶着来折腾?沦落到这般田地再说这些无谓之词,你不觉得已经太晚了吗?”
“舜娟,我……”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没得让我听着恶心!”
李舜娟好歹也跟汪展鹏做了大半辈子的夫妻,哪里不知道对方的品性如何,自是明白眼下里能说出这样的话绝非他的肺腑之言不过是权宜之计,便是压根再懒得多听半句,就直接冷冰冰的打了个正断——
“汪展鹏,既然已经到了眼下这份田地,索性我也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个混账东西是个死性不改的,闹出了当初那档子事也没有半点悔过之心,便是这还没踏进楚家的大门就又闹出了与人私通的事儿,楚家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风声正是一步步的紧逼,如此,又哪来的什么事情都差不离过去了?”
“那,那个混账东西!”汪展鹏显然没有料到这一茬儿,便是忍不住变了变脸,然而紧接着下一秒又飞快的意会过来,倒竖着眉毛抛下一句,“你,你就是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对我下狠手?俗话说的女不教母之过,那个混账东西不成器又干我什么事?!”
“若没有你苦心将沈随心带进府由得她在府里兴风作浪,她汪紫菱能生出这样的胆子?能有恃无恐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干下这等不知羞耻之事?”
看着汪展鹏被自己一句话给堵了回去,李舜娟并不觉得有多解气。
“不过你说的没错,女不教母之过,她之所以这样目中无人无法无天,这其中也少不得有我的一分责任在, ...
(便是眼下里,我不就是在想着法子找补么?”
“你……”
“京城里贵人多规矩多,这孩子既然铁了心要一条道儿走到黑,便是怎么都再留不得了,可甭管怎么说她总是我十月怀胎,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要我真的拿她怎么着我又实在下不了狠手,如此,也就只能找上身为阿玛,又作为始作俑者的你了。”
“你,你想怎么样?”
“你久病在床太医都说无力回头终是撒手人寰,而作为孝女的汪紫菱肝肠寸断从而病倒甚至一命呜呼,这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儿,到时候去了这汪家二小姐的名头,无论她再干下什么混账事也不至于再给汪家,给绿萍带来什么灾祸,给她一笔银钱让她随了那费云帆而去,则也算是全了她的念想,全了我们最后的一丝母女情分。”
看着汪展鹏越瞪越大的眼睛,李舜娟显得尤为的平静。
“至于你,背后算计李家,背后算计我,无论是作为女婿还是作为丈夫,你都不可饶恕,因着你的小心思让沈随心那个贱人白白的祸害了紫菱,发挥最后一点余热让她最后得个好名儿,顺便堵了楚家人的嘴,也算是你将功补过全了你作为女婿,作为丈夫,作为阿玛所欠下的债。”
“你,你,李舜娟,你,你这是谋害朝廷命官,你,你不要以为有李家在后面兜着就万事大吉,谋害朝廷命官,到时候你也得跟着我去陪葬!”
“一把年纪的人了,竟还如此的天真。”
看着汪展鹏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大有一副拉着她一起去死的模样儿,李舜娟不由得为这么多年来自己识人不清划过了一丝自嘲的笑意,连带着目光越发的冰冷。
“你以为你真是政绩出挑为人出众才得以被调任进京么?没有李家你什么都不是,而你既然你拿着我李家的恩德调转枪头来算计我们的李家,我难道还不能拿着我李家的匹国之财去寻求别的靠山么?”
“你……”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讲利益,要想旁人将你放在心上着紧着你,你就得有着旁人所不及的可图的利益,换句话来说,只要我李家一日不倒,便是你汪展鹏死上一万遍我也照样安然无虞!”
“李舜娟,你会有报应的,你会有报应的!”
“我李舜娟身为福建李氏的女儿,便是这辈子什么都不做什么心都不操,都能安荣顺畅一世,却偏偏因着你的花言巧语和你的别有用心甘愿下嫁于你,用着李家的力量来助你一步步高升,到头来落得这几乎家破人亡的局面,这已是我识人不清教女不淑所得的报应,同样的,你的报应自然也别想躲过。”
无视汪展鹏拼着最后的力气不住的挣扎,和不绝于耳的声声诅咒,李舜娟淡淡的朝底下人挥了挥手——
“来人,伺候老爷服药。”
看着底下人端过一碗热乎乎的黒汁子直接撬开汪展鹏的牙关灌了进去,李舜娟下意识的别过了眼转过了身,而就在即将跨出寝室的时候,却又只见她顿下脚步最后抛下一句——
“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你对我如何无情,我总是不忍心让你一人在底下孤独无依,自是总会叫那沈随心去陪你的,如此,你便安心去吧。”
117将脑残一网打尽 莫云溪
( 药效发作得很快,便是没过多少时候汪展鹏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看着窗外半分不改的艳阳高照,李舜娟用力揉了揉双眼,待眉眼之间一片红肿且泛出丝丝泪光之后,方才叫人去衙门报丧。ww
“额娘……”
来得最快的是绿萍,本就嫁得不远又心中着急,加上婆家早得了托合齐夫人的关照对她极为的照顾,自是驱车而来得极快,正是大中午的光景儿,一番马不停蹄的直闹得她额间满是大汗,便是李舜娟一抬头就见到这样一张饱含关切的脸,原本一片冰冷的心中难得的泛起了丝丝暖意。
“傻丫头,看你这头上的汗,小心等会儿风一吹凉了身子。”
汪绿萍虽然性子不似自家额娘来得强硬,却也在李舜娟的言传身教之下是个极为明白的人,自小就见惯了汪展鹏的种种偏颇,对自己的好视而不见,反倒只知道安慰紫菱,甚至训斥她不要骄傲要顾忌妹妹的心思,便是长期以往之下本就对这个阿玛来得没什么太多感情,再加上后来闹出那样子的事儿就更是将心中的天平一偏再偏,连带着汪展鹏撒手而去,她首要担心的也是怕李舜娟太过伤怀。
如此,看着自家额娘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异色,抓着自己的双手也不见颤抖反而与平日一般来得暖和温润,不由得让她大松一口气,然而正当她反攥住自家额娘的手刚想要再说些劝慰的话的时候,却只听到底下人匆匆走进来说楚家老爷楚家夫人来了——
“楚伯父楚伯母来了。”
汪绿萍虽然跟自家额娘来得感情深厚,可到底已然出嫁为人妇,加上李舜娟并不希望她被那些个污糟事扰乱了原本平静安乐的生活,以及当初闹出那桩子事儿之后绿萍多多少少对汪紫菱有些心灰意冷,并不如从前在汪府之中那般姐妹二人之间交集密切,便是压根就不知道这几月而来的种种幺蛾子,顶多只是因着楚濂和紫菱的缘故对这曾经的准公公准婆婆来得有些尴尬,却因着眼下的场合还是大大方方的起身福了一福打了招呼。
“啊,绿萍回来了。”
就如之前坊间的议论,撇开汪展鹏有没有福气,如今在朝中在京中是个什么光景,总归仍是这汪家的当家老爷,他这一撒手人寰,汪紫菱作为女儿少不得要守孝三年,便是这原本就压了一肚子起的楚家人自是来得越发的不满,半是吊唁半是找麻烦的就直接登上了门。
“这好端端的人儿怎么说没就没了,汪家姐姐您可是要节哀才好。”
先说话的是楚夫人,就像绿萍因着过往的缘故多多少少对他们来得有所忌讳一样,他们对绿萍同样也有所忌讳,原因无他,便是绿萍这夫家放眼整个京城虽然算不上什么名门大族,当权人家,可做为托合齐的直系下属身在九门提督衙门之中,就是寻常官家都会卖上几分面子,更别说这在京城尚未站稳脚跟的楚家。
如此,当着绿萍的面他们自是不敢太过嚣张了去,再是话里有话面上也还是尚算客气,只是放在看惯了他们咄咄逼人嘴脸的李舜娟耳中,却多多少少有些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便是只见她慢慢起了身淡淡点了点头——
“您二位有心了,招呼不周随意坐吧。ww”
“哎呀,您这面色可是瞧起来很是有些憔悴,虽说这多年的夫妻一朝去了总是心里头来得不好受,可您也莫要为了这去了的人太过伤怀,反倒忽略了这眼前的人和事才好。”
女人天□□攀比,跟李舜娟来往了这么多年,却是出身比不过家世比不过连自家丈夫的仕途都比不过,样样都比人差上那么一截儿,楚夫人再是面上看起来温和不争心里头也少不得有些计较,便是这些日子因着汪紫菱干下的混账事见惯了对方赔笑的模样儿,陡然得了这淡淡的态度,很是让她有些心头火起,面上虽是勉强维持着关心,话却不由得说得刁钻了起来。
至于李舜娟的心思倒也不难猜,一方面是如对方所说,好歹是这么多年的夫妻,虽说早没了情分只剩下怨恨,可落到这自己亲手了结的份上却终究少不得都让她有些唏嘘,另一方面则是她生性就要强,眼见着这楚家人逮着点机会就大肆发作,恨不得挖掉她们李家一半家底做陪嫁才算完的嘴脸,本就来得恶心至极,先前是自问理亏没得办法,眼下里心中有了决断又没了最大的变数,她自是懒得再多打什么太极,便是听着这话不但不惊反倒冷嘲一笑。
“楚家妹妹说得不错,来得也正是时候,原本是想着等我家老爷的事儿过去了再咱们两家来好好商议,可您既然提起了这一茬儿,眼下里又没得旁的外人,便索性就择时不如撞时了。”
“您这是?”
“你我两家本是交好,虽是当初那事儿出得不光彩,可若能结下姻亲之好那也是喜见乐闻的事儿,然而您二位也瞧见了,我家老爷病了这么些日子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撒手去了,紫菱作为孝女少不得要守孝三年,一来二去的保不齐就耽搁了楚濂和楚沛,怎么说两个孩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实在不愿白白的给耽搁了去,便是权当楚濂和紫菱无缘,婚事就此作罢吧。”
“这怎么行?!”
楚家人端的就是别有用心,若是他们真是觉得汪紫菱闹出这事儿有伤门楣,发怒也好退婚也罢,李舜娟再是来得堵心也说不了半个不字,连带着谁人也说不了他们楚家半点不是,可偏偏他们打的就不是这个主意——
当初闹出那档子事儿虽说在托合齐的掩护之下,面上只是说汪紫菱路遇歹徒刚巧被楚濂救了去,然后楚濂于心不忍不愿汪紫菱以示清白主动迎娶,可京城中人谁家也不是傻子,加上二人进出酒楼并不是没人看到,便是稍微有点眼力见儿都知道其中是个怎么回事,只是碍着托合齐的面子没人往明了说而已。
如此,楚濂若是就此平庸下去也就罢了,若是将来中举出朝任事,但凡闹出点事得罪点人就少不得就被会御史们捡着这档子事来发作一二,便是托合齐可以推脱说自己带人赶到的时候横竖眼见就是那么回事,碍着姑娘家的清誉也不好怎么彻查,可楚濂却决计得不了半分好,换言之,楚濂基本上便等于是废了。
仕途上几乎没了出头之日,闹出这么档子事但凡好一点的人家也决计不会将女儿嫁过来,甚至还连累了楚沛,这般之下,楚家人当然是怎么着也不愿意放过汪家,或是说李家这块肥肉,一心就想汪紫菱嫁过来堵了大儿媳这个眼,然后再借着这档子事狠敲李家一笔,然后拿着银钱来打点自己或是楚沛的仕途,便是听着李舜娟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变脸变得飞快。
“汪家姐姐这话就叫人寒心了,说句不好听的,紫菱那丫头都干出这样不成体统的事儿,我们却还顾念着这么多年的交情从未说过半分重话,只想着怎么着也得全了楚濂当日的过失,可您倒好,尽是将话说得这样不留情面,好说我们楚家也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又岂是这说嫁就嫁,说不嫁就不嫁的?”
“你们放心,我自是……”
“这汪大人尸骨未寒汪 ...
(姐姐就借题发挥的变了脸,说句大胆的,可别是这汪大人死的蹊跷,只为了堵住咱们的嘴吧?”
李舜娟当然知道没见着好处的楚家人必然是不会善罢甘休,也做好了舍小钱去麻烦的打算,毕竟事儿能够不动干戈了结总比横生波折节外生枝要来得好,可她没有想到这楚家人为了那点子银钱,竟是当着绿萍的面都把话说得这样不客气,便是只见她脸色一变就要发作,然而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李舜娟张嘴说上什么,就只见一旁听了大半天的汪绿萍柳眉倒竖,猛然抢过了话头。
“就如我额娘所说,汪楚两家向来交好,便是当初闹出那样的事儿我额娘都从未多苛责过半句,连带着我也仍是敬您二位一句楚伯父楚伯母,可您二位倒好,旁的不说,竟是我阿玛尸骨未寒就拿着我阿玛说起了事儿,便是连死者为大都不顾忌了吗?”
“这大人说话小辈Сhā什么嘴?难道这就是你们汪家的家教?”
“那这死者为大却拿着死者大放厥词,难道这就是楚家的家教?”
“你,你放肆!”
汪绿萍虽说向来性子温婉,却也是来得最为护短的主儿,便是虽然不明白自己出嫁的这短短几月的时间里到底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也到底看不得这楚家人这样欺辱自家额娘的模样儿,几句话的功夫直说得楚夫人彻底变了脸,连带着原本还自恃着身份,不愿跟女人家多费口舌的楚尚德也忍不住开了口。
“这好端端的人就这么突然之间的去了,本就来得蹊跷,顾念着我两家的交好我原并不想多惹什么是非,却没料到你们打的是这样的算盘,既是如此,便休怪我无情,来人,拿我的名帖去提督府,说汪大人死得古怪请大人派人来验尸!”
汪展鹏身为朝廷命官,虽是官衔不大又没得什么背景够不上吏部派人来,可照着规矩九门提督府总归是要派人来走走过场看上一看的,便是楚尚德满以为这人走茶凉的,同朝为官之下托合齐多多少少会给自己一点颜面,这话一说出来保不齐就得震住李舜娟,却没料到对方一早就跟托合齐的主子雍郡王府连了一线,听了这话非但半点不怵反而半分不在意冷笑了一声,直将他的整盘计划打个全乱且气得他一个倒仰。
然而这好事难得成算,坏事却通常是无独有偶,他的人前脚才离去,提督府的人后脚就到了,且还是得了托合齐的提点对李舜娟来得十分客气,压根没理楚尚德的叫唤,一个转身的功夫就说尸体无异直接封了棺,直把楚尚德夫妇给噎得半晌憋不出一个字。
“楚大人楚夫人可瞧见了?本府今日事忙恕难招待,来人,送客!”
既然敬酒不吃硬要吃罚酒,到了这份上李舜娟自是再懒得对这楚家人客气半分,抬手一挥就下了逐客令,直把这向来爱面子且自恃身份的楚家夫妇气了个吐血,然而这还不算完,他们气冲冲的回了府琢磨着怎么掰回一成好好出口气儿,可与此同时李舜娟却也没闲着——
按着她原本所想,是打算跟这楚家人先礼后兵,拿着银钱利诱之摆平最好,不行就拿着自家老爷子费了大力气所搜刮来的楚尚德贪污贿赂的证据威逼之,可眼下里横竖已经撕破了脸皮,那就再没必要讲什么客气留什么情面,便是压根不等楚家人琢磨出个所以然,或是拿着汪紫菱的事儿再兴什么波澜,李舜娟就把手头的证据直接呈给了托合齐……俗话说的朝中有人好办事,不过三五日的功夫,楚尚德小事化大事的直接被拿下了狱。
李舜娟自问不算空茓来风造谣生事,动起手来自是没得半点心里负担,可楚家人没了主心骨却是一朝大乱,而这贪污受贿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托合齐得了舒兰的吩咐反正是死活不松口,便是楚家白白的扔了不少银钱四周打点却怎么都捞不出人,而偏偏这个时候还后院失了火——
楚濂本就各种失意各种不平,摊上家里生出这样的大事又使不上力,便是每日借酒浇愁,喝懵了直接从阁楼上摔下来瘸了一条腿,至于楚沛,年轻气盛加上从来没有受过什么挫折,竟是在戴晓研几句无心的话之下径直跑到了提督衙门大吵大闹,被扣上个挑衅滋事的名头一同被打下了狱。
楚家本就根基不稳再加上楚夫人不如李舜娟来得能耐,压根就稳不住这些事儿,一操心一着急也跟着直接病倒了,便是这看起来光鲜亮丽的门户竟是短短一月的功夫不到就落败了,而这楚家一倒,原本就有挑拨之嫌和碍了楚夫人眼的戴晓研沈随心俩姨甥,自然亦是被打包逐了出来,再度落到了李舜娟手上任她搓圆捏扁。
而若是说对待楚家人,李舜娟只是推动了一把并未硬要想把他们逼死,只是他们家风不正自己上赶着作死才弄成这幅模样儿,那么对待新仇旧怨数之不尽的沈随心,她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二人前脚才出了楚家的大门,后脚就被她打包直接扔进了秦楼楚馆之中——
正如她先前对汪展鹏所说的一般,这个世界上什么都讲利益,要想旁人将你放在心上着紧着你,你就得有着旁人所不及的可图的利益,戴晓研尚且年轻容貌也不错,便是还算得妈妈的眼有着可用之地,可沈随心就不一样了,虽是保养得宜还算有点风韵,可到底年纪大了年华不再,而且最要命的还有股子不该有的清高劲儿,便是今个儿骂一通明个儿骂一通的几日功夫就磨光了妈妈的所有耐心,直接给扔到了下人房。
吃吃不好睡睡不好还得干那些个从未做过的粗活,被从前那些她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门房龟公诸多调戏,没多少日子沈随心那引以为筹码之一的清秀面容上就爬满皱纹和黑斑,目光亦是再不复过往的精明傲然,徒留下了一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死气,如此,再得了李舜娟在背后的推动,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下人房旁边不远的一个水井里就发现了沈随心早已肿胀得不行的尸体。
“主子,您交代的事儿已经办好了。”
得知沈随心的死讯,李舜娟并没有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慰,只是莫名的从骨子里泛起了一股轻松劲儿,点了点头挥退了下人之后,看着放置在屋中的汪展鹏的灵位,李舜娟从一旁拣起三根清香点燃Сhā到香炉里,面色寻常的像是在说一桩再寻常不过的事儿——
“一日夫妻百日恩,答应你的事儿我可是已然办到了,将你最爱的人儿送到了你身边,只愿你见着她的模样儿仍能像当初一样坚定本心,莫辜负了你当日的良苦用心。”
118尘归尘来土归土 莫云溪
( 解决完外头的乱子,李舜娟却并未就此松下一口气。
连夜乘着马车出城,颠簸一个多时辰之后透过车帘看着近在咫尺的自家庄子,她非但没感受到丝毫暖意,反倒目光清冷面色讳莫的站在原地驻望了良久,直至守门的下人出来换灯笼中的蜡烛,发现了她的存在略带惊奇的唤了声夫人,才将她从复杂的思绪中拉回现实,摆摆手轻叹一声走入了屋内——
“……额娘?”
夜虽静且深,可向来不怎么走寻常路的汪紫菱,这会儿却如李舜娟所预料的一般并没入睡,且十分精神的坐在桌前摆弄着手中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玩意儿,听着外头传来的动静抬头看去,见着自家额娘突然出现在门口便是下意识的将手中的物件往袖中一收,面色略带慌乱,半晌才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您,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下人们也不知道通报一声,倒是叫女儿吓了一跳呢!”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况且,我到这自家的庄子来难不成还得事先跟你请示一番?”
“女儿,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李舜娟将汪紫菱的种种举动尽收眼底,心中沉了一沉面上却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只垂下眼径直给自己倒了杯茶,暖了暖被这深秋夜风吹得透凉的身心,而俗话说得知女莫若母,反过来说汪紫菱倒也算大概了解自家额娘的性子。
想着自家额娘上回离去之间气得不行,不光是撩下了回头再来收拾自己的狠话,还真的一如话中所说的加派了人手将这小小的庄子围得像是个铁桶一般,任她怎么哭闹折腾,任费云帆怎么打点示好二人都见不上一面,再瞧着眼下里这不动声色的模样儿,汪紫菱自是来得心里没底儿,只当是费云帆使了大把银子今个儿总算给自己送进了点东西的消息传到了自家额娘耳里,没等李舜娟缓过神就略带试探的探起了口风。
“女儿只不过是好奇您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紧要的事儿?”
“嗯,倒是有一桩紧要的事儿。”
好歹是养了十多年的亲生女儿,再是不至于这听了上句就猜到下句,李舜娟也大概能从其的眉间神色之中看得出对方的几分小心思,便是不由得心中越发失望,目光也越发的清冷了起来,看着汪紫菱良久才长叹一声抛下一句。
“你阿玛病重的事儿你可知道?”
“女儿听底下人说了,只是您也知道女儿身在这庄子里,又被拦阻了消息来往,便是想要给阿玛递点信儿也极为难得,阿玛现在可是好些了?”
当初才一闹出那桩子事儿没多久,李舜娟就勃然大怒直接将汪展鹏软禁了起来,汪紫菱则是后脚就被扔来了庄子思过,对于不知晓内情的后者而言,自家阿玛已然是‘病’了不短的时间,加上先前就在李舜娟的安排下对此般消息有所耳闻,便是眼下里被提起这一茬儿,汪紫菱非但是没有半分意外,反倒还因着没扯到费云帆和自己身上而大大松了一口气,有了功夫埋怨起其他。
“虽说子不言父过,可有一句说一句的阿玛也太过分了些,要不是当初他将那个什么劳什子沈随心弄进家里,让我白白的被她糊弄了去,怎么会闹出跟楚濂的那档子事儿,弄得我现在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你端得直坐得正怎么会白白的让人钻了空子去?这会儿你倒是个撇了个一干二净,你阿玛再是有不对的地儿,也总归是打心眼里的疼宠了你那么多年,你可还真是个有良心的!”
“我……”
“你可知道,因着你这点破事儿,你阿玛的病可是越发的重了,找了太医来看也说是无力回天,就在两个时辰前竟是,竟是撒手去了!”
“什,什么?!”
将话说得这样颠倒黑白,可不是因着李舜娟真就顾念什么劳什子夫妻情分,想给汪展鹏在孩子们眼里塑造个伟大的阿玛的形象,反倒不过是想要发挥他最后一分预热,或是说白了,想给汪紫菱最后一个悬崖勒马的机会。
怀胎十月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再是混账再是不省心,当额娘的也不愿将自家孩子的未来亲手扼杀在摇篮之中,横竖眼下里楚家那头已经摆平了,沈随心和汪展鹏也都相继撒手而去,可谓是最大的变数都已经尽数解决,是以,如果汪紫菱眼下里真的能够悬崖勒马就此悔悟,她也并不愿将事儿做得太绝,便无论是之前让下人透露汪展鹏病重的消息,还是眼下里拔高汪展鹏的形象拿着他的死说事,都是在给汪紫菱最后的机会。
然而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多数是残酷的,看着汪紫菱瞪目结舌,眉眼间难掩难过的模样儿,李舜娟才感到些许的欣慰,想要趁热打铁再说上点什么,却不料还没等她整理好思绪就只听到对方冷不丁的抛出一句——
“这么说,我便是要守孝三年了?”
“呃?”
“这世间之事一日一个变化,足足三年的时间,就是我可以等那楚家也定然等不了,这不就正好可以推到楚家的婚事了?”
“你……汪紫菱,你!”
“额娘您别生气,阿玛就这么去了我心下并不是不难过,毕竟就像您说的,虽说阿玛当初一时糊涂将那个什么沈随心弄进了家里,白白给咱们家折腾出了一场灾祸,可终归是打心眼里疼我的,而都说为人父母者,最大的心愿就是盼着膝下的子女能够过得好,便是既然事情已成这样无法改变,与其难过消极倒不如积极向前,若是阿玛瞧见我日子过得和美幸福,泉下有知也能安心替我高……啊!”
李舜娟一直知道自家小女儿不太靠谱脑子也有些拎不清,伤风败俗的事儿干了一回又一回惊世骇俗的篓子捅了一个又一个,可在父母眼里,总是愿意相信自家孩子本性不坏,只不过是一时走歪了路没能看得清眼前,便是无论再怎么失望她都从未料到汪紫菱竟是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气急之下自是抬手就狠狠的一个巴掌抽了过去,直将原本还眼前一亮的汪紫菱打得生生往后一栽——
“额,额娘?!”
“你不要叫我额娘,我李舜娟没有你这样不孝不悌的女儿!”
看着汪紫菱被自己一个巴掌抽倒在地,桌上的茶盏茶壶相继跌落在地,在其身边摔了个粉碎,李舜娟眼中再无一丝怜惜之意,只有看陌生人,甚至比看陌生人更为冰冷的厌恶之色。
“汪紫菱,好,你可真是个好的!我原本觉得你年纪还小再是一时走错了路也总不至于无可救药,可现在看来倒着实是我太过天真,将你想得太好了,哈,与其难过伤心不如积极向前?你简直混账!”
“额娘我……啊!”
“刚才那一巴掌是打你不孝不悌,这一巴掌是打你不自尊不自爱,枉顾父母生养之恩,还有一巴掌,则是打你无情无血,堪比畜生!”
若说在此之前李舜娟对汪紫菱还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的恨,那么到眼下里就真的是从骨子里泛 ...
(起来的厌恶了,便是压根懒得再多听半个字,抬起手来又是狠狠的两个耳光甩了过去——
“古有堂前三击掌断绝父女亲恩,今日这三巴掌亦然,汪紫菱你听好了,你我母女亲情自此断!”
“额娘!”
“从今儿起,我再不是你额娘,你也再不是汪家的二小姐,往后生也好死也罢,安乐也好苦困也罢,再不干我李舜娟分毫,来人,帮她收拾东西让她滚!”
人的耐性都是有极限的。
李舜娟虽然算得上一个疼惜子女的好母亲,却也耐不住汪紫菱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极限,戳到她的雷点,便是绝望一生决心已定再不回头,而她回到汪府之中转头就放出了汪紫菱因着汪展鹏的死伤心过度病重而去的消息,失去了汪家,或是说失去了福建李家庇护的汪紫菱的苦难却才刚刚开始——
除却父母之外,没有哪一个生来就会对另一个死心塌地的好,费云帆来得突然爱得突然自然不会真的是被汪紫菱那既不出挑的容貌也不卓越的才情所吸引,说白了,不过是在高丽混不下去想要借着福建李家的势力在大清再创一片天地。
如此,刚刚抱得美人归的时候费云帆还有些新鲜感,对汪紫菱还算是贴心细致,新鲜感过去了之后因着坚信李舜娟不至于那么绝情,过一阵子总是会认回汪紫菱,而对其也算温柔呵护,可一个月过去,三个月过去,发现汪紫菱无论怎么去信都是石沉大海,甚至连汪绿萍那儿都没有半点回应的时候,他就有些稳不住了。
“云帆,费云帆,你居然打我!?”
“打你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被人穿过的破鞋罢了,我费云帆有才有貌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若不是看中福建李家的权势我能花那么多时间功夫在你身上?没想到你是个蠢笨如驴的,竟是上赶着把自己最大的靠山给折腾没了,没有了福建李家我要你有什么用,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儿,我呸!”
“你!你,你混蛋!”
“对,我就是混蛋,可你能拿我怎么样?别怪我说得难听,你要是乖乖听话,我费家不缺你这一口饭吃,当养个闲人也没什么,可你要是没事找事,门就在那儿,自便不送!”
“你!好,费云帆你不要后悔!”
汪紫菱虽然不算含着金汤匙出生,那也是自小就锦衣玉食养大的主儿,除了在汪绿萍身上得过点不平衡之外,一辈子可谓是人前人后都过得顺风顺水,便是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几句话不对付就拎着包袱闹起了离家出走,而既然在费云帆心里她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当然也不会再多上心多上眼,得知这般消息也只是一点头一挥手就随她去了。
而汪紫菱嘴上说得有骨气,可从小深闺养到大到底没得半分涉世经验,便是才从费家跑出来没两天就被偷光了身上的银两,而挨了两天实在熬不住了想去李家的商铺求助,又被掌柜拿着二小姐早已病逝的话直接轰了出来,最后没了办法,想要回京城投靠李舜娟,却又奈何从边境之地到京城之路何其漫漫,身子娇贵又吃不得苦,竟是还没踏出这边境之城就得了病,年轻的生命在早知今日悔不当初的悔悟之中直接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汪紫菱病逝的消息传到京城是一个月之后,李舜娟虽然心中早就当这个女儿已经死了,可听到这般消息仍是不免有些失神,顺着消息细细一打听得知是费云帆从中作孽,不由得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勃然大怒。
朝中有人好办事,商界亦然,利用自家在商界偌大的权势李舜娟直接就拿费家上下开了起刀,短短十数日的功夫便让费家拿着全部家底,好不容易在大清撑起来的产业相继关门,在李家Сhā手之下,没有任何人敢对他们施以援手,便是极快的时间费云帆就从一介豪商落魄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最后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清晨从桥上摔了下来,到了生命的尽头费云帆也没闹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却只能在满满的不甘中闭上眼睛。
对于奉真爱为一切的人来说,让残酷的现实剥夺她对真爱的所有想象,最终终是屈服于现实却发现原本唾手可得的遥不可及,这无疑是最大的惩戒;而对于机关算尽满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人来说,始料不及反误了卿卿性命,生不由己死不由己则无疑是用生命所换来的最大的教训——
一切至此,汪家的乱子总算是尘归尘来土归土。
119德妃便当倒计时 莫云溪
( 李舜娟这样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掉了汪楚费几家的乱摊子,一直冷眼瞧着且时不时搭了把手的舒兰算是落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只是落下心中的大石归落下心中的大石,却并未让她真的就松下一口气,原因无二,无非是皇家最不缺的就是一桩连着一桩的乱腾事儿,比如这首当其冲的第一桩便是德妃膝下刚得了封号的温宪公主要选婿了——
皇家的公主虽然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除却生母特别不得宠之外皆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金枝玉叶,可跟同样身为天潢贵胄的阿哥们却有着本质上的差别,不管是因着自小的经历还是出于政治的考量,自打改朝换代到了老爷子上位之后就大手一挥的直接废除了皇子阿哥娶蒙古福晋的惯例,改换成公主远嫁蒙古,便是公主身份尊贵虽仍是尊贵,要想从中得个不错的婆家却少不得要看自家额娘得宠与否,自家兄弟在前朝得眼与否,换句话来说,即便得宠如温宪公主也决计不会上赶着去帮衬自家额娘,跟向来得老爷子青眼的胤禛夫妇闹出什么龃龉。
只是胤禛舒兰夫妻二人压根没打算在温宪公主的婚事上头做什么文章,白白拿着人一辈子的幸福去做什么孽,可作为亲妈的德妃却不这么想。
若是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温宪公主应当是嫁给佟国维的嫡孙舜安颜,虽是其中有着抬举佟家,化解佟家和德妃之间的旧怨的种种考量,可能够不远嫁待在京城总归是件其他公主想盼也盼不来的好事儿,然而偏偏眼下里与上一世的局势大不相同,不说其它,就说因着隆科多和胤祯的缘故佟家与德妃之间的龃龉更深,便甭说老爷子起没起那个心,佟贵妃心中作何所想,德妃这儿就一百个的不答应,才等适龄的名册报上来就马不停蹄的动作了起来——
得宠的公主虽然选择空间要大上一些,却也不是什么人家随便来挑,比如像钮祜禄氏、董鄂氏、瓜尔佳氏跟皇家渊源颇深首先就得剔除掉,而稍次的如明珠所在的纳喇家,马武马齐所在的富察家,没得什么拉拢的必要同样的想都不用想,而再次一些的要么够不上格要么就是充当化解满汉矛盾的汉官之家,于德妃而言全然没得半分用处,便是左挑右选各种功夫齐上最后硬是将温宪嫁给了一个在京的蒙古台吉。ww
从明面儿上来,德妃这般行举颇有些像是做了赔本买卖,毕竟一来这远嫁到蒙古,正儿八经去拉拢的公主数不胜数,二来五额驸所在的部落也不算势力最大,连带着在朝中的地位亦是不过如此,再加上眼下里满蒙稍显紧张的关系,甭说去跟身为老爷子母族的佟家相比,就是比起稍稍出挑点的汉官人家也不见得强到哪里去,可是一码归一码的,能够让德妃费尽心思这五额附当然也不会全然没得一点可取之处,比如说这五额附虽是自身能力不显家世也很是平庸,却有个姓博尔济吉特的额娘,而这个博尔济吉特氏又刚刚好是当今仁宪太后的同族堂妹……老太太在不影响朝政和大局的前提下向来对自家人来得爱护,便是说白了,德妃此举虽是明面上没有换来什么切实的利益,却是不动声色的博得了老太太的好感,助她在后宫的地位越发的稳固。
俗话说的敌弱我强,敌强我弱,德妃的位子越发的稳固对于舒兰来说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然而好事难成双,祸事却总是不单行,让人糟心的远远还不止这一桩,便是这温宪选婿的事儿刚尘埃落定索额图那儿又出了幺蛾子——
作为开国功臣之一的索尼的儿子,作为仁孝皇后的叔叔,作为当今皇太子的叔公,索额图在前朝占据着不可动摇的地位,为稳固胤礽的太子之位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然而树大本就招风,更别说索额图和皇太子这样的组合,不光是多的是政见不同的朝官,阵营不同的各大家族,就连老爷子也对索额图的态度一向来得微妙。
康熙三十九年索额图遭高士奇倾陷,老爷子明面上虽是轻拿轻放并未就此做任何处罚,可隔年就允了索额图告老乞休,而允了乞休归允了乞休,又并未真的让索额图从此退出历史舞台,去年十月南巡视察河工太子爷病倒,便千里迢迢的又将索额图从京城招至德州侍疾,然后弄出了让人大跌眼镜的皇十三子胤祥代为祭泰山的事儿,而原本随着皇太子病愈,索额图回京,事情理应告一段落,却没料到平静了一年不到眼下里索额图竟是以“议论国事,结党妄行”的罪名被交宗人府直接拘禁了起来。
朝中局势一天一个样儿不错,上月还风光无限下月就被打进谷底的事儿也并不少见,甚至老爷子对索额图不满亦是并非这几日的功夫,可是这样手下不留情面的直接发作却仍是不免让前朝上下狠狠的动荡了一番,原因无它,无非是索额图不光是从索尼那儿世袭了一等公的爵位,代表着赫舍里家的门面,还是□□最大的领头者和支持者,平衡胤褆和明珠的最大力量,如此这般一朝拘禁,朝中之人自然少不得心生猜疑,莫非这赫舍里家要倒台了?皇太子的位子要动摇了?甚至老爷子有心要改换人选扶持直郡王了?
一夜之间朝中的风向一边倒,不管是出于多年的情感还是出于在意母族的势力,亦或是不甘让胤褆等人白白的占了便宜,胤礽都免不了上蹿下跳想尽办法想要把索额图给捞出来,胤禛虽然猜到老爷子此举怕是因着这两年来胤礽在朝中的地位越发稳固,巴结□□的人越发的多,直接影响到了他对皇权的控制,才来了一招杀鸡儆猴,按照常理眼下里应该是以不变应万变,可同时却也明白这是老天爷给自己的一个绝佳的机会,便是将这以不变应万变的应对之术放到了自己个儿身上,越发的低调行事了起来。
德妃身在后宫并不知道前朝之事面下的种种牵扯,冷眼瞧着上至太子妃下至向来有些眼高于顶的毓庆宫上下众人,都因着此事放低了姿态,连带着舒兰也难得的不跟她对着干,颇有些夹起了尾巴做人的模样儿,便是连正是得意的惠妃都顾不上,只满心满意的觉得这索额图倒了台,皇太子必然得遭受重创,说不定就此失宠跌下神坛,这样一来,一直以其为首的胤禛自是少不得也得跟着倒霉得太是时候了,再不复从前的硬气只能任凭她再度掌握其中……德妃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而抱着趁热打铁和趁他病要他命的心态,没等事情再生出什么其他变化就只见她飞快的将手伸进了雍郡王府。
“怪不得那几个近日里动作频频……”听着李嬷嬷汇报起这几日后院中的种种异动,舒兰并没有什么太过意外的神情变化,不过是习惯性的眯了眯眼,“倒还真是人在屋中坐心飘千万里。”
弘昀没了到如今已经差不多半年的时间,因着忙完老太太的寿宴又得操心弘晖进宫读书的事儿,忙完弘晖还得帮着准备年节,年节完了则是老爷子领着众皇子第四次南巡,一连串儿的事儿下来,便是胤禛和舒兰都坐等兔子跳墙的想法,对李氏和钮祜禄氏等只是禁足的禁足敲打的敲打,然而他们夫妻二人不欲在大局未定之前弄出什么内忧,并未打算先拿谁人开刀,可随着德妃自作聪明的Сhā手李氏等人却是自己个儿稳不住了——
“主子倒也莫要太过担忧了 ...
(,虽说那钮祜禄格格比起奴才原本预料的确实是要精明厉害些,可是半句都不夸张的,放在您面前却总归还是不够看的,倒不如让她们自己个儿去斗去,白白叫您得了这渔翁之利才好呢!”
“是啊,坐收渔翁之利,她可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么?”
相比起给了机会却完全不上道的宋清莲,帮衬了无数次却无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的李静琬,心中别有成算又跟乌雅家勉强称得上有姻亲关系的钮祜禄玉柔显然更加得德妃的脸,便是在德妃这好不容易扬眉吐气,再度Сhā手雍郡王府内务的当口儿上,自是一方面想着帮衬自己人,一方面想着弹压舒兰的在钮祜禄氏背后施起了力,凭着唯有且还算不错的宫斗手腕,短短的几日功夫就惹得李宋二人相互狗咬狗了起来,一个说宋清莲不忿当年之事有意加害,一个说李静琬借故排除异己再以怜搏宠,反倒是让真正的幕后黑手钮祜禄氏撇了个干干净净,如此之下,被打乱了原本计划的舒兰自是不会再坐以待毙——
“算盘倒是打得好,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一次她怕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主子?您的意思是要对钮祜禄格格……”
“她?还够不上格。”
俗话说得对手的实力决定了你的能力,虽说钮祜禄氏前世也算是荣华风光过的主儿,可放在这作为胤禛嫡妻且是后来的正宫皇后的舒兰眼里,却显然不怎么够看,换句话来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舒兰都从未把钮祜禄氏当成过自己的对手,便是听着李嬷嬷这话只见她轻声一笑,习惯性的敲了敲桌案将目光直接转到了紫禁城的方向——
“也该到新帐旧账一起算的时候了。”
120论一箭三雕之计
( 舒兰打定了主意准备着手收拾德妃没错,依着对其的了解有着千万种方法来着手也没错,甚至一举将胤祯也坑进局里头来个一网打尽亦不算是什么太过为难的事儿,只是有一句说一句的,碍着胤禛和德妃的呣子关系,却总是不可能真的就这样半分都不顾忌,不然逼得对方退出历史舞台的同时,自家上下也总是少不得得跟着吃挂落,便是舒兰压根就没打算正儿八经的从明面儿上,或是从胤祯身上入手,而是剑走偏锋的盯上了一个最是让德妃不会上心防范的主儿——
“您是说马佳若惜?”
舒兰虽说是二世为人,在同样的环境下重生一世有着些寻常人没得的先知和便利,可一来宫里头有个最是精明不过的老爷子盯着,家里头有个同样精明无比的胤禛瞧着,她再是有能耐也总是不可能伸到宫中去,有那个瞒天过海滴水不漏的把握,二来,德妃能够从一介宫女爬到一宫主位原也不是个满脑子浆糊的傻子,且她与德妃之间的龃龉只要是个稍稍有眼力见儿的都能窥知一二,换句话来说,但凡德妃出个什么幺蛾子,除了向来与其不对付的惠妃之外,旁人头一个就会疑心到她头上,说不定这戏儿才刚才开场就得惹出一连串意料不到的变数,如此之下,舒兰自是不会,也没必要硬要去逞这个能,便是主意刚定就直接找上了同盟已久的郭络罗明珍。ww" target="_blank">ww
郭络罗明珍一早就打定了今生决计不参与皇权争斗的主意,不管是为了抱紧未来正宫皇后的大腿还是全了当日结盟之时自己的承诺,她都如舒兰所料的那般答应得极为爽快,只是爽快归爽快,听着这说着说着德妃下一秒却扯到了马佳若惜头上,却仍是不免有些没能转过弯儿——
“恕弟妹愚笨,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扯到马佳若惜身上了?”郭络罗明珍显然有些跟不上舒兰的思路,可这前脚才抛下这么一句,还没等舒兰接话却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来了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您可别是被永和宫那位逼急了,想要勾着那马佳若惜对那位的怨念,撺掇着她直接上门索命罢?”
“……你这脑瓜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呢?”
听着明珍这天马行空的猜想,舒兰不由得下意识的抽了抽嘴角,亏得她两世得来的习惯性的淡定性子,才没让她直接喷笑出来,只是再不等对方再冒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就只见她连忙的抢过了话头。
“明人不说暗话,聪明人也不做赔本的买卖,若真是依着你所想,暂且不说这马佳若惜撑死了都怕是没这个能耐,就是退一万步来说,真让那位就这么不痛不痒的去了又对我有什么益处?与其花这样大的力气绕这样大一个圈子去算计筹谋,我还不如直接收买永和宫的人来得更简单直接不是?”
“理倒是这么个理儿……”
“索额图倒台了,太子爷等于是被断掉了一半臂膀,直郡王府和明珠那儿近些日子可是动作不停,照着这幅光景,再是老爷子还有心保住太子爷些时日,不至于捅破这层窗户纸弄得满朝动荡,怕也是少不得有些有心无力了,只是依着老爷子对太子爷和直郡王的态度,这太子爷若是一朝倒了这直郡王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去,换句话来说,老爷子估摸着心里头也得开始琢磨着备用人选了,说白了,老爷子心里头的那杆子秤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挪到我们雍郡王府和你们八贝勒府上头了。”
郭络罗明珍虽是不明白这说得好好的,怎么又突然从德妃和马佳若惜身上转到了胤禛和胤禩身上,可看着眼前舒兰这幅郑重其事且胸有成竹的模样儿,却也不欲打断,只由着对方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
“若要说起这心中的天秤如何侧重,无非是拼比朝中大臣支持与否,门下之人得用与否,母族妻族稳靠与否……有着九弟出钱又出力的上下打点,八弟在这前头两桩上头的能耐我并不疑心,便是这主要的还得落到你和良妃母身上。”
“您的意思是?”
“你我结盟这样久,对你我自是来得放心,若不然我也没必要打开窗户说亮话与你磨叽这些,而说句不怎么好听的,若是只依着面上的情形儿,良妃母想要应对永和宫那位也难免会有些有心无力,可要是有心再加上我们在这节骨眼上给她增的筹码呢?”
舒兰说起这些面上神色半分未改,却是直直的看着对方的双眼,仿佛想要直接看进郭络罗明珍的心底。
“甭管是先前那汪家的事儿,还是眼下里这索额图和太子党的事儿,良妃母一向对那马佳若惜的话来得上心上眼,也对其向来来得信任有加,八弟亦是多多少少因此颇有些不撞南墙不回头,可眼下里若是因着马佳若惜的话让良妃母动了心思直接对战永和宫那位,然后你来我往些时日再叫那永和宫中闹出点什么幺蛾子,岂不就一方面全了我的初衷,又断了八弟的念想,圆了你不愿八弟再泥足深陷的本意?”
话说到这份上,郭络罗明珍再是不如舒兰来得窥见全局运筹帷幄,也总是回过了味儿,忍不住打心眼里对自家这位看起来不温不火的四嫂叹一声佩服——
先是利用马佳若惜传话,让良妃毫不生疑的深以为然,再是联系着前朝的局势引得对方对永和宫出手,然后釜底抽薪直接拿永和宫开刀……这一连串的算计筹谋看起来确实是绕得有些远,可细细的琢磨起来却是来得高明至极,一方面去掉了德妃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另一方面扫平了争夺皇位路上的最大竞争对手,再一方面还找了个再恰当不过的替死鬼,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既不会引来老爷子的猜疑也不会招来自家爷的忌讳,可谓是一箭三雕箭箭漂亮!
“我自问也不算是个蠢人,也向来来得心高气傲鲜少打心眼里佩服过什么人,可对您,我却是不得不为我自个儿当日的决断说上一句庆幸。”
“由此可见,八弟妹也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郭络罗明珍一早就想了个通透,争也好斗也好算计也好筹谋也罢,这该经历的上一世算是都经历完了,想着当初的情形远胜于眼下最后仍是输了个一败涂地,如今见识到了舒兰的能耐又白白得了一个悬崖勒马的机会她自是没有不应承的理儿,便是一个来得笃定一个来得上道,二人一拍即合的着手在马佳若惜身边动作了起来——
“过不上几日就是孝懿皇后的祭日了,最近宫里头幺蛾子一茬接着一茬儿,你说还会像往年一般大张旗鼓的行祭礼吗?”
“你这话说得?别说孝懿皇后那是正正经经的正宫皇后,就是只说她和主子爷那层血脉关系,就哪里是那能够随意应对的主儿?便是虽然人过去了这么些年,可就是遇上再大的事儿那祭礼也从未怠慢过,如此,你还是赶快收收那躲懒的心罢。”
“话虽是这么说,可这一代新人换旧人,活人总是比死人过得强,便是那祭礼再是隆重,名头再是来得风光,也总是比不过那还能出气儿的不是?说 ...
(句逾越的,若我是孝懿皇后,瞅见永和宫那位眼下里的那股子得意劲儿,怕是再多的香火也吞不下去。”
“欸?这话是怎么说的?”
“你还不知道罢?原先领我入宫的嬷嬷恰巧是承乾宫的老人,瞧着与我是同乡素来就多是照顾了些,偶有闲暇也会与我说说这宫中,特别是承乾宫中的旧事,便是有一年年节兴致高又喝了点酒,竟是嘴一快说当年孝懿皇后之所以郁结于心跟着撒手人寰可是别有内道的。”
“哦?”
“这宫中人皆知孝懿皇后是因为小格格的夭折而患上了心病,连带着四爷也是因着主子爷为了安抚孝懿皇后的丧女之痛才特特抱来承乾宫,可听嬷嬷说,当年刚生下四爷的德妃娘娘不过是个在承乾宫伺候的宫女,宫女中得蒙圣宠的并不罕见可能够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却少之又少,永和宫那位便是想要以孝懿皇后为跳板,出手害死了小格格然后才得了后来的风光……说来也是报应,四爷跟孝懿皇后来得呣子情深,即便后来回了永和宫这亲生呣子之间也没培养出什么情分,可若要真的说是报应却又实在来得太轻,明明是处处为难着四爷却还是靠着四爷越发风光无限,如此之下,换做你是孝懿皇后难道能顺气儿?”
“啊?还有这样的事儿?可若真是如此,主子爷难道就没什么反应?”
“你可别是糊涂了罢?当时小格格夭折的时候主子爷又不在宫中,回到宫中的时候小格格早已是下了葬,加上那会儿夭折的阿哥格格实在不算少数,你倒是想要主子爷是个什么反应?说来说去,不还是福薄的拼不过福大的,咽了气的比不过还喘着气儿的?”
“这倒还真是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与你所说的这些个话可不许拿去跟旁人嚼舌根,若不然我可是会被你累惨了……”
“行了行了,说都说了这么一大通才想起这些,主子还等着咱们拿衣服回去呢,耽搁久了可是要讨罚了,便是快些走罢。”
两个被刻意安排而来的嚼舌宫女来得快去得也快,可‘恰巧’听了这么一耳朵的马佳若惜却是努力在消化这些信息,站在原地良久都没回过神来——
德妃,德妃害死了孝懿皇后的小格格?!
舒兰之所以确信马佳若惜会上钩,除了性子使然之外自然还有别的原因,虽说有良妃和胤禩关照着,马佳若惜在浣衣局的日子并不算太难过,可是在这待的时间久了,上上下下的人冷眼瞧着她优待虽有却始终没能被人捞出去,却终究少不得开始怠慢了起来,便是马佳若惜自是来得着急上火,满心满眼的就想再得个在胤禩和良妃跟前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如此之下,听着方才这俩宫女的话不由大呼瞌睡来枕头,顿时来得眼前一亮,压根就顾不上多加细想只一把扔开手中的脏衣服,转头径直朝良妃的寝宫而去。
121德妃良妃狗咬狗 莫云溪
( 马佳若惜如舒兰所料一般上赶着入了局,良妃卫氏也同样不例外。ww
这并不是说她多么的单纯无知,多么的没主见多么的偏听偏信,相反的,宫中位分不显的女子那样的多,生下孩子直接养在旁人膝下的亦不少见,却偏偏只有胤禩来得狼子野心,以卑微出身觊觎那帝王之位。
换句话来说,再是这其中少不了惠妃满是功利心的打小熏陶,且再是少不了胤褆满是争权夺位之心的耳濡目染,身为亲生额娘在胤禩心中占有最重分量的良妃却也决计不是什么淡薄名利的省心角色,便是同样不出舒兰的意料之外,送走火急火燎来传话的马佳若惜,良妃亦是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德妃,孝懿皇后……这二人可还真是生来冤家。”
“主子,您真信了那丫头没凭没据的话儿?”
“空茓来风未必无因,这宫中之事,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来得好。”
站的位子不同所看的局面所想的事儿都会一连串的产生极大的变化,便是如若卫氏眼下里仍然只是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卑微小贵人,由得马佳若惜说得天花乱坠言之凿凿,她也不会为之有半分所动,然而眼下里不然,蛰伏了这么多年从贵人一步步的爬到一宫主位成为现在的良妃娘娘,她已然有了当初想都不敢想的与德妃较劲的资本,便是如同马佳若惜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来证明自己能耐的机会一般,联想着索额图刚出事之后胤禩所跟她说的话,她自然也不愿意放过一星半点儿能够继续往上爬的可能——
“这丫头虽说没什么多的能耐,也不怎么懂规矩担不得什么大事,可我冷眼瞧着,这话儿却是说得大多都有些准头儿的,太子必然被废的这些说辞暂且不提,就说索额图一事可就被她切切实实的料准了,还有前些年撺掇着老十四拉拢隆科多和年羹尧的事儿,乍一看起来虽是觉得有些个不靠谱儿,细细琢磨起来也同样是有点子说头的,如此,加上她眼下里的处境,本宫倒还不觉得她有那个胆子来诳我。”
“理倒是这么个理儿,只是……”
“只是你觉得永和宫那位得势多年,我不过是后起之秀火候未足,眼下里对上无疑像是以卵击石,必败无疑是吗?”
“奴才不是……”
“这宫里的女人都喜欢赌喜欢搏,以自己有限的青春去赌那无限的荣光,以自己屈指可数的资本去搏那数之不尽的将来,赌赢了搏中了便是一朝翻身,赌输了搏错的则是再难翻身……不赌不搏的滋味儿我尝得太多,便是既然横竖与那赌输了的下场都差不太多,倒不如放手一搏以期得个不一样的结果。”
身边伺候的嬷嬷被自家主子这一番轻描淡写的说辞给吓得一头大汗,可她噗通一声跪下磕在石砖地上来得扎扎实实,端坐在主位上的良妃却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摸着腕间通透的玉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说的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儿。
“至于那德妃,一路从宫女爬到一宫主位,膝下二子一女一个比一个来得得宠,眼下里正是风光的时候却让我得了这么个消息,说不定也是老天爷示意,她的福她的运到此也该终结了。”
在宫中沉浮这么多年,良妃深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便是赶在孝懿皇后的祭日这再好不过的机会出手了,两三日不过的功夫就传出了祭堂闹鬼似乎是孝懿皇后显灵的闲言,然后赶在上至各宫嫔妃下至宫女太监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悄然间又将矛头转到了德妃身上——
“岂有此理,佟佳氏那个贱人活着的时候就压得我喘不过气,死了这么多年竟是还不消停!”
“主子息怒,想来这不过是那不长眼的太监宫女逮着点风就是雨,又被有些个眼热主子您这些日子的风光的有心人利用,才转而传出了这些闲话,身正不怕影子斜,主子您可莫要因此而气坏了自己,白白如了旁人的意才是啊……”
“宫女太监?被人利用?呵,你这脑子可还真是白长了!”
德妃虽说没少在舒兰手里栽跟头,可能够坐稳这一宫主位的位子到底也不是吃干饭白混来的,便是即便良妃自以为聪明的饶了个弯儿,装神弄鬼了一把,她也仍是看得再明白不过——
“这紫禁城是什么地方?若真是逮着点什么就能被底下人拿着嚼舌头,这宫里的规矩还要不要了?被人利用……呵,有这个本事拿本宫来开刀的数遍宫中上下统共也不过那么几个,纳喇氏这会儿正是得意太子的失势,论起风光可谓是不输我半点,马佳氏年纪大了向来就不怎么掺和后宫的你来我往,哪会好端端的来淌这些浑水?至于郭络罗氏,一向就来得得宠且又刚添了孙女正是喜上眉梢的时候,她又有什么好眼热我的地儿?佟佳氏就更不用说,就是撇开她主理宫务位至贵妃这些个暂且不提,就说她身为佟家的人就决计不至于上赶着砸自家的场子。”
“这样说来,不几乎都将有可能的人给排尽了?”
“咬人的狗不叫,乱叫的狗不咬人,你可莫要忘了这宫里头还有个平时不怎么出声,却凭着儿子爬到了妃位的卫氏!”
“……您是说良妃娘娘?”
“哼,不过一介辛者库出身的奴才秧子,眼瞅着大阿哥正是得势,自家儿子跟着沾了一星半点儿的光竟也跟着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当真是不给她点教训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德妃好歹也是身在主位这么多年,平日里旁人对她本就多是阿玉奉承或是上赶着来巴结,便是老爷子都得退上几分的太后主子拿她发作就罢了,占着好命又掐准了她软肋的舒兰在她面前耍点威风,为着大局她也就忍了,可卫氏算是个什么东西?
眼瞧着这根基不深又不怎么得宠的都没半点顾忌的直接欺上了门,德妃自是没得半分退让之理,甘心情愿的就跳入了舒兰的局儿,调转枪头就跟良妃相互狗咬狗了起来——
“主子您还是莫要再跟永和宫那位攀扯不清了,俗话说得这流言伤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眼下里这闲言闲语传得,再这样下去咱们可也要跟着洗不清了……”
这宫中妃嫔之间本来就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一来我一往,前脚良妃拿着那子虚飘渺的事儿来坑德妃,德妃自然是有样学样转头也给编出了一套说辞——
‘老爷子最是重规矩的人,而卫氏乃辛者库罪人,二者之间原是怎么都不该生出什么牵绊,而之所以卫氏德蒙圣宠是因着当时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主子爷原意是要处罚却不料她有幸怀有龙种,这便是为什么卫氏在康熙二十二年就生下胤禩却直到康熙三十九年才得封封号的缘由。’
襄理宫务这么多年,德妃倒也算摸得清那些个宫女太监的兴趣所致,而事实上,比起那些个深宫后院之中屡见不鲜的女人们之间的争斗,这跟主子爷攀扯上的旋旎之事确实是更加吸引人,便是几日不到的功夫,这闲言碎语的主人公就从她换成了良妃,然而早有准备的良妃面对眼前这般局面倒也不怵,亦是有样学样的加起了 ...
(码——
‘德妃原也不过是一介宫女出身,且还是孝懿皇后宫中伺候的宫女,主子爷一向对孝懿皇后来得爱重,怎么会在孝懿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宠幸其他女子?而前脚孝懿皇后的小格格才夭折,后脚德妃所生的四阿哥就被抱养了过去,从此德妃从贵人到嫔再到妃一路顺风顺水,要说这里头没得见不得人的手段,没得诡诈恶毒的心思那也是奇了。’
身为人下之人那么多年,比起德妃,良妃显然更加明白太监宫女的追逐荣华之心,便是这番话一抛出来,无疑是在暗示年轻的宫女们有这样的先例在前,想要一朝飞上枝头成凤凰并不是什么虚无缥缈之事,促使着宫女们本能的就想挖掘其中的秘闻,宫中的风声再度一边倒的倾斜了起来——
俗话说得后宫佳丽三千人,不管是得宠的也好无宠的也罢,后宫之日长漫漫,对于这女人之间隔不了多久就要掀起来的斗争可谓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而虽然这回两边双方都是地位尊荣的一宫主位且动静有越闹越大之势,可有前朝太子党和大阿哥党的争斗在前,相较起来却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事儿,也还没重要到能让老爷子和太后撇开这些来收拾局面的程度。
如此之下,便是她们一来一往的来劲儿,后宫其余人看戏看得来劲儿,但一直在冷眼旁观着的舒兰,却是在这来来往往的狗血几乎能凑足一本话本小说的同时,悄然无息的开始着手收网了,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清晨,让永和宫上下彻底炸开了锅。
122抛砖引玉退为进 莫云溪
( 老爷子向来重规矩,德妃得宠这么多年,便是旁的不说,上至祭祀祈福,下至晨昏定省面上的规矩总是半分都不错,然而今个儿却是奇了,苏嬷嬷照着往常的时间叫自家主子起身准备去宁寿宫请安,床帐之中却是迟迟都没有半点动静……这是怎么了?难道主子的头风又发了?
德妃年纪到底大了,一年之中总少不了几回身子不爽利的时候,便是起初苏嬷嬷并未太过上心上眼,只是宫中之人向来浅眠,等她凑近帐子再又轻呼几声却仍是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她便是后知后觉的察觉出了有点不对劲,大着胆子掀开帐子的一角往内看去,竟是只瞧见素来保养得得宜的德妃的面上泛着一股子不寻常的青紫,直叫苏嬷嬷瞬间软了脚跟——
德妃身为一宫主位又向来得老爷子的眼,太医院上下自是不敢怠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太医就提着箱子满头大汗的到了永和宫,只是这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虽是隔着帐子太医并未看到德妃骇人的面色,可刚搭上手腕探得脉相,却是叫这在宫中多年的老太医惊得脸色陡然一变。ww
“中毒?!”
苏嬷嬷被太医的话吓得一踉跄,永和宫失了主心骨再加上事关重大,便是马不停蹄就直接报到了宁寿宫……女人一多幺蛾子就多,这寻常富贵之家的后院都少不了三日一小事五日一大事,就更别说这皇家的深宫内院,可谓是千百年来都是不见硝烟的战场,只是这一码归一码的,若只是你一来我一往私下里较点劲儿就罢了,或是你头疼我伤风的借机搏点宠也算不得什么,闹到这中毒昏迷却是本朝的头一桩,如此,太后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被提溜过来的太医满脸肃色。
“回,回太后主子的话,德主儿确实是中毒无误……”
这宫中的太医,一怕摊上皇家的污糟事,二怕摊上什么高位分的人有个什么好歹,眼下里二者合一,便饶是这老太医在宫中任职多年也忍不住心中发怵,说起话来很是有些不利索。
“只是微臣才疏学浅,短短时间之内并未瞧出来是什么毒,只能先叫人熬了清毒的汤药暂且压制着,望,望娘娘恕罪。”
“没看出是中的什么毒?合着你一个才疏学浅,整个儿太医院上下也都是才疏学浅之辈?!”
“这,微臣,微臣……”
“哎,太医莫急,俗话说得事缓则圆,事急则乱,您这儿若是急慌了眼,那德妃妹妹岂不是越发的堪忧了,横竖这毒不会自己上赶着蹦到德妃妹妹体内,还是先查查这毒究竟从何而来吧。”
“惠妃姐姐,说句不中听的,您眼下里说这些个儿可是有些像是在说风凉话了,这毒不毒的虽然我也不怎么了解,可到底也知道在这节骨眼上可是等不得的,若不然……便是比起兴师问罪,怎么着也是救人来得更为重要些不是?”
“宜妃妹妹说得极是,依妹妹瞧……”
“行了,都什么事儿了还在这儿你一句我一句的?!”
闹出这么桩子事儿,眼下里太后倒是没什么心思去拿太医院开刀,只是她身为这后宫最大的主子,和明面上的主事人,甭管她对德妃是个什么态度,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闹出这样不好看的事儿,却也由不得她不动怒,亦是由不得她不上心,便是看着这战战兢兢左右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太医,以及在座的面带忧色却一个个不知道是什么心思的众嫔妃,面色更沉的干脆直接起了身——
“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东西,来人,摆架永和宫!”
太后虽然不理事多年,平日里也素来是个极为慈善的主儿,可一关系到这前朝后宫的大事儿却也不由得雷厉风行了起来,便是在宁寿宫去永和宫的路上,就先是想到了身为一宫主位的德妃若真是有个什么好歹,对于前朝后宫必然有着不小的影响,再是想到了这□□和直郡王党的争斗越演越烈,德妃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出事儿,决计不可能是巧合而为,后脚赶着前脚的就盘算起了有可能,并且有这个能耐下这个黑手的人,如此,等她的肩舆才一抵达永和宫,就只听她一连串儿的往下吩咐了起来。
“查!这中毒无非就是入口和贴身,来人去御膳房照着这几日供给永和宫的吃食查,再把这几日德妃穿过的衣裳用过的首饰以及头油面脂等物全都盘查一遍,将其中经了手的人全给哀家提出来!”
太后发了话,太医院上下稍稍有点头脸的一早都到了,熬的熬药查书的查书忙得脚不点地,而眼下里又得了这么番话,便是永和宫上下也跟着忙活了起来,只留下跟着太后而来的一溜嫔妃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心里头在打什么算盘——
“太后主子,出了这样紧要的事儿,眼下里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正在上朝也就罢了,温宪公主刚刚传出喜讯没得受了惊也就算了,可这十四福晋早就到了,是不是也该把四福晋给招进宫来?不然这万一……”
女人多心思就多,心思一多这面上的平静自然就维持不了多久,便是还没等两边忙活出个所以然来,就听惠妃冷不丁的抛下这么一句儿……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对于惠妃近日里的得意劲儿也都有眼瞧,再加上惠妃和德妃一向不怎么对付,自然都猜得到她的心思,无非是看着德妃和舒兰素来有些不对付,想要赶在这当口儿上借此再生出点幺蛾子。
“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大家都想得到,太后自然也想得到,眼见着到这会儿功夫惠妃还打着这样的算盘,免不了心生不悦张口就给堵了回去,只是与此同时,心中却也不由的因着这番话打了个凸,然而就在她皱着眉想往细了琢磨的时候,却是只见苏嬷嬷捧着一套深红色的旗服并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精致小罐子面色惊慌的快步走进了大厅——
“太后主子,查出来了!”
“哦?”
“这套旗装是主子最喜爱的衣裳之一,平日里穿得也很是勤快,至于这小罐子,则是主子近日里一直在用的茉莉头油,方才太医细细的瞧了一遍,说是如若膳食那头没得更大的问题,这毒怕就是出在这两样东西上头了!”
“旗装和头油?”
虽说这毒物的出处算是有了个方向,可太后紧皱着的眉头却并未就此松开,反而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与此同时,一旁刚吃了瘪的惠妃听着这般话头却是陡然间眼前一亮,也不管太后发没发话,张口就抛下一句——
“我仿佛间可是记得德妃妹妹这头油不是宫中之物,前些日子闻着味儿不错多嘴问了一句,似乎是四福晋在宫外寻的特特孝敬来的?”
“还有这样的事儿?那这可还真是……惠妃姐姐这话可做得准儿?”
“怎么没准儿?德妃妹妹一字一句亲口跟我说的,难道还有假?就是这会儿无法对证,这从宫外的东西难道还没有册子查了?一查不就知道了?”
惠妃良妃二人一唱一搭的配合得很是好,可撇开她们那昭然若揭的心思,这话确实是说得言之凿凿让人不得 ...
(不上心,便是只见太后皱着眉转头看向一旁的苏嬷嬷——
“此事当真?”
“这……”
“快说!”
“回,回太后主子的话,这头油倒确实是四福晋孝敬来的。”
苏嬷嬷能得德妃青眼,显然也不是只会追捧奉承的主儿,刚一看到那头油就觉得有点不对,一方面猜忖着是不是旁人打着一石二鸟之计,陷害四福晋谋害自家主子,一方面又琢磨着是不是自家主子想要用苦肉之计来收拾四福晋,便是一时之间实在拿不定主意才会隐去了这一茬儿,直到被太后逼问至此才支支吾吾的应下。
“这么说,倒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算计上自家人了?四福晋倒也是叫人刮目相看了,规规矩矩的外表之下竟是藏着这样的心思,着实是可怜德妃妹妹了……”
“什么?是四嫂下的毒?”
眼瞧着这脏水真的如自己的意直接泼到了舒兰身上,惠妃唇角的笑意自是怎么都掩不住,可这话音刚落,还没等端坐在主位的太后表露点态度,却只见刚刚下朝,得知此事连传禀都顾不上的胤祯,和在一旁冷眼看了大半天的十四福晋,几乎同时的接过了话头——
“皇玛嬷,孙媳以为决计不可能是四嫂。”
胤祯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一路上问了老半天也只知道是自家额娘中了毒而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毒遭何人所下,如此,刚一跨进永和宫大门就听了这么一耳朵自是直接就把疑心转到了舒兰身上,换一句话来说,依着他对胤禛的不待见,就是真凶不是舒兰他也巴不得是舒兰,便是只见他狠狠瞪了一眼站起身来为舒兰说话的自家福晋,飞快的就抢过了话头。
“皇玛嬷,您可要为额娘做主才好啊!”
“爷说得不错,额娘一向宽以待人最是慈善不过的主儿,眼下里遭逢此难不说,竟还有人意图栽赃嫁祸四嫂,意欲引起我们自家内讧,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皇玛嬷一定要为额娘做主,为我们做主才是。”
“你!”
完颜平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直接曲解了胤祯的意思,直叫被堵了个死死的胤祯气得吐血,可一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上赶着去打脸,二来老爷子看重兄友弟恭,事儿没作准之前自己若是太过于激动难免被记上一笔,便是深吸一口气勉强给忍了下来。
后一步进来的胤禛闹不准这夫妻二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看了垂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的完颜平婉一眼,索性也懒得在这节骨眼上细思太多,便只见他一撩衣摆直接朝太后跪了下来。
“皇玛嬷一向明察秋毫,额娘无辜遭难,不用孙儿多做请求皇玛嬷也必然会给额娘做主,只是一码归一码,孙儿与福晋夫妻多年,总算是了解她的为人和品性,同样也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大不韪的事儿,便是孙儿愿以自身作保,愿皇玛嬷明察。”
胤禛素来守规矩,也素来少言,眼下里将话说到这份上,无疑让在座众人皆感意外,同时也让面前的局儿再度陷入了僵局——
胤禛不像以前只是个普通的阿哥,眼下里他是雍郡王,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愿意以身作保等于变相的担下了这桩事,如若真的做了实要处罚,那只能等老爷子来做定夺,换句话来说,无论是洗刷罪名还是坐实此事都少不得要再查找更多的证据,然而不知道该说是老天爷帮忙,还是舒兰安排得得宜,就在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尴尬的当口儿上,只见太后身边的嬷嬷快步的走进了大厅。
“主子,与这两样东西经过手的人都提过来了,奴才细细查看了一通,旁的人倒是没得什么问题,都是在永和宫多年的身家清白之人,平日里与其他宫人也没得什么多的交集,只有一个人除外。”
“谁?”
“浣衣局的马佳若惜。”
123算无遗漏环环扣 莫云溪
( “马佳若惜?”
老太太贵人事多加上时隔这么久,便是听到这个名字琢磨了好一阵儿,方才将名儿联系到人儿,想着当初那些个幺蛾子,坑完了胤祯不算还险些坑到了自己头上,老太太的目光不由得陡然变得锐利了起来——
“竟是她?!”
太后身为后宫最大的大佛,虽然不至于悠闲到时时刻刻注意着马佳若惜的动静,可宫中的动静却总是逃不过她的眼睛的,便是视线先是从完颜平婉身上转到胤祯身上,再又定格在一向对马佳若惜来得比较关照,与其也走得比较密切的良妃卫氏身上。
“太后主子容禀,我是个什么性子平日里是个什么模样儿您是知道的,我膝下统共就胤禩这么个孩子,他年纪长了不方便往后宫跑得太过勤快,胤禩福晋又得忙着府里头的杂事和各家的迎来送往,我不想扰乱孩子的日子却也难免觉得无趣,便是瞧着这马佳若惜是从胤禩府上出来的,加上人还算机灵讨喜,没事儿的时候才会叫她来说上几句话……”
这宫中的动向,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反复无常变化多端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良妃却是实在没有料到自己前脚还因着舒兰被泼上脏水洋洋得意,后脚就风水轮流转的坑到了她头上,察觉到太后不带半分温和的目光,不由得顿时后背一凉,连忙张口就辩说了起来。
“只是这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她竟是会与德妃姐姐的事儿扯上关系,若是此事属实,甭说您老人家,就是我也决计容不了她,求太后主子明鉴!”
“哟,良妃妹妹到底不愧是宫中的老人,这关键时候弃车保帅断尾求存的倒是来得果断极了。”
老爷子的后宫虽然算得上热闹,可这位分却是给得极为谨慎,便是除了跟老爷子有着血缘关系,又沾了孝康章皇后和孝懿皇后光的佟贵妃,荣惠德宜四妃无论哪一个都是生了一溜儿的孩子且熬了好些年的资历才熬出头,说白了,眼瞧着良妃膝下不过一个阿哥,却在短短几年的功夫先到嫔位再到妃位,便是原本就没一个瞧着她顺气儿的,更别说高高在上了几十年眼下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与自己平起平坐的惠妃。
“甭怪姐姐话说得不中听,眼下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还不知道,妹妹就这样急着将自己撇得干净,是不是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惠妃姐姐,我……”
“欸,这不说不觉得,一说倒是叫我记起来了,这前些时候妹妹可是跟德妃妹妹闹得有些不痛快,虽说这关起门来都是自家姐妹远不至于为着这么点子事儿就闹破天,可还有一句话叫做人心隔肚皮,妹妹可别是因着之前的龃龉真的痛下狠手了吧?”
“惠妃姐姐慎言,这东西不能乱吃,话可也不能随意乱说!”
惠妃不待见良妃并不怎么值得奇怪,除却这平起平坐的心理落差之外,最大的原因无非是因着胤禩长袖善舞在前朝积累了不少的人脉,有着比胤褆圆滑的性子,有着比胤褆有力的妻族,还有个也已然成了一宫主位的额娘,以及家财万贯的胤禟的支持,胤禩再不是以前那个任她捏在手心里的出身卑微的阿哥,由不得她不防,如此,眼见着对方势弱她自是将话说得越发的针锋相对。
而转过头来说良妃,虽然从明面上看起来她确实是已经有了去与旁人相争的资本,可是一来她爬上妃位时间不长,在宫中还不算是彻底站稳脚跟,二来也明白自家儿子还欠东风,还没到撇开胤褆自己单干的时候,便是即便心中对惠妃再是来得不屑,面上多多少少还维持着从前伏小作低,张口往东就不去西的性子。ww
然而如若只是平常这样也就算了,眼下里毕竟不是什么旁的时候,退一步不但换不来开阔天空,说不定还会被扣上顶大帽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这般之下,眼瞧着惠妃的话越说越过分,太后看向自己的眼神也越来越冰冷,良妃自是再没得忍气吞声的理儿,难得在人前强硬一次的张嘴就想把话给堵回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有心跟她作对,还没等她站起身来再接过话头,就只见太后身边的嬷嬷拉着个粉红色的熟悉身影走了进来——
“主子,马佳若惜带到了。”
“奴,奴才参见太后,给太后老佛爷请安……”
“老佛爷?!”
马佳若惜虽说在清宫中也算混迹了不短的时间,亦是曾经在宁寿宫中侍奉过一阵儿,可是有一句说一句起来,除了老爷子寿宴那一次之外,她却是从未跟太后打过什么正脸儿的交道,便是眼瞧着这厅中一股风雨欲来的模样儿,以及想着方才提溜自己过来的嬷嬷的脸色,竟是自作聪明且嘴皮子一快的将后世对太后的称呼给说了出来,直将原本脸色就不怎么好的太后激得火气上涌得不行,抬手就重重的拍了□侧的桌案——
“混账东西,原以为你在宫中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再是不懂规矩的也总该机灵了些,可眼下里看来竟是哀家高看你了,居然张嘴就是这样大不韪的混账话,简直反了天了!”
“太后主子,奴才,奴才……”
老佛爷这一词并不是后来的慈禧的首创,而是从女真族就有的名号,换句话来说,是满清历任帝王的特称,是以,饶是向来得老爷子敬重的太后,陡然间被扣上这想都不曾想过的名号,自是少不得感到又惊又怒,然而本来对清朝的了解就只存在于小说和电视剧的马佳若惜却是全然不知道这其中内由,感受到面前尊贵的太后迎面扑来的怒火,又是莫名其妙又是心惊胆战,本能的就将目光转向良妃,想要对方施一施援手。
“哟,太后主子,您瞧这儿可是奇了。”
若说头一个看良妃不顺眼的是惠妃,那么眼瞧着自家儿子对胤禩马首是瞻的宜妃绝对是第二个,看了这么会子热闹又已然有人做了出头鸟,便是只见她紧跟着惠妃的后脚,同样忍不住咄咄逼人了起来——
“瞧这丫头眼巴巴瞅着良妃妹妹的小模样儿,知道的是良妃妹妹性子素来重情,看在把八贝勒的份上对这丫头一向来得照顾,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她们拧成了一股绳,就是连您老人家也没怎么放在眼里呢!”
宜妃一向得太后的眼,不管从面子上还是心底里,太后对宜妃的话向来是能听得进两句的,便是原本就对马佳若惜的印象差得不行再又被宜妃这么一说,不由得面色更加的难看,不等良妃着急上火的出声辩解,也不等马佳若惜回过神来,甚至自己都懒得多说一句话,只沉着脸朝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马佳若惜,太后主子问你,近日里可是你负责德妃娘娘衣物的浆洗?”从苏嬷嬷手中拿过那件深红的旗装直接扔到马佳若惜身前,“这件衣裳可是经的你的手?”
“这……”
“别支支吾吾的眼珠子到处乱转,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这,这浣衣局的事儿又繁又杂,每日里要浆洗的衣裳也是数不甚数,奴才,奴才实在是不记得。”
“不记得?”
马佳 ...
(若惜倒也不算蠢到家,虽是不明白具体出了什么事儿,却也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便是眼珠子一转挑了个自认为最为稳妥的回答,可是她不笨旁人更加精明,没等嬷嬷皱着眉再说什么,就只见宜妃直接轻笑出了声——
“我在宫里也算是待了好些年了,可这当着这么多主子的面,还敢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你可算得上是头一个!”
“奴才……”
“本宫冷眼瞧着,你这双手可是白白嫩嫩的光滑得很,怎么就像是每日要浆洗无数衣裳的样子了?拿着咱们当三岁小孩哄,你倒也真是吃了豹子胆!”
宜妃这话虽是Сhā得突然且也有些逾越,却不得不说确实被她问到了点子上,看着马佳若惜面上一惊又支支吾吾半晌吐不出句完整话的模样儿,众人不由得纷纷把目光移到了她的双手之上,直把马佳若惜弄得心中更加的没底儿——
“回,回娘娘的话,奴才,奴才虽只是一介浣衣局的粗使宫女,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加上这每日里双手多是泡在水里头,便也时常会用些护手之物,望,望主子们明鉴……”
“护手之物?每日里双手都泡在水里头竟还能这样白嫩光滑,你这护手之物倒是瞧着比本宫用的还要好使些!”
宜妃的原意本是想指着马佳若惜得了良妃的关照,再是在宫中算不得什么能横着走的主儿,在浣衣局中也总是有着几分颜面,决不至于像其话中所说的那样有着干不完的活,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看着一提到这护手之物,对方就又下意识的看了看良妃,宜妃眼中不由得飞快的闪过了一抹精光——
“难道这护手之物是良妃妹妹赏的?”
“妹妹可是从来没有……”
“娘娘说的是……”
良妃身为一宫主位又向来对马佳若惜来得比较看重,甭说这护手的擦脸的,就是更加精贵的算起来怕也赏过不少,只是在眼下这关键时候她当然不可能上赶着去坦白,便是宜妃前脚的话音才落后脚就本能的反驳着出了声,然而她却没料到,马佳若惜在与此同时也飞快的接过了话头。
在马佳若惜看来,自己在这些个贵主儿跟前不过是个小小的粗使宫女,人微言轻,甭管怎么说都少不得被挤兑被欺辱,可良妃却是不同,她与这些个满嘴咄咄逼人的嫔妃可是来得平起平坐,是以,与其自己为着面子上好看死扛着,倒不如直接承认下来堵了旁人的嘴,再加上自认为自己行的正坐得直,便是用截然不同的答案直接给了良妃火辣辣的一巴掌。
“呵,这倒是有意思极了。”
宜妃倒是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还真的牵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猫腻,看着同时因着对方的话愣在原地的马佳若惜和良妃,唇角不由的划过了一抹深深的笑意,而冷眼看着太后身边的嬷嬷因着眼前的情形飞快的走了出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又匆匆拿着个暖黄色的玉盒进来,眼底深处不由得顿时划过一抹亮光——
“咦?这不是前两个月八福晋孝敬给良妃妹妹的物件儿么?”
“回太后主子的话,回宜妃主子的话,这个香盒是刚刚从马佳若惜的住处给搜出来的。”
“哦?”
良妃虽是一时之间记不太清自己究竟有没有赏过护手膏给马佳若惜,可看着这从宫外送进宫内记过册,谁人都知道是她宫中的物件儿,她却是顿时笃定了起来——
“太后主子容禀,老八福晋统共就只送来一对这样的玉盒,我瞧着色泽不错平日里也很是喜欢,俗话说的好事成双好物成对儿,我又怎么可能巴巴的赏一个出去,太后主子明鉴!”
“不,不是这样的,这护手盒明明就是您赏给奴才的呀!”
“胡说,本宫什么时候赏给你了!”
“明明就是您宫里的人拿到浣衣局给奴才,说是您赏赐的啊!”
“本宫才没……”
“都给哀家闭嘴!”
马佳若惜并不想跟良妃作对,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由着对方断尾求存直接把自己当做弃子丢开,便是甭管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依着人求生的本能她总是少不得死死的攀咬住良妃,而良妃倒也不是不明白其的心思,换在别的时候出个手保一保就算了,可眼下里她都如同泥菩萨过江一般有些自身难保,自是一边心中暗恨一边怎么撇得干净怎么来,二人你一来我一往的直将半天没出声的太后再度激得心头火起——
“没完没了的,一个个都当哀家是死的不成?!”
“太后主子息怒,奴才知罪,只是……”
“来人,把太医叫来,哀家倒要瞧瞧这护手膏里头有什么猫腻,值得你们这样相互攀扯!”
太后压根懒得再多跟她们废话半句,抬手就直接让身边的嬷嬷提溜了个太医过来,马佳若惜和良妃自认为无辜,眼见着太医到来不由得同时眼前一亮,只是她们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这看起来种种巧合的每一个细节里都少不了舒兰的安排,便是太医在她们满怀期盼的目光中到来,转头下一秒就打碎了她们所有希望的直接抛下一句——
“回太后主子的话,正是此毒不错。”
“……怎,怎么会这样?!”
“不,不是这样的,太后主子,奴才是无辜的啊……”
“堵上她们的嘴!”
舒兰算计的不是单纯的这个局儿,而是所有人的人心,先是看透了良妃的野心勾起她与德妃之间的龃龉,制造最合情合理不过的动机,再利用马佳若惜粗枝大叶的性子和郭络罗明珍的手笔,制造最恰到其份的证据,然后算准了太后对马佳若惜的厌恶,高位嫔妃们对良妃的不喜,用他人之力以作东风,顺水推舟一切就此水到渠成,便是到了眼下这会儿,甭说巴不得良妃受挫的惠妃宜妃等人,就是太后也稳不住了,抬手就一个茶盏直直的砸到良妃身上——
“好,好一个浣衣局粗使丫头,好一个辛者库贱妇,来人,把她们给哀家拖下去!”
124成王败寇之德妃 莫云溪
( 在太后看来,有动机又近水楼台有这个能耐的良妃,当然比身在宫外且有胤禛在一旁盯着的舒兰要来得让人信服得多,更别说眼前还有‘确凿’的证据,便是震怒之下直接就将二人关的关宗人府,丢的丢慎刑司,静候康熙的发落。ww
而不得不说的是,舒兰这次出手确实赶上了一个极好的时机,老爷子虽然了结了索额图,对太子也起了忌讳之心对赫舍里家大刀阔斧的直接斩断了他一半的势力,可甭管怎么说,总归是从小带到大且投入感情最多的儿子,再加上他又一向讲究朝中内外的平衡,特别在□□和直郡王党的相争之下,压根就容不得东风压过西风或是西风压过东风,眼见着近日里胤褆风光无限,连带着胤禩等人也跟着鸡犬升天,在前朝左右逢源的模样儿,老爷子心里不由得打了个警钟。
如此之下,眼瞧着这后宫闹出来的幺蛾子,甭管是真的爱重德妃,还是不想拂了自家嫡母的颜面,亦或是原本就想借着这一茬儿解决心头之忧,总之,老爷子是极快的速度就下了旨:马佳若惜直接处死,良妃削去封号幽禁宗人府。
旨意一下,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比如被打碎了全部计划的胤禩自是如遭雷击,转头就病倒了,比如被间接性警告了的惠妃也不敢在得意,难得的夹起了尾巴做人……然而一码归一码的,这事儿虽是面上看起来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对于永和宫而言,对于舒兰而言,这却还不过是个开始——
“四福晋,您,您来了。”
“嗯。”
“奴才瞧着今个儿的天儿可是有些不好,天还没亮就开始泼雨珠子,您这会儿赶过来可是别凉了身子,不如奴才去给您准备点姜汤祛祛寒吧?”
“嬷嬷客气了。”
舒兰向来跟德妃不怎么对盘,以往来这永和宫,再是那寻常下人不敢欺到她这堂堂的皇子福晋头上,素来得德妃的眼又有些自持身份的苏嬷嬷却是没少给她下过绊子,是以,看着这从未有过的热情模样儿,舒兰不由得下意识顿了顿足。
苏嬷嬷的心思倒也不难猜,德妃虽说还喘着气儿,在太医院上下齐心协力的努力之下,虽说也是短时间内无忧性命,可再想像从前那样却是怎么都不能了,如此,再加上这天子之恩本就有限,眼下里顾忌着往日的情分或许还会多关照一二,可时间长了呢?难免会被遗忘到旮旯角里,换句话来说,想要保住这永和宫上下的恩宠不变,就只能仰仗着其膝下的几个皇子皇女,如此之下,她自是再不敢慢待身为四福晋的舒兰。
“嬷嬷一向是额娘身边的得用人,此次额娘无辜受难,我们心里着急上火却也无法日夜在宫中侍奉,便是让嬷嬷受累了。”
舒兰自然不会不明白苏嬷嬷的心思,但同时却也并不在意她究竟如何作想,便是面上神情半分不变,淡淡的抛下一句。
“虽说额娘现在的状况不太好,在这宫里头也难免有那捧高踩低的人来作怪,可横竖爷是不会由得旁人随便欺辱到永和宫头上的,便是嬷嬷莫要忧虑其他,自是好好侍奉就是。ww”
“……是,奴才明白了。”
舒兰不说自己只说胤禛已经很显然的表示了态度,说白了,她并不会看着德妃现在落难就心生同情来帮着永和宫保驾护航,但同样的,入宫侍疾这些个以示孝诚以全贤名的机会她却也不会错过,便是将话说到点上之后,就只见她直接挑起帘子进了内殿——
“四嫂来了。”
比起身在宫外只是每日清晨进宫待上一会儿的舒兰,身在宫内的完颜平婉自是得每日侍奉在德妃身边,便是直到舒兰走近了才撑着额头睁开眼睛,急急忙忙的起身道了个福。
“竟是让四嫂见笑了。”
“十四弟妹客气了,你家爷和我家爷是亲兄弟,咱们也是再亲不过的妯娌,额娘弄成这样,不管是出于情还是出于理,我原本都应当与你一同侍奉在左右,可眼下里却是叫你白白的多受了许多累,如此我诚谢都来不及又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
“我也不过是尽本分罢了,毕竟我身居宫中就是想躲也躲不了去,与其花样百出的白白惹得旁人诟病,倒不如在这儿全了名声,您说可是这么个理儿?”
完颜平婉的话说得既简单又粗暴,直听得原本就对其有些看不透的舒兰下意识的挑了挑眉,然而完颜平婉却并未给她太多细思的机会,前脚话音刚落后脚就又抛下一句——
“今个儿四嫂倒是来得是时候,正好额娘刚刚醒来了一会儿,便是您快些进去瞧瞧吧,我也刚好去洗个脸换身衣服。”
“是吗?”
完颜平婉话说得快人也去得快,没等舒兰反应过来就福了福身径直挑开帘子退了出去,看着其离去的背影,舒兰本能的眯了眯眼,可没等她回过神来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另一头德妃那儿又传出了点响动,便是只能暂且撩开这一头,转过身直接朝不远处的床榻走了过去——
“来,来人,水……”
不知道是到了这当口儿上德妃还有心刁难,还是完颜平婉的意思,方才那永和宫的大厅之中杵着好一拨的宫女太监,到了这偌大且需要人伺候的寝殿之中,却是左看右看都没个鬼影,便是只见舒兰慢慢走到桌案前倒了一杯水。
德妃虽说眼下里一天里也能醒上几次,可到底是毒没解全儿,除了能张口断断续续的说上几句之外,浑身上下都使不上什么劲儿,便是只能就着舒兰的手大口大口的喝完茶盏中的水,而等茶盏一挪开,她刚想要抬头训斥出声的时候,可抬眼一瞧却是直接瞪大了眼。
“你?怎么是你……”
“额娘这话儿说得奇怪,怎么就不能是我了呢?”
舒兰对于德妃的惊讶一点儿都不以为然,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盏又抽出手帕擦了擦手之后,又在床榻边慢慢坐下后,方才扬着惯常的淡淡笑意接过话头。
“额娘今个儿的面色可是瞧起来要比前些日子好上许多了。”
“……你,你是专程来,来看本宫笑话的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别说在这百花齐放的天子后宫之中,除了面上得端着以全德行外,最重要不过的便是这张脸……德妃一向重保养,面容虽不算最艳丽总归还是别有韵味,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却是瘫在床上动弹不得,面上还一片片的青紫,就是想要在康熙跟前哭诉个委屈都不能,便是被舒兰直接戳中伤疤,自是恼怒得不行,双眼直接瞪得溜圆儿。
“这天下间最是恨毒了本宫的就是你和那不孝子,是你,就是你还有那个不孝子合谋算计了本宫吧?不然就凭着卫氏那么个奴才秧子,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将手伸到永和宫来,你这贱人还真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德妃虽说彻底的栽了,可在宫中多年到底脑子还没蠢透,瘫在床上这些天来来回回就一直在琢磨,越是琢磨就觉得其中越是巧合,越是来的不对劲,便是借着眼下这股 ...
(子怒意直接就把屎盆子扣到了舒兰和胤禛头上,只是她没有料到她这原本还带着试探的一说,竟是换来对方如此反应,便是又急又气,却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漫不经心的接过话头——
“您是个聪明人,只是可惜这股子聪明劲儿打一开始就用错了地方。”
“你……”
“甭管怎么说,您总归是我们爷的亲生额娘,就是您再不喜欢我们爷,再不喜欢我,明里暗里的可这劲儿刁难,只要这没越了界,我们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的忍了,可您偏偏不知道这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硬是要上赶着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手越伸越长,眼下里不比旁的时候,我自是于公于私都容不得您的。”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
“怕?呵,说起来,您也在这宫中待了好些年头了,该明白的不该明白的也都应该明白得齐活了,可您怎么就偏偏看不透眼前的局势呢?”
舒兰垂着眼眸轻拂着袖口的绣纹,面上挂着淡笑,一点不像是在说这大不韪的阴谋算计,反倒像是在说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闲话。
“老爷子那样精明的主儿,您短短几日的时间都回过神儿了,难道老爷子还能觉察不出其中的不对劲儿?只是这觉察出了又如何呢?对于这手握皇权的人,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和真相,只要能够从中得到他想要的利益,让面前的局势照着他想要的方向走下去,牺牲几个人算得了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原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不是吗?”
“你!”
“太医说您这毒没去赶紧,可是不能动怒,不然说不定就毒入五脾了,便是您可得稳着点儿,不然岂不是白费了我留有一丝余地的苦心?”
舒兰的话虽是说得不留情面,可是这字字句句的本意却并不是为了刺激德妃,得个心中痛快,横竖这该算计的已经算计完了,该得手的也都得手了,高低已分胜负已定再去争个口舌长短没的来得多余,便是只见她略带安抚性帮气急的德妃拍了拍胸口,同时将话锋一转——
“眼下里您是个什么情形,想来您心中有数的很,而我虽说打心眼里的并不喜欢您,可一码归一码的,既然以后还得靠着您全了我夫妻二人的孝名,便总是会多留心看顾一二的。”
“你……”
“十四弟没了您这个最大的依仗,我听说这些日子在前朝可是有些不好过,而我们家爷虽说从小就与十四弟颇有些不对付,可关起门却总归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兄弟,若是您能提点提点十四弟让他想明白,我们自是也不介意给他一分庇护,算是全了这难得修来的兄弟的情分。”
舒兰之所以会花这么大力气前前后后忙活着布下这么大的局儿,除了因为眼下里已经拉响了夺嫡之战,再容不得德妃这么个猪队友上赶着来拖后腿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要一箭双雕,从根本上将后来最让胤禛忌讳的兄弟阋墙的端倪扼杀在摇篮之中,同时,这也是除了德妃的身份能够给胤禛加分,且全了他们孝诚之名之外,她留下德妃一条性命的最大原因。
毕竟胤祯的性子不像胤禛来得沉稳,年轻气盛冲动至极,若真是彻底的没了依仗,说不定就会破罐子破摔的惹出些更为让人头痛的事儿,相反的,但凡有点顾忌在又抛出橄榄枝给他一条退路,事情就会好解决得多,如此,便是只见舒兰压根就不等德妃缓过神,就带着压迫的直接挑了挑眉——
“您觉得呢?”
“这……”
“嗯?”
“我……”
就像当初刚刚重生而来的舒兰,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快跟德妃对上,甚至亲自出手将对方拉下马一样,当初自信满满自觉姜还是老的辣的德妃,也同样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是会被逼迫到这样毫无退路的地步上。
对于身为人上人,得意了好几十年风光了好几十年的德妃而言,虽说成王败寇一朝落败来得打击极大,被威胁到了性命也来得屈辱极深,可更让她接受无能的是既然还要对从前的眼中钉肉中刺低头,甚至配合着对方顺着对方的心意走,然而时至今日她却也已然是没了其他的选择,便是只见德妃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般,在舒兰气场全开的注视之下,终是无力的点了点头。
“我,我明白了……”
德妃输得彻底,舒兰赢得满意,可正当她将该说的说完准备回府的时候,却是前脚才跨出德妃的寝殿,后脚就被完颜平婉给拦下了——
“这平日里我也难得有个投契的人儿,难得四嫂今个儿来了,可是愿意陪弟妹说上会儿话?”
126钮祜禄氏倒血霉 莫云溪
( 近半年来,前朝后宫风波不停,而无论是与□□还是永和宫都有着剪不断联系的雍郡王府自然也称得上是个是非之地,便是这陡然间听闻雍郡王府中出了幺蛾子,前来的太医少不得有些个心惊肉跳,直到把完脉方才大松了一口气,在心里道了句不幸中的万幸——
“回四福晋的话,钮祜禄格格的身子并无什么大碍,不过是动了点胎气,若是想要用上点汤药也可,不用亦是无妨,休养上些日子便没事了。(ww" target="_blank">ww ”
“动了胎气?”
“正是,脉相虽浅却已能断定是有了月余的身孕,不过按着脉相看,钮祜禄格格平日里应当是不怎么喜欢活动,这身子略微有些羸弱,微臣便还是开上一剂调养的安胎方子,好生养着应当是不会有什么好歹的,四福晋无须太过担忧……”
“嗯,那就有劳太医了。”
作为宫中太医,见过的后宫嫔妃宗室福晋可以说两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心里头自然也明白这甭管面上瞧起来多么的和睦,暗地里怕也少不得你来我往的较劲,便是说起话来很是有些掂量着来,然而他这一头大着胆子抬头细看了看舒兰的反应,另一头端坐在主位上的舒兰却是八风不动,面上神情半分不变。
“主子,这钮祜禄……”
俗话说的皇帝不急太监急,亲自送走太医转回内殿,瞧见自家主子仍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端坐在主位之上,微垂下的眼睑让人看不清具体的神情,只有细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身侧的桌案,李嬷嬷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
“上下可打点妥当了?”
“呃?”
话一才出口就被舒兰打了个正断,李嬷嬷下意识的愣了一愣,可抬眼看见自家主子清亮的目光却又不由得飞快的垂下了眼眸,顺着话头接了过来。
“回主子的话,已经跟小厨房和钮祜禄格格身边的人打过招呼了,吃食用度自是会较之以往要多关照些,还有太医开的方子也已经让桂嬷嬷记下了,并按着您原先待李格格那般知会了库房,叫他们挑着好药材用,万万是不会有什么空子给人钻的,您放一万个心便是。ww”
“嗯,你办事我自然是没有不放心的道理。”
舒兰问话问得淡淡,接话也接得淡淡,闹得李嬷嬷也不知道该继续接话好还是闭嘴好,一时之间屋中不由得只剩下一片静默,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眼瞧着自家主子还是先前的模样儿没得半分变动,李嬷嬷又有些心中没底,只怕舒兰心里头不痛快又碍着面子说不出口,便是酝酿了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硬着头皮抛下一句——
“主子,虽说,虽说奴才人微言轻,这事儿也怎么着都轮不到奴才来放肆多言,可说句打心里的话,即便那位比起东边那位要占着满军旗的优势,可甭管是出身还是地位亦或是在爷心里头的分量,却都是拍马都赶不上您的,便是您可不要为着这一茬儿心里头有什么不痛快,不然岂不是白白的抬高了她么?”
“呵,瞧你这急得……既然知道她拍马都赶不上我,又有什么值当你这样着急上火的?”
李嬷嬷的心思舒兰并不是不懂,不过是瞧着近一年来胤禛对后院其他女人都兴趣乏乏,一月里头顶了天也就去歇上个一两日,余下的时间要么在主院要么就在书房,怕她因为这钮祜禄氏的突然有孕心里头生出什么疙瘩,不光是坏了贤名还白白被人离间了多年来的夫妻感情。
有一句说一句,若是在上一世,再是贤惠再是识大体再是夫妻感情不如眼前,眼瞧着胤禛去别人那歇息,听着其他院子里传来喜讯,她心中确实是少不得要堵上一阵儿,可几十年的岁月终究不是白过的,便是即便如今她与胤禛之间感情深厚,对这个家也比当初要来得更发的真心投入,理智上她却也从来都不曾忘记自己身处何处,枕边是何人。
皇家容不得妒忌跋扈,胤禛也容不得一个给他扯后腿的福晋,换句话来说,鱼和熊掌既然注定无法兼得,那么占了他心中最紧要的位置,又连同膝下的孩子都一并成为了他心中无法撼动的存在,那么除此之外的部分就少不得该放就要放,没必要上赶着作死的去贪心不足反被蛇吞,如此之下,深谙其中之道的舒兰自然来得淡定又从容。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竟是到如今都没能看明白,甭管你出身多高贵甭管你地位多超然,这天下总归是男人的天下,他今日能够敬着你重着你爱着你,明个儿就能够喜新厌旧将你丢入那不见天日的墙角旮旯里,所以溯其根本,这女人啊,最大的对手从来都不是明面上那个与你针锋相对的女人。”
“主子,奴才不太明白……”
“诚如你所说,她钮祜禄氏甭管是生十个也好还是生二十个也罢,确实都拍马也赶不上我,但原因却并不是输在出身输在眼前的地位,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重情也重性,说句不敬的,这历朝历代冲冠为红颜的事儿难道还见得少了?说到底,不过是她太自以为是且又自以为聪明,爷那样精明的人,你是机关算尽还是真心以待又怎么会心中没得半点分数?”
“主子,您是说……”
“在这雍郡王府之中我早已立于不败之地,又怎会被她扰乱心智?”
跟胤禛当了两辈子的夫妻,舒兰可以说对他的性子来得极为了解,他想给你你不说他也会给,他不想给你你强求也没有用,便是这么多年来,明面上看起来她虽然没少被李静琬等人坑也显得有些不作为,却并不是她没有这个能力回击,或是她性子就真如她所表现出来的绵软柔和,反倒是细水长流一般的直接握住了源头,从根本上稳操了胜局。
“争是不争,不争是争,便是我们撒开手她这一胎却也必定安生不到哪里去,你便冷眼瞧着吧。”
舒兰心中十分有底,就算钮祜禄氏在这当口儿上自己折腾没了孩子,然后把脏水泼到她头上,她也敢打包票胤禛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反叫钮祜禄氏得不了半分好,便是在听到钮祜禄氏有喜的那一刹那,她就做好了坐山观虎斗的打算,然而她这儿想要撒开手来权当积点德,却是没料到自己膝下的小包子却是压根不打算给钮祜禄氏一点喘气的机会——
“哎呀,哀家的小景娴,这才几天没见着,怎么这下巴都尖了?”
“那是娴儿惦记您给惦记的,前几天还听额娘说您有几声咳嗽,心里担心得不行便是连饭都吃不香了,直到眼前见着您无恙才算是安了心,想来今个儿可是能吃上一大碗饭了呢!”
弘晖年纪长了,进了上书房读书,虽说在太后跟前还是该讨趣儿就讨趣儿,却总是不能跟以前无所顾忌的撒娇,加上弘晙一向是个不长心的,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这讨太后欢心的大业便像是承上启下一般的落到了小景娴身上。
景娴到底也是多 ...
(活了一辈子的人,即便性子再是比不上自家额娘来得圆滑,花了心思讨好起人来却也是一套一套儿的,每次来这宁寿宫无不是将太后给喜得见牙不见眼,然而今个儿却是不一样,虽说这话依旧说得讨喜却是带着股子有气无力,便是太后一方面听着受用,另一方面又不由得皱了皱眉,抬眼就朝舒兰坐的地儿看了过去——
“老四家的,景娴这是……呀,你这孩子怎么也瞧着消瘦了不少?”
舒兰倒不是有心配合自家闺女演什么大戏,不过是府里多了个孕妇多多少少要多上点心打点,省得李宋二人小打小闹不算,还被拉着当了枪杆子使真的弄出什么人命案子,另外,胤禛传来消息即将回京少不得府中上下要清扫一番,且自家闺女最近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不怎么爱吃饭,几几相加之下她自是也没得什么多的胃口,少不得跟着清减了些。
“回皇玛嬷的话,不过是最近睡得不太好缺了些胃口,并不值当什么事儿,倒是没的惹您担忧了。”
这一样的话放在不同的时候就是不一样的效果,比如这话要是放在日头最烈的时候就是再寻常不过,放在胤禛刚离京的时候就会被调侃上两句,而放在这原就得了小景娴先声夺人的眼下,则由不得太后不多想,眉头皱得更紧的看看景娴又看看舒兰——
“一个睡得不好,一个吃得不好,这可是怎么了?”
一个不对劲还说得过去,两个都有些反常,就由不得太后不多想,横竖这娘俩儿来来去去就是宫里府里两头转,宫里头不会有人给她们找不痛快,那就只有府里头了……太后倒还没想得太远,只以为是眼下里刚刚怀上身孕的那个钮祜禄氏和当初的李氏一样是个不安分的,却没料到这还只是个开头,或是说是钮祜禄氏倒血霉的开端——
就在胤禛回京的当天,打出生连小病小痛都没有过的小景娴竟是突然厥了过去。
127论最苦逼的孕妇 莫云溪
( 胤禛刚刚回京,按着惯例应该是得被老爷子提溜到乾清宫,你来我去的跟着扯上一通,再去宁寿宫永和宫打个转儿,往少了算也得耗上个小半日才能回府,可这回儿不知道是胤禛太过心系景娴,还是前脚就得了信儿的太后关照了一二,竟是两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就跨进了自家大门——
“奴才给爷请安,爷您总算是回……”
“免了!”
对于一早就候在二门等着的李静琬等人,胤禛看都没看一眼,只点了点头就脚步片刻不停的直接朝主院快步而去,主院之中太医老早就到了,连带着院中的下人亦是一个接一个的忙得脚不点地,瞧着这般阵仗,直将原本心里就没底儿的胤禛弄得越发的紧张了起来,不等听到消息从寝殿走出来的舒兰福身请安就一把将人给拉了起来,张口就抛下一句。ww
“娴儿出什么事儿了?路上听底下人说得不明不白的,怎么好好的人儿竟是突然厥了过去?!”
“娴儿向来来得乖巧听话,这些日子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差不多没好好吃过一顿正经饭,原先我以为是近来天气有些闷得慌闹得她没什么胃口,可叫太医开了生津开胃的汤药用了也不见好,连带着皇玛嬷指了不少太医过来瞧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便是我也……”
舒兰确实是一个通透得不行的人,知子莫若母,以往也很是能够一眼看得透自家包子耍的鬼灵精,可这次不一样,甭管景娴平日里如何机灵如何早慧,在她眼里都不过只是个三岁不到的孩子。
她不知道自家孩子也是重生而来的厉害角色,亦是从未往这方面猜忖过,看着她平时最爱吃的吃食半点不沾,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只整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儿,且连太医院的人都支支吾吾的没个准话儿,舒兰自是也来得着急上火得不行,如此,看见终于回来的胤禛不由得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般,说着说着竟是从未有过的眼圈一红。
“方才,方才娴儿还阿玛阿玛的梦呓着您,您既是回了便快些过吧……”
看着素来端庄得体,无论什么时候都稳如磐石的自家福晋,从未有过的慌了阵脚的模样儿,胤禛不由得既是心疼又是心紧,略带抚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方才脚步飞快的转身入内殿,挑起帘子远远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小小身影,胤禛并未风风火火的直接奔至榻边,而是先抬手免了众人的请安又自顾自的放轻了脚步,难得的耐心和细心只怕惊扰了这心尖上的小人儿——
“阿玛,阿玛……”
“娴儿,阿玛回来了,阿玛在这儿,娴儿可听得到阿玛在说话?”
“阿玛,阿玛,怕,怕……”
“怕?怕什么?阿玛在这儿,阿玛会护着你,莫要怕……”
胤禛是个极有原则的人,对儿子向来就来得严格以待,即便心中再是疼宠弘晖和弘晙,也少不得有些端着稳着自己的严父模样儿,只怕这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出身又过得顺风顺水的孩子白白养成个骄纵的性子,然而对女儿却是不同。
且不说景娴本就该撒娇撒娇该规矩规矩,极合他的心意让他喜欢得不行,只说他从小见惯了女人间的来来往往,胤禛就极不愿意让自家女儿以后也变成这样,被规矩压得半步都不敢踏错而磨灭掉了眼前的灵性,便是他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只要有他在一日就决计容不得谁欺辱到自家闺女头上,宠上天大不了他这个当阿玛的给兜着就是。
如此之下,看着平日里瞧见自己总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趴在他怀里甜甜的叫阿玛的闺女变成这幅模样儿,胤禛不由得顿时心头火起,唤了好几声都没见景娴再有什么反应,便是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一撩衣摆直接出了寝殿——
“混账东西,一个两个究竟是怎么伺候的?好好的人儿难道会平白无故的变成这样?太医呢?都给本王叫过来,本王倒要瞧瞧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怕吵着景娴,胤禛在寝殿之中再是看着自家闺女的模样儿要气炸了也只能勉强忍着,转头出了寝殿眼下里自然再没得什么好脾气,抬手一拍桌子直将殿中下人惊得一溜儿的全部跪倒,而平日里这个时候,一个□□脸一个唱白脸舒兰多少还会在旁边劝慰着点,可眼下里作为额娘她也火大得不行,自是再没得这个功夫也没得这个力气去多说什么,夫妻二人皆是沉着脸,直将匆匆被提溜来的太医吓得脚脖子一软——
“微,微臣给雍郡王请安,给福晋……”
“安?安什么安?”胤禛脸色黑得像是锅底灰,根本不等太医将话说话就直接发作了起来,“堂堂一众太医院太医竟是连个小娃娃的病症都看不明白,简直是白享了朝廷的俸禄白得了皇阿玛的看重,甭跟本王掉什么书袋,也甭跟本王耍什么花枪,今个儿要是不跟本王把小格格的病症给弄明白了,本王必定狠狠的参你们一本!”
“微臣,微臣……”
“说!”
“回,回王爷的话,微臣,微臣一直料理小格格的脉案,小格格自打出生以来便是身子康健得很,不说大病大痛就是寻常的头疼脑热都鲜少有过,若只是按照脉相,小格格除却身体有些虚之外理应是没得什么其它的病症,可是望闻问切,依着小格格的面色却又确实有些黄中带黑非康健之兆……面色和脉相差距如此之远,实在是微臣行医多年从未遇过的,便是,便是……”
太医本来就是风险最高的官职,治好了是应该,治不好……换做地位不显又脾气温和的就罢了,换做身居高位又脾气不善的,简直就是出门没上香的灭顶之灾,便是眼瞧着胤禛这股子护犊情深,一个没说明白下一刻就要翻脸的模样儿,太医一边是吓得不行,一边又不由得极快的转起了脑子。
要说脉相,景娴那还真是没什么好歹,不过就是如他方才所言的那般稍显虚弱了点,只要肯吃饭几顿就能够养回来,可依着眼前这幅山雨欲来的情形儿,他却也知道但凡自己敢这么说就铁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便是思来想去的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硬着头皮支支吾吾的最后抛下了一句——
“便是,便是依微臣看来,这最大的可能怕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给,给冲撞了……”
“冲撞了?!”
天下之间本就属皇家的规矩最多,甭说皇子皇女出生的时候都得交由钦天监瞧八字定命格,就说这各宫主子奴才之间也是容不得半点八字相冲,不然一个刑冲的名头压下来,死不了也得去了半条命,如此,瞧着眼下里将这太医逼到了这份上都没说出什么旁的究竟,且景娴身子康健,这病本就来得有些奇怪,胤禛再是觉得这太医或多或少有些推脱之词的因素,也不由得眯了眯眼真的过了过心——
景娴平日里无非是宫中府中两头转,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统共也就是这些人,硬要说跟以前有什么不同的且有可能冲撞的,难道是?
寝殿之外因着太医剑走偏锋的一招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寝殿之中的小小人儿不知道是因着终于去了扰人的声音还是旁的,亦是整个人都放松 ...
(了下来——
为人儿女,且也曾为人母亲,景娴并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次的设计会惹得舒兰和胤禛着急上火,可是与此同时,她却又是一个在深宫中曾与权斗打了两辈子交道的人,无论是出于本能也好旁的也罢,都不能容许为着眼前的平静而对已经浮出水面的后患视若无睹。
有一句说一句的,虽然钮祜禄氏曾是她的手下败将,她也很是相信自家额娘有那个能耐将她压得无法翻身,可是就像舒兰所想的一般,女人就是有那泼天的能耐,这个天下总归是由男人来主宰……做了两辈子爱新觉罗家的媳妇,景娴对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感观并不太好,即便胤禛疼她宠她爱她重她,在骨子里她也仍是有所保留,毕竟俗话说的,树大招风。
就像当初她对弘历留了一线却仍是招了他的忌讳一样,按着自家阿玛那样多疑的性子,保不齐哪日就会同样的忌讳上自家额娘,更别说钮祜禄氏能够从小小的藩邸格格一步步爬上皇太后的位子,再棋差一招也不至于真的单蠢无用,如此,无论是出于上一世对舒兰庇护有加的回报,还是为了眼下这皇家之中难得的一家和乐的生活,她都容不得半点生出变数的可能和后患,须得从根本上破了钮祜禄氏手中这张最大的王牌。
这般之下,深知宫中太医处事手法,听着外头的动静从最初的死寂到暴怒再归为平静,景娴的眼皮不由得轻微的动了一动,彻底的松开了脑中紧绷着的弦,然而此长彼消,她这头带着近日来的疲惫终是沉沉的进入了梦乡,另一头钮祜禄氏的最苦逼的孕妇生活却才正式拉开序幕。
128景娴弘历第一战 莫云溪
( 钮祜禄氏从来没想过原本的自信满满,会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被摧毁得一败涂地。
作为上辈子惨败的一方,饶是她曾登上金字塔尖,饶是她享用过这天下最尊荣的一切,她却也算是吸取了最后的教训,重生而来之后亦是算看得清自己的位子,她很明白比起舒兰,自己不过是个出身不如人地位不如人什么都不如人的小小的格格,想要翻盘无非得跟上一世一般,须得借助母凭子贵这一点,只是用尽手段花尽功夫好不容易终于怀上孕,却是没料到还没来得及来个咸鱼翻身,没成个金饽饽不算,竟是还被倒打一耙直接给禁了足,可谓是这皇家之中最苦逼的孕妇,难有之一。
“那小贱种可是好起来了?”
“主子,您说话……”桂嬷嬷被自家主子瞪了一眼,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勉强给压了下去,“听底下人说倒是已经好起来了,爷和福晋喜得不行不说,就是宫里头的主子也是好东西赏个没完,这会儿正是大大小小都在主院中乐呵着呢,便是,便是今个儿爷怕是也不会过来了。”
“呵,他过不过来有什么紧要的,横竖那个小贱种会削尖了头来碍事,有她在,爷又怎会在意我?”钮祜禄氏越听脸色越黑,“乌拉那拉景娴,爱新觉罗景娴……这个生来就克我的小贱种,总有一天我会收拾她!”
“主子,奴才不明白您……”
“你不用明白,明白了也没用。(ww" target="_blank">ww ”
靠天靠地靠人都不如靠自己,看着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扶不上墙的桂嬷嬷,钮祜禄氏就气不打一处来,压根懒得多说一句就直接挥了挥手命其退下,可等偌大的寝殿只剩下自己一人之后,又忍不住摸着肚子抬眼看向了主院的方向——
“趁着还能得意你们便赶紧多得意一阵儿吧,等弘历入了老爷子的眼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钮祜禄氏想得很美,虽说眼下里弘晖身为嫡长子和皇长孙算是享尽了能够享的一切风头,可说白了也不过是个早夭的没福气的命儿,换句话来说,就算真让他挨得长大了,树大招风,依着胤禛那样多疑的性子还真就不一定能一直顺风顺水下去,而弘晙,虽说也是带着吉兆出生的龙凤双胎之一,可正是因此,眼见着自己一直被自家兄长压在下头,新气性儿能平就奇了,稍加挑拨说不定就又能来上一出兄弟阋墙的戏码,如此,再加上当年弘历刚出生的时候也没少受李氏的打压,便是她压根就没因为眼下里泼在弘历头上的脏水生出什么绝望的念头,反倒是念想着后来弘历入了康熙眼的那一茬儿,从另一头燃起了更强的希望。ww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家儿子却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
几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横竖已然被禁足,又知道自己必然会生下个儿子,钮祜禄氏便是干脆去了旁的心思,难得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儿,只是一码归一码的,上一世怀有身孕的时候,她自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也明白比起出身于汉军旗的耿氏要更加来得惹李氏的眼,便是即便当初被众星捧月的捧着,也从不敢真的掉以轻心,十月怀胎下来统共也没胖了多少去。
然而眼下里不然,重生一世,钮祜禄氏心里很明白依着舒兰的性子,甭说压根就不会给她使什么绊子,就是后院其他女人们的为难也会多多少少护着点,可以说这腹中的孩子是再稳当也没有的,如此,再加上她自认为只要等到弘历出生就能够一举改变眼前的局势,便自是心宽体胖,到了这好不容易盼来的生产当日,喜还没盼来就尝到了大苦头。
“生不下来?什么叫做生不下来?”
“回,回福晋的话,原先微臣说过钮祜禄格格是动了些胎气,只要好生安养着必然是呣子无虞,可眼下里看来,这却也安养得太过好了,先不说大人虚胖身弱,就是孩子也是个头不小,说句不中听的,此番生产怕是有点凶险了……”
“凶险?怎么个凶险法?”
“这……”大着胆子抬头一瞥,眼见着舒兰口气虽急面色却半分不变的模样儿,太医瞬间心中就有了底儿,“这有福气的话,或许还只是折腾上一番伤点身子底儿,可若是没福气的话,怕就要……”
“主子,出事儿了!格格那儿闹腾起来了!”
从藩邸格格到一宫主位,再从一宫主位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钮祜禄氏在一世,至少在遇见景娴之前或许勉强还能称得上是个有福气的主儿,可眼下里,要人没人要势没势,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却显然是个再没福气不过的,更别说还有大把看她不过去的人儿,便是这太医的话刚落到点上,就只见李嬷嬷匆匆忙忙的从外头奔了进来,且这话里的格格指得还并非她钮祜禄氏,而是这大清朝最金贵的格格之一,雍郡王府的小祖宗景娴,。
“好好的怎么又闹腾起来了?”
“回,回主子的话,奴才也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本小格格还好好的,突然就闹起了头痛,奴才原先还以为怕是昨晚受了凉,可探了探热又并无什么问题,心急着想要来禀报您,小格格又拦着说怕让您心急,可眼瞧着小格格这越闹越厉害,奴才实在是不敢单专,只怕,只怕……”
“糊涂,你怎么就能听着个小娃娃说什么是什么,她知道什么厉害?”再是这些日子景娴身子恢复得快,甚至比起从前看起来更为康健,有了先前那一次厉害的,舒兰也仍是半点都不敢掉以轻心,听着话头就起身往外走,可还没走到门口又脚步一顿,“太医来了没有?”
“小格格刚刚开始闹腾奴才就让人去请了,可宫里宫外的到底得费些时间,怕是再快也还得等上一会儿……”
舒兰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可还没等她张口再说上什么,一旁的太医却是眼珠子一转的飞快的接过了话头——
“福晋容禀,这小孩子的病症可是耽误不得,要不,要不先让微臣过去瞧瞧?”
虽然景娴在雍郡王府来得十分金贵,在胤禛夫妻,乃至太后心里也是十分的宝贝,可往外头说,总归只是个格格,没得为此就将个孕妇和皇家血脉就弃之不理的理儿,更别说眼下里的主事人还是舒兰,一个不小心就得被扣上个别有用心的名头,这便也是舒兰想到这头却并没直接说出来的缘由之一。
可舒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有所顾忌,宫中的太医却不是什么傻子,在雍郡王府来来往往这么多次,哪里还不知道景娴的分量,说句难听的,甭说这钮祜禄氏还不定能生下个什么,就是真的生下个儿子,怕也难以与其并论,便是两者之间自取其中,压根就不需要舒兰暗示什么,就直接将话给圆了回来。
“钮祜禄格格这儿虽说也紧要,但依着微臣方才所见之脉相,却是一时半会儿之间怕也难以生得下来,眼下里底下人去煎助产药了,还有接生嬷嬷也得帮着用会儿力, ...
(一来一往的倒是足够微臣去给小格格看上一二了,您以为如何?”
“太医既然心中有打算,那自是再好都不过。”
枕头都送到这份上了,舒兰自然没有回绝的道理,留下李嬷嬷在这儿照看着,就领着人径直回了主院——
景娴自然是没有什么妨碍的,不过是故技重施,在原先的基础上再给予一记痛击,彻底绝了钮祜禄氏最后的念想,而作为曾经的后宫之主,那样多的孩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生,多久时间能让呣子平安,多少时间能够去母留子,多少时间能够斩草除根,她心中自然是极为有数,在这时间上头自然掐得极为精准。
一剂催产药下去,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孕妇就会发作起来,放在平常时候一鼓作气将孩子生下来也就算是齐活了,可偏偏钮祜禄氏自己身子来得弱孩子又来得大,接生嬷嬷有所顾忌不敢动作太大,且还没得太医在旁施针添力,便是一来二去的竟是只能靠着钮祜禄氏使干劲儿来硬生,可谓是死死的将人折腾了一顿不算,还狠狠的伤了身子底儿,便是虽说满打满算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儿,且最后还是给兜了回来没有朕的给闹出人命,可景娴所图的目的却已然是全部达到了。
等胤禛从宫里忙完一天回来,还没来得及为刚得了个大胖小子高兴,就听着底下人说起今个儿这一连串的幺蛾子,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生来克手足克生母的东西,不要也罢!”
129最悲催的抓周礼 莫云溪
( 上一世弘历出生赶上了一个极好的时候,原就是夺嫡白热化的当口儿,多一个满族大姓血脉的孩子就等于多上一分筹码,再加上那会儿阖府上下统共就弘时那么个宝贝蛋儿,可以说想要得到胤禛的青眼以待,压根都用不上多花什么手段多花什么心机。
然而眼下里不然,且不说他前头早已有着生来就带着福气的弘晖弘晙俩兄弟,随便扒拉出一个就能磨灭掉他所有的存在感,也不说加上弘时一溜儿的三个阿哥,他既不占长又不占嫡没得半点优势,亦不说早年在舒兰的搀和下,钮祜禄家紧跟胤俄的脚步,胤禛压根不用舍近求远的看在钮祜禄家的面子上给钮祜禄氏什么好颜色,就单说尚在腹中之时所牵扯出来的一连串幺蛾子,并因着景娴的缘故还惊动到了宁寿宫的老太太,就足够胤禛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简单的来说,这般喜事竟是半点彩头没捞上反被扣上了个福薄命硬的帽子。
而一码归一码的,按照常理来说,无论是上一世能够让胤禛满意本就有的机灵,还是这一世钮祜禄氏有意为之的教导,随着弘历一天天长大,都应该是会让胤禛慢慢的对他改观一二才对,可钮祜禄氏好不容易才夹着尾巴做人熬完一年,想要借着自家儿子的抓周礼让弘历大放异彩,却没料到这算盘打得好好的抓周礼上再度生出了让她,甚至众人都料想不到的幺蛾子——
“我说四弟,这小侄子虽说不如弘晖侄子来得有福气,可瞧起来倒也是虎头虎脑的挺叫人看着颇为欢喜,俗话都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然四弟这般前朝后院皆得意,可着实是叫当哥哥的瞧着羡慕得很呢!”
“大哥言重了,区区庶子抓周竟是能惊动您亲自前来,着实是让弟弟意外至极,想来弟弟能有今日无非也是多得了兄弟们平日里多给了几分颜面,又哪里当得上羡慕不羡慕这一说?”
眼前的局势虽说并不如上一世弘历出生那会儿来得紧张,可在舒兰和众多蝴蝶翅膀的影响下却也显然并未轻松到哪里去——
人总是有着贪心不足的劣根性,有了一点儿就想要更多。
别的不提,只从大面儿来说,一个占着长子之名,一个占着嫡子之尊,一个有权倾朝野的明相做靠山,一个有着开国元老且元后娘家的母族做依仗,势均力敌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到索额图倒了台,太子难得的势弱,胤褆自是鼻子都险些要翘上天,然而还没来得及得意多久,自己麾下的胤禩却被一竿子打到了泥里,反观站在胤礽阵营的胤禛是一步步扶摇直上过得无比快哉乐活,并且先前被打了一棒子的太子又得了老爷子赏的甜枣被重新护到了羽翼之下。
如此这般的,胤褆心里头能平衡就奇了,眼下里暂且动不了太子,便是逮着机会就想拿胤禛撒撒气开开刀,想着先前关于弘历的那一连串儿幺蛾子,不光是‘纡尊降贵’的亲自登门祝贺,还大有一副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劲头儿——
“四哥这话就见外了不是?皇阿玛平日里总说兄友弟恭,一家子兄弟理应就该互相关照着点,哪来你这么多见外话,可别是不欢迎咱们兄弟过来凑热闹,白白叨唠了你这天伦之乐吧?”
“大哥说的哪里的……”
“还是说,四弟这心里头就只有太子一个兄弟,咱们都够不上那个格来登门?”
“哇!”
胤褆意有所指的瞟了眼被供在一旁,只有太子才能用的金黄色锦盒,显然是不管是为了挑起其他兄弟们的不满,还是想给胤禛添堵,横竖都不想让这场抓周礼轻松顺利了去,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他这前脚话音刚落,后脚才被抱出来放到桌案上的弘历却是扯着嗓子突然哭嚎了起来——
“这好好的喜事硬是不添点子幺蛾子就不乐意了,瞧,小侄子闹起来了吧?”
能让胤褆这样大费周章的来倒腾,在场的当然不会只有他和胤禛两个爷们儿,除了身在宫中的太子,最近被老爷子安排了新差事忙得脚不点地的胤祉,以及眼下里尚未加入战场的如胤祹之流,其余的要么是看在胤褆的面子上,要么看在胤褆的面子上,要么看在胤禛的面子上,都可谓是一溜儿的到了个齐活,只是旁人或多或少的会给胤褆点颜面,向来不走寻常路的老十却总是个例外。
“原本瞧着这么多人来凑热闹,还以为有什么乐子瞧,结果这乐子没瞧上竟是先闹上了,你们不累得慌,我这耳朵可是疼得慌……”看着扯着嗓子大有没完没了之势的弘历,胤俄砸吧了下嘴,“这小嗓门可还真是好。”
老十不会看眼色,看了眼色也当没看见,想着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向来是出了名的,便是这话一出,不管是胤褆胤禛都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往下接,然就在这个时候,一旁却是突然响起了个奶声奶气的声音——
“哎呀,都怪我!”
男女七岁不同席,就是抛上虚岁这会儿景娴也不过是个五岁大的娃娃,没那么多讲究自然就打着凑喜气的名头带着自家弟弟大喇喇的来凑热闹了,只是这会儿却是不像方才一般,小小的脸上一副愁眉苦脸的小模样儿,光是瞧着就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都怪我平时跟弘历弟弟见得不多,好不容易见上了就忍不住想跟他亲近亲近,却是好像没有把握好分寸给惊着了他,可是没有扫了叔叔伯伯们的兴致吧?”
无视弘历脚板心上的那一抹淡淡的指甲印,景娴说得面部红心不跳。
“可是即便是真的扫了叔叔伯伯们的兴致,您几位却也不能怪罪了我去,若不然呀,娴儿可要吃不香睡不着了,白白的瘦了可得让老祖宗心疼了!”
“嘿,好个鬼灵精的丫头,我说四哥四嫂这么实诚的人,怎么就得了这么个鬼灵精怪的丫头片子!”
“阿玛额娘说了,娴儿是他们的贴心小棉袄,得了娴儿他们可是欢喜得不行,十叔可是羡慕了?”
“哈哈哈,你这丫头!”
胤俄虽然不是什么懂得怜香惜玉的主儿,可比起一个比一个调皮的臭小子显然要更喜欢软软的小丫头,便是瞧着景娴这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儿,说起话来竟是一套一套的,不免的又喜欢又觉得有趣,瞬间就忘了方才的不耐烦。
而眼见着眼前的气氛缓和了,也一如自己所料的那般所有的注意力全部的集中到了自己身上,景娴却并未得意忘形的忘了自己的初衷,小眼神儿一瞟瞅见弘晙慢慢的从弘历挪到一边,且还几不可见的给自己打了个手势,便是眼底精光一闪,飞快的又将话头给转了回来——
“便是十叔真的喜欢娴儿,那娴儿也是抢不走的,何况今个儿是弘历弟弟抓周,若是,若是被娴儿什么宾什么主了那额娘可是要罚我的,您可不能害我!”
“哈哈,行行行,不害你不害你,都依你都依你!”
再是从小在人精里头打滚长大的皇子阿哥,也少有会对四五岁的小娃娃,特别是女娃娃多长什么心眼,便是话头顺顺当当的就给转了过去,而看着自家闺女这样机灵的帮自己解了围,胤禛虽说倍感欣慰却又忍 ...
(不住有些怕她太过伶俐反倒招了旁人的眼,只是转过头看见景娴一脸‘阿玛我是不是很棒,快来夸我’的神情,又不由得嘴角噙上了点笑意,然而这份仅在父女间流淌的温情尚未持续多久,就听见一旁突然传来了胤褆略带幸灾乐祸的笑声——
顺着目光看去,竟是只见弘历的手中握着一串明显是女人用的金珠手串!
“看来传言不虚,平日里四弟和四弟妹果真是感情甚好,若不然这小小的孩子怎么就……”
“呀,怎么到他那儿去了!”
越是尊贵的人家就越是讲究的多,皇家的孩子抓周,甭管是嫡子还是庶子那都是一环扣一环,环环都得依着规矩来的,旁的不说,就说这抓周礼上摆放的每一样物件皆是有所定例,文房四宝、印章、弓箭以及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意儿,说白了,便是无论孩子哪头兴起抓上哪一样物件,嬷嬷们都能说上好大一串儿的吉祥话,将孩子给夸得只有天上有,瞧着眼前这从未有过的情形,不说胤褆,也不说瞬间黑了脸的胤禛,就是一干的下人亦是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然而正当这个时候,在一旁安静了没两分钟的景娴再度出声了——
“我说这手串跑到哪儿去了,竟是叫这个调皮鬼给抓去玩了!”
好歹也是当了两辈子皇后的人,旁的不多见,孩子家家总是见得再多也没有的,便是景娴哪里还能不知道小孩子对金银之内亮闪闪的东西感兴趣,只是虽然这局儿是她一手布下的,说起话来却仍是像之前那般面不改色气不喘儿。
“弘历弟弟还小,也不知道什么好的歹的,大伯可不能因为这个就拿阿玛打趣儿,不然,万一阿玛不疼娴儿了怎么办?”
“你……”
“你阿玛不疼,十叔疼你!”
被个小娃娃直接将话给堵了回来,胤褆本就已经够堵心的了,然后紧接着又被说话不过脑的胤俄给抢了话头,便是更加的不痛快,从牙缝里勉强憋出了句客套话之后干脆直接借故离去了,而眼前的局势演变成如此这般,显然已经达到了景娴的全部目的,物极必反,过犹不及,铭记这八字箴言的她自然也不再多做纠缠,笑眯眯的附和了胤俄两句,也打着跟额娘说叨说叨前头的情形的名头,拖着弘晙闪人了。
而到了没人的地方,一贯看起来什么事儿都漫不经心的弘晙忍不住朝景娴竖了个大拇指,“二姐,你真是绝了,弘历那小子摊上你可是上辈子没干好事儿!”
“嗤。”
松开一直拉着弘晙的手,景娴一扫方才在胤禛跟前的软糯模样儿,气场全开的一挑眉——
“得了吧,谁还不知道你了,都是千年的狐狸,还跟我闹什么虚的?”
130太子一废序幕起 莫云溪
( 好好的一个抓周礼,非但没为自己赢来半点彩头反倒又惹了胤禛的不喜,钮祜禄氏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心里堵得都快能直接吐出血来,只是好事难以成算,坏事却是从不单行,无论是对于她还是弘历,这都不过是个开头儿。ww
俗话说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景娴既然上赶着出手开始收拾钮祜禄氏呣子,自然不可能是三分钟热度就算完,便是抓周礼后没多久又开始了另一计划——
景娴虽说是最得胤禛欢心的格格,外人也只道这雍郡王府的二格格来得机灵喜人,可她上头却还有着一个非同母所出的庶姐,大格格蕴芳。
说起来这蕴芳也算是个倒霉催的,原本作为胤禛头一个活下来的孩子,再是个女儿家也应当是意义不一样,可好死不死的偏偏自家额娘被一抹来自三百年后的灵魂给穿了,作为‘李静琬’穿越前就得了的便宜女儿,她自然是在其心中排不上什么号儿,换句话来说,比起这个看起来亲近实际上疏远得很的‘生身额娘’,蕴芳对一向还算关照她的舒兰来得更为有好感,是以,在雍郡王府里头当了这么些年透明人,陡然间得了景娴的示好她自是来得无比的欢喜。
而另一头,素来跟景娴同进同出的弘晙也没干瞪眼白闲着,在其与蕴芳姐姐妹妹亲热得不行的同时也飞快的朝弘时抛出了友好的橄榄枝,而虽说从小就得了自家额娘关照的弘时并不那么的容易上钩,却偏偏他对与自家一母同出的亲姐姐蕴芳来得十分信服,便是后脚赶着前脚的也跟弘晙慢慢亲近了起来。
蕴芳双双倒戈最急的莫过于李氏,可一来,从大面儿上来说,凭借着舒兰和景娴弘晙的地位压根就犯不上去从孩子们身上入手去算计什么,二来,孩子们都天生有着股子叛逆劲儿,不是说你硬摁着他如何就能如何,三来,都是自家姐妹,在明面上来她也没法明摆着去阻拦这姐妹兄弟们之间的亲近,便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孩子被景娴弘晙带着排挤起弘历,然后钮祜禄氏大头不敢触拿着她来找不痛快,一如景娴所求那般,明明知道是个套儿还是别无选择的给掉了进去。
舒兰作为雍郡王府的当家主母,和两个鬼灵精的亲生额娘,自然知道自家后院里闹腾出来的一出出好戏儿,可眼下里她却腾不出手来上心这些,原因无他,无非是前朝又生出了波澜——
“日子已经定下了?怎的此番这样急,竟是三日后就启程?”
“皇阿玛出巡塞外原就是每年的定例,这回比之以往要着急些也不过是蒙古那头出了点乱子,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无须太过忧心。”
“咱们这些女人家每日不是在后院就是在后宫,没见过什么外头的大世面,心里头也没什么大丘壑,我知道您心中必然是有所考量的,可远去塞外终归忍不住要唠叨几句,前朝的风向说变就变,可是要仔细小心些才好。”
老爷子一年间起码得有四五月的时间在外头,出巡塞外确实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在舒兰的印象中,这会儿确实也是一大帮子人风风火火的去了塞外,可一码归一码的,却又与印象中的模样儿有着不少的出入——
旁的不说,且说这老爷子带着儿子们去了塞外,京中事务总得有人襄理着,往年都是太子和胤禛二人留守京城,可这回儿却是都给点了名随驾,如此倒也就罢了,竟是上至胤褆下至胤祯一个都没落下。
其二,这出巡别的地儿也就算了,但凡是出巡塞外老爷子几乎每回都把自家嫡母给带上了,以便老太太解一解思乡之苦,可这回儿不光是老太太没有一同出去,就是各家福晋也没有一个跟着随驾的,甚至老爷子也不过是随意点了几个平日里不怎么有存在感的嫔位。
舒兰从来就不信什么偶然和巧合,或是退一万步来说,一桩是巧合两桩就一定是必然了,如此,再联想着因着自己的缘故眼下里许多情形都已经跟前一世有了明显的出入,远的不说,就说钮祜禄氏和弘历提前这样多的到来,就让她不得不心中惊疑,可别是那废太子一难也要提前来了吧?
越想心中就越是没底,舒兰没法直接朝胤禛说,只能反复叮嘱其要谨慎为上,而事实证明她的担忧并不是空茓来风,送走胤禛没几日,塞外就传来了让人跌破眼球的消息——
“主子,出大事儿了!”
“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外头传来的消息说,不知道怎么的竟是闹出了窥探帝帐的大事,老爷子震怒得不行,爷们儿一个没跑的都吃了挂落,别说现在塞外都快乱成了一锅粥,就是各家皇子府和紫禁城里都要翻天了!”
竟,竟是真的来了……
舒兰虽说心中一直有股子不祥的预感,却没料到事情真会像自己所想一般,且还来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是哪里还顾得上平日里的淡定姿态,一急一慌的险些直接栽了下去,直叫一旁的方嬷嬷看得心惊肉跳得不行。
“主子莫急,依着外头传来的信儿倒也还没到最坏的时候,虽说咱们爷向来跟十三爷来得亲近,这回十三爷莫名其妙的遭了难多多少少会累得咱们爷有些不讨喜,可到底面上跟咱们家爷没得什么大的牵扯,再是殃及池鱼也不至于摊上什么大祸,您便……”
“你等等,十三?是十三出了事儿?”
“呃?是,是啊……”
李嬷嬷被打断得一愣,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尾,而坐在主位上的舒兰却是因此大松了一口气儿,一边听着接下来的话头,一边脑袋转得飞快的陷入了沉思——
眼下里的情形儿说跟上一世一样吧,又有着不小的出入,可要说全然不同吧,却又来来去去还是那么些幺蛾子。
如今不比当初,那会儿老八正是得宠,相较起没了索额图这个铁杆依仗的太子,直郡王党可以说得上是势力如日中天,甭管怎么说胤礽总归是顺风顺水的当了几十年的太子,在与胤褆的相争之上可谓是从来都没落过下风,陡然间局势对调心中自是怎么都不顺气,是以,性子变得暴躁乖张了起来,使得胤褆等人有了可乘之机,先是在老爷子跟前狠狠的参了一本,再借着老爷子想要扫平索额图余党的势力狠狠的加了勺油,加上十八阿哥‘适逢其时’的夭折,不管那窥探帝帐的事儿做不做真,太子倒血霉都在情理之中。
然而眼下里不然,野心勃勃一直里里外外上蹿下跳的胤禩早早的就被抛出了战局,没了这位长袖善舞的撺掇朝臣,胤褆的势力再是不弱也没到让太子乱了分寸的程度,简单的来说,即便胤褆仍是和当初一样去老爷子面前上眼药嚼舌根,更别说这会儿还没有十八阿哥这个导火索,便是怎么样都不至于重蹈当初的覆辙才对。
如此这般之下,胤祥这抽冷子的一茬儿算是怎么回事?
旁的不说,就依着舒兰对胤祥的了解,胤祥算是为数不多打心眼里头崇拜自家老爷子的皇子,这也是为什么他作为排序靠后的阿哥,既不像胤祹那般明哲保身, ...
(也不像胤祯那样花花肠子一大堆,反而追随太子的最大缘由。
而此外,他自己个儿本也是极得老爷子看重的皇子之一,因着舒兰的Сhā手,这会儿敏妃活得好好的,前朝后宫自家府邸里头,可谓是里里外外的没有一个地儿不顺心,压根就没必要,也犯不着自己给自己找事儿的去惹这样的幺蛾子,便是说太子窥探帝帐心怀不轨舒兰勉强还能信,摊到胤祥身上她却是一万个的不相信。
难道是老爷子想要着手收拾太子却找不到由头,只能拿着□□的人开刀?
舒兰自问历经两朝,又一直身在权力中心算是颇有政治觉悟,可对于人精一般的老爷子作何所想她却是实在的看不明白,一方面觉得有可能是胤祥是给太子顶了黑锅,一方面又觉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的要收拾太子不至于要这样迂回,横竖是来来去去都没理出个头绪,只能一边在心中祈祷胤禛不要被卷入此次风波,一边约束府中上下静待塞外的消息。
舒兰的心神不宁和紫禁城中的低气压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老爷子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没过上几日塞外就传来了新的动静,只是对于旁人或许不算什么,对于雍郡王府,或是在舒兰看来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着皇四子胤禛并皇十四押解皇十三子胤祥先行回京。
131谁是第一个炮灰 莫云溪
( 有一句说一句的,为了以全皇家颜面或是为了避免官员徇私,着皇子押解犯事的皇子可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只是万事总是难两全,别的地儿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皇家之中,再是面上圆得好看私底下也少不得这样那样的针锋相对——
胤祥原就不像太子,即便是被老爷子下旨废黜,即便是一朝高高在上沦为阶下囚,即便是风光如胤褆,上一世那会儿仍是无人敢在面上来得太过放肆,只怕老爷子突然来个回心转意,还没得意上一会儿就闹得个吃不了兜走着,说白了,胤祥再是一向得老爷子的青眼,也到底不过是一介庶妃之子,母族没得什么依仗妻族也轮不上什么太大的势力,根本就没人,也不至于去忌惮什么。ww
这样一来,胤祯本就看胤禛不顺眼,连带着对胤祥也没有半点好感,再加上这会儿不像上一世,敏妃早逝胤祥被拨到德妃膝下二人多多少少有点私交,便是无论于公还是于私,胤禛都没有半分手下留情的道理,可谓是前脚才领了差事上路后脚就拿着鸡毛当起了令箭。
“这一辈子啊,可还真是来得世事无常得,前两天皇阿玛还对十三哥称赞有加,一口一个拼命十三郎颇得上意,便是瞧着太子爷都险些快要被比下去了,却没料到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呵,所以说啊,甭管这以往再风光都别把自己抬当回事儿,毕竟要知道可不是人人都有太子爷那个命的。”
“既知这般道理,十四弟就该明白上头的意思亦不是你我几人能够胡乱猜忖的,亦该谨言慎行才是。”
“弟弟我虽说平时跟十三哥私交平平,可到底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眼见着这突如其来的总归心里有些为十三哥难受不是?”
胤祥虽说综合实力在众阿哥里并不怎么出挑,可好在性子讨人喜欢,一方面得了康熙的眼一方面投了胤禛的缘,便是从小到大都从未被为难,有过什么大的挫折,是以,这陡然间遭逢巨变,还是被自己最为崇敬的皇阿玛从根本上否定了个全儿,这精神上和心理上的打击不可谓是不大,自打被扣上帽子之后就整个人颓靡了下来,不出声不回应活像个活死人。
眼见这般情形,胤禛自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他看问题看得深远,深知康熙此番作为决计不会只是为了针对在前朝并无太多话语权的胤祥,多数是继索额图之后对□□的第二次开刀,换句话来说就是他自己个儿眼下的情形也并不乐观,说不定下一个被拿来开刀的人就会成了他连带着整个雍郡王府,便越是心焦越是得冷静,越是心中没底儿就越是得稳中求细。
胤祯倒也不是蠢到底的人,或是说跟自家兄长针锋相对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能摸得清一点路数,便是听了这一如既往让他不喜的‘提点’之言,非但不像平常那般变脸,反而笑得很是无害——
“弟弟到底年幼,不比四哥您,明明跟十三哥来得私交最密,眼下里出了事儿却像是没事人儿一般,知道的是您一向来得稳重淡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巧合了您心意呢!”
“老十四,这话……”
“欸,弟弟一向来得心直口快,要是哪句话说得不合您心意您可莫要跟弟弟计较,往好的说皇阿玛最心疼的总归是太子爷,爱屋及乌的说不定转头就消气儿了,退一万步来说,有太子爷在皇阿玛跟前说好话,十三哥平安无事不过是时间问题,倒是您,可别因着弟弟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真的憋上了气儿,不然这回京之路还长着,若没了您这个主心骨岂不是叫弟弟为难?”
胤祯虽说从未在胤禛身上捞到过什么便宜,对于胤禛是宁可自损八百也绝不放过,可眼下里他却并未只是想占占口舌之分,而是心里头将算盘珠子拨了个哗哗作响——
依他冷眼看着,就凭胤禛和胤祥之间的交情,再是碍着老爷子的意思再是碍着眼前的局势,胤禛也决计没可能按兵不动坐以待毙,便是想要一方面激起胤禛对胤祥的受难不忿,一方面激得胤禛有所作为。
如他所说,回京之路还长着,但凡他在这一茬上头出了头,轻了能给指着他不将康熙放在眼里,重了则能直接给他扣上个跟胤祥私交过密同谋之流的名头,而相反,若是胤禛从头到尾就碍着老爷子的意思对胤祥放任不管,那么他也大可以拿着其与胤祥之间的交情说事儿,一个不悌兄弟只同甘不共苦的帽子,既让老爷子对其生出恶感,又能让正在观望的朝臣心中记上一笔。
只是俗话说的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比起胤禛,胤祯到底是来得太过年轻心思不够缜密,后者自认为给其织了个进退两难的网,却没料到洋洋得意所露出来的口风反被其给利用了个刚好——
胤禛病倒了。
消息传到老爷子案前,老爷子只轻飘飘三个字‘知道了’,传回雍郡王府,舒兰则是轻轻松了一口气,而旁人作何感想暂且不说,身在其侧的胤祯可算是什么叫做祸从口出,什么叫做进退两难了。
本来老爷子命他与胤禛共同押胤祥回京,无论是从年龄排序,还是从爵位身份来说,他都矮了自家兄长一头可谓是位列其侧,说白了就是甭管这事儿办的好还是不好,让老爷子满意还是不满意,遭殃的那个都不是他,可胤禛这么突如其然的一病,却是把他给顶了出来,照顾得太好不是,照顾得不好也不是,横竖顺不了气,左右落不了好。
然而,更让他吐血的是,好不容易憋着气咬着牙挨回京,他才发现这不过是抛砖引玉成就他人的第一步——
胤禛向来精明,他不会像胤祯那样把该复杂的事情想得那么简单,也不会把该简单的事情想得那么复杂,旁的不说,就说这一路从塞外回京,再是胤祥惹得老爷子震怒,再是下了明旨勒令押解,只要一日他没除了宗籍没被削为庶民,那么于外他就是皇家的天潢贵胄,关起门来如何折腾是自家事,往外总是没得上赶着去送脸打的理儿,便是再不似以往风光也不会太过狼狈,该伺候的依旧该伺候好,一言以概之,这一仗是从他们抵达京城的那刻才正式打响。
胤祥被关押在上驷院,虽说底下人摸不清上头的意思并不敢苛刻,可到底只是个掌管宫中马匹之处,再是底下人有心孝敬对于向来养尊处优惯了的皇子也总是来得脏乱差,便是隔不上两日胤禛便会拖着‘病体’进宫,一方面带些吃食衣物一方面陪着说会儿话,便是即便老爷子等众人回宫也无半分变改。
老爷子向来令人捉摸不透,回宫之后就像是全然忘记了胤祥这一茬儿一般,既不议罪也不赦免,等胤禛来来回回刷了好多轮存在感才慢条斯理的下了道不许探视的口谕,不动则已,一动则激起千层浪,老爷子轻飘飘的几个字惹得前朝后宫无数人辗转猜忖,可对于胤禛而言却是正中下怀,被勒令在府养病没消停几日,就紧赶慢赶的开始了第二步——上书。
奏折之中对于事情前后经过细节半字不提,只单论胤祥的人品品性,奉承老爷子以老爷子的教养决计不可能教养出心图不轨之辈,并以自身担保此事绝对有所误会恳请明察…… ...
(对于在这节骨眼上明哲保身还来不及,却还敢上赶着来凑上一头的行举,向来看重兄友弟恭的老爷子心中免不得对胤禛高看一眼,可面上却是不表态不批复全当看不见,放在有心人们的眼里自是不由得又被解读出了另一番意思。
□□少不得松了口气,直郡王党则是绷起了弦,便是如胤禛所期望的那般,半个月不到的功夫,几乎像是被人们所淡忘了的胤祥又被扯了出来,只是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这回所有的矛头尽数被指到了太子身上——
“爷,照您这么说,可不是要变天了吧?”
“变天?有皇阿玛在一天,没了谁这天都不会变。”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少年,围绕着他的种种不利风声就持续了多少年,可像眼前这样大张旗鼓半点不避忌的却是从未有过的头一回,便是前朝后宫都差不多炸开了锅,只有被勒令养病大门紧闭的雍郡王府来得一片平静,看着自家福晋因着自己的话而瞪大了眼睛,没有丝毫病容的胤禛轻轻拍拍身侧的塌子,示意其坐下。
“我知道你与太子妃关系一向来得不错,便是我,由小至大也多是受太子庇护,甭管这其中是为了拉拢势力还是旁的,总是没有过了河就拆桥的道理,然而偏偏无奈的是我们生于皇家,身在皇家。”
“您是说……”
“皇阿玛幼年登基,斩鳌拜灭三藩定西藏平准格尔,说句逾越的,这么多年手握权力这早已成了一种本能,太子爷固然优秀出挑,也固然得皇阿玛倾囊所授被期望为他日明君,可终究一山不容二虎,侧塌之席由不得他人酣睡,便是这两两之中必有一人所伤,简单的来说,如今太子爷的才能太子爷在朝中的支持已经让皇阿玛有所忌讳,眼下里皇阿玛又龙体康健,然太子爷必是会……只是大哥却也到底是太过心急了。”
舒兰虽是知道胤禛已是全然的信任自己,却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把话说得这样直白,加上又闹不准这接下来究竟是会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还是会横生出什么波折,便是一时之间压根不知道如何回应,好在胤禛也并未在等她的回答,拍拍她的手背又自顾自的接了下去——
“我与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不过是想要你心中有个数,莫要因着外头的动静就太过忧心,横竖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有定数了。”
“您放心,我明白了。”
“你一向是个明白人,可惜外头的明白人太少了。”胤禛点了点头,看着桌上的折子不知道是在回应舒兰的话还是自言自语,又只听他淡淡抛下一句,“不知道这头一个折在这不明白上头的人是谁……”
132福晋们霸气出招 莫云溪
( 按照常理来说,胤褆和胤礽相争这么多年,难得胤礽被弄得一身骚且老爷子也没有出手干预的迹象,前者怎么都该喜疯了抑制不住的动作起来才对,可不知道是有明珠拦着,还是多多少少长了些记性,一时踌躇之间,竟是叫旁人给超了先——
“八哥,眼下里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解三尺冰封自然亦无法一日而蹴,胤禟本就背靠宠妃来得性子高傲,即便最初只是附和之辈,投入大把银钱帮着胤禩筹谋大事这么多年也逐渐演变成了自己的执念,是以,眼见着投入了大把心力的胤禩一朝被老爷子给踩到了地里,他心中本就来得不甘不忿,没得好的机会倒还罢了,有这样大好的机会送上门,他自是不可能不想打个翻身仗。ww
“老爷子到底是年纪大了稳不住了,以往摊上这样的事儿多半还没等底下人议论开来就冲上前护犊子了,这回倒好,面上一副不管不顾放任自流的样子,可瞧着他对老十三的那股子半点不留情的模样儿,却是十有八/九是要动真格的了,老大是个冲动没脑子的,鹬蚌相争之下,可不是风水轮流转总算转到咱们这儿来了?”
“老九,我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也知道你是为我不平,可眼下里机会再好,于皇阿玛心中我却也早已是没了可争之地。”
“八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依你说的,难不成咱们这么多年就功亏一篑了?”
“这,我自然是不愿的,只是此般若仍由我出头非但是达不到我们所愿,还极有可能会正中皇阿玛下怀累得多年积累被连根拔起,除非……”
胤禩并不是不想争,只是不打算争得头破血流,而是想要剑走偏锋争个漂亮。
身为天潢贵胄却因着母族从小就低人一头,他自是不服不甘不忿,一门心思就想坐上那象征着权力的龙椅,一方面把从前看不起他的人踩在脚下,一方面全了自家额娘的尊荣,之前良妃惨被牺牲连带着他被老爷子断了所有后路,他固然是消极颓唐了一阵,可过后却又再度被激起了更强的左劲儿,横竖再差都不过如此,倒不如干脆打定主意一条道走到黑,如此,便只见他迎着胤禟半带了然半带疑虑的眼神抛下一句——
“你想的不错,就是老十四。”
“八哥,之前咱们不是已经试探过那小子吗?完全就是个空有一腔热血没得半分主意的草包,甭说指望他能在老四那里占到便宜,就是对付老大那个没脑子的我瞧着都悬,再加上他连乌雅氏这个靠山都没了,把宝押在他身上这也太赌了吧?”
“话倒也不必说得这样满。”胤禩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精光,接过话头说得十分的笃定,“没了乌雅氏这个靠山他固然是不比从前,可同样的也等于断了他的后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处处被那个最不让他待见的老四制衡,这个时候你递个橄榄枝给他他根本就没有选择,只会上赶着来跳上咱们这艘船。”
“可是那小子……”
“况且他也不是真的那么一无是处,至少就有个好运气不是?”胤禩抬手止住了胤禟的话头,自顾自往下说,“但凡眼前这幺蛾子闹得早一些,咱们都当仁不让的能捡到这个馅饼,而再晚一些,等到乱斗得都不成样子了,咱们也能从中逮着机会,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不早不晚的尴尬时候,错过了不甘心,上赶着又是送死,而他却独独这个时候入了老爷子的眼,被挑着押解老十三出了头……”
“八哥……”
“老大和太子势必免不了一仗,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两败俱伤我们从中得利,可再次也少不得大伤元气,老大跟太子对上就等于在这节骨眼上挑战老爷子的主控权,太子再是勉强被保下来也已经被老爷子记上一笔蹦跶不了多久,余下便只剩老四……”
胤禩看着雍郡王府的方向轻轻一笑。
“索额图的势力被老爷子差不多清了个干净,余下支持太子的势力大多只是支持正统,老四用不了也没法用,对上同出一母的老十四,同样他也不能太放肆,不然怎么都少不得一顶不悌兄弟心狠手辣的帽子,如此看来,这个时候被我们推出来的老十四可不就刚好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然他母族无依妻族无靠,他的运气可不刚好也成了咱们的机会?”
拆散亲兄弟,拉拢一个牵制一个这等行举对于胤禩而言可谓是再熟练不过,如胤祺胤禟,如胤禑胤禄,于胤禛胤祯自然亦是如此,然而他将算盘珠子打得极好,却没料到三个女人一台戏,还没等他一边激胤褆出手一边将胤祯拉拢到手,自己就成了他人盘中之物——
“这么说,这出戏儿倒是要精彩了?”
“原想着之前额娘出了事儿又被皇阿玛……”
胤禩建府在外,作为当家主母眼见着胤禟一日三趟的来来往往,本就满心提防的郭络罗明珍自是不会没有半分所觉,想着这日子还没安生几天又要生出波澜,便是哪里还稳得住,看着舒兰整张脸全都皱成了一团。
“结果非但是没绝了心思倒还算盘越打越仔细了,他自以为聪明,可他怎么就不想想老爷子难道就是吃素的?别闹得老大和太子相安无事倒把自己,连带着咱们阖府上下都给赔了进去!四嫂,您别尽说这些风风凉凉的,眼下里可该怎么办哪?”
“行了,你也别慌,事儿倒也没糟到这个份上。”
要说上一世太子被废其中没有胤禩的手笔,舒兰是打死就不相信,便是即便眼下里不同当初,胤禩早早就惹得康熙雷霆大怒绝了后路,她也能猜到对方决计不会眼睁睁看着不做半分动作,自是对此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只抚慰般拍了拍明珍的手背来得很是淡定——
“你不愿八弟蹚这趟浑水,同样也有人不愿十四弟被搀和进去。”
“呃?您是说?”
“往外说,头一个不乐意的自然是我们家爷,八弟这样算计十四弟说白了到底还是冲着咱们家爷而来,他们二人之间的龃龉暂且不说,只说就像他所认为十四弟没有旁的选择一般,实际上他们除了十四弟也没得更好的选择,简单来说,若是没得十四弟在前头冲锋陷阵,若是不上赶着跳进这个局儿,八弟算盘打得再好也只是一场空谈。”
“可是十四弟……”
“当然,他们算计得不错,老十四自己个儿当然是愿意接下这个橄榄枝的,可如若他不得不错过呢?”
“……不得不错过?”郭络罗明珍瞪大了眼睛看着舒兰良久,到底还是没想通其中关键,不由得越发着急起来,“哎呀我的好四嫂,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卖关子,您到底跟我说句明白话怎么个‘不得不’法儿?”
“你这是心急则乱,八弟后院里有你拦着,那十四弟的后院呢?”
“您是说……”郭络罗明珍能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您是说十四弟妹?!”
对于完颜平婉的示好她并不是全然不知情,可比起直接跟其接触的舒兰,到底心中还是有些没谱儿,便是褪去最初 ...
(的惊喜之后面上又浮现出了浓浓的担忧——
“这,这靠得住么?”
“靠得住就万事大吉,靠不住也无伤大雅。”舒兰一脸的轻松,“后宫不得干政,作为内眷她再是靠不住也不可能去到处嚷嚷把自己给兜进去,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她巧言令色把自己撇个干净把罪责尽数推到咱们身上,她也圆不过话头,难不成还说我们之所以要算计老十四是因为他打算跟他八哥合伙图谋储君之位?便是充其量她顶了天也只能跟老十四全盘托出,你巴不得老十四跟八弟闹翻,若是如此等于是瞌睡就上赶着送了枕头,而于我,就凭老十四对我们家爷的恶感,也已然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如此,你可还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
“这倒是,到底还是您想得通透……”郭络罗明珍了然的点了点头,“可是,可是这具体到底该怎么办?”
“你可还记得汪展鹏?”
“……您是说?!”
舒兰的意思当然不是要郭络罗明珍和完颜平婉效仿李舜娟那般直接要了自家爷们儿的命,而是既然无法依寻常的那般好言规劝或是动作太多把自己给搭进去,那么剩下的唯一方法就是将二者一人困在宫内一人困在宫外,隔着一堵宫墙彻底绝了他们面谋大事的机会,如此之下,想通关键之处后便只见二位福晋一前一后的动作得飞快,没得几日的功夫就传来了胤禩和胤祯相继病倒的消息。
133变天的前奏拉响
( 在原本看起来平静的湖面上掷下石子必然少不得引起阵阵涟漪。ww
老爷子对尘嚣而上的流言置之不理,心焦却不敢轻举妄动的胤褆和不安又期待康熙表态的胤礽之间,不由得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当然,或许这原就是老谋深算的老爷子计划中的一步,可情势逼人,眼下里显然是被这接踵而来,将湖面泛起了层层的‘石子’所打破了——
对于会波及到前朝情势的举动,舒兰向来不会对胤禛有所隐瞒,便是在明珍平婉等人行动之前胤禛就已然对此了然于心,作为一个精明的政客,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在前二者出手的同时也将手伸到了关押胤祥的上驷院之中,于是,几日之后除了胤祯和胤禩之外,一并传来的还有胤祥突然暴病的消息。
皇家之中没有偶然,只有必有。
一个可以说是别有用心,两个可以说是二者互有图谋,三个乃至更多则跑不了一个惊天的大阴谋,一个胤禩,一个胤祯,一个胤祥,再加上在回京路上‘病倒’的胤禛,一时之间前朝的战场竟是只剩下了胤褆和胤礽两方势力……为了明哲保身也好,为了以退为进也罢,演变成这般情形,甭管老爷子是否窥透其中前后,都已然由不得他再不作为,便是在阿哥们相继‘离奇’病倒之后没几天,胤禛总算是迎来了他们夫妻二人苦心布局的初次胜利——胤祥关禁闭的地方从上驷院换为了自己的府邸。
同样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但不同之前的大范围攻击,这颗石子命中的中心乃是直郡王府——
“忍忍忍,我照你们的话忍了结果呢?皇阿玛居然让老十三回府了,接下来是不是准备当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养好病就直接揭过这一茬儿了?这样一来,我们这么久的筹谋算什么?!”
“王爷,现在局势未明,咱们……”
“局势未明?到了现在这当口儿你们还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
在胤褆看来,胤祥是根正苗红的太子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下,若是胤祥一直被囚在上驷院,甭管老爷子发作不发作本身都已经算是一种表态,对太子党不满的表态,可这横生波折的一茬儿将一切都打了个正乱,即便胤祥并未全然被赦免,却已经如同导火索一般击垮了他的最后一丝耐心,让他忍不住猜忖这整治太子的千载难逢的机会是否因着自己的迟疑悄然过去了,便是哪里还冷静得下来,抬手就将桌上的物件儿摔了个干干净净,看着眼前揆叙揆方的眼神几乎能把二人给生吞了。ww
“呵,我知道了,我知道明相的身子每况日下,听太医说是能撑一天算一天了,因此,你们才想着能拖一日是一日,打着主意想拖着我然后想明哲保身是吧?”
“王爷,我们纳兰府上下从来都与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这不光您知我知,就是满朝大臣,乃至主子爷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如此,甭说奴才们决计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有,又哪里是这样容易撇开关系的……”
揆叙显然没想到胤褆会说出这样的话,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阿玛是怕您一时冲动正中了人下怀,白白的去鹬蚌相争便宜了旁人才叫奴才一定给规劝着,王爷明鉴哪!”
“嗤,怕我一时冲动正中了人下怀?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听到二人搬出明珠,胤褆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仍是半点不开脸,“现在都已经叫毓庆宫那位给占尽了便宜,与其让他白白得了好处,我倒还情愿叫别人得了利去呢!”
“王爷……”
“明相到底是老了,做起事来也免不得开始畏首畏尾了,他以为只要我不动作就能够保全自身?呵,就凭我与那小子相争相斗几十年所结下的仇怨,若真是让他登上了皇位,我不被剥皮削肉都是我们爱新觉罗家的老祖宗们显了灵!”胤褆显然发了狠,眯着眼从牙缝里憋出一句,“事到如今已是没了回头箭,按原定计划行事!”
“可是……”
“你们是不是要反了?还认不认我这个主子?成王败寇,若我拼尽全力还是被那小子踩在头上,我爱新觉罗胤褆就认了!”
胤褆虽说下此决断确实是一半不甘一半凭着冲动,可有揆方揆叙忙前忙后的张罗着,动作起来到底还是以下就击中了关键,没两天的功夫,外头的风声就从单纯的指着胤礽指使胤祥行不轨之事,演变成了胤礽早已经不满太子的身份不将康熙放在眼里,指使胤祥窥伺帝帐是第一步,勾结其他阿哥施压宣示权柄是第二步,再接下来少不得就是逼宫夺位,一言以概之便是要变天了!
对于这种句句毒辣的指摘,胤礽当然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沉默以待老爷子表态,前脚赶着后脚就也上下忙活了起来,可比起满嘴何患无辞的欲加之言,处于流言正中心想要实实在在的将自己洗干净显然要艰难得多,更别说胤褆凭借着多年来对老爷子的了解,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戳中了老爷子最为忌惮的软肋之处,便是没用多久时间就分出了高下,胤礽彻底的落于了弱势。
于是,就如同胤褆言中所预期的那般,真的变天了——
“也就是说,也就是咱们,连带着所有兄弟们都被无限期禁足了?”
把握女人们之间的争斗,偶尔打个擦边球把手伸到各家的后院,对于当了爱新觉罗家两辈子媳妇的舒兰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可对于这种变化莫测,偏离前世记忆太多有着千千万万种可能的前朝局势和老爷子的永瑆,她却实在难以桩桩洞察,便是瞧着这突如其来又不知道是福是祸的旨意,忍不住打破了惯有的淡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要着急,以我估计此番禁足顶了天也就是半个月的功夫。”胤禛背手站在窗前看着紫禁城的方向,“何况,此番动静也不是针对我和其他兄弟们而来,而是……太子。”
“这……”
舒兰本能的挑了挑眉,算是大概明白了意思,说白了,老爷子终归是忍不住要拿太子开刀了,无论是窥伺帝帐也好,还是被戳中了软肋也好,总归是激起了帝王最深的疑心和忌讳,便是再无父子之情只有君臣之分。
“依您先前与我说的我倒是明白了些,只是皇阿玛那样精明的人,便是我都多多少少知道其中少不了大哥的手笔,难道皇阿玛还能看不明白吗?爷,容我说句逾越的,若真是就此处置了太子,岂不是,岂不是难以服众?”
“这天下虽是说是老百姓们的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却终究只由一人统治。”
胤禛的面色很平静,却带着一丝从未在舒兰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杀伐果断——
“作为辅政大臣匡扶幼主,鳌拜难道无功?开山海关迎我满军入关,吴三桂难道不是我大清朝的功臣?有功又如何?得人支持受人膜拜又如何?只要这天下未由他来统治就只能认命臣服其下,由其喜而乐由其怒而终,便是这无须服众,而是这天下间,和皇家原本的规则。”
“您……”舒兰 ...
(看着胤禛的神色,恍然间突然想起了记忆中对方身着明黄龙袍冰冷威严的模样儿,在心中暗叹一声后,半晌才接过话头,“所以说,太子这一回怕是无力回天了?”
“前朝种种变数又岂能笃定言之,只是如若他真能在这个时候退下来,或许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不知道是想起了从小到大的过往种种,还是有感面前的局势,胤禛面上难得的生出了一些惋惜——
“如你所说,皇阿玛必然知道这背后多的是人在觊觎太子的位子,即便太子并不算全然无辜,可到底最终沦落为了权斗场中的牺牲品,就算是皇阿玛亲手促成了一切,也不代表其中就没有半分叹息,毕竟这么多年的投入的感情总是不回全都作伪的,说白了,现在退下来至少还能让皇阿玛有所歉疚说不定最后还有着一丝可争之地,不至于拖来拖去拖成仇,拼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之余,到头来还成了他人口中的下饭菜。”
联想着上一世的种种,舒兰不由得有些惊疑于胤禛骇人的洞察力,而事实证明,无论局势如何变幻,情形如何出乎人意料,作为当初胜利者的胤禛的判断确实是精准无错,在众阿哥禁足即将满半月,前朝都要因此而闹翻天的时候,老爷子轻飘飘一道旨意解了除太子和胤祥以外所有人的禁足,并随旨传召众人即时入宫觐见。
目送着胤禛离去的消瘦身影,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紫禁城方向,舒兰莫名有感是真的要变天了……
134太子的会心一击 莫云溪
( 乾清宫一如既往的庄严,而关了半个月的禁闭刚刚重见天日就被提溜过来的众皇子们一溜儿的立在案前,请过安后皆是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直将殿中的气氛烘托得越发的凝重,只有香炉中袅袅升起的轻烟方能证明时间不是静止不动的,良久,才听到端坐在主位上看完奏折的老爷子沙哑着出声——
“可知道朕为何罚你们禁足?”
御笔被搁在砚台上发出了不轻不重的声响,听在众人的耳中无疑像是敲了声警钟叫人越发的绷紧了神经,康熙倒似乎是不以为意,目光从前看到后又从后移到前,最终移到了站在头一个的胤褆身上,淡淡抛下一句。
“老大,你来说说。”
“回,回皇阿玛的话,近日里宫中坊间流言不断,太子爷和儿臣皆在流言之中,儿臣于禁足之中方得知门下之人有参与之嫌,儿臣驭下不利理应受罚。”
“老三呢?”对于胤褆的以退为进,康熙并不做任何表态,听过直接就将目光移到了胤祉身上,“你怎么想?”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素来只会埋头读书,一心只想着自己性子愚笨,不能为皇父分忧若能自身少招惹是非也是不功不过,然而此事尘嚣而上儿臣却为明哲保身从始至终不曾举动半分,禁足之时想来实乃惭愧,实在有负皇阿玛之教诲。”
“老四呢?”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最初以为是因着十三弟之事处断不善而致,后知众兄弟皆被禁足又觉同三哥一般自觉是有负皇阿玛平日教诲,可今日解禁得皇阿玛这般所问儿臣又觉得或许不是这个缘由,恕儿臣愚笨不知皇阿玛深意,然于十三弟之事儿臣仍坚持己见,于近日流言亦坚持当日上书之言,望皇阿玛明鉴。”
康熙看着垂首回话的胤禛,眼波深处闪了一闪但仍是无半分表态,等一溜儿的全部问完之后,方才突然眼神锋利起来的一转话头——
“那对于有关太子的流言,你们怎么看?”
“皇……”
好不容易等到自己盼望已久的问题,隐忍了大半晌的胤褆不由得眼前一亮,可还没等他张口说出句完整话,就只听见衣靴摩擦之声,余光所见竟是身后一溜儿的兄弟尽数都给跪了下去,只能心中暗恨着也跪了下来一同附和——
“太子乃君,我等为臣,臣不议君,望皇阿玛恕罪!”
“呵,这个时候你们倒是齐心得很。”康熙这话中满含嘲讽,可语气却是平静无波毫无一丝情绪,转头看向胤褆,“老大,似乎你有不同的想头?”
“儿臣,儿臣……”
“嗯?”
“儿臣以为,儿臣以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查明此事无疑必得严惩方能平人心!”
“哦?”康熙挑了挑眉,唇角露出了今日头一缕笑意,“怎么个严惩法儿?”
“按照律例,按照律例,应当,应当……”
“杀无赦?”康熙扬着笑意轻飘飘的抛下三个字,除了因着多年来的嫉恨和多日来的迫不及待以及方才康熙的笑意而冲昏了头的胤褆,在场众人无不感觉到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怒意,皆是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这会儿只是个布景板,而康熙折腾了自家儿子这么久,这会儿倒也难得像是良心发现一般的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胤褆留下。”
虽是站起身来一个比一个走得快,可在这当口儿上谁人又敢真的离去,便是都一个个的杵在门外头屏气凝神的听着殿中的动静,果不其然,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还有康熙暴怒的吼声,宝剑出鞘和梁九功尖叫全都混合在一起的混乱声,迫在眉睫的当口儿上,众人连对视交换个神色的功夫都没有就推开门乌泱泱的冲了进去,只怕慢一拍真的酿成什么大祸。
“皇阿玛,您……”
一溜儿的十几个皇子,便是人挤人的直挤到殿中方才堪堪停下脚步,驻足定睛一看众人不由得又全都被骇得本能的退后了一步,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会儿康熙一脸怒容手中长剑直至胤褆颈脖——
“皇阿玛,皇阿玛剑下留情啊!”
“这个不忠不孝不敬不悌的狗东西,朕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儿子,今天朕就要了结了他,权当没有生过!”
“皇阿玛不要啊……”
再是见惯了大场面,众皇子也从没有想过刚解了禁足一出来会碰到这样的事儿,一溜儿跪下之后只会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一句话,如此这般之下,倒是胤禛超强的心理素质在这会儿体现了出来,膝行几步上前直接就抱住了康熙的双腿——
“皇阿玛,皇阿玛剑下留情!不管大哥做错了什么事,该罚该关都可以慢慢定夺,您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抹杀了这么多年的父子情分啊,还有,还有您的一世英名若是因此而背负上杀子的污名,岂不是辜负了您这么多年来的勤政爱民?想想皇玛嬷,想想惠妃母,皇阿玛留情啊!”
康熙本就是自持力好得惊人的主儿,早在皇子们乌泱泱冲进来的时候他就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听了胤禛这一席话也像是找到了台阶下一般,稍减怒意的扔掉了手中的长剑,却还是狠狠一脚将吓得满脸苍白的胤褆踢到一边,从牙缝里憋出一句——
“今天朕不杀你,朕不想为你这个狗东西脏了自己的手,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
胤褆说了什么话不言而喻,而康熙为何如此暴怒也不难猜,爱新觉罗家的人本就都是护短得不行的主儿,对于康熙而言,他一来是他在太子身上投入了远远超过其他儿子的感情,二来太子从小接受他的教导,否认太子就等于否认了他自己,便是他可以生气可以处罚甚至可以废之无用,却容不得旁人来指摘。
然一码归一码的,或许是因为时机不够成熟,也或许是胤褆说出了他想说却不敢说的话,他并未像本应该的那般将胤褆高墙圈禁,而是暂时扔回府圈禁就算完,同时也并未因此就解除太子的圈禁,便是一幕刚落一幕又起,成了另一个导火索——
胤褆被囚,无论对于前朝还是后宫而言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于前朝,跟太子党抗衡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大千岁党还没迎来过自己的辉煌就被一脚踩到了泥里,虽说并不是说就没了一点翻身的希望,当就依着眼前的情形而言,只要老爷子抵得上用的儿子没死光或是干出什么更离谱的事儿,最好的结果怕就是捞个闲散王爷当当了,换言之,意味着前朝势力即将大洗牌。
而于后宫,惠妃身为四妃之一,母凭子贵突然没了最大的依仗,她能没点反应就奇了怪了,一边求见康熙一边到宁寿宫找老太太哭诉,来来往往的把整个后宫搅了个天翻地覆,直到康熙受不了了下口谕禁足才算消停下来,然而近日来变故一波接着一波,饶是身在后宫被康熙保护在羽翼之下,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也受不住了,便是一急二怒三担忧的给倒下了。
康熙向来敬重嫡母,老太太这一倒他自是免不了到宁寿宫亲力亲为侍疾,又要侍疾又要处理朝 ...
(政,康熙到底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加上之前也被气得不轻,便是只瞧见身子骨每况日下起来,更别说在这当口儿上太子还来了记雪上加霜的会心一击——
紫禁城中原就没有秘密,胤褆那桩子事儿闹得那样大,即便是被禁足太子也不可能没有耳闻。
作为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还在吃奶就已经成为了大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儿,除了这一次摆明着被陷害的禁足,胤礽这辈子算是顺顺当当连个坎儿都没有,甭说以他的才能,就说以他的身份他就大有着可以高傲的资本,便是被不管不问的直接禁足半个月原就已经够让他觉得委屈憋气,再加上兄弟们纷纷解禁以及胤褆这么一闹腾,胤礽不由得后知后觉的回过了味儿,意识到了一个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他最敬爱的皇阿玛似乎真的要拿他开刀了。
若是如同上一世那般,简单粗暴的直接就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满心害怕之下,胤礽或许还没有心思去委屈去给自己叫屈;若是如同上一世那般,胤褆这么一闹腾就把自己闹进了高墙圈禁起来,除去宿敌或许还能得个心理平衡也没心思去自怨自艾……可偏偏康熙一开始是拿胤祥开刀对他没有半分表态,偏偏一边骂胤褆不忠不孝不敬不悌又高拿轻放只跟他一样圈禁,几几相加之下,这颗被康熙浇灌了差不多三十年的高傲的心自是再也稳不住了。
在胤礽看来,这个太子之位从来都不是他求来的要来的,是当初灭三藩之际为了平定人心所扣在他头上的,固然这么些年间因为这个身份他享尽了天下间的尊荣,可同样的他也付出了旁人没有的艰辛,小的时候要为自己的小命提心吊胆,为了不负康熙的期望起早贪黑的读书,长大了要提防兄弟的明招暗招,既要作出政绩又不能功高盖主……兄弟一个个都出宫建府,有了自己的府邸自己的门人自己的势力,而他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没有自由没有秘密没有空间,除了索额图一派之外甚至没有真正可以相信得用的人,然而就是这样,最后他还是被猜疑上了,还是被忌惮上了,要被拿来开刀了!
被人前后呼拥着的时候不觉得,被圈禁在毓庆宫这一亩三分地之中的时候,胤礽方才第一次感觉到了莫大的孤独和无助,以及被孤独无助所无限放大的委屈不甘,于是就在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夜里,一封包含着这所有一切情绪的密信从毓庆宫被送到了乾清宫康熙的案前——
以一言概之,数十年父子之情敌不过一朝皇权猜忌,任取任舍任离任弃。
135至尊版鹬蚌相争 莫云溪
( 人之初,性本劣。ww
胤礽跟随在老爷子身侧足足几十载,虽不说能将其心思摸个一清二楚,却到底也能猜忖出个大概,以往置身其中尚且有些看不明白,眼下看明白了局势跳出其外自然是顷刻顿悟,言辞句句字字皆是一针见血,只是人之劣根性作祟,加上老爷子把握全局惯了,自以为事事皆在自己掌握之中,便是太子这般行举非但没让其深思,反倒是自觉含辛茹苦这么多年白白成了驴肝肺,忍不住勃然大怒——
若只是个寻常的皇子,按照老爷子素来的性子,再是平日里来得看重也少不得撸起袖子狠狠收拾一番,可太子不然,作为国之储君,由康熙一手教养长大的胤礽不光是代表着康熙的颜面,还代表着国之根本,再加上眼下里皇子之间各自为营本就混乱得不行,便是罚重了说不定叫有心之人给钻了空子,罚轻了又难全君主之威,又累又急又气之下,连亲征准格尔时抱恙都不肯退离前线的老爷子,竟是紧跟着老太后的后脚病倒了!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后宫亦是炸开了锅,联系着前朝如此紧张的局势,甭管是有心还是无心人人皆是淡定不下来了,大臣们忙着表忠心,后妃们忙着表贤惠,皇子们忙着表孝敬……同样的消息传到毓庆宫,胤礽虽是心中对康熙倍感失望委屈,可这么多年父子之情之下却也还是忍不住跟着着急上火,然而身被禁足无法自由出入,前脚才送了信后脚主子爷就病倒了,也没人敢在这节骨眼上再帮着送信,便是胤礽的担忧和愧疚,在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之中,和眼睁睁看着兄弟们大臣们一个个出入乾清宫,唯有自己这里不解禁不处罚形如透明的种种叠加之下,逐渐演变成了更深层的恼怒,索性拂手再不问毓庆宫外之事。
----------------乾清宫中--------------
“主子爷您醒了。”
“嗯。”
“方才诚郡王、雍郡王并贝勒阿哥们又来了,奴才见您睡着就没敢叨唠,便是众位爷请过安就去外头候着了,您现在可要见见?”
“不了。”明黄的帐子里传来康熙的声音,却不复平日的威严,沙哑之中透着浓浓的疲惫,“朕有些乏,让他们退下吧。”
“是。”梁九功伺候康熙用了点汤药之后便领命准备退出寝殿传话,可走到门口脚还没跨出去,又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略带犹疑的问询,“毓庆宫那……可有什么消息?”
自打康熙病倒乾清宫上下就忙成了一锅粥,作为总领太监的梁九功自是当仁不让,既要应付人精一般的大臣,又要应付个个都不好打发的后妃,还得小心提防着别有用心的皇子,可这般周旋固然是累人累心,却比不上眼下里老爷子此时此刻这淡淡的一问来得让他来得心中没底,便也同样是良久才见他深吸一口气的接过话头——
“回,回主子爷的话,毓庆宫一切如常并无什么特别……”
梁九功倒不是不想帮着打马虎眼,可总归得是在保全了自己的前提之下,在康熙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他自是明白康熙的性子,也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小聪明,什么时候该老老实实。
康熙似是也明白身边这个老奴才的为难,并没多做反应,只是淡淡应了声就示意其出去传话了,可等人去殿中再度回复平静之后,他却直勾勾看着明黄的帐顶,眼底尽显山雨欲来之色——
一切如常?
再是英明,再是精明,再是果断冷静,他到底也只是个寻常之人,有喜有怒有哀有乐,身在病中本就较之平常要来得感慨,自是如同胤礽在得知其病倒生出的担忧一般,康熙也少不得希望在眼下这个时候,无论是真的有感父子之情,还是想借机下台阶,疼爱了几十年的太子能有所表示,然而一步差步步差,二人之间皆是自问给足了对方机会及余地,却终究谁也没能抓得住。
“皇阿玛,大哥三弟人人都有额娘,保成的额娘呢?呃?保成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皇阿玛您不要伤心,保成知道错了,您伤心保成也会跟着伤心的……”
“皇阿玛,保成不累,郭罗玛嬷说您当年读书可厉害了,保成可是皇阿玛的儿子,可不能给您丢脸!”
“皇阿玛您看,这是保成射的兔子!原想着是给您做个披风,现在瞧着竟是小了只能做成手筒了,不过等到保成长大了,一定打熊射虎给皇阿玛做个最暖和的披风!”
“皇阿玛,保成不痛,皇玛嬷说您当年出痘的时候凶险得不行,眼下里儿子已经好很多了,儿子还没能长大孝敬您呢,怎么会被这区区痘子给打败,皇阿玛您不要担心……”
“皇阿玛,儿臣……”
康熙虽然杀鳌拜灭三藩,从幼年至今几乎什么场面都见惯了,一颗心早就被练就成金刚百毒不侵,可这并不代表他心中就只有手起刀落没得半分温情,撇开对父母对妻妾如何不说,胤礽到底是他在所有儿子中投入心血精力最多的,然而回想着数十年来的点点滴滴,他却几乎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起胤礽从保成变成了儿子,再从儿子变成了儿臣,便是想不起也不愿再想,闭上双眼,终是只剩下一声叹息。
“到底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想要飞了……”
翌日,因着康熙病倒而看起来平静了好些日子的乾清宫,在紫禁城,前朝后宫,乃至整个大清投出一颗重磅炸雷——
“什么?您,您是说太子爷,太子爷受封的诏书被皇阿玛收回了?”
雍郡王府虽然在胤禛的保护之下,远离了权势争斗正式打响的漩涡,可重生而来,一直就担心眼前生出什么变数的舒兰,却也怎么都不可能真的撒开手来什么都不管不问,凭着胤禛的信任,逮着机会就要打探一二,便是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重磅消息,直惊得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这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皇阿玛可不会是准备,准备……”
“倒像是要来真的了。”
舒兰震惊归震惊,可想到上一世太子被扣上了意图谋反的罪名,后来还靠着胤祉的牵强之言得以翻身复立,并未想得太过深远,况且,就算太子真的就此被废且不再复立,也离老爷子驾崩的康熙六十一年早得吓人。
可压根就不知道这些前因经过的胤禛却是不然,思忖着如今朝中的局势,势力庞大有可争之地的胤褆已然被踢出了战局,无论是为了稳定局势还是其他什么旁的缘由,如若老爷子不是动真格的,这个时候怎么都应该是把太子给提溜出来,暂且揭过这一页再说,等等,难道说这是以退为进,想要试探大家?
不,若真是如此也应当是维持现状以不变应万变,最多是小惩而之,决计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收回册立太子的诏书,变相告知天下太子之位岌岌可危的理儿,便是唯一的可能性——老爷子动了真怒且真的下了决定要动手收拾毓庆宫上下了。
作为一个有野心的皇子,眼下的局势对于胤禛而言不可说不是一个好机会,便是再冷静淡定如他,眼底深处也不 ...
(由得闪过了一抹精光,然而就在这时候,将其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的舒兰却是没头没尾的叹了一声——
“太子爷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又从小跟在皇阿玛身边长大,一朝如此想必不光是太子爷受不了,皇阿玛心中也少不得有些不好受……”
“嗯?”
“哎,这为人父母者,最伤心的莫过于不得不放弃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孩子,再是费尽了神伤透了心也总归是从小放在心尖子上的人儿,一朝弃之,伤的可不只是心还等于否定了将其一手教养成人的自己,便是就算旁的孩子再优秀,也盖不去这份成就不了的缺憾。”
胤禛虽说对弘晖、弘晙景娴几个孩子来得十分上心,可作为一家之主,作为大清的皇子,他到底不可能每天就窝在雍郡王府这一亩三分地之中,去亲力亲为的教养照顾,便是到如今他也难以站在康熙的角度去感同身受。
可舒兰不一样,上辈子弘晖早夭,为了平复她的伤痛胤禛特意把刚出生的弘历放到了她膝下,当时的弘历固然乖巧也固然聪慧,可在她心中终究替代不了弘晖,到了胤禛继位弘历成了众所皆知的储君之后,她更是莫名的对其生出了一种排斥之情,只觉得弘历夺走了原本属于弘晖的一切,便是如今放在康熙和胤礽身上也是如此。
眼下里不像上一世,太子废了那么些时候这股子浓烈的感觉已然被逐渐冲淡,且老爷子自知熬不了多少日子,一心要给大清江山找接班人也没得功夫思忖这些,眼下里正是感情和君主的威严作斗争的时候,说白了,谁要是在这会儿撞上去,就等于是上赶着作死。
胤禛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转瞬间就明白了舒兰话中的深意,暗叹得一贤内助好比如虎添翼的同时,脑子也不由得飞快的转动起来,径自闪过了一抹灵光——
看来这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的鹬蚌相争,谁当渔人谁就要倒霉了?
136背水一战争高下 莫云溪
(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正如胤禛所想的那般,胤禩虽然在众福晋们的搅合下,之前并未如愿跟胤祯结成联盟,可对于其而言,眼下里却显然是一个更为来之不易的机会,便是压根不用胤禛上赶着来撺掇什么,就自己个儿打起了小算盘,更别说他还有个打一开始心就不小的好兄弟——
“八哥,这回可着实是老天爷都帮我们了!”
错失掉之前的良机,胤禟原本还很是有些心气儿不顺,可冷眼瞧着这短短几日就翻天覆地的局势,却不由得在心中叹一声幸。
“起先您和十四弟接连称病,我还琢磨着这背后怕是有人耍了小手段,眼下里虽然还闹不清到底是哪顾势力作祟,却是叫我来得称幸不已,若不然撞在老爷子和太子爷的枪口上,岂不是生生成了那炮灰去?”
胤禟越想越是忍不住唇边的笑意。
“虽说为人子不当说这些悖驳孝道之言,可皇阿玛执政这么多年,就是老祖宗崩逝那会儿身心打击过大闹得起不了床,都不见宫中乱成这样,再加上稳稳坐在太子之位上,怎么扯都被庇护在其羽翼之下的毓庆宫,眼下里竟是被收回了太子的册封诏书,民心不稳,宗室勋贵们心不稳,文武大臣们心不稳,后宫妃母们心不稳,可不是正正好成了我们再好没有的机会?”
“话虽如此却不可莽撞行事。”
比起在宜妃的庇护之下,从小到大一路顺畅的胤禟,夹缝求生又历经沉浮的胤禩显然心思要来得更加细腻——
“越是眼下这般局势,就越是少不了伺机而动之辈,也就越是得小心为上谨慎而行。”
“那咱们总不能干看着什么都不做吧?”
“自是不会。”胤禩示意胤禟稍安勿躁,等对方坐下方才接过话头,“眼下大哥被圈,太子爷身下之位岌岌可危,于大位之争最有利的两股势力已去,余下的兄弟之中,三哥文人清高,除母族妻族和一派同样自诩清高的文臣之外,在朝中势力分割中几乎没什么建树,五哥除了因着皇玛嬷的缘故跟蒙古诸臣较为亲近一些外,同样如此,而余者,老十无意,老十二无心,老十三被禁足,老十四无可争之能,皆是不足为惧,唯有……”
“您是指老四?”
“正是。ww”
自家福晋如何亲近舒兰,如何阻碍自己于前朝的举动,胤禩再是迟钝,再是面上不发,同在一个屋檐之下又身为被算计之人,他自是不可能没有半分所觉……于公,他不可能在母族势力那块输得丢盔卸甲之后,再把妻族这边得罪个干净,闹得孑然一身之余说不定还要被指摘治内无能;于私,他虽是看不懂郭络罗明珍接二连三的此般用意,可人心是肉做的,到底能够感觉得到其中关怀和真意,便是在不能拿自家人开刀之下,只能把这笔账一并算到了雍郡王府头上。
“四哥可是个聪明人,明面上看起来他是太子党无疑,可你仔细想想,太子爷有个什么好歹,出个什么差错,他哪一次被牵连了进去?远的不说就说这一回,就连无关紧要的老十三都被攀扯了进去,闹得眼下里圈禁于府中无诏不得出,而身为太子爷左膀右臂的他却是半点无虞不说,反倒还似乎颇得老爷子的眼。”
“可不是?面上端得高高的,可实际上心眼却是比谁都多,说不定这回毓庆宫那位被殃及到太子之位就没少了这个好兄弟的加油添火!”
“先前你总说老十四来得命好,每每在最关键的时候冒出了头,可依我看,四哥的运气却是来得更好。”
胤禩立在窗前,看着只有一墙之隔的雍郡王府,面上似笑非笑——
“出生之际,德妃母不过区区一介卑微宫女,可他却并未因此受到拖累,不光是不像大哥三哥那般被送出宫,反而入了孝懿皇后的眼被养在了膝下,从而进了皇阿玛眼,得以与太子爷从小亲近,一路平顺到成年,即便一直不得德妃母欢喜,却连打带撞的得了门好亲事……费扬古虽是退了下去,明面上瞧着已经远离朝政中心,可手下得用之人却仍是一抓一大把,再加上咱们那位四嫂子,可真真是叫他来得如虎添翼了。”
“八哥,虽说我不否认老四算是有点能耐,可这话就未免来得有些子言过其实了吧?费扬古暂且不说,一介后院女子难不成还能翻了天去?”
“前有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后有章皇帝险些因孝献皇后毁了江山基业,再有老祖宗一介女流匡扶两任幼主,九弟,便是女子不得干政,你也切莫小瞧了这女人家的能耐。”
“您这也太抬举那乌拉那拉氏了吧?她怎么能跟老祖宗……”
“都说因祸得福,原先我倒也不觉得这位四嫂子有什么旁的特别的,可这回身在病中,却是叫我想明白了些从前从未留心的细枝旁末。”
“呃?”
“我们身为皇家人,打小就该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必然的巧合,也不存在什么天生的好运,可咱们这位四嫂子却是从进宫开始就一路通畅,不光是自己连带着膝下的儿女得尽了荣光,同时拦在她前头的人不是折了就是倒了,旁的不说,就说从宫女之身爬到一宫主位的德妃母,屹立后宫数十载眼下里却只能躺在永和宫成了个活死人,连带着我额娘就此牺牲,你当这只是后宫之中的寻常争斗?”
“你是说……”
“既除了我的一大靠山,又除了向来龃龉良多,只会拖后腿的婆母,还打压了一贯心思活络的小叔子,且得尽了旁人的同情无形中全了自己的贤名,你说这场争斗成就了谁?”
“这……”
“明面上她是跟太子妃还有三嫂十三弟妹走得最为亲近,像是跟四哥一般站队到了毓庆宫的阵营之中,可实际上呢?你细细琢磨一二,除了大哥那一头,她可曾跟谁不亲近过?”
不知道是被打断了话头,还是因着这话中的意思,胤禟直听得面上一愣,可胤禩却依旧是不慌不忙,自顾自的说得慢条斯理,只有低垂着的眼眸深处变得越来越深沉。
“五嫂性子恬静,跟五哥一样不爱理权斗之事向来深居简出,唯有烦心之事便是膝下空虚,她就正中下怀的送了方子送补药,五嫂与旁的妯娌确实都只是相交泛泛,可于雍郡王府两家可是没少来往走动。”
“七嫂家世不显,加上七哥身有残缺,甭说妯娌之间,就是咱们兄弟之间也鲜少顾忌太多,可没多久前我方才得知,四嫂隔三差五就会差人送些好皮子和针对腿疾的药材过去,难怪七哥对旁人都来得一般,唯有对四哥格外的恭敬。”
“还有十二弟,他从小养在苏麻喇姑膝下最是来得淡泊,想着他福晋乃富察氏有着马齐那层关系在,原本我也没多想,可四嫂却是来得聪明,不从十二弟妹下手也不在苏麻喇姑那儿多做什么动作,而是直接从定嫔身上花心思,现在虽说还看不真切,可凭着十二弟对定嫔的那股子孝敬劲儿,投向四哥的阵营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十弟那儿不用说,向来是对四嫂子 ...
(来得高看一眼,十弟妹亦是打从若惜的事儿之后就跟其来得很是亲近,至于十四弟,他虽是对雍郡王府上下来得深恶痛绝,可十四弟妹却是对四嫂来得诸多维护,更别说后院之中还有个同出一门的妹子做侧福晋,连带着你你,碍着三嫂的面子,九弟妹也没少跟其来得亲近,粗略一算,这里里外外的可不几乎被包圆了?如此这般,你可还觉得她只是区区一介后院女子没什么能耐?”
“这,这,这还真是……”向来只管出钱出力,最多出点歪点子的胤禟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听了这一大通下来整个人都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照这么说,岂不是老四的赢面大了一成都不止?”
“何止?”胤禩彻底褪去了面上的笑意,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抹厉色,“老爷子最为忌讳的便是结党营私,最为看重的则是兄友弟恭,我们虽说手中笼络了不少人,论起前朝势力他们拍马都赶不上,可若是没用对时候却是说不定就成了咱们的催命符,而他们,倒真真是夫妻二人都聪明到一块儿去了,在兄弟们身上入手再从各自势力慢慢浸透到前朝,若还叫他们赶上了好时候,咱们可就是半点翻身的地儿都没有了。”
“那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至于就这么把好好的机会拱手让人吧?”
“拱手让人?呵,时至今日,梁子已经结下龃龉已然渐深,老四原就是个心冷手狠的,便是让了也顶多不过多谋一丝喘息之地,如此,即便争不过是路死不去争也是死路,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说不定还能争出个一条生路!”
“对对对,就该这样!”听闻此言,胤禟非但是没有面色凝重,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双眼一亮,“我开始不就这样说吗?倒是您,既然跟我打了一样的算盘又何必磨磨唧唧这么久?白叫我紧张一番。”
“争归争,可既然是背水一战,总归是不能像你所以为的那般再去随意应对。”
“那,八哥你准备怎么个争法?”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棒杀不如捧杀。”
137万千宠爱集一身 莫云溪
( 正如所有人想的那般,眼下确实是个争权上位的良机。
老爷子原只是积劳成疾加上心病,若是能够解掉心中郁结再好生安养上些日子,在太医和底下人的尽心伺候之下用不了多少日子便能安然痊愈,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得了太子的会心一击,恼羞成怒且失望至极之下来了出收回太子册封诏书的戏码,惹得前朝后宫乃至整个大清地震,便是又是心病加重又是要操劳眼前局势,让病体越发的加重了。
而就像是恶性循环一般,前朝越是动荡不安,他就越是劳神难以安养生息,他这头越是身子骨好不起来,前朝就越是没法回复平静,便是甭管胤禛胤禩是个什么想头,也甭管前朝政务看起来多么的井井有条,私下里的暗流都早已开始涌现,简单的来说,即便没有胤禛胤禩出手,各自站队的大臣们心中也早已是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是赌老爷子对太子感情未尽把宝压在当了几十年二把手的胤礽身上,还是趁机拥立根基未稳的其他皇子好搏个从龙之功,这是所有大臣们都拿捏不准的,再加上老爷子的龙威尚在且又没表露出个什么明确的意思,便是一时之间谁都不敢去做那只出头的鸟。
然而宗室不然,宗室的存在除了是皇家福荫近戚,还有个重要的作用那就是维护皇室的稳定,换句话来说,有康熙只要康熙一日在上头盯着管着,前朝如何党派争斗轮不到他们管,后宫如何阴谋算计也轮不到他们操心,可眼下里康熙病倒,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二者皆是已经危及到国之根本,这就由不得他们不淡定不动作了,便是这头一个出头的,就是在宗室中占有分量极重,且跟康熙向来亲近的福全——
“主子爷,裕亲王来了。”
因着种种蝴蝶翅膀,福全并未在康熙四十二年六月病逝,可拖了这么一年半载,此刻却也已然是强弩之功,这也是他敢在这个时候出头没太多顾忌的缘由之一,其二,作为皇家的长辈,一路看着皇子们一个个从孩童到成年到如今各自为营,他也深知眼前是个什么局势,明白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若是放任不管任其发展,最后必然毁了康熙一生英明之余,还会殃及整个江山基业,便是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少不得前来走上这一遭。
“皇上切勿起身,此番前来本已是打扰您休息,若还因我之故惹您劳累,那便是万死都不足以为辞了。”
“眼前只有皇兄与朕二人,皇兄又何处这般之言?”看到福全,康熙一直紧绷着的面色难得缓和了一些,“皇兄因劳成疾,本应在府中好好将养,如今倒是为着朕不顾病体生生跑了这么一趟,朕心中有感亦有愧,便是皇兄切莫再言这些,快些坐下说话。”
“一晃眼就是几十年,人老了,到底这身子骨就不中用了。”福全倒也不推辞,就着梁九功搬来的椅子坐了下来,看着侧倚在床榻上一脸疲色的康熙,多少有些感慨,“当年在先皇病榻之前我言愿为贤王辅佐皇上,可这么多年下来却是无能无为,鲜少能为您分忧减虑,便是无论为兄还是为王,我皆是受之有愧,眼下里您龙体抱恙,竟是想不出任何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朝动荡人心不安,着实是汗颜至极。”
“皇兄切勿如此妄自菲薄,朕冲龄登基,虽有老祖宗匡扶相助,可若是没有皇兄在侧尽心尽力,又哪来眼前这稳固江山?然至眼前,别说皇兄无计,就是朕亦是思忖无果,如此,皇兄又何必将罪责揽至己身?说白了,到底还是朕教子无方罢了。”
“皇上此言差矣,我乃福薄之人,膝下空虚至今只得三子,保绶宝永身子不好后继者唯有保泰,我与福晋花尽精力教导只盼他能承裕亲王一脉不负皇恩,如今勉强还算成人,可若较真与众皇子们相比起来却仍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如此,又哪来皇上教子无方一说?便是真要说上一句,也不过是儿大不由父母才是。”
“是啊,儿大不由父母……”
皇家之中,本就处处充满猜忌处处充满斗争,身为皇帝更是如此,阴谋算计你来我往,与臣都与子都与妻妾斗,从小到大从生到死,便是时至今日还能够让饱经世事的康熙说上几句真心话的,除了宁寿宫中的老太太之外,也就只有从小一起长大坚守本心从不越界的福全了。
“皇兄之宽慰朕明白,皇兄之担忧朕也了然,正如皇兄对保泰的用心良苦一般,朕对太子亦是亲力亲为只怕有一点差错,数十年如一日下来,朕又何尝愿意说弃就弃?只是这孩子大了,人大了心也大了,朕尚在跟前就已是这般无所顾忌,若等到他日朕撒手而去,这天下岂不是要翻了天去?”
“可是……”
“此外,他以往与老大不死不休没完没了也就罢了,眼下里与其他兄弟亦是相争相斗日益紧张,朕虽明身在太子之位的不易,却不能放任其戾气肆意滋长,若不然等其登基岂不是得掀起一场血雨腥风闹得兄弟残杀?而朕一生以仁治国岂不是也白白成了一场笑话?”
“哎,这么说,您是已然有所决断了?”
“有也罢,无也罢,终是多年心血成了一场空……”
康熙并未将话点明了来说,可或许是福全的造访让他坚定了决心,或许是人心惶惶了这么些日子也到了该收场的时候,在其身子状况传出更为不好的消息之前,宣召了一拨又一拨的宗室大臣之后,乾清宫总算是有了动作,而不动则已,一动便又是再度震动了整个大清——
“什么?老爷子的意思是说让众大臣举荐太子人选?”
皇子们并不在康熙的召见名单之列,便是足足慢了半拍各府各院才接到这样令人惊掉眼珠子的消息。
“这么说,太子是真的要被废了?”惊喜来得太突然,胤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好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句,“老爷子这是认真的,还是虚晃一招在诳我们?我怎么都有些看不懂了?”
“认真也好,虚晃一招也罢,总好过以不动应万动,闹得咱们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正是正是,正是这么个理儿!”
比起胤禟,胤禩显然要淡定许多,而听了后者这么慢条斯理的一句话,前者倒也总算是回过了神,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一般,双眼一亮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什么叫做瞌睡了送枕头?先前想着老四那家伙背后小动作不断,不声不响的就拉拢下了兄弟们怕是要糟,可眼下里却好,皇阿玛来了这么一招可不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这举荐太子人选可没有皇子们说话的份,各家老家伙也都不是什么傻瓜蛋儿必是走一步看一步,这么一来,眼前良机岂不是生生成了咱们碗里的肉?”
“此言差矣,就是这肉到了咱们碗里,咱们也得想法子给夹到四哥碗里去。”
“呃?”胤禟瞪大了眼睛,“这是为何?”
“九弟,你还是没看明白,若是放在改朝换代天下混乱之时,得人心者自是得天下,然眼下天下已定国泰民安,得人心便成了其次,只有得老爷子的心方才能得天下。” ...
胤禩面上半带讥讽半带自嘲,半晌方才从胤禟口中接过话头。
“老爷子对四哥是个什么想头,或是真心看重,或是利用算计,我琢磨不透眼下也没这个功夫去细细琢磨,但老爷子对待我是个什么想头,我却是心知肚明……”扯了扯嘴角,“老爷子性子那样强硬的人,既是原就对我深感厌恶,那么再是满朝文武拥立也决计不会就此屈服,甚至多半会激起左性而勃然大怒,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等于不但没落着好,反倒是失了最后的底牌?”
“那……等等,你先前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棒杀不如捧杀,难道是说……”
“反其道而行之,我倒要瞧瞧这万千宠爱集一身的福气他压不压得住,老爷子又坐不坐得主。”
138顺势而为成定局
( 胤禩的算盘打得极好,动作也来得极快,在老爷子放出风声的第三天,雪花般的密折便一拨接着一拨的涌入了乾清宫——
乾清宫中一如既往的庄严宁静,康熙病体颇重需卧床休养,便是只能让人将折子尽数搬到床榻之前,斜倚在床榻上逐本翻阅,可这并未影响到其半分的威严,反倒是随着沙沙作响的翻动折子的声音,使得殿中气氛越发的紧张压抑。
“主子爷,您今个儿已经看了好几个时辰的折子了,容奴才说句逾越的,这一时半会儿怕也是看不完,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吧?”
身在寝殿之中又是翻看密折,康熙身边只留了梁九功一人伺候,梁九功到底是伺候了康熙几十年,见惯了大场面来得心理素质极佳,小心揣摩着自家主子面上的神色,见是不似有怒,便终是大着胆子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默。
“太医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一定要您注意休息,切不可操劳过度,若是您眼下里猛地累得狠了,奴才可该怎么跟皇太后交代呀?”
“无妨。”
“主子爷……”
梁九功身为总领太监,已然是奴才里头最尊贵不过的品级,他自知自己再得造化也顶天就是如此,便是无论是奴凭主贵,还是分析眼前局面,他都可以说是最不愿意看到康熙有个什么好歹的人之一,自是眼瞧着对方这样不顾身子的操劳实在是着急上火得不行,少不得想要张口再劝,可还没等他整理好言辞说出句完整话,却是只见康熙突然脸色一沉将手中折子一把甩开——
“主,主子爷?”
多年的奴性和在康熙身边伺候的自知,梁九功在康熙动作的同时便快速的低下了头垂眸以示恭敬,可这不低还好,一低头目光却是正正巧的落在了被扔在脚边不远处的折子之上,清晰可见的熟悉名讳直直的映在了他的眼底,饶是素来淡定如他也忍不住心中一骇背脊一凉,可谓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脚脖子一软直接跪下来。
殿中一片死寂,康熙不言不语不动作,梁九功自知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额间背后皆是不住的冒着虚汗亦是不敢动弹,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梁九功准备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硬着头皮照着往常把折子捡起放回原处的时候,康熙却是快他一步的先开了口,淡淡的扔下了一颗炸雷。
“梁九功,你跟在朕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也算是看着皇子们长大成人的,依你看,你觉得其中谁人最能担大任?”
“奴才不过区区一介阉人,能承蒙主子爷不弃几十年如一日伺候在您左右已是天大的恩德,奴才又岂敢逾越本分妄议皇家之事,奴才该死,望主子爷明鉴!”
“朕既问,你便答。”
“这……”
不似方才勃然的怒意,康熙的语调听不出半分波澜,可越是如此越是叫梁九功来得心中没底,饶是被话逼到这般份上也不敢轻易多说一句,只能一边用头大力磕着地,一边挑着能说的回话——
“主子爷数十年来不光是请遍朝中贤能之辈任御书房师傅,还多是亲力亲为亲自教导,皇子们皆是人中龙凤个个出挑,奴才无能,实在是比不出个高下。ww”
“哦?是吗?”康熙并未将目光停在梁九功身上,而是看着手边的折子冷冷的轻笑一声,“既是如此,那你觉得雍郡王如何?”
“主,主子爷?”
梁九功显然没有料到康熙会直接将折子上所提及的名讳与自己点明了来说,本能的抬起目光瞪大了双眼,随即又飞快的垂了下来,察觉到康熙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感觉到康熙似乎是认真在等自己作答,方才沉默良久之后终于从牙缝里憋出一句。
“……雍郡王从小跟随太子爷其侧,深受主子爷教导,自,自是极好的。”
“呵,极好的?”
梁九功满心以为顺畅几十年,这回怕是要逃不过了,可没想到康熙似是反问似是呢喃了这么一句之后,却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的就此揭了过去,梁九功自问在阴谋算计中浸润了这么多年还算是有点眼力见儿,可这回却是抓破了头都没想明白其中玄机,只是隐隐感觉前朝怕是要翻天了——
“皇上驾到,跪!”
康熙龙体抱恙且病体渐重,虽是躺在床榻之上仍不忘批阅折子处理政务,却是有些日子没能上朝了,便是陡然听到康熙驾到的之声,众大臣不由得皆是一愣,慢了小半拍才一溜儿的跪下。
“奴才/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康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低沉,可听在在列都是人精的大臣们耳中,却不难察觉到其中的无力和虚弱,联想到康熙连日来的种种举动,和不顾病体也要上朝的行举,众人心中不由得猜忖出了个其中大概,而果不其然的,没等梁九功按照惯例宣‘有本启奏’,就听到上方再度传来了康熙的声音。
“太子之位乃是国之根本,朕一直用心教导只望江山后继有人,即便不成明君至少不能毁了祖宗基业去,太子在其位三十余年,虽无大错,却是得索额图挑唆近年来性子越发乖张,太子之位错不得赌不得容不得,朕虽痛心也不得不再做其他考量,然得众卿之意,却是叫朕始料未及。”
暗自得计也好,摸不着头脑也罢,谁人都不敢在这当口儿上去当什么出头鸟,便都是一个比一个的将头压得低,只由康熙自顾自的一个人往下说,而康熙倒也来得直接,前脚话音才落,后脚就将目光直直的落在打头的皇子之列,张口便抛下一句。
“平日上至国家紧要,下至鸡毛蒜皮,尔等无不你来我往暗自较劲,这回儿却是齐心得好,老四,朕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是有了这般能耐!”
“皇,皇阿玛?!”
康熙的话锋转得极快,前半句还是慢条斯理,后半句就言辞锋利了起来,便饶是淡定如胤禛,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撩衣角飞快的跪了下来。
“儿臣惶恐至极,儿臣德蒙天恩生于爱新觉罗家,尽受皇阿玛之恩受太子爷之恩,满心想报却自知资质有限,唯有期盼能像皇伯一般辅佐圣明之君,生时守己之份尽己之力,死时则无愧列祖列宗无愧妻女,儿臣发誓绝无不臣之心,望皇阿玛明鉴!”
“哦?照你这么说,这满朝文武通通举荐于你竟只是巧合了?”
“这,儿臣,儿臣亦不知为何如此……”
“既是如此,朕就让你得个明白。”康熙话说得严厉,面上却不带半分情绪变动,从桌案上捡起几份折子,看着名字一个个的点了过去,“你们倒是说说这是为何,给雍郡王解解惑,也给朕解解惑。”
“是,皇上容禀……”
被康熙挑出来的都是最先上折子之辈,乍一眼看过去,竟然不是过往与索额图有点交情的,就是太子詹事府的,要么就是七拐八拐能跟乌拉那拉府扯到上点关系的,而不出众人所料的,这帮子人面上虽是将话说得好听谨慎,可细细一琢 ...
(磨却无不是话里话外的指着胤禛能力远超太子,乃所列皇子之中唯一可担大任者,句句透着股子阴谋算计之意。
“老四,你可听明白了?”
“儿臣,儿臣与几位大人除却政务来往之外几乎无任何私交,实在不明几位大人为何这般鼎力举荐,儿臣无愧于天无愧于地,亦无愧于皇阿玛无愧于列祖列宗,眼下儿臣不知如何以言辞相辩,但若皇阿玛不信,儿臣愿自请废黜郡王之位并立誓永不参与朝政,以表一片赤诚忠心!”
胤禛面上尽显骇然,可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平静无波,此般话音一落,殿中不由得顿时安静了下来,康熙不发话,底下人也不敢再多言不说,然而这份僵持却并未持续太久,呼吸之间就听康熙猛地一拍御案——
“放肆,简直放肆!”
胤禛这一招以退为进,放在无论是别有所谋还是符合为之的众大臣眼里,皆是叫他们提了一口气,而转而见到老爷子如此反应,除了被胤禟死死拉住的胤俄,和少数想要出声又不得不明哲保身,心中倍感叹息的清流之外,其余者又不由得瞬间落下的心中大石,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与此同时之间,却是只见老爷子突然调转枪头发难——
“来人,把这几个窝藏祸心不敬不忠之辈给拖下去!”
“……皇,皇上?!”
谁也没有料到局势会这般急转直下,就是立在康熙身边的梁九功都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来朝底下人示意,更别说刚刚还满心自得的殿下几人,直至快被拉到门口才终于回过神来——
“皇上这是为何?微臣不过应皇上旨意道心中之言,为何就成了包藏祸心不敬不忠?皇上明鉴啊!”
“朕是年纪大了,却不代表朕就老糊涂了,你们真当朕卧榻几日就理不清前朝情势,闹不清你们心中那点算盘了?”
“皇上!”
“拖下去,关刑部大牢!”
“皇上,微臣知罪,微臣知罪了,是十四爷,是十四爷要微臣这么干的,求皇上饶命!”
原本还看着好戏的胤祯打死没想到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自己个儿就被这脏水泼了个透心凉,比不得康熙老谋深算,也比不得胤禛的胸有成竹,措手不及之间他这儿可谓是弄慌了手脚,跪在殿前除了大喊冤枉之外,竟是连句像样的说辞都憋不出来,而这个时候已然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的胤禛却是开口了——
“皇阿玛明鉴,十四弟虽是年少气盛,与我兄弟之间也有着不小的误会平日里素来有些不对付,可到底年纪尚轻本性不坏,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十四弟真的对儿臣别有用心,十四弟如今尚居宫中于前朝势力尚是浅薄,又哪来的能耐能拉拢满朝文武来上这么一出?儿臣愿以身作保,此事决计与十四弟无关!”
“你作保?”康熙面上似笑非笑,却不知道为何并未直接拂了胤禛的面子,而是转头看向一旁一脸菜色的几人,“你们说呢?”
“皇上,真的是……”
“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皇上,微臣……”
“嗯?”
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即便一向以仁治国,以仁待下,康熙的威严却是不容置喙的,便是在这般气场全开的逼喝,且不知道为何康熙似是有心庇护胤禛,眼前局势很是有些一面倒的种种相加之下,权衡利弊深知再拖下去大罗金仙怕是都捞不回自己的小命,便是几人之中终是有人松了口——
“是,是,是八爷……”
139暮然回首是谁人 莫云溪
( 物极必反,过犹不及。ww
胤禩兵行险招只为背水一战,赌赢了固然能咸鱼翻身,可但凡有个差错此生就只能残喘苟活,无论他承认也好否认也罢,他都对于胤禛的能耐心中有数,也从不敢低估对方的实力,只是他到底未曾料到,竟是自己也不过是对方局中的一颗棋子,早在康熙说出满朝文武皆是举荐胤禛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此般局势再不由自己控制,一子棋差,步步皆错。
“到底还是叫他赢了……”
或是老爷子惦念父子之情,或是老爷子不愿意污了自己的仁名,到底没有将事儿做得太绝,只是像看陌生人一般朝他扔下一句圈禁无诏不得出,然而从宫中被一路押解回府的途中,他却很难因着未被扔到宗人府等死对其生出什么感激,反倒是回想着自己从幼时到成年,从单纯到满腹算计的短短半生,停在自家门前看着近在咫尺的雍郡王府,胤禩良久无声,心中半带自怨半带自嘲,最后却只能化作一声喟叹。
“天下之大却偏偏生于一家,既生你爱新觉罗胤禛又何生我爱新觉罗胤禩?”
随着身后府院大门沉沉合上,最后的自由也被彻底圈在这一亩三分地之中,熟悉的楼阁,熟悉的花草,熟悉的下人,熟悉的路,在胤禩眼里这一切的一切是那样的熟悉,却又是那样的陌生,其中包括迎面走来的人。
“您回来了。”
一如嫁入皇家的那日,郭络罗明珍身着一身正红旗装,轻点朱唇淡扫蛾眉,将原本明艳的容颜收拾得越发的不可方物,可细看她的眉梢眼角之中,却没有了初初入宫之时的神采飞扬,同样的,也没有终于得计的满足,没有被圈禁的落寞,只像是早归于平淡生活的老夫老妻一般,说着与平日里一般无二的话似的,面带微笑却神情淡然。
“听底下人说您今个儿比平时要起得早了许多,匆匆忙忙的就进了宫竟是连早膳也没用上几口,折腾了这么半天连午膳的功夫劲儿都过了,这会儿可是饿得慌?”
“方才皇阿玛下旨,像是对待大哥那般责我们阖府上下禁足,无诏不得出。”
“我瞧着您近日里胃口也不怎么好,没敢让厨房备什么油腻的吃食,就熬了点粥备了些点心,眼下里您要不要用上点?”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
胤禩本就有气没地方撒,看着自家福晋这般不以为意的模样儿,心中自是越发的不畅,眉头紧紧的蹙起,哪里还顾得上平日里示以人前的温和神情,满脸怒火张口就吼出一句。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吃什么吃?福晋可是日子过得太过于随心所欲,连圣旨皇命都不放在眼里了?”
“自是听到了。”郭络罗明珍仍是一脸淡淡,“我也自是不敢不将皇阿玛的旨意放在眼里,只是一码归一码的,横竖这旨意都已经下了,府中上下已经被圈了,难不成还因此就不睡觉不吃饭了?活人总不能自己把自己给逼死吧?”
“你!”胤禩气结,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憋出一句,“活人总不能把自己逼死?那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跟活死人没什么区别,这辈子都只能在这一亩三分地中过活了?”
“那又如何?”郭络罗明珍终是变了神色,只是唇边的笑意更让人来得气恼,“你们皇子,除了一年盼到头都指不定能盼到的随驾出巡,和另得旨意出京办事之外,不也等于是被圈在这京城巴掌大的地方里?眼下里虽是这被圈的地儿变小了些,可实际上还不是一个理儿?”
“你……”
“而咱们这些后院女人就更是如此,像是生来就只为了打理内务打理各府各院的迎来送往,顶了天也就是宫里妯娌间走走串串,眼下里这圈禁不圈禁,于我也就是没了妯娌们一起唠唠嗑说说话稍显无聊,旁的真没有太大的分别。”
“你!”
胤禩不是不知道自家福晋有张极为利索的嘴皮子,可是他却是一百个没有料到这张嘴里,竟是还能说出这样细细琢磨起来满是道理的话,便是一时语塞,好半天才被激起心中的不甘,从而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倒是惦记着跟妯娌唠嗑说话,都说娶妻娶贤,若不是你因着过往那点子鸡毛蒜皮的事在背后小动作不断,我也断然不至于今日被圈在这一亩三分地之中。”
“您说什么?什么叫做我因着过往那点子鸡毛蒜皮的事在背后小动作不断?合着您以为我是因着那点子陈谷子烂麻子的事儿才硬是要给你找晦气?”
被胤禩这样戳着脊梁骨反唇相讥,明珍终于没法再淡然下去,柳眉倒竖的张口就给顶了回去。
“真是荒天下之大稽!若真照你说的这样,我就是心中再有不忿再有怨怼,也怎么都不至于连带着把自己折腾到圈禁才算罢休吧?合着这还是什么上赶着的好事儿了?”
“那你……”
“怎么时至今日,您怎么还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还不明白这不是你的东西怎么抢也抢不来的道理呢?”
看着面前这与自己过活了两辈子的脸,郭络罗明珍深吸一口气,不等胤禩说话就自顾自的往下说了起来。
“既然您提起了马佳若惜,那我这话就从马佳若惜开始说,她虽是家世不显却到底是沾了您的光成了待选秀女,若她是个聪明的,有着咱们当靠山,即便不说能够一朝飞上枝头成凤凰,却总是少不了配个宗室勋贵荣华顺畅一生,可她偏偏看不清自己的位子,偏偏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去肖想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后你看,她落了个什么结局?”
“再说德妃母,积累数年好不容易成了从一介宫女成了一宫主位,位列四妃在宫中彻底的站稳了脚跟,膝下二子一女个个出挑,若她是个聪明的,就该凭着膝下儿女,凭着皇阿玛的青眼,凭着皇玛嬷的看重本本分分尊尊荣荣的当她的妃子,可她偏偏执迷于过往早已随风而去的不甘,小动作频频惹了这个嫌讨了那个厌,最后你看,又可曾有人为她叹过一声可惜?”
“而说回眼前,大哥十四弟哪个不是如此?前者若是能看清自己的身份,不去肖想那原就不属于他的太子之位,眼下他必然还风风光光的当他的直郡王,甚至说不定早就升为亲王手握实权,而十四弟目前看起来似乎还不算太过狼狈,可他作为一宫主位之子,上头还有个当郡王的哥哥,但凡他醒事点聪明点,大可以背靠大树来乘凉,决不至于落得眼前这般进退无路,于朝中尴尴尬尬可有可无。”
“当然,或许你想说你跟这些蠢到家之辈不一样,或许你还想问为什么四哥就可以去争去抢去肖想那个位子,可是我的爷,您有没有想过您和四哥从来就不在一条起跑线上?”
郭络罗明珍并不愿意这样打击胤禩,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深切的明白,如若到了眼前这般境地,对方仍是想不通看不透,那么即便自己苦心筹谋这么久在舒兰那儿拿了一张护身金牌,来日这阖府上下怕也仍是逃不开一劫,想到这里,她便又硬起心肠继续的说了下去。
“不说孝懿皇后这 ...
(个皇后养子的名头,也不说从小养在宫中跟太子爷亲近的便利,也不说因此而得皇阿玛亲自教养的运气,只拿能比的来说,固然咱们额娘和德妃母都同是妃位,可额娘在宫中沉寂这么多年,一无人二无权就是宠爱也少得可怜,然德妃母却是襄理宫务的四妃之一,坐上妃位这么多年的积累,在宫中势力盘根深错,要人有人要权有权要宠爱有宠爱,便是此妃位能跟彼妃位比吗?”
“其次,四哥位列郡王爵,您却是顶峰时期也才贝勒爵位,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其中上下您还能不知道吗?再者,皇家以香火承嗣为重,只论嫡人家膝下就有二子一女,这一头我们又拿什么去比?”
“身为您的福晋,我与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何尝不愿意见到您登上那天下至尊之位,一洗幼时的委屈的屈辱,为了与您一般洗刷时时被当做棋子的怨念也好,因着女人天生的虚荣心也罢,我何尝不想与您齐头并进入主中宫?但凡有一丝希望,我又何必甘愿背上您的误解去拉拢四嫂,说白了还不是为了即便落得眼前境地,将来还能有一线可退之地?”
“你……”
“我郭络罗明珍看起来活得张扬恣意,可实际上身在安郡王府中是个什么情形想必您心中都有数,我并不是不怨念,可却也不得看清自己的身份守住自己的本分,这样方才能从夹缝中求得一丝生机,作为当家主母,我的本分保住这个家,而作为您的妻子,我的本分则是理应无条件的支持您,眼下,我做到了当家主母的本分却没尽到一个妻子的本分。”
明珍轻叹一声,复又抬头直直看尽听愣了的胤禩的眼里——
“好在未来日子还长,就让我们重新来过可好?”
140德妃的神来之笔
( 比起半带顿悟半带温情的胤禩明珍那头,雍郡王府上下的氛围显然要紧张许多。
老爷子本就是有了年岁的人,之前三番两次的折腾之下伤了根基,又不顾御医劝阻强撑着上了朝,为朝臣而怒,为胤禩而怒,便是即便乾清宫暂未再传出什么风声,稍微亲近一点有点子眼力见儿的,都意识到了这康熙年间最大的震动怕是终要来临了。
如此之下,虽说胤禛凭着步步为营的缜密心思以及寻常人难以比肩的沉着淡定,避过了最为惊险的一役,且被予以重任暂代先前太子之职,可不说精明如老爷子,只论最是难解帝王心,就再是眼前看来众望所归,再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没到尘埃落定那一刻也没得松懈下来的理儿,或是说反倒更让人绷紧了神经,连带着一直被其保护在羽翼之下的舒兰和几个小包子也少不得被搅合了进来——
“虽说这已然是定下来的事儿,你膝下也不独只有弘晖一个孩子,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这紫禁城里就是掉了根绣花针放在外头都是了不得的大动静,便是不与你说上一声,哀家只怕你心里头没得底儿,成天见的想多了去。”
“孙媳惶恐,让皇玛嬷操心了。”
“没什么惶恐不惶恐的,哀家虽说是一把老骨头顶不得什么事了,在这宫里头待了这么多年却到底还有点子眼力,哀家知道你是个好的,心里有成算也稳得住事,便是一直以来都对你颇为喜欢,横竖眼下里没得什么外人,也就直接与你说了……”
历经一场大病又没日没夜的为康熙的身子和前朝后宫的局势忧心,老太太原就一把年纪自是不免消瘦憔悴不少,然而这并不减其眉眼之间的威严,甚至因着褪去了平日里的笑呵呵模样儿,透出了一股子洞察一切的精明劲儿。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弘晖这孩子打出生就是个有福的,眼下里这会儿进宫虽然并不是一个极好的时机,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老四家的,你可明白哀家的意思?”
“……是。”
作为皇家的媳妇,对于隔三差五就要前来请安的宁寿宫,舒兰可谓是再熟悉都不过,可是眼下里却不同以往,走出宁寿宫的大门非但是没有感觉到半分的轻松,反而像是心中被压上了一颗大石一般,莫名的让人怎么都有些喘不过气儿。
无论是比起之前的章皇帝还是之后的弘历,康熙和胤禛都要精明有底线太多,是以,即便二世为人的舒兰也从未想过能够在这二位的眼皮子底下玩出什么花样,顶了天只能在自己所能操控的一亩三分地之中间接的去影响局势的发展,换句话来说,她从未想过会因为自己的蝴蝶翅膀将眼前的局势改变到这种程度——
老爷子病重,太子被收回册立诏书,胤禩被圈,胤禛被予以重任,弘晖代替上一世的弘历被接进宫教养……
这后脚赶着前脚的一桩桩一件件,接踵之下,饶是她历练了两辈子心里也仍是不免有些恍然不及,更别说联系着老太太说得直白抚慰,细细琢磨起来又别有一番意思的话,就更是让她心中来的踌躇。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起来一切都如此顺利,可真的就能顺利到最后吗?
心事重重的回了府,舒兰并没有太多细细思忖的时间,皇命难为再是不舍再是不放心也不得不一边着人打包物件,一边反复叮嘱自家儿子各种应对之策将弘晖送入了宫,而忙活了一通好不容易空下来片刻,又被察觉到自家额娘心绪不宁的景娴弘晙来了好一番Сhā科打诨,直至入了夜两个小人儿实在顶不住各自睡下,舒兰才算是终于得了片刻安宁。
只是不知道是老天爷见不得她躲闲儿还是注定了今个儿就是个多事之日,没等她喘上一刻钟的妻儿,就见方嬷嬷匆匆跑了进来,张口就抛下一句——
“主子,不得了了,宫里头出大事儿了!”
“什么?!”
舒兰心中本就来得不安,胤禛又让人传话说是折子没看完今个儿不回来歇了,加上弘晖这么一大一小眼下里都在宫中,听闻这宫中出了事儿,她哪里还能稳得住,不管脚踩着的花盆底子‘唰’的就直接站起了身。
“出什么事儿了?快说!”
“刚刚苏公公让人回来传话,传话的人说得不清不楚的,奴才听了半天也只得出了个大概,说是十四爷不知道怎么回事,抽冷子的竟是跟主子爷闹了起来,主子爷本就身子不爽利便是气得直接厥了过去,这回儿紫禁城里头怕是都要翻天了!”
“……你是说,老十四?”
心里一紧一松,饶是舒兰反应得再快也不免慢了大半拍才回过神。
“这么说,爷和晖儿都安然无事?”
“自是无事的,且不说小主子原就聪慧至极,惹宫中那两位欢喜都来不及,绝不至于刚进宫就惹出什么祸事,就说有爷在旁边冷眼瞧着,便怎么都会护着些,没有让火烧到咱们这儿来的理儿,便是您放宽了心就是。”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十四弟毕竟是爷的同母亲兄弟,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再加上眼下里这光景,我又如何能放得下心?”
“可是……容奴才说句逾越的,这会儿乾清宫乃至整个紫禁城里头都是一通乱,连太后主子都被闹起来去坐镇了,一时半会儿之间怕是也难得再探出什么有用的信儿了,指不定明天还有什么乱子呢,不若您还是先去歇会吧?”
舒兰自是不可能安下心去歇的,想到胤祯冲动起来那股子没脑子的劲儿,一方面猜忖着是不是向来心思不小的胤禟心有不甘上赶着撺掇了什么,一方面又忍不住猜疑会不会是胤禛在背后动了什么手脚,既怕自家爷遭了人家的道儿,被殃及了池鱼,又怕自家爷一时稳不住多做了什么动作被老爷子看出了个什么究竟,百种心思千般忧虑混在一起,竟是连感叹一句北京城的夜竟是这样长的功夫都没有,就一晃眼到了天亮,然好不容易盼来宫中的信儿,却是只见舒兰几不经意的皱了皱眉。
“这是?”
再是一路走来不易,再是花的心思不比哪个皇子阿哥少,身在皇家身在这后宅内院之中,舒兰到底是养尊处优了两辈子的人,陡然这么一熬多多少少有些受不住,看着方嬷嬷不似寻常那般急急报上胤禛传回的消息,反而递上一封有着熟悉字迹的信笺,心中不由得忍不住有点烦躁。
“如今紧要的关头竟是还敢用书信来往,进宫了这么久竟是半点记性都不长!”
“主子息怒,奴才虽说心中也有着同样的忧虑,可是细细问了一问,二小姐,不,十四侧福晋倒不是走的寻常路子,而是用的老爷留在宫中的人直接把信递到了咱们的人手上,便是虽说冒险了些,但应该是没惹了谁的眼去……”
舒兰的眉头虽是蹙得紧紧的,可听闻方嬷嬷此言心中却到底还是松了一松,手中亦是飞快的将火漆挑开从中抽出信纸,而随着目光所置她面上的神情也慢慢的有了变化,最后更是直接将信纸一合往桌上一拍—— ...
“原来是她!”
舒云这破天荒上赶着递来的消息倒不算是全然无用,略过其中的抱怨和哭诉,算是让舒兰对前夜宫中的乱头有了大致的分数,她料到了以胤祯的胆色,绝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去挑衅老爷子的威严,这背后必然少不了唆使撺掇之人,可她没料到的是,这个人不是胤禟不是胤禛竟是消停了许久的,德妃。
“主子?”
看着方嬷嬷满脸不解的模样儿,舒兰并没有接话,淡淡再扫一眼手边的信纸,她倒也能猜到德妃为什么这么干,或是说她的本意或许并不是眼前这般模样儿。
德妃确实是被她一招摘了葡萄伤了藤儿给戳中了软肋不错,轻易不敢对胤禛动作,甚至还得规劝着胤祯少想少做,可这并不代表就真的是甘了心认了命,对胤禛一溜儿的扶摇直上没得半分想头,犹如舒兰对这接踵而来的一连串局势变化都有些措手不及,更别说向来就心有怨怼,甚至将他们夫妻二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乌雅氏。
而以她对德妃的了解,或是以德妃对康熙的了解,德妃再是另有他想也决计不可能这样简单粗暴的,在没有半分王牌在手的情况下,不考虑半分后果的把自家这个宝贝儿子往火坑里推,可是到了眼前这个地步,这其中是不是有完颜平婉的手笔,是不是有胤禛的推波助澜却也已然都不重要了,横竖眼前的事实是胤祯打永和宫回来在自家院子里待了一会儿就径直去了乾清宫,然后就闹出了让整个紫禁城为之地震的大事儿,如此之下,别说从明面上来看跟身在前朝的胤禛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就是硬有那别有用心之辈,有德妃对胤禛向来不待见这一点压在前头也根本转不出个花,说白了,德妃这抽冷子的一手不仅仅是彻底葬送了胤祯,还间接的成全了胤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这回我倒是不知道该怨她好还是该谢她好了。”
141崭新时代的来临 莫云溪
( 病了这么长时间,又折腾又气倒,紫禁城乃至整个大清都知道这位幼年登基难有的明君仁君怕是命不久矣了,而事实上也确实没有出乎众人的预料,在勉强熬了二十来天之后,政绩赫赫的康熙朝终于在四十五年划上了最后的句号。ww
康熙驾崩,这自然是无论于皇家还是于天下都是件再了不得不过的大事,可又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便是即便对于先入为主,一直认定了老爷子少说还有十几年好活的舒兰来说,听到苏培盛那一句‘恭请娘娘入宫’也没有丝毫的意外,或是说在这个改朝换代,自古纷争最多的节骨眼上,她实在难有心神再去意外——
大儿子被圈,二儿子被弃,三儿子五儿子指不上,七儿子生有残疾,八儿子被圈,九儿子十儿子从未被纳入过考虑范围,十二子只知礼佛、十三子被圈十四子被圈……不管是胤禛真的出挑也好,还是局势所致别无选择也罢,对于自己辛苦一生的江山托付于谁,老爷子到底是在临终之前给出了明确的答案,然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即便在舒兰的安排下并未在老爷子灵堂上让德妃闹出上一世那一幕,可这并不代表胤禛的登基就真的能顺顺当当毫无阻碍。
其中,首当其冲被提溜出来打头阵的便是胤礽——
这倒不是说当了几十年太子,眼睁睁看着煮熟了的鸭子就这么飞到别人碗的胤礽有多么不甘,从而带头想闹腾什么,相反的,他是康熙众多儿子之中与其感情最为深厚的人,眼见着因着这太子之位父子之间生出猜疑,病倒、折腾、被激被气最后康熙撒手而去,甚至到了临终之际也未能见上一面只留下一句简单至极的‘保重’的口谕,他心中自是怎么都难以释怀,前脚康熙才去后脚就病得起不了塌了。
然而一码归一码的,他的心思是如何并没有太多人在意,甚至放在被胤禛铁面无情得罪过或是迂腐的清流眼中,反倒是成了指摘胤禛的罪责,其一,为什么先帝刚去一向身体康健的太子就病下了?其二,太子的册立诏书虽被收回却并未明旨废黜,换句话来说则还是太子,比起从未学过帝王之术的胤禛难道不是太子更适合为君?
虽说无人敢直截了当的这么说,可流言猛于虎,若真是置之不理长期以往少不得会让胤禛陷入一个极为尴尬的局面,毕竟他不可能在短期内超越康熙,用政绩堵住悠悠之口,然而若是超越不了又会让这股子风声越发壮大,坐实了自己确实不如太子这一说,说不定最后引来前朝动荡天下不安。ww
如此,胤禛便是想回应也好不想回应也罢,都少不了得摆明白自己的态度,而事实上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一句‘三年不改父道,若三年后仍无法胜任君父之托则甘愿退位让贤’就将所有别有心思的人堵了回去,一来是拿着礼教孝道说事让人辩无可辩,二来谋得个三年光景足够他将前朝后宫里里外外收拾得服服帖帖,可谓是再高明不过的缓兵之计。
只是一波平一波起,前朝的波澜刚刚下去,后宫里就闹了起来,闹事者无他,自然是自觉身份不一般了又起了兴风作浪之念的德妃——
胤禛登基,情愿也好不情愿也好都少不了要循例尊封德妃为太后,德妃自然是跟前一世一般不愿受封也不愿移宫,心思倒也跟上一世一样,横竖就是拿着胤祯当交换条件,如若不解了禁许一个亲王之位好生妥当的供着,她便左右上下里里外外都不配合。
德妃的算盘倒是打得好,自觉自己反正只能躺在床榻之上,摆不摆太后的威风反正有个皇帝亲妈的帽子扣在头上都没太大的区别,拖下去横竖只有胤禛脸上不好看,满心以为是胤禛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可是不知道是她陡然觉得身份变了开始得意忘形了,还是多年的媳妇终于熬成婆自觉不用再忌讳谁,竟是忘了头上还有一个刚刚成为了太皇太后的老太太。
向来亲近的儿子就这么没了,老太太自然是除了胤礽之外最伤心的人,也大有跟着一道去了的念头,可舒兰劝着,弘晖景娴弘晙几个小包子哄着倒又回过了点神儿,意识到自己若是真就这样消沉下去少不得会让康熙去得更不安心,便强打起了精神帮着‘新上任’的皇后舒兰在后宫镇起了场子,这般之下,眼见着本来就是致使自家儿子撒手而去的罪魁祸首之一的德妃撞了上来,自是忍不住新帐旧账一起算,不等胤禛劳心费力的想辙儿就直接发了话儿:爱封不封,爱移不移,权当闭门静修为先帝积福了。
前朝后宫的风波都算是轻松解决了,可新上任的皇帝胤禛却并未就此松一口气,反而后脚赶着前脚的又忧虑起了另一桩事儿——
自古至今所有皇帝想要坐稳自己的位子,少不了得有自己的一股势力,宗室里要有信任的,朝臣中要有能够托付重任的,兄弟间要有能互相依仗扶持的,这其中的前两头儿倒不算难,难就难在这最后一头儿。
要说这最合胤禛心意的兄弟,首当其冲第一个自然是胤祥,虽说其被老爷子关在府里圈禁直至临终也没能放出来,可作为新皇想要施恩却也并不是什么出褶子的事儿,然而偏偏坏就坏在这被圈禁的不止胤祥一人,还有胤褆、胤禩和胤祯。
这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主儿,特别是胤褆,残余势力还在,一旦解禁指不定就又要闹个天翻地覆,对于作为皇帝根基尚未扎实的胤禛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上一世被老爷子高墙圈禁情况不一样也就罢了,横竖还有个说头,可眼下里大家伙都是一样,既然是施恩总没有差别对待留人话柄的理儿吧?
如此之下,饶是精明如胤禛也不由得有些进退两难,为此伤透了心神却始终不得计,然而就在这当口儿上,十岁不到的弘晖却是为解其忧提出了个计策:既然十三叔是因为被扣上‘窥探帝帐’的罪名从而被罚圈禁的,咱们只要摘掉这个罪名不就行了?
这种最简单最直接最粗暴的方法胤禛并不是想不到,只是这样一来等同于就驳了康熙的面子,间接指着康熙想错了冤枉错了人,甭管是三年不改父道还是出于基本的尊重这都是胤禛不愿意去做的,然而没等胤禛驳回这个计策,小弘晖就又提出了一个点子:那就让十三叔上折子嘛,虽然说出于孝道皇阿玛并不能不顾皇玛法的颜面,可出于兄弟之情也不能不顾十三叔的请愿吧?到时候交由大臣们商议不就好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说的正是眼前的这般情形。
胤禛原就脑子极为灵活,之前是一个孝字压在头上根本没往这头想,现在听了弘晖的提议仔细一琢磨不由得思路瞬间通畅了起来,而动起手来,除了原本手下就能够用的人以及跟胤祥私交不错的人之外,以前被他和舒兰施的那些恩惠的作用也慢慢的显现了出来——
这种不像之前拿着太子打第一炮的那种敏感话题,对于这种可有可无,或是说反对了没什么好处点个头反而能搏点好感的事儿,胤祉、胤祺、胤祐、胤俄、胤祹连带着后头的一串自然都表示没有什么异议,其等身后的马佳氏、董鄂氏、郭络罗氏、钮祜禄氏、富察氏自然也没有上赶着打自家主子 ...
(脸的理儿,只能纷纷也点头同意,而之前就有在朝中任职,后经胤禛的手越爬越高且家中财力巨大的李家,一早就将岳兴阿拉拢到手等同于变相拉拢了的佟家等等这些全部加在一起,等于前朝的大部分势力都默认了胤禛的小心思,剩下那一小半叫唤得欢也自然也能直接忽略掉。
于是,在这般老太太给力,皇后给力,儿子给力的众人努力之下,终于算是鸡飞狗跳的揭过了新君登基的第一波乱腾劲儿,同时也意味着属于胤禛和舒兰的崭新时代终于就此来临。
[重生]四福晋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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