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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重生四福晋难当 > 第81章 弘晖出手破后患 莫云溪

第81章 弘晖出手破后患 莫云溪

( 如果硬要还原事情的真相,其实说起来李静琬也算是个倒霉催的。ww冰@火!中文

虽说她自恃自己个儿是穿越女有些眼高于顶,可是比起若惜而言,却也算是比较能摸得清局势的主儿,旁的不说,至少是知道哪些个人能够惹哪些个人连边的不能挨,比如弘晖,显然就属于后者的范畴之内,如此,甭说她肚子里这块­肉­还没平安生下来且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就是真的生下了个阿哥她也决计没那个胆子在太岁头上动土,上赶着往死里头坑,然而李静琬难得的当了回明白人,有备而来的弘晖又哪里是吃素的?

先是扬着小脸洋洋得意的展示了一下手里送给自家额娘的花枝,挑足了对方的怒火之后再是似模似样的劝慰了一下,然后把花递过去,趁着对方放松警惕的时候小手几不可见的一松,最后哭丧着脸直接跑走,这般一气呵成的一环套一环,饶是李静琬心中隐隐有所预感也钻不到半点空子来钻,只能听着苏培盛的传话打落牙齿活血吞,一边摔着屋里头的东西撒气一边借着身边下人并未被禁足的机会,转头把自己的苦和舒兰等人的嚣张给捅到了苏嬷嬷那儿。

近半年来德妃的心气儿可以说就没顺畅过,先是自家儿子倒戈相向的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瞄上了佟家,后来好不容易因着佟家那混账儿子隆科多作死熄了拉拢的心思,又已经隔阂了呣子关系,而眼下里好不容易过了生辰过了年节二人之间缓和了些许,又摊上佟佳氏得封贵妃,名正言顺的压了她一头,便是哪哪儿都觉得不痛快,这般之下,听到雍郡王府的这么点子动静,就像是终于寻到由头撒气了一般,没隔上两日就把舒兰弘晖一并传到了宫中——

“儿媳(孙子)给额娘(玛嬷)请安。”

“起吧。”

舒兰的礼数不用说,小弘晖虽然于小节上很是有些鬼灵­精­可大面上也是从不掉链子,便是呣子二人规规矩矩的请了安,而不知道是左右也在这些个上头挑不出错,还是碍着孩子的面子,德妃倒也难得的没有为难,挥了挥手就叫了起——

“你平时忙于内务,我老太婆也没得没事找事叨唠你们的理儿,只初一十五进宫请安难得瞧见弘晖几回,倒是几不可觉的长这样大了,以后进宫请安的时候多带进宫来叫我瞧瞧,省得孩子大了反倒不记得自己亲玛嬷是什么样了。”

“额娘说得哪里的话?虽然爷平日里总是念叨着您近半年来头风发作得密,一直叫儿媳没事不要叨唠于您,可晖儿却是一直惦记着您的,听到您今个儿兴致高传他进宫,还特特把您爱吃的吃食每样都给备上了一点,说是就怕他十四叔有了孩子之后您就不疼他了呢!”

“……是吗?”

自打上回彻底撕破了脸之后,只要不是在外头当着外人的面,舒兰和德妃之间就难得好声好气说上过几回话,便是眼下里虽是顾忌着孩子的面,舒兰的话并没有说得太过直白,可顺着对方的话头机锋却仍是半点不少,直把德妃噎了个半天说不出话,只能一转头把目光转到弘晖身上。

“那弘晖给玛嬷准备了什么呀?若不是玛嬷喜欢吃的,玛嬷可是得罚你哟!”

“玛嬷才不会呢!孙子虽然进宫进得不多,可也知道玛嬷是这世上最为和善的人,玛嬷又怎么舍得罚晖儿?况且这些个吃食都是孙子问阿玛问来的,玛嬷怎么会不喜欢吃呢?”

“我……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打趣,倒叫你这小子当了真去,就如你所说的,既然你这样有心,玛嬷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小孩子本就来得敏感,生来聪慧的弘晖当然就更不用说,对于旁人对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心中皆是有所分数,便是对自家阿玛额娘是一个模样儿,对胤祥是一个模样儿,对胤祯是一个模样儿,连对费扬古和继室王氏都有些明显的差别对待,就更不用说自打出生就没见过几次,每次见着都要给自家额娘下绊子的德妃,眨巴着大眼睛一脸人畜无害的直将德妃再度噎了个全儿。

德妃没有想到嘴皮子利索不过舒兰,居然这三岁大的小屁孩也懂得挖坑给人跳,几乎就差说明她不和善了,便是忍着怒火勉强挂着笑意咬牙切齿说完这么句话之后,再懒得多看弘晖一样,直接转回了正题——

“胤禛媳­妇­,胤禛这后院里本就跟他其他兄弟不一样,人口来得简单,算上你统共也才三个伺候人,有时候跟你那些个母妃闲话的时候也没少说起过这一茬儿,只是想着你进门没过多久就生下了嫡子,胤禛也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儿,我也不好做什么恶人硬要往里头指什么人,便是从未跟你提过这一头,然而指人算了就算了,自打弘晖和先前的弘盼出生之后,你们这院子里却是再没添过孩子,你,我也不多说什么,好不容易那李氏怀上了,总是要多宽待些才是,说句不中听的,总不能你自己个儿不生还看不得旁人生吧?”

“额娘这话就说得奇怪了,儿媳怎么就自己不生还看不得旁人生了?这李格格是亏了她吃还是亏了她用亦或是亏了她穿?儿媳愚笨,但请额娘明示。”

“你……”

德妃看着舒兰先前说话还留了一线,满以为对方这是顾忌着孩子不敢太过于跟自己呛声,便才直直白白来了这么一通,却哪里料得到舒兰从未打算把自家儿子当白包子养,不管是处理内务还是听底下人的消息从未避忌过弘晖半点,甚至还觉得这亲眼见到的比自己说的抵用一万倍,巴不得自家儿子多长点心眼别随便被人坑了去,便是被这么个钉子噎得胸口气一滞,看看一脸淡然的舒兰又看看半点不意外的弘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本宫好好与你说,你这是什么态度?究竟还有没有规矩了?!”

“回额娘的话,儿媳不过是实事求是的顺着您的话来说,原本那李格格不过是个连玉牒都没上的侍妾格格,可不管是看在大格格的份上还是那暂未出生的孩子的份上,儿媳却从未只给她格格的分例,您若是不信,大可以叫身边的嬷嬷去瞧上一瞧。”

“你!”

“儿媳可以毫不亏心的说,除了那所住的院子和身边伺候的人不好太过逾越规制,那用的吃的穿的可以说无一物不­精­贵,便是儿媳实在不明白您所指的宽待是何意,总不至于她怀个身孕府里头上上下下都把她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吧?”

“乌拉那拉舒……”

“主子,宁寿宫来人了,说是太后主子听说弘晖阿哥进了宫,特特说要带过去瞧瞧呢!”

德妃的原意是想指着弘晖没规矩,压压这呣子二人的威风,却没料到从前没说得赢舒兰眼下里也一样没翻出个花,被对方逮着点话头就直接转开了重点,一口气说得她半天接不上来,而好不容易横下心思也不指望在弘晖这小子跟前搏什么好感,想着­干­脆把想说的都给说出来,却有没料到老太太往其中Сhā了一脚,只能暂时压下火气整了整衣裳带着二人往宁寿宫而去,然后她满心以为这事儿暂时接过一茬儿只能留待下次再找机会,却不知道这是她憋屈的开端。

“哎哟 ...

(,我的小晖儿,这才半个月的功夫就又长高了不少,快过来叫乌库玛嬷瞧瞧!”

“乌库玛嬷……”

“嗯?这是怎么了?怎么撅着个小嘴?”

要说这真心疼宠弘晖的人,除了胤禛舒兰夫妻和心疼自家女儿爱屋及乌的费扬古之外,太后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主儿,毕竟这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心尖子,深宫本就寂寞,老爷子又宫务繁忙虽是每日都会往宁寿宫走上一遭却到底不可能陪着没完没了的唠嗑,而阿哥们养在身边的出宫建了府,没养在身边的那些个小的又得顾忌着前朝后宫的平衡,都亲近没­精­力挑一个亲近又惹人眼,便自然是心疼­肉­疼的疼着这么个重长孙,瞧着对方这幅打不起­精­神的模样儿,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就打趣了起来。

“难不成你阿玛对你摆脸­色­了?来,跟乌库玛嬷说说!”

“不是,最近弘晖有乖乖吃饭,也有在乖乖认字,阿玛可是满意得不得了,晖儿只是在担心,在担心……担心家里头要是添了人,额娘就没有时间跟晖儿玩了。”

要说这会撒娇,弘晖可以说是整个儿皇家里头数得上号的,一边低着小脑袋说的闷闷的,一边又伸着小­肉­手直接圈上了太后的脖子,叫太后脸上的褶子更深,冷不丁听了这么一句,老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添人?添什么人?”

太后虽然该机灵的时候机灵,可对着这宝贝重孙子却显然没动太多心思,便是顺着这话头只以为是舒兰怀上了,便是正当她上上下下盯着舒兰看了一圈儿,刚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舒兰便红着脸连忙抢过了话头。

“您千万莫要听这小子胡诌,这还没影儿的事儿哪,白白叫人笑话了去……”

“呃?不是?那添什么人?”太后糊涂了,“小晖儿,你倒是说说要添什么人?怎么又跟你额娘没时间跟你玩扯上了?”

“额娘平时要处理内务,要打点大姐姐和两位格格,要跟伯母们婶婶们闲话聊天,还要跟阿玛说正经事,留给晖儿的时间本来就只有一点点了,刚刚玛嬷说什么家里头伺候阿玛的人太少了,什么要给阿玛指人……那额娘要是还要再­操­劳一个人,岂不是分给晖儿的时间就更少了呜呜呜……”

“哎呀呀,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了?”

正如同在胤禛的印象里,弘晖一直是欢声笑语­性­儿好得不行的孩子一样,在太后眼里亦是如此,再加上对舒兰的了解,且其眼下里一脸怔然的模样儿,太后压根不相信舒兰会是那种会借着孩子传话的人,便是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直接转头看向了德妃——

“你这是要做什么?好端端的在孩子跟前说这些个做什么?平日里瞧着你也是有分寸的人,怎么这点子避忌都没有了?”

“太后主子,我……”

“乌库玛嬷,您,您不要怪玛嬷,晖儿虽然听不太懂为什么要给阿玛指伺候的人,明明家里头已经有好几个伺候的人了,可是玛嬷是阿玛的亲生额娘,就像额娘对晖儿一样,都是为着儿子好,呜呜,要是因为我说上这么一句让玛嬷不高兴了,回家阿玛又要罚我了……”

“他敢?他要是罚你你就叫人给乌库玛嬷说,乌库玛嬷给你做主!”看着‘懂事’的弘晖,太后的心都快化了,抱着哄了又哄亲了又亲,“乖乖的你听话,叫嬷嬷抱着你去洗个脸吃点子点心,乌库玛嬷跟你玛嬷额娘说说话。”

“嗯,那晖儿等会儿再来陪乌库玛嬷说话,晖儿还特特从家里给乌库玛嬷带了点心,乌库玛嬷等会儿一定要多吃点哦!”

弘晖向来乖觉,基本上只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就见好就收,决计不死咬不放,便是得了太后这般哄劝之后飞快的擦­干­了眼泪,乖乖的让嬷嬷牵着去了后殿,而看着这小小的人影隐去,太后面上的笑颜也慢慢的淡了下来,惦记着方才弘晖所说的‘就像额娘对弘晖一样,都是为着儿子好’的话,矛头直指德妃——

“你身为一宫主位,膝下有好几个孩子,平日里当着其他宫里那么多妃嫔的面,哀家怎么着都要给你留些面子,而今个儿你儿媳­妇­在,本来哀家也没有在这当口儿上挑你理的理儿,可是你心里头怎么想哀家管不着,因着当年的事儿对老四有什么样的看法哀家也没法劝,只一样,没得让好好的孩子听了这些个污糟事坏了耳朵,这算是个怎么回事?”

“我……”

“哀家膝下虽然没得个亲生儿子,可当年皇上福全还有常宁都是在我跟前待过,现下里也都要称我一句皇额娘,孩子大了自己个儿的事儿自然有分寸,你什么时候瞧见哀家为他们后院里的事儿上心上眼硬要Сhā上一脚才安心了?”

太后当然不可能只是为着弘晖的一句两句话就真的拿德妃开刀,无非是弘晖找的切入点实在太好,而德妃先前不省心的事儿又一桩桩的堆积了不少,这才撞到了一起,并作一出的敲打了起来。

“哀家虽然在宫里头不可能个个都管得着,可冷眼瞧着,自打老四媳­妇­进了门老四那脸­色­可是轻松上了不少,不用多想也看得出夫妻二人正是和乐,膝下已有嫡子暂且不说,就说这二人都还年纪尚轻就没什么好着急上火的,如此,与其上赶着去­操­这门子闲心,弄得大家伙都不痛快,连带着个孩子都觉得忧心,不如把心思放放在老十四那儿上上心,省得隔不上几日就又是一出,记下了吗?”

“……是,我,我记下了。”

太后被吃完了点心的弘晖哄回了心情如何高兴暂且不提,德妃得了这一通排头心中如何憋屈也暂且不提,抱着吃饱了有些犯困的自家儿子,慢慢走出宫的舒兰却是难得的通体舒畅,暖暖的午后,金黄金黄的阳光将这一大一小的身影拉得很长,几不可察的还能听到正在迷糊中的弘晖口中的呢喃——

“哼,谁也不能欺负我额娘,嗯!谁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弘晖大招三连发,点赞就给捏脸哟!(丧心病狂骗回复的亲妈默默飘过……

82二妹子摊上事了

( “四嫂,我可真是羡慕你。”

虽说太后是关起门来敲打德妃,可宫中哪里又存得住什么秘密?瞧着舒兰呣子进趟宫得了一堆又一堆的赏赐,而同行的德妃却是脸黑得像锅底灰,连装样子的笑容都扯不出一星半点,再联系着接下来几日宁寿宫对永和宫很是有些微妙的态度,便是再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也能猜得到德妃必然是吃了太后的排头,更别说早就见识过弘晖那股子聪慧劲儿的明珍——

“甭说四哥那般爱重于你,就说有个这样好的儿子,话还才刚说利索,竟是就知道替自家额娘争气,就真真是泼天的福气了。”

“这人一辈子有不顺心的地儿自然就有顺心的地儿,若不然全都挤在一处这日子可该怎么过下去?何况,你和八弟还年轻成婚也不过才几年,哪里就用得着这样着急了?弘晖那小子平日里看起来乖巧听话,可闹腾的时候也是个混世小魔王,你呀,便是趁着现在还能过过松快日子,赶紧松快松快,不然到时候可就真真是连喘口气儿的功夫都没了。”

“四嫂你不用宽慰我,这自家人知自家事,我府里头是什么情形儿我心知肚明。”

作为满族姑­奶­­奶­,舒兰是个爽利的­性­子,明珍亦然,便是这二者虽然一开始是因着利益而结下同盟,可随着处的时间长了对对方的了解多了,就还真是投上了契,除了有碍前朝和大局的大事,也开始能说上几句体己话,便是舒兰这话说得又真心又感叹,明珍也不打半点太极——

“你我之间用不着说那些个场面话,于我而言,只要能一家和乐,他不要整天惦记着那些不归他的东西没完没了的上蹿下跳,弄得连个安生日子都没有,旁的我也没有什么奢望了。”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是……”

“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这大半年的宫里宫外一直没有消停过,咱们又出了宫对宫中的事儿不像以前那样尽在掌握之中,便是到了这几日缓过气儿我才听到点消息。”

身为重生者,舒兰当然知道郭络罗明珍确实是一生无子,哪怕现下里很多情形已经跟当初发生了偏差,对于记忆她也并不尽信,可就依着如今对方和胤禩那副相敬如冰的模样儿,却也只有比当初更不如的理儿,便是说起话来很是有些避忌。

而同样身为重生者,且前世记忆一直萦绕在心的郭络罗明珍亦是如此,死过了一次,并且还死得那样凄楚那样不甘,好不容易二世为人,她当然最为迫切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不让一样的错处发生第二次,便是也压根不想在这上头纠缠,没等舒兰再说上什么,就­干­脆一把转开的话头——

“原先我们就曾说过,那马佳若惜一向是金玉其表脑子空空的主儿,可进了宫还没挨上俩月苦就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先是不知道怎么的攀上了德妃,再是踩着这块最有利的踏板顺风顺水的进了老十四的后院,想来这其中必是有幕后黑手,我便是着人顺着这条线一直在打探,却没料到先是扯上了老十四身边的一个管事太监,再是扯到了你们雍郡王府身上,最后仔细一查,原来不是旁人,竟是你们府里那个什么劳什子李氏。”

舒兰一早就想到过这个可能,只是因着没有得到功夫去细查,以及要避嫌的心态并没有上赶着去捅破,便是这会儿听到了并不意外,只是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若是在平时,依着我的­性­子直接将此事交由四嫂来决断便算完了,横竖这牵涉到你们府中的人我也不好轻举妄动,只是一来她现下里刚巧有了身孕,就是您也多多少少有所顾忌,二来又才弄出永和宫那桩子事儿,这会怕是那位正在鼓着眼睛挑你们府中的错处,便是她这儿先放一放也无妨。”

“哦?”

“您莫要意外,我这可不是在卖您的面子,不过是原本我的目标就是那马佳若惜,既然还有别的法子可以直指中心,那么又何必硬要上赶着搭上自己来曲线而为呢?”

郭络罗明珍脑子转得极快,同是皇子福晋又比邻而居,虽说不至于对雍郡王府中的事儿了解得十成十,却到底知道个大概,比如说这李静琬从未在舒兰手中得到过半分便宜,她便很是心中有数,如此,自然不必要大费周章的去朝正有王牌护身的李静琬下手,更别说马佳若惜正好撞到了她手里——

“先前老十四拉拢佟家不是什么秘密,可这回听了底下人传来的信儿我才知道,这撺掇着老十四起了心思的不是旁人,正是那马佳若惜,而且这要拉拢的不仅仅是佟家,还有眼下里正在风头上的年羹尧。”

“年羹尧?”

本来马佳若惜进了宫又已为人­妇­,明珍已经没有了对其再死咬不放的必要,可不知道该说是­性­子使然还是命中注定,在其撺掇着老十四拉拢隆科多年羹尧二人的时候,胤禩好死不死的往其中Сhā了一脚,想到上一世他就是栽在了这上头,打定了主意要明哲保身做富贵闲人的明珍岂有不着急之理?便是才有了这么一出儿。

而对于舒兰而言,年羹尧这个名字同样不陌生,或是可以说熟悉得不能更熟悉,同时也比起先前的隆科多还要来得忌讳一万倍——

年羹尧此人确实是个有才之辈,无论文武皆是佼佼,但同时也因为不到三十岁就已经位至封疆大吏且得老爷子青眼,很是有些心高气傲,对于旁人的拉拢皆是来者不拒又迟迟不确定站队,使得当时的众阿哥,特别是胤禛和胤禩二人的矛盾越发白热化……胤禩起步得早,手下有人又有钱,数不尽的珍稀古玩流水一般的送,而胤禛起步晚手下人不多钱也有限,便是只能厚待其妹采取家族捆绑路线。

舒兰并不是一个不顾忌大局的人,也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可看到那样重规矩的胤禛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那个年氏逾越规矩,在雍亲王府中对方几乎跟她平起平坐,为了以示恩宠以全福泽其子皆以福字为名头,入主紫禁城越过资历老的李宋二人直接被封为贵妃,过世的时候正是冬祭亦是辍朝三日,其子也被追封为亲王等等等等……再是明白其中先是有着稳住年羹尧,后是有着以全名声的因素,作为一个女人且被挑战了皇后尊严的女人,她也少不了对这年氏一门倍感忌讳。

“年羹尧……年素瑶……”

待郭络罗明珍走后,上一世的画面犹如走马灯一般在舒兰脑中翻腾不止,默念着这两个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皆是烂熟于心的名字,她心中不由得拉起了警钟,同时,也终于意识到马佳若惜此人怕是并不简单。

“姐姐,您今个儿怎么进宫了?前几天不是还听说您跟德妃娘娘闹得不太痛快么?怎么这……”

“你这都进宫多久了?怎么说起话来还是咋咋呼呼的?难道在这紫禁城里头,连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都不知道了?”

“我,我这不是瞧见您高兴么?您都不知道我这日子过得有多无趣……”

“我当初还不是一样这么熬过来的?”

舒兰和胤禛一眼都是谋而后定的­性­子,既然对那马佳若 ...

(惜彻底上了心,当然得先摸摸对方的底儿,便是直接找上了几乎跟其朝夕相对的舒云——

“好了,这些话我每回都说,甭说你听腻了我也说腻了,你自己个儿长长心便好,最近如何?前些日子不是还高兴得不行,怎么又无趣起来了?”

“还不是因着那马佳若惜?”

舒云倒也不是真的没脑子,进宫这么久当然早就明白了德妃是个靠不住的,胤祯亦是个靠不住的,靠来靠去还是家里头最为稳当,便是对当初舒兰所言深以为然,对于对方的来到很是有些当做救命稻草的意味——

“先前您跟我说要我收收­性­子稳下爷生下个孩子最为紧要,我也依着您所说的照做了,可那马佳若惜瞧着我不跟她闹了不知道是开了窍了还是怎么的,天天打着商量正事的招牌拉着爷在书房里嘀嘀咕咕,虽然爷之前也发作了一通说她尽出些馊主意,可今个儿又热络了起来,福晋也不管,还是那副只要没碍着她就什么事儿都不管的模样儿,如此,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哦?商量正事?”

“哼,那关起门来商量的什么东西谁又晓得?横竖爷是吃这一套,初一那天还带着她出宫去溜达了一趟,好像去了什么劳什子庙里头拜佛,回来闷着头就开始抄经书,也不知道是又琢磨起了什么怪。”

“庙里头拜佛?”

这京城里头或是近郊的寺庙都是有讲究的,初一那天去上香参拜的多是达官贵人,便是久而久之的成了另一个交际的地儿,旁人不说,就说那年羹尧的正室夫人据说就是每月初一不管风吹雨打都要去走上一遭,便是听到这一茬儿,舒兰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

先前听郭络罗明珍提起的时候,她虽然对马佳若惜上了心,可并不相信印象中那样无脑的一个人能够想到这一茬儿,以为再怎么着也是老十四起了心思然后被她抓准了机会逢迎而上,可眼下里听了这么一通,她却是动摇了起来,头一回觉得自己低估了对方的能耐,也头一回对此人起了除之后快之心。

83猪队友强势来袭 莫云溪

( 舒兰对马佳若惜起了杀意,可作为曾经稳坐后宫第一把交椅的宫斗大赢家,再是对其有了除之后快之心她也总归不可能上赶着自己亲自动手,反叫虎视眈眈的德妃白白钻了空子,便是­干­脆从与其站在同一阵线上的李静琬身上开始入手。

而有一句说一句的,这­操­作起来的法子也着实是简单,不过是先借着郭络罗明珍在宫中扶植的势力,将李静琬原先安Сhā在老十四身边给马佳若惜方便的小太监直接调开,再叫人在那小太监耳边嘀咕上几句,让这风言风语辗转传到宫外来就齐活了,自己个儿半点浑水都没趟,李静琬便自顾自的上了钩——

“岂有此理,若不是有我出谋划策有我帮衬,那贱人哪能顺风顺水的一路扶摇直上,成了眼下里十四爷身边的红人?不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就算了,竟是还过河拆桥的倒打了一耙,真当我身在宫外就没办法拿捏她了是吧?”

“主子息怒,您就是不顾忌着自己个儿,也得顾忌着小主子呀,太医可是说了……”

“你知道什么?成天见儿的就会说这些个儿没用至极的话,爷我是没办法,那拉氏如日中天我也只能忍,可她算个什么东西?旁的不说,就说眼下里我若是由得她如此,那我以往在宫中拉拢的人不等于全都白费了?”

“可是眼下里……”

“哼,你以为我如今虎落平阳就只能任由那野狗来欺辱了?是,我眼下里是被禁了足哪儿都去不了,那乌拉那拉氏鼓着眼睛瞧着我左右也少不得确实有些个顾忌,可你就以为我真拿那贱人没了法子?”

同样作为穿越者,马佳若惜傲气冲天,李静琬自然也不是能任人揉捏的主儿,更何况就如她话中所说的那样,对于胤禛对于舒兰她是段数不够暂且只能忍一时之气,可对于马佳若惜却是从未真正放在眼睛里瞧过,便是在府里头低声下气也就罢了,在这从未正眼瞧过的人身上猛地栽了一跟头哪里可能当做没事人儿一般?再加上这怀有身孕,人本来就来得敏感情绪不稳,便是前脚才听到消息后脚就直接出手了。

而不知道该说这身为穿越者,老天爷多多少少总归是给了点好处,还是该说原主算得上脑子里有点货儿,虽说李静琬此人就是仗着德妃的势才在胤禛后院站稳脚跟,可相反的却也没少防备德妃,便是一早就在永和宫中拉拢了一两个二等嬷嬷,如此,即便指不上在那些个大是大非中有什么大用场,可在这些个儿无关大局的小事中想要搅和上一二,却是来得轻而易举,这般之下,没隔上几日便是风声一变的直接吹入了永和宫中——

“你说老十四之所以打去年起就不太消停皆是因为那个马佳若惜?”

“听这两日外头传来的风声好似是这么个意思,说起来,那马佳若惜一直就不是个什么安分的主儿,自打进了门便是今个儿一出明个儿一出的折腾得没完,而算起十四爷对那佟家起心思也刚刚好是十四福晋过门那段时间,说不定就是那马佳若惜为了争宠为了搏彩头而撺掇了什么,更别说眼下里她还越过十四福晋这么个当家主母,跟那年家夫人似乎来往得很是亲近。”

“这么说来,她倒是个心大的。”

德妃在后宫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倒也原本不至于耳根子软得,听见什么就拿什么当真,可一来空­茓­来风未必无因,二来这又好死不死的牵扯上了她的宝贝十四,以及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佟家,便不管是为了大局考虑,还是主观压倒客观,亦或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皆是正正经经的上了心——

“在宫里头待了段时间就真以为能翻天了?后院里头闹腾闹腾就算了,眼下里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了前朝上头,佟家?年家?本宫就说怎么这老十四折腾完一出又是一出儿的,原来是这个贱人在背后作怪,她也不想想佟家背后站着的是谁,年家背后撑着的是谁,她是不把老十四祸害死就不甘心了是吧?”

胤祯吸取了上回的教训,这次倒是才一打定主意就跟德妃倒了豆子,而没牵扯上心中的死­茓­,德妃原本的态度也是不置可否,甚至还打着一向跟惠妃不对付,若是能在这上头挖了对方的墙角也算顺了气儿的主意,然而被眼前这一闹却又彻底的转了心思,不仅是将年家佟家一并联系上心中不喜,还想到了拿捏住了胤禛的舒兰,只怕马佳若惜会成为第二个跟自己对着­干­的舒兰,然后胤祯会成为第二个跟自己离了心的胤禛,便是哪里还坐得住,大手一挥就动作了起来。

“福晋,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以后没事不要出来晃悠?您不是口口声声说着只要没有碍到您,您就都对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我不明白,我这究竟是碍着了您什么,您要这样处置我?”

“我当然没那闲情逸致的没事处置着你玩,要怪只能怪你碍到了额娘的眼。”

胤祯经由上回的事长了点心,同样当初被弄得元气大伤且又只有这么个宝贝儿子可以依仗的德妃,当然也不可能再上赶着去毁坏呣子情谊,便是直接把话递给了完颜平婉,而完颜平婉自打进了宫就一直是一副看戏的姿态,这会儿好端端的被搅和了进来还白白的得了顿排头自然也没痛快到哪里去,正眼都懒得看马佳若惜一眼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头——

“你若只是好好在这后院一亩三分地待着那谁也没必要上赶着跟你过不去,可你偏生放着好日子不过硬要上蹿下跳的闹腾,自个儿不懂得惜福,又没有金刚钻非要揽瓷器活儿,你说你怪得了谁?”

“我……”

“我处置你是本分不处置你是情分,这会儿便是给我消停着点,横竖你不是喜欢抄佛经么?那便索­性­一次抄个够,也好静静心,叫你知道什么心思能起什么心思不能起。”

“爷……”

“马佳若惜,其实我一直都有句话想要跟你说,只是一来看着爷乐意费事上赶着讨嫌,二来懒得在你身上花太多心思才没说出口,可现下里你既然这样不服气,我就­干­脆大发慈悲跟你废话上两句。”

完颜平婉向来平和的脸上,难得的流露出了点不屑。

“作为一个女人,特别是作为在爷们儿说了算的皇家的女人,你千万不要认为这世上谁人缺了谁就活不了,特别是这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皇家阿哥,要女人,天下多得是,要谋士,谁谁都比你出挑,你现在不是特别的那一个,以后也绝对不会是,所以本着大家以后日子都能好过点的原则,我好心奉劝你一句,安分点对谁都好,不然这决计只是个开端。”

不得不说置身事外的人确实是看得通透,胤祯下朝回来得知这么个消息之后没有为马佳若惜说一个字,而是直接转头去永和宫请教自家额娘了,而在自家儿子身上找补回来些平衡感的德妃的心思也正如完颜平婉所想。

就事论事的来说,对于根本不知道后事的德妃而言,比起佟家,这会儿才刚刚有崛起之貌的年家其实算不得什么,或是说真能拿捏到手也是有利而无害的事儿,最为让她忌讳来火的不过是若惜这份想要拿捏胤祯的心 ...

(思,和这股子上蹿下跳的祸害劲儿,便是马佳若惜如果真能听着平婉的话就此安分下来,为着大面上好看,不被人捕风捉影的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她并不会死咬着不松口,可偏偏平婉看得明白,胤祯难得的看得明白,连带着舒云在自家姐姐先前的提点下也看得明白,马佳若惜却全然没有意会到其中深意,反而因着一时的境遇在心中狠狠的憋下了一口气。

“用得着我的时候就说我这儿也好那儿也好,用不上我了就过河拆桥的脸比谁都翻得快,这宫里的人简直都是混蛋!”

“主子,这话可不能……”

“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在知道半吊子历史的若惜眼里,除了最后的胜利者胤禛以及从一开始就站对了队的胤祥等人之外,其余人都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就连跟皇位一线之差的胤禩她都有些看不上眼,就更别说在德妃的保护之下,心智全然不太成熟的胤祯,自然是随着初尝到的甜头,凭着那股子半吊子先知越发的自我膨胀了起来——

“哼,佟家看起来是皇上的铁杆支持者,可眼瞧着皇上年纪大了跟储君的关系又不近不远的,心里头能没个私心就奇了怪了,大好的机会放在了眼前,并且连切入口都给他找好了,这样竟然还给弄黄了,且被那佟家人反咬了一口,只能回来拿着我撒气,真不知道那脑子究竟是怎么长得!”

“主子……”

“那佟家的事儿黄了也就算了,反正这会儿他们也没了胆子去站队,也不算彻底绝了希望,可这年家,特别是那年羹尧最是个心思活络的,若是不趁着这时候早势力还没起来拉拢到手,等别人扶摇直上了难道还看得上他?况且德妃娘娘……”

“主子,这话可不能再说了!奴才虽然不懂这些个大事儿,也不敢拿自己个儿跟您相提并论,可是甭说祖训有言后宫不得­干­政,就说主子爷到了下个月寿诞也不过才四十余岁,身子骨正是康健得很,怎么能,怎么能……这不是在诅咒主子爷么?若是传了出去,怕是就不止禁足而是危及­性­命了!”

“我知道我知道,皇上确实还有好几十年好活,可正是因此才应该早做准备啊,不然等到……嗯?你刚刚说什么?下个月是皇上寿诞?”

“是啊,您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么?福晋主子刚开了年就开始准备寿礼了,说是花了好大的力气弄了好些个珍稀玩意儿呢,比如有……”

去年这个时候若惜还在八贝勒府,康熙寿诞轮不到她连带着也轮不到若兰­操­心,今年依然轮不到她上赶着去筹备什么,便是压根就没往心里头去,是以,直到这小丫头这么一说方才起了起心,然而这起心却并不是说想要孝顺老爷子什么,而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长久以来似乎一直都只是把­精­力放在了内院之中,比如德妃身上,比如舒云身上,比如胤祯身上,可实际上这宫中乃至这天下真正做主的却压根不是这些人,而是康熙!

如此,她心中不由得猛地灵光一闪——

若是她能抱上这千古一帝的大腿,岂不是谁人也奈何不了她了?

84沁园春雪惊四座

( 一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而甭管有的人心中如何计较,前朝后宫的大面上皆是因着老爷子寿诞在即,难得的安生的一段时间,便是风平浪静的一路到了正日子。

康熙虽然算得上是个比较简朴的人,这回也不是大寿,可即便下了明旨一切从简,身为皇帝却也简单不到哪里去,先是内务府礼部好一通忙活,再是前朝后宫的好一通筹谋,然后再加上普天同庆等等,到了这筵席上头便仍是人头攒动,一副热闹非凡的模样儿——

“儿臣恭祝皇阿玛万寿之喜,愿皇阿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平身。”

“儿臣谢皇阿玛恩,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中什么都讲究规矩,便是即便关起门来在这所谓的家宴之上,也仍是有着一套繁琐的规矩要走,先是皇子一溜儿的上前行大礼,再是皇子福晋带着皇孙辈或走或抱的跟着进礼,然后则是宗室王公以及在京的蒙古台吉,最后挨个儿的由礼官宣读上敬贺礼才算完。

不说前世就说今生,舒兰进宫都已经有好些年头,便是这些个皇家筵席早就走得熟练得不行,知道爷们儿等着宣读完了贺礼还得帮着老爷子敬酒,自是带着弘晖行完礼就麻溜儿的退回了命­妇­的席位,然而正当她满心以为今年跟往年没什么差别,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让身边的嬷嬷去准备点醒酒茶的时候,一旁的明珍却是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

“四嫂,您觉不觉得十四弟今个儿很是有些奇怪?”

“呃?”

舒兰和明珍虽说私下里来得比较亲近,可因着自家爷的立场,在外头当着其他妯娌们的面儿却是极少表示出什么亲密,便是陡然听见这么句话,舒兰不由得愣了一愣,几不经意的顺着对方的目光往胤祯那儿仔细瞧了一瞧,才带着不解的接过话头。

“八弟妹的意思是?”

“皇阿玛寿诞,咱们这些个人虽说少不得为着面上好看多带上个人来撑场面,可顶了天也就是带上那么一个讨喜点的,十四弟却是好,带了一个不算还将那个马佳若惜也一并带了来,也亏得十四弟妹是个心宽的,就不怕在这大好日子闹出什么幺蛾子?”

“原瞧着两位嫂子嘀嘀咕咕的我还觉着奇怪,原来竟是在说这丫头!”

明珍本就不傻,当然不可能只是因着嘴碎才来上这么一出,便是顺着妯娌间的目光越说声音越大,几乎将话一字不差的送入了在座所有皇子福晋的耳里……太子妃不会在这些个小事上头搀和什么,三福晋自顾自的带着孩子,五福晋七福晋九福晋一向不怎么吭声,便是脾气比较直又跟这马佳若惜有过节的十福晋一把接过了话头。ww

“倒也难怪二位嫂子这样上心,虽然旧事不必重提,可有一句说一句的,当初在八贝勒府的那一出儿我却是记忆犹新的很,原想着皇玛嬷做了主也就罢了,偏生这丫头不知道哪儿来的好运气,竟是差事没­干­上几天就入了十四弟的眼,前前后后的亦是没少闹腾,十四弟年纪轻一时迷了心窍倒是在情理之中,可十四弟妹一向看着稳重自持,怎么也不好生管管?”

“十嫂谬赞了,弟媳一向来得愚笨,进宫寥寥数月能够管着大局不出错都已是多得额娘平日的指点,又哪里分得出心神多去计较旁的?倒是白白叫诸位嫂子笑话了。”

正如郭络罗明珍话中所说的一般,皇家讲究人丁繁盛,这大喜的日子不管是给自家做脸也好还是为了添热闹也好,各家福晋命­妇­都是会带上个侧福晋在身边跟着一起伺候,比如明珍带上了若兰,舒兰也带上了李静琬,然后身份不差又有着侧福晋名分的舒云赫然在席并不出乎旁人的意料,只是身份和名声皆是有点让人诟病的马佳若惜也紧随其后,这难免叫人逮着话头了。

平心而论,上个月才闹出那么一出儿,好端端的被德妃教训了一通,完颜平婉当然也没多乐意见到对方出来晃悠,可不知道是经过上次自己那番耳提面命之后真的长了点心还是心眼长得更大了,马佳若惜近些日子都很是安分得有些诡异,闹得胤祯后知后觉的有些弥补心思作祟,便是在对方所求之下十分­干­脆的应了其所求。

反常即为妖。

完颜平婉倒也不是心中无所察觉,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丫头怕是又起了什么歪主意,可一来,胤祯是个不撞南墙心不死的主儿,二来有德妃里里外外的护着,不说多说无用,就说连那么个多说的地儿都没有,与其上赶着讨嫌弄得自己脚跟没站稳就讨了没趣儿,倒不如­干­脆让那厮去撞个头破血流再说,便是哪怕心知肚明今日必有一场闹腾,且少不得会牵连到自己,她面上也仍是一副惯常的淡定模样儿。

“你怎么就……”

十福晋虽说厌恶马佳若惜,可是也算是个善恶分明之辈,心知那会儿闹腾的时候完颜平婉尚未进门,便也压根没把这比帐往她身上算,只是看着这幅模样儿忍不住有些恨铁不成钢,只觉得这身为皇子福晋­性­子实在来得太过绵软了,而也不知道是为了完颜平婉心中的猜测,还是老天爷闲着无聊,正当她准备出口提点上两句的时候,一直稳坐在舒云身后的马佳若惜却突然站起了身,清脆脆的直接打断了殿中所有人的话语——

“今日适逢圣上寿辰,奴才一门深受皇恩却无以为报,便是奴才特意准备了份特别的贺礼,只想聊表对皇上的敬意,愿皇上恩准!”

这丫头是想要做什么?

说是说家宴,可因着老爷子推崇汉学重视规矩,便是虽然在座的要么是满人要么是蒙古人,也没摆屏风拉帘子,却仍是男女分席而座,陡然来上这么一茬儿,不光是宫妃连带着命­妇­这一拨瞪大了眼睛,连带着那些个向来不太拘小节的爷们儿,特别是正在敬酒全然没料到这一出的胤祯直接怔在了原地。

“特别的贺礼?”

端坐在主位上的老爷子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可因着刚刚开席的时候就说过不要太拘束只一家人图个热闹,以及马佳若惜这番姿态显然是想要来凑趣儿,说不定还是得了老十四的示意,便是心中虽然觉得没规矩有些许不喜,面上却也没拦着——

“那朕就瞧瞧你这份贺礼究竟有多特别,准了。”

“奴才谢皇上恩典!”

头一回见到这历史中的千古一帝,头一回你来我往的说上了话,感觉到比起印象中的康熙,面前这位老爷子可以说温和了不知道多少倍,马佳若惜不由得去了点先前的紧张,抬脚就出了席——

“奴才不才,想来这天下的珍稀宝物皇上是见怪不怪,奴才没那个本事做那最出挑的便也不在这上头丢人现眼,只为皇上赋诗一首,愿搏皇上一笑!”

什么叫天下的珍稀宝物皇上见怪不怪?

这敬献给老爷子的寿礼那都是有讲究有规制的,除了其中几样凸显自己心意的亲制衣裳和手抄佛经等物之外,多是一­色­儿的名人字画、金玉如意、玉石珊瑚、珍稀皮子等,便是一听这话,不管是在座的皇子阿哥还是宗 ...

(室亲贵亦或是蒙古贵族都生出了些不满,连带着本应该是同一立场的胤祯亦是不由得黑了脸,然而惹了祸的马佳若惜却是尚不自知,还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一边踱着步一边摇头晃脑的念起了心中大作——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马佳若惜每一个字都念得掷地有声,在这一片寂静的大殿之中更是余音绕梁,直接击入了在座每一个人的心里,然而正当马佳若惜极为得意,自以为震住了这帮古人的时候,众人面上却并不像她所想象的那般惊为天人,而是一个比一个来得神情微妙,长久的没有一个人出声,殿中欢喜热闹的气氛一扫而光,只余下一场的诡异异常。

“马佳若惜,你这是想要做什么?!”

马佳若惜虽然蠢,甚至可以说自作聪明的蠢到了家,可进宫这么久到底还是懂一点察言观­色­,瞧着主位上头的老爷子眯着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其余人也是一脸微妙的神情,终于是后知后觉的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然而显然这会儿才察觉到,或是打从她一开口就已经太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没等她再反应过来什么就只感觉到一个茶盏破风而来,几乎直直的摔在了她脚尖前头,然后紧接着传来的则是向来稳得住的太后的怒吼——

“什么成吉思汗,什么只识弯弓­射­大雕?你是因着哀家先前对你的处罚怀恨在心所以耿耿于怀么?小小年纪怎么这样毒的心思,你真是,真是要气死哀家才满意吗?简直,简直混……”

“皇额娘!”

“皇玛嬷!”

“太后主子!”

太后本就年纪不轻了,急怒攻心之下竟是说着说着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儿直接厥了过去,独留下全然摸不着头脑的马佳若惜呆愣在原地,看着整个儿大殿顿时乱成一锅粥。

她,她做错了什么吗?怎么好好的竟是成了这样?

85呣子躺枪受难日

( 如果只是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马佳若惜当然没有半分错处,而哪怕是在其他的朝代,诗中虽然也有不妥之处,可歌功颂德之意更重或许也当不得什么大事,可坏就坏在这是满蒙亲近的清朝,还好死不死眼下里正是满蒙之间互相作用又互相提防的康熙朝。ww

成吉思汗博尔济吉特铁木真是一代天骄不假,身为从小在草原上长大的蒙古人,骑马武艺弯弓­射­箭最为出挑也不错,可一来,从明面上来说“马佳若惜的诗”有暗指其不通文墨乃是野蛮粗人的嫌疑,同样出身于博尔济吉特氏,且将铁木真视为先祖的仁宪太后再是明白此举旨在抬高康熙,心中也难免会觉得不舒服。

而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铁木真戎马一生经历大大小小几十次战役,可以说成就极高,哪怕是推翻了其江山的明朝也称他一句成吉思皇帝以示敬重,到了清朝,至少是目前的康熙朝也是以此来称呼,便是‘汗’这一词儿压根还没得半点风声,更别说这无关一字两字的错漏,而是得特下旨意追封才能拥有的尊号,一旦往深了琢磨,说不定就会以此给蒙古扣上顶居心不良的大帽子,这般之下,仁宪太后如何能不急不气?

康熙对嫡母向来来得孝敬有加,眼见着这会儿成了这幅模样儿,不管马佳若惜初衷如何这顶帽子都算是坐实了,便也是­阴­沉着脸一副山雨欲来之兆,如此,不光是始作俑者马佳若惜终于被这帝王威严吓得软了膝盖,‘噗通’一声直接跌坐在地上,就是胤祯、德妃、完颜平婉,连带着胤禛夫妻也无一幸免,皆是一溜儿的跪了下来——

“皇阿玛,儿臣实在不知道这贱婢怎么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出儿,甭说儿臣刚列朝任事不久,于前朝之事本就不甚了解,压根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就只说今个儿是皇阿玛寿诞,儿臣帮着高兴帮着添趣儿都来不及,怎么会有什么旁的心思,皇阿玛明鉴哪!”

“主子爷,老十四说得不错,这孩子一向来得恭顺孝诚,每年适逢您与太后主子的寿诞都费劲了心力只想搏得您二位一乐,便是太过年轻有些时候做事不过脑子让您二位­操­心,也不过是在旁支小节上头,决计不敢在这家国大事和满蒙关系上起什么心思动什么手脚,怪只怪奴才平日里总是想着胤禛已经出了宫身边只剩下老十四这么个儿子,多有宠惯连带着对他后院中的事儿也鲜少Сhā手,才会白白叫那糊涂东西给搅坏了一锅粥,奴才有罪!”

“皇阿玛,这是臣媳治内不力之过,但凭皇阿玛责罚。ww”

胤祯这回是彻底的慌了,在他看来,马佳若惜此人虽不算有什么大智慧,可不说旁人,比起中庸平常的完颜平婉和只会小意讨好的舒云,却是显得有股子聪明劲儿的,便是刚一开始即便也被对方贸贸然的举动惊了一惊,却也不过以为是对方在借着机会讨好自家皇阿玛,哪里能想得到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祸从口出,心中有气又愤又急的逮着话就想把自己尽数撇个­干­净。

而相较起显然有些乱了阵脚的胤祯,比较懂得老爷子心思的德妃明显要来得高明一些,句句话都点明了胤祯既没有那个心思也没有那个能耐,明面上指着是自己管教不善用心不足,实际上却是在说马佳若惜此人别有用心,联系着其的来历说不定其中就有什么猫腻,玩得好一手的以退为进。

至于完颜平婉倒是比自家丈夫和自家婆婆来得实在,张口就点明了自己的错处,不多说也不求饶,一副诚心请罪的模样儿,到了胤禛夫妻这儿就更不用说,虽说身为同胞兄弟大面上总是少不得要帮着求求情,不然就等于触动了老爷子那根讲究兄友弟恭的神经,可相反的,若是说得过多又少不得会被疑心是不是自己在其中也搀和了一脚,便只是捡着不上不下接了接话头。

“都说完了?”

老爷子的面­色­并不因为这连消带打,一句接着一句的请罪之说有半分变化,虽然终于开了口却也并不刻意将目光投注在谁身上,而是既不叫起也不动怒就这么淡淡的晾着——

作为一个杀鳌拜,灭三藩,平准格尔,在政治上有着相当远见的少年英明天子,对付权臣­奸­臣老臣皆是手到擒来,对于这些个在他眼中如今毛还没长齐的儿子,当然是用脚趾头都能估算得出他们的能耐。

要说小心思,但凡是在皇家内院长大的,只要是个脑子没问题的,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小心思,这当不得事,而若说在前朝有些个小动作的,只要没碍到大局他也不会太往心里头去,说白了,依着他对权势的掌控力,让你谋到的那是原本就准备给你的,没让你得逞的那是压根就没打算给你的,便是甭说眼前的胤禛胤祯和德妃,就是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胤礽,他也决计不相信会为了那个胆子,为了一己之私敢在他的寿诞上闹腾出什么幺蛾子。

“皇阿玛……”

“主子爷,太后娘娘醒了!”

老爷子算得上是个极为毒舌的皇帝,只要是来了火,甭管什么刺耳的尖酸的刻薄的都能往外抛,从某种程度上,胤禛也是得了自家阿玛的真传,便是见识过拍桌子摔杯子三言两语就说得你恨不得去死的情形,陡然来上这么出相对两无言让人来得更为慌乱没底,然而思忖再三好不容易起了话头,老天爷却似乎是抱着热闹不能一次看完的心理,胤祯满肚子的话直接被从后殿飞奔出来的梁九功打了个正断儿——

“皇玛嬷,孙子……”

“皇额娘,您感觉如何?”

看着胤祯没有眼­色­到了这种程度,老爷子直接一脚将人踹开,然后无视对方惊恐的模样儿三步并作俩坐到了太后身边。

“气儿可顺点了?御医已经去熬汤药了,待会儿您也莫要觉着苦,定要按时喝了汤药才行,若不然,儿子便是处理朝政也没得心思了。”

“皇帝……”

身为根正苗红的蒙古人,太后当然要紧自家娘家人,但同样的,身在紫禁城中大半辈子她也很是明白谁才是自己个儿真正的依仗,对康熙也是来得感情深重,压根容不得一丝半点离间他们呣子情分的因素,便才两两相加的急怒攻心的厥了过去,而这会儿刚一醒来就见到康熙不带一丝隔阂,反而关心备至的模样儿,心中自是一暖——

“让皇帝­操­心了,我也不过是,哎,想来是年纪大了,所以才受不得激,只怕,只怕你听信了那些个不成体统的话而跟……”

“皇额娘多虑了,您是什么心思,蒙古是什么情形儿,这天下没有谁比儿子更清楚,若是儿子耳根子软到听到什么话就信什么话,这天下岂不是早就大乱了?”

打断太后欲言又止的话头,老爷子亲自动手帮着挪了挪身后的靠枕,见着自家嫡母面­色­缓和镇定了一些之后,面上温和的神情才慢慢褪去,直接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胤祯——

“若不是这混账东西连个女人都管不住哪里就至于弄出这样的事儿,惹得皇额娘白白受惊一场,说起来,这也是儿子教子不善。”

“这哪里就能怪到你身上?平日里你日理万机的,有 ...

(时候忙起朝政来一日也睡不上几个时辰,怎么又是你的错了?若真要说,也是我当日太过宽容才会惹出今日的祸事,倒是我这个老婆子给皇帝扯后腿了,不光白白毁了你的寿宴,还叫旁人看了笑话去了。”

“这寿辰每年都过当不得什么事儿,只是您这么说倒是叫儿子不知道该如何处罚了,便是皇额娘以为如何?”

老爷子是个­精­明得不行的,出于本心他当然知道胤祯不会有这么个胆子,可眼见着好端端将太后都气厥了,又不可能不处罚,然而处罚得重了,指不定就有人觉得这其中是真有什么猫腻,便是左右为难之下­干­脆将这个球踢给了身为受害人,怎么处罚也没人说她不是的太后,而太后显然也是极为明白此中道理,沉吟了片刻就直接下了决断——

“旁的不说,那个马佳若惜是不能留了。”

“皇玛嬷说得是,这是自然……”

“可若是因着这么句话就直接赐死,一来是冲撞了皇帝,二来外头少不得说咱们皇家不仁慈,便是发配去浣衣局当差吧。”

在上位者的眼里,马佳若惜显然是个极为不值得一提的人,看得起她的时候抬举一二算不得什么,可看不起她了踩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便是淡淡的的几个字就算发落完了,而发落完了马佳若惜此事却并不算完。

对于胤祯,太后自知老爷子心中有所计较便是并不过多牵扯,可对于女人们,特别是德妃却是再没手下留情,当着老爷子的面就直言敲打了一番,而德妃自觉无辜心中当然也没痛快到哪里去,前脚才出了宁寿宫后脚就变了脸,当着自家儿子的面就摆起了婆母威风。

完颜平婉倒还好,还是那副不动如风的淡然模样儿,可舒兰却是不然,不知道是胤禛在身边没了那股子只能勇往直前的气势,还是折腾了这么一通本就累着了,才听了不过两三句话就只觉得头晕目眩的,再加上进宫正装的花盆底子本就来得高,竟是跟之前的太后一般,没等胤禛反应过来就两眼一抹黑的突然厥了过去。

86不遗余力坑德妃 莫云溪

( “主子,主子爷,这外头又出事儿了!”

发作完了该发作的,顺了该顺的气儿,康熙呣子二人正是一倚一坐的互相说着话宽慰着对方,话还没说上几句就来了这么一出儿,再加上舒兰素日里表现不错,很是得两宫青眼,便是即便听了这话头老爷子还算稳得住,太后却忍不住眉头一竖,对德妃前前后后的不满积压在一起直接拍起了桌子。ww

“刚刚还好端端的怎么才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就成了这样,一个两个的都当哀家是死的吗?”

“太后主子,这我,我实在是冤枉啊……”

眼瞧着舒兰在自己跟前倒下去,德妃早已是心中暗道一句不好,回过神来再看到胤禛不知道是心急所致还是有意给她难堪的,不将人弄去永和宫反倒直接转道回了宁寿宫,她心中就更是来得又气又急,便是这会儿前脚才进了殿后脚就得了太后发难,半点不意外的同时面上委屈的神­色­亦是半点不作伪。

“奴才,奴才身在宫中数十年,虽说偶尔在小节上头计较一些严苛一些,可平日里为人如何您二位却是心中有数的,又怎么会刻意去与自家儿媳为难,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再是有点什么,关起门来回了宫怎么说不行?奴才又何必在外头这样招摇入眼上赶着讨嫌?”

“是啊皇玛嬷,额娘是个什么­性­子您和皇阿玛必然是最清楚不过的,甭说对待咱们,就是对待下人也多是温柔慈善,是以,对待外人都是如此,又怎么会跟自家人为难呢?”

不管是出于利益息息相关,还是呣子情分所致,胤祯倒也没眼睁睁的­干­瞧着自己额娘受难,便是德妃话音刚落就连忙接过了话头。

“四嫂平日里就只是每天待在府中鲜少出门,今个儿折腾了这么一天受不住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方才因着孙子识人不清已经让额娘白白蒙受了难堪,若是这会儿再是弄出什么误会,怕是待会儿四嫂醒来之后也少不得要过意不去,便是求皇玛嬷和皇阿玛明鉴啊!”

“你的意思是哀家老糊涂了,连点辨认是非的眼力见儿都没有了?”

不得不说德妃呣子今个儿也是倒了血霉,招惹上那马佳若惜也就罢了,关起门来在自家院子里闹腾谁也懒得多瞧一眼,却偏偏叫她祸害到了外头,还祸害到了老爷子的寿宴之上;而身为被殃及的池鱼,心中憋着一口气儿没处撒只能拿媳­妇­当出气筒也就罢了,好死不死的向来□的舒兰又在这当口儿上厥了过去,而厥了过去且还被送进了宁寿宫也就罢了,放低姿态诚恳的认个错,老爷子不会为这么点小事多说什么,太后顾忌着老爷子的面子也只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却不料独独碰上了个说话不过脑子,情商低出了平均线的亲儿子,便是这般几几相加之下,太后还能忍得住就奇了怪了!

“还是说你以为哀家是因着方才的事儿在刻意为难你额娘?”太后的目光难得的变得凌厉无比,眼眸一转的直接盯上德妃,“好,你们可真是好,简直是好极了!”

“太后主子息怒啊,老十四不是这个意思,他……”

“你也以为哀家老糊涂了?连话都听不明白了?!”

胤祯本来就因着方才的事儿有些不顺气儿,又平日里一向对自家亲哥哥有些看不上眼,眼见着刚才对方没为自己求什么情,这会儿又因着他们的缘故让自家额娘连带着自己弄得不上不下的不讨好,心中自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说起话来也是格外的话里有话,而甭说知子莫若母,就凭着德妃在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通透劲儿,就是用脚趾头也能听出自家儿子这弦外之音,自是心中急得不行,只是这面前先是话赶话的根本让人Сhā不上嘴,再是好不容易能接上话了,太后又已然动了真怒,便是压根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被太后直接打了个正断——

“德妃,你进宫这么多年,膝下二子一女有功劳也有苦劳,平日里便是在些小事上头有些拎不清,哀家也从未多说过你什么,总是以为你过了这当口儿自然能自己想明白,可眼下里这么一瞧,却是哀家走了眼了!”

太后­性­子确实来得和善,身前身后只有康熙能够依仗也确实是不怎么愿意招惹是非,可身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怎么可能就真的没有一点脾气?

老爷子孝敬嫡母大家都有眼看,旁人自是一个比一个麻溜儿的怎么哄着太后高兴怎么来,算得上是除了刚进宫,世祖爷还在那会儿受过几年憋屈气儿之外,接下来到如今的几十年都是顺风顺水得不行,如此,眼见着在这一日之中,且还都是因着这呣子二人窝了不少火,太后自然是再不客气,瞧着眼前的德妃非但不叫起身反倒越发的言辞锋利。

“先前哀家本就瞧着那马佳若惜不是个懂规矩知本分的,顾念着她阿玛有功才网开了一面只让她进宫伺候,而你倒好,为着你这宝贝儿子竟是没隔上多久就将那丫头要了去,而要了去就罢了,横竖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若是她安分守己皇家多养她一个人也不多,平日里隔不了几天就要闹出点小动静,哀家都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下里竟是还闹出了这么一出儿,没有发作于你都已经是看在你那点子功劳苦劳的份上,你还跟哀家委屈个什么劲儿?”

“太后主子,我……”

“以往总觉得你对老四来得太过严苛,将好好的孩子弄得寡言少语的,眼下里却觉得这严苛点倒成了好事,若不然你若是对老四也跟对这混账小子一样,这紫禁城还不叫他们给翻了天去了?!”

“主子,四福晋醒了!”

虽说生母比不上嫡母,就是孝康章皇后这会儿在世也得在原本身为正宫皇后的太后跟前毕恭毕敬,可深知康熙对生母感情的太后却是极为懂得避讳,只是即便这明面上没有扯到佟家一星半点儿,实际上却是该说的也一句不漏,而话说到这份上,看着老爷子看着自己的目光难得的冰冷起来,德妃心中大感不妙,只是不知道该说是老天爷怜她还是嫌这出戏儿还没­精­彩得够,正当她着急上火的想要说上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处下口的时候,被指着去瞧消息的嬷嬷满脸喜­色­的奔了进来——

“……嗯?醒了?”

“是,而且是好消息,大好的消息呢!御医说是四福晋有了!”

“……有了?”

太后虽然对德妃的不满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线,可真要论起来却也不过是些小事,不说旁的,就说老爷子看重大局,只为了其膝下那几个孩子就不会拿着这点子事真的做什么处置,便是发作了这么一通给了顿难看也已然是到了顶,得了这么个好消息,不管是太后还是老爷子都是同时松了松脸­色­。

德妃心中大松一口气,头一回的觉得舒兰的好事来得不那么讨厌,可她这儿满以为眼前这档子事儿就这么揭过去,或是最多被老爷子冷上一阵就算完了,却不料笑脸还没扯起来恭贺的话还没说得出口,就只听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童声——

“额娘,额娘你在哪里?”

老爷子的寿宴上横生出这么个波折,主要的 ...

(连带的没得跑,可李静琬和弘晖却是一个身份够不上一个年纪太小被幸免于难,一直在宫门口等着,而刚刚又弄出这么一茬儿,胤禛虽是最为心系自家福晋倒也没全然将自家脑子抛到了脑后,一边抱着舒兰进宁寿宫一边就让苏培盛去传话,示意先带弘晖回去,可向来将额娘看得最为要紧,又极为聪慧的弘晖又哪里是容易被糊弄的主儿?看着苏培盛支支吾吾没个准话儿的样子,只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便是压根管不上苏培盛和李静琬的劝阻,飞快的奔了过来。

“呀,哀家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机灵鬼,刚刚隔得远也没仔细瞧瞧,快过来叫哀家看看。”

看着小人儿一脸着急,又碍着规矩恭恭敬敬的请安的矛盾模样儿,太后的心情倒是好上了一些,再加上想到舒兰又怀上了身孕总算是给康熙的寿辰添了丝喜气,便是终于带上了点笑模样儿。

“放心,你额娘没跑,只是因着怀上了你弟弟身子有些不舒服,这会儿正在后殿歇着呢!”

“……小弟弟?”

弘晖年纪小,可对于这些个有的没的却是莫名其妙的来得门清儿,一听这话,看着殿中自家玛嬷和叔叔婶婶皆是跪在底下的微妙情形,即便是不太明白其中的原委,却也不妨碍他心思转得飞快,如此,便是只见他乌溜溜的黑眼珠飞快的一转——

“为什么有小弟弟就身子不舒服了?还有为什么有小弟弟玛嬷和十四叔十四婶都在这儿跪着?是小弟弟做错了什么,大家在帮他求情吗?”

“你额娘最是个懂事听话的,你也是个小机灵,小弟弟又怎么会做错什么?”太后对着弘晖面­色­很是温和,可看向德妃等人的目光却是带着冰冷,“不过是跟着凑凑趣儿罢了。”

“凑趣儿?”弘晖故作狐疑的转过头看了一眼,“那怎么行?玛嬷和十四叔十四婶都是长辈,晖儿和小弟弟都是晚辈,怎么能劳动长辈这样大的阵仗来凑趣儿呢?”

绷着一张小脸,弘晖说得极为正儿八经。

“说起来,晖儿以前就听嬷嬷们说过,说是晖儿刚出生的时候玛嬷也曾花过不少心思为晖儿庆祝,还特特请了好些大人夫人,额娘一直教导晖儿说要孝敬长辈不能让长辈­操­心,一个晖儿都已经让玛嬷这样­操­心,若是小弟弟也是这样,那不就是做晚辈的不孝了吗?所以晖儿求乌库玛嬷,还是快些让玛嬷和十四叔十四婶起来吧!”

弘晖这话明面上听起来似乎只是在表达恭顺孝诚之心,可往细了一琢磨,却是矛头直指德妃,直接牵扯出了当初德妃为难舒兰的恶毒心思,宫中的两座大佛都不是什么傻子,一听这话联系着那会儿的动静自是心中有了分数,一直没说话只是在旁边看戏的老爷子跟弘晖统共就见了那么几次,对这个孙子的早慧来得有些意外,不由得眯了眯眼,而见怪不怪的太后却是根本没顾上这一茬儿,而是看着德妃顿时变了颜­色­的模样儿,将这些话记上了心。

87科举之年狗血来 莫云溪

( 不管是该庆幸虽然婆婆不省心却有个长心的太婆婆,还是该庆幸生了个好儿子,总之一句话,舒兰这个孕怀得空前的舒服,只是此长便彼消,她舒坦了自是有大把的人舒坦不了,首当其冲却因着太后的态度不得不夹紧尾巴做人的德妃暂且不提,就说宫外雍王府中,便跑不了一个李静琬。ww

“岂有此理,小的一肚子坏水大的也跟着跟我作对,这乌拉那拉俩呣子是不是生来就跟我八字犯克?!”

“主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呀!”听着自家主子这口无遮拦的话,林嬷嬷只觉得眼皮子猛地一跳,“福晋一向来得八面玲珑,很是得两宫的青眼,连带着弘晖阿哥也是个聪慧得不行的,极为得老太后的欢喜,比起同样是重孙辈的直郡王家的大阿哥可是要看得重得多,加上眼下里福晋有了身孕,来府中道贺的福晋夫人一波赶着一波,您这话要是被旁人听去了可怎么得了呀!”

“你一口一个福晋,一口一个弘晖阿哥,究竟谁才是你的正经主子?呵,八面玲珑?聪慧可人?那屁点大的孩子就知道耍心机来­阴­招,白白让我吃了排头只能每天窝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头,慧极必伤,也不怕损了自己的­阴­德?还有那个大的,拿着孩子当出头鸟就罢了,我前脚才怀上孩子她后脚就传出喜讯,这不是跟我作对是什么?再这样下去,这雍郡王府岂不是要跟着她乌拉那拉姓了?!”

李静琬本就不是个好气­性­的,怀了身孕又被禁了足自然就更加容易暴躁,便是明明知道林嬷嬷这番话说得是掏心掏肺,全然是为了自己着想,也忍不住发了好大一通火,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眯着眼若有所思了起来。

“不行,不能任着这样下去,眼下里这府中就已经快没了我的立身之处,要是等他再生下个儿子,便是我再生十个二十个也抵不上用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决计不能容着她这样下去!”

“主子!您想要……”

“但你方才说的也不错,那乌拉那拉呣子现在正是风头鼎盛的时候,德妃又碍着太后一时半会间使不上力,光靠我一个小小的格格确实无法逆其左右,不过……来府中道贺的福晋夫人一波赶着一波,这就不知道是她乌拉那拉的福还是祸了!”

在看到德妃都在舒兰呣子跟前栽了个大跟头之后,李静琬倒也算终于有了点自知之明,知道胤禛只要不像自己那个时代的电视剧一样突然抽个什么风,以自己的能耐想要撼动前二者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便想出了一招借刀杀人,想要借着前来雍王府道贺的口挑起点是非,譬如说,府中一共三个女人,一个禁足,两个有孕,是否也该添添人了?

李静琬想得很自以为然,德妃虽然被炮轰了暂时没有利用­性­,老太后也是轻易不管这种事儿,可是老爷子是个好面子的人,并且皇家本就注重香火,如此,她自是满以为只要将风声给传了出去,这事儿就成功了大半,更别说她也不相信胤禛能耐得了那么久的独住书房,而再将话说回来,李静琬自比舒兰虽说能耐不足,可对于初来乍到的新人却是有着极大的自信能够拿捏得住,只想着再来一出强强联手将舒兰的风头给压下去。

然而你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李静琬万万没有想到舒兰虽然碍着自己的身份和大局并未亲自对她出手,却早在德妃曾提起这一茬儿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后手,没等这话传出雍王府的大门,就直接反手一招,将做了好些年隐形人的宋清莲给提溜了出来——

“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却是瞧着你气­色­还算不错。”

“福晋言重了。”

宋清莲倒也是个明白人,皇家之中见风使舵者最是多,可她明为休养实则禁足,却也没有受到什么苛待,反而是除了一应分例之外节赏生辰样样不落,自然也是知道算是得了舒兰的关照,再加上当年之事原本也赖不到舒兰头上,以及眼前对方不论出于什么目的,对她而言都是利多于蔽,便是只见她十分的恭敬谦卑,面上不带半丝作伪。

“说起来,若不是多亏您爱待,奴才这几年有怎会有什么安生日子过?多得福晋仁厚,大人不记小人过,方才能容得奴才,奴才铭感五内。”

“说得好好的,怎么又跪下了?”

舒兰的面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示意方嬷嬷亲自将人扶起,见着宋氏斜Сhā在椅子上坐下才接过话头。

“我虽然过门时间不比你和李氏长,可作为当家主母,要管得这一家子上下的大小事务,我心中自然也是有本明帐的,你是个好的。”舒兰垂下眼睛拿起茶盏轻抿一口,话中却直接转入正题,“便是我也知道当年之事怪不得你,只是……哎,这些年总归是委屈你了。”

“福晋,您……”

“不过你也知道爷是个认死理的人,加上当时又惊动到了宫中,便是等到我缓过神来想要帮你周旋的时候,也已经成了定局,好在你总算是个有福的,眼下里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便也莫要想太多,好好侍奉便是,若能跟李氏一般得个一儿半女,甭管以后怎么着也都算有了依仗。”

宋清莲不是个蠢人,虽然身在禁足,可雍王府统共就这么大块地儿,且舒兰又没有刻意阻拦她身边人的消息来往,她自然是明白眼下里府中的局势,便是还没见到舒兰她就大概猜到了舒兰的用意,只是没有猜到舒兰能说得这样直接。

而若要论驭下之术和权衡人心,当过多年上位者的舒兰自然是要比起宋清莲能耐高出一大截儿不止,前脚刚打破对方的预想后脚就话锋一转的收了尾,瞧起来似乎只是说了些当家主母该说的场面话,可仔细琢磨起每字每句又把该表露的深意,和要拉的仇恨值尽数给齐活了。

“是,奴才明白您的意思,奴才不扰您休息,奴才告退。”

宋清莲的脑子倒也算是转得快,走出主院便是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而事实上,她之所以会遭这么些年的罪本就是因为着了李静琬的黑手,眼下里好不容易熬出了头,既能够争宠又能够报仇,哪怕是顺带被拿来当了回棋子,她也决计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如此,便是舒兰压根不用再多做什么,一番顺水推舟之下就给李静琬添上了无数的麻烦,给自己省却了无数的幺蛾子。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无尽的争斗,就当舒兰一边养胎一边养儿子,后院之中好戏一出接着一出儿上演的时候,作为府中唯一男主人的胤禛却是忙得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原因无二,只因为朝中又有了新的变动——

今年本就是科举之年,除却头三甲和家中有背景的如年羹尧之辈是直接列朝之外,还有着大帮的进士在翰林院中等着补缺,而有等着补缺的自然各地就有升迁或者调任来腾地儿的,旁的地儿不说,能够调任入京的要么是家中有点子能耐,要么就是得老爷子青眼,而不管是哪一样,都是各皇子们眼中的肥­肉­,如此,胤禛自然也是不例外的盯上了这一茬儿。

“这个是老大的人,还没有去广西任职之前就跟明珠的两个儿子走得亲近,不可;这个,虽说家中没有什么背景,可 ...

(因着跟年希尧在同处任职,平日里关系紧密不说,来京之后还隔三差五就往年府跑,估摸着也是已经拜了山头,亦是不可;这个,康熙三十年捐的官,倒是不跟什么人走得亲近,只是品­性­不好官风也平平,能够升迁得如此之快,大抵是中饱私囊重金贿赂走动之辈,更是不可;而这个……”

胤禛看着手中此次调任入京的官员名册,想着这些个人的家世背景和平日行举,眉头忍不住一皱再皱,而目光顺着指尖一一划过,却在一个略微陌生的名字上顿了一顿——

“汪展鹏?这是何人?”

“回主子的话,此人是康熙三十年进士,那年不管是出挑之辈还是宗室中都为数不少,便是在翰林院中一等就是两年,后才勉强给填上了个县官的缺儿,不过这汪展鹏倒也算是自身勤力之辈,家中无甚背景于朝中也无说结交,却在这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先是将所辖之地管理得井井有条,再是得了福建李氏的青眼给结了亲,然后通过吏部的考核升迁知府,年年考核皆为优,估摸着也是这样又赶上了这个好时候,才被主子爷挑中给调进了京。”

“唔。”

胤禛身为皇子阿哥,虽说大面上的局势和朝中人员变动心中皆有细算,却到底不可能每人每个都铭记于心,便是听苏培盛说了这么一通之后,仍是对此人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只是没印象归没印象,却不妨碍他对此人产生兴趣,原因除了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却可以年年拿到吏部评优之外,还有那福建李氏。

这福建李氏倒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来头,不过是家中主要经商,家大业大是在户部挂了牌子的皇商之一,其家族子弟亦有在朝中任职,然而天下皇商中最富的不是这一家,同样家中开始从政的也不仅此这一家,可唯独这福建李氏的当家来得最为灵光,不光是大灾大难以及打仗捐银无数,每年还名曰‘得富于民还富于民’的拿出总收益的五成捐赠朝廷用于修桥修路修建学堂,为此,老爷子还特意下过明旨褒奖并亲赐牌匾,可谓是皇商之中的独一家。

如此,若是将这汪展鹏拉拢到手,便是等于不光拉拢了到了个得用之人,拉拢到了巨大的财力,且还能在有必要的时候用上那极大的声望,想到这里,只见胤禛不由得轻轻眯了眯眼——

“汪展鹏……”

88初见汪家两姐妹 莫云溪

( “汪展鹏?福建李氏?”

前朝离不开后宫,放到宫外,男人们的政治也离不开后宅女人们的交际,加上瞄上刚调任入京的官员的皇子阿哥又不独独只有胤禛一人,且这汪展鹏,主要是其背后的福建李氏实在来得名头响,便是胤禛前脚才刚跟自家福晋透了点风声,没过两日功夫八福晋就找上了门,说了同一桩事儿——

“怎么?您也听说了?”

郭络罗明珍本就只想图个安逸舒适的日子,打心眼里的不希望胤禩去跟将来的雍正爷争什么劳什子皇位,只怕重蹈覆辙的来个家破人亡且配上卿卿­性­命,便是一早就站稳了立场,打定了主意怎么着也要跟身为未来皇后的舒兰打好关系,如此,再加上先前马佳若惜的事儿让她狠狠出了口憋了两辈子的气,就更是让她对舒兰来得心生感激,便是不管是因着这哪一点,都让她往雍郡王府跑得越发勤快,说起话来亦是没有什么遮掩。

“说来也是,这北京城里头但凡有点子眼力见儿的几乎都瞅上了这一茬儿,您这儿怎么会没得到半点风声?而这汪展鹏也着实是个好运的,自己个儿原本不算什么太过出挑的,却偏偏有个站得住脚的妻族,您怕是还不知道,这才进京没得几天,那汪家的门槛就快被踩破了,也不想想这天子脚下的,就不怕招了老爷子的眼遭顿削?”

“虽说这京中没有不透风的墙,芝麻绿豆点大的事儿都能拿出来搅上一搅,可不听你说我却还真是不知道,这汪展鹏竟是短短几日的时间就这样炙手可热了?如你所说,甭管怎么着总归是在天子脚下,便是先前那年羹尧得志也不见如此,难道就因着那福建李氏,这上上下下的人全豁出去了不成?”

“这不一样。”

对于年羹尧,舒兰就是再拿不住当年胤禛的心思,也总归是知道此人对于前朝的重要­性­,和后来的能耐,然而这汪展鹏,却是让她搜肠刮肚想了许久没能有半点印象,连带着那名声赫赫的福建李氏,也是听前几日胤禛提起才知道了个大概,便是听郭络罗明珍这么一说,不免觉得纳罕,反倒是后者一副淡定得不行的模样儿。

“年羹尧那厮再是风光,总归也是仰仗了纳喇家以及老爷子,这二者往那一杵,本就没多少人敢去沾惹,只怕一不小心就惹了忌讳去,而剩下的兄弟们也多多少少有些子顾忌,再是有心拉拢也不可能太过明显,但这汪展鹏不一样。ww”

对于年羹尧,同样二世为人同样知道后来发展的郭络罗明珍显然也很是有些不屑,但帮舒兰释起疑来却是难得的来得耐心。

“本来这回调任进京的官员就不少,当年同科进士之间多多少少总是有些走动来往,再加上这分调各部要拜山头要迎来送往本就是平常之事,当然,若只是如此,那汪展鹏再是一块肥­肉­也总归不至于炙手到如此地步,说起来,还是因着其膝下刚巧有两个待嫁闺女,眼下里正好到了适婚的年纪,又撞上这么个好时候,可不就大把人拿着这个做筏子登门了?”

“哦?多大年纪了?”

“据说是一个十六一个十三。”

“呵,那这可是奇了,我虽然是没去过福建,可从前却也听我阿玛说那边的风俗习礼与京城不太一样,旁的不说,就说这女儿家家的出嫁就要来得更早,那十三的就罢了,那十六的便是放在京城也大多是已经许了人家,怎么他家竟是个不一样的?”

不知道是因着怀有身孕本就­性­子来得奇怪,还是旁的什么缘由,之前初初听胤禛说起这汪展鹏的时候,舒兰心里头就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微妙感,眼下里再跟明珍唠嗑完这么一通,就更是莫名的对此人存上了股子不喜,只是因为这份感觉来得太过于莫名才没有直接的表现出来,缓了一缓,又抛下一句。

“也罢了,若不是这样,倒也无从知晓他是个什么心思。”

“欸,这倒不一定。”郭络罗明珍挑了挑眉,朝舒兰身边凑了凑,“您是知道的,像是这种拉拢得用人的事儿大哥向来是不会错过的,喏,这回便是让大嫂发了帖子,明着是说大嫂刚过门不久借个机会大家乐呵乐呵,可实际上却是将这回调任进京的官员内眷都找由头请了个遍,原先我想着您怀着身孕怕是不喜欢这种人来人往的地儿,可您若是有兴趣,便一起去瞧瞧如何?”

“哦?”

郭络罗明珍眼下里说的大嫂自然不是已经成了黄土的伊尔根觉罗氏,而是前两个月才由老爷子指的继福晋张佳氏,伊尔根觉罗氏本就家世中落,身为继福晋的张佳氏自然也不会出挑到哪里去,其父不过是个小小的总兵,想来也是因此,自从过门以来在妯娌之间就甚少有什么存在感,甚至除了一应少不得出席的场合之外,极少跟妯娌们走动,如此,便是即便大家伙都知道这帖子背后的真实意图,也难免为着想要探探着新任大福晋的深浅而走上一遭,连带着在家中待了好些日子的舒兰亦是不免有了点兴趣,跟郭络罗明珍一起登上了直郡王府的大门。

“四弟妹八弟妹来了。”

虽说张佳氏碍着家世和继室身份一向在这些个妯娌跟前底气不足,可这回不知道是得了胤褆的指点,还是因着身在自家的地盘上,亦或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是不能掉了份儿,倒是拿出了一副当家主母的稳重气派,眼瞧着舒兰明珍便是扬着笑脸爽利的招呼了起来。

“三弟妹自打有了身孕,便是除了去宫中请安难得见到一回,眼瞅着四弟那样着紧你,还以为四弟妹也不想白白惹折腾,便是怕叨唠了又让你觉着为难才没有直接往雍王府去帖子,眼下里瞧着四弟妹赏脸我是极为欢喜的,只望四弟妹莫怪嫂子失了妥当,心中不快才好。”

“大嫂说得哪里的话?我不过也是一时兴起想要凑凑热闹,哪里就折腾什么了?横竖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又哪里犯得上说这些外道话?您若这般客气,弟媳往后岂不是都不敢来您这儿凑热闹了?”

“来我这儿凑热闹当不得什么,要是能凑凑你的喜气那才叫好。”张佳氏笑着朝一旁的嬷嬷点头示意,“还不叫丫头们都过来行礼请安?”

场面话归场面话,趁着这客套的功夫,舒兰却也早已将这花厅上上下下的人给扫了个遍,挨着坐得近是经常能见到面的自家妯娌,往后一点的是跟胤褆走得比较亲近的几家也算眼熟的夫人,可再往后的就没什么印象了,估摸着便是这回调任进京的官员内眷……舒兰的目光从那些个生面孔身上一一掠过,却始终没瞧出来哪个是福建李氏的女儿,直到耳边传来‘奴才汪绿萍/汪紫菱给诸位福晋请安’的声音,位置稍稍靠前的一个雍容女子面­色­稍稍紧了一紧,方才让她心中有了数。

“起来吧。”

这倒也不怪舒兰看人不准,不过是因着见过的商贾本就有限,而同样身为皇商且身份更为尊贵的胤禟平日里又多是怎么奢华怎么来,便是让她潜意识以为那福建李氏家的女儿必然是行头最出挑的那一个,却没料到从上打量到下都不是特别抢眼,反而带着股别样的雍容气质。

...

而俗话说得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一看不由得叫舒兰对这汪氏两姐妹来了点兴致,可转过神仔细一瞧,却是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姐妹二人一人绿衣一人紫衫,再加上年纪有差身形不同倒是压根不用旁人多做解释就能一眼看得出谁是绿萍谁是紫菱,只是按理来说,除此之外同是姐妹的二人其余方面应当是所差无几,可偏偏到了这汪氏两姐妹身上却是十分迥异。

大的容颜清丽身段轻盈,举手投足行云流水,规矩一丝不错却丝毫不显刻板,一看便是教养得极好,而小的虽然容貌也不差身姿也算是娇小可人,可行起礼来却是莫名的透着股子违和感,面上的线条也绷得很是紧,只一眼就让人觉得违和和不喜。

“怎么这家两个女儿差这样多?难道一个是嫡女一个是庶女?不过这年头什么时候庶女也能带来这样的场合了?这汪家人也来得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十弟妹莫要胡说,那汪大人统共就娶了李夫人一房,又哪来什么劳什子庶女?”

“哈?那眼下里这两个怎么……”

显然觉得奇怪的并不止舒兰一人,向来心直口快的十福晋便是忍不住跟八福晋咬起了耳朵,直听得舒兰越发觉得这汪家上下来得奇怪,而正当她们这儿二人说一人听,皆是来得专注的时候,却是突然只听到耳边传来一脆响,以及尖细的呼声——

“啊!”

89汪紫菱的小心思 莫云溪

( “啊!”

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汪紫菱一脸通红的站在原地,一个翠绿的镯子摔得粉碎的四溅在身前的地板上,坐在主位,扬了一天笑脸的张佳氏面­色­亦是有些难看,弄得厅中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很是有点凝滞,而奇事日日有今日特别多,没等在座众人回过神来凑上话来打圆场,那汪紫菱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竟又张皇失措的突然掉起了金豆子。

“我,不,奴才,大福晋,奴,奴才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一时手滑没有拿稳,绝对,绝对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太紧张了才会这样,都是我的错,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弥补我的过失!”

“你……”

若是寻常走得亲近的人家相互走动,这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若这其中没有什么别的意图,便是直接发作一通也不算什么,可偏偏身为主人家的张佳氏又得了自家爷的意思要拉拢这汪家,又想在自家妯娌跟前挣挣面子,便是得了汪紫菱这一番抢白,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到哪里去,连带着厅中的气氛越发的微妙了起来,而正在这众人面面相觑,身为其母的李氏想要起身求情又怕将局面弄得更加为难的时候,一旁的绿萍却是突然接过了话头。

“大福晋恕罪。”

汪紫菱完全不在状态,可一旁的绿萍却是聪慧的早就主意到了张佳氏的神­色­变化,便是一边说着一边连忙伸手将自家妹妹拖着一同跪下——

“奴才妹妹年纪尚小,平日里本就养在深闺不通什么规矩,再加上一直居于福建偏远之地难得见过什么大世面,陡然见着这么多尊贵的主儿,难免有些紧张不安,便才闹出了这般笑话……虽说大福晋乃仁厚慈心之人,但无论如何总是舍妹失了礼数,奴才这当姐姐的亦是没有留心,总是没有仗着您的仁厚就理所当然的理儿,便是先向您请罪,也向诸位福晋夫人告罪了。”

“大福晋容禀。”有了这番当事人的起头,作为额娘的李氏倒也能名正言顺的接话了,“说起来也是奴才平日里未能教导得宜,以前在小地方觉得膝下不过两个女儿,私心总是想要娇宠一些,却没料刚来京城就闹出这样的笑话,生生折损了您和诸位贵人的兴致,如此这般,实在在奴才极为汗颜,唯有诚心请罪望各位贵人勿怪。”

“也罢了。”

张佳氏若是真有心要怪罪,在那玉镯刚刚落地之时就应当直接发作了起来,沉着一张脸半天不表态,说白了还是想是不想在妯娌们面前掉了份儿,便是得了这一来二往三请罪的,自然就顺着梯子往下爬缓了缓神­色­。

“原也就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这般正儿八经的请罪倒像是我得理不饶人了一般,都起来吧。”

“大福晋宽厚,奴才谢大福晋恩。”

“李夫人这话说得不错,大福晋确实是个极为宽厚的­性­子,莫说这本就当不得什么事儿,便是真是闹出什么,难道还能跟这十三四岁的孩子去计较什么?”

“可不是?这二小姐年纪小­性­子还没定,没那么稳重总是在情理之中,咱们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自然是心中明白的,过上几年便是一切皆好了,就像你这大女儿不就是个极好的?说句玩笑的,若不是我府上没有年纪合适的,怕是都想要跟你说说媒了呢!”

当家主母发了话,这一茬也眼见着揭了过去,在座的自然少不了上赶着打圆场搅气氛的,更别说这除了诸位皇子福晋和几个刚调任进京的官员内眷之外,今个儿来的本就多是跟胤褆沾亲带故的人家,自是明白胤褆的心思,抱着打一­棒­子给颗甜枣的心将话怎么好听怎么说。

说者有心听者自然也不会全然无意,在座原就一个比一个­精­明的福晋们暂且不说,已经觉察出其中意思的李氏如何作想也暂且不提,就说这汪家二小姐汪紫菱心中就一百个的觉得不舒坦,好不容易忍到宴会结束,刚一回到汪府就再也忍不住的发作了起来。

“是是是,什么都是我的错,什么都是我不好,我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既然如此您还硬要带着我一起去直郡王府做什么?”

本就丢了脸又窝了一肚子的火,这会儿又听着自家额娘跟自家阿玛说起刚才的事,一边说着自己怎么怎么没规矩,一边说着绿萍怎么怎么好,汪紫菱哪里还稳得住,一改方才在直郡王府唯唯诺诺的样子,对着李氏便横眉冷对了起来——

“绿萍是我们汪府的骄傲,是阿玛额娘的骄傲,只有她才能够给咱们家带来荣光带了夸赞,那您为何不­干­脆只带着她一个人去就好了?为什么硬要带着我让我去丢脸?难道硬要这样上下对比一番,让人看尽了笑话您才满意?”

“汪紫菱,你这是什么态度?又是说的什么胡话?!”

若说要面子,福建李氏到了这一辈除了她一个女儿之外其余全都是兄弟,便是这李氏从小就是被捧在手掌心上长大,碍着家族势力,甭说福建,就是到了这京城旁人也多是会卖她几分面子,如此,像今日弄得这样难看可以说在这辈子里头都算是头一遭,骄傲如她,想到方才在那么多人面前失了颜面,心中又怎能不窝火不来气儿?

这般之下,眼见着当事人非但不认错还撇得­干­­干­净净,一副全然都是她的错的模样儿,她自然也没了半点好­性­儿,一拍桌子就直接发作了起来——

“既然你也知道你跟你姐姐差得不止一星半点儿,那怎么平时就不知道多用用心上上心?从小跟你们请一样的老师,教一样的东西,怎么她就能学得这样好,你就半点事儿都稳不住?要不是那大福晋下的帖子上直接写明了也要你们一并前往,你以为我愿意带你去?”

“是是是,绿萍什么都好,绿萍什么都比我强,只有绿萍才是您的好女儿,我什么都不是,您满意了吧?”

“你!”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

看着面前说不了两句就红起了脸的妻女,在一旁刚摸清楚事情经过却还没来得及说上半句的汪展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在福建这样就算了,在京城你们还这样!咱们刚来京城脚跟子还没有站稳,咱们家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多的是人想要抓咱们的把柄,硬是要弄得翻了天叫全京城都看了笑话去你们就满意了?”

“你当我想跟她吵?还不是这丫头就没­干­出过一件正经事儿?”

听着自家爷发了话,李氏倒是稍微缓了缓神­色­,可紧皱着的眉头却仍是没有松开——

“我原也就没指望她跟绿萍一样出挑,可至少也不能太没规矩吧?就像你说的,眼下里咱们在京城不是在福建,在福建的时候她调皮点任­性­点就罢了,别人总是碍着咱们的颜面不会太过计较,但这京城里头随便扔块砖砸到的怕都是个红带子,她这­性­子若是再不知道收敛收敛,万一将来惹出什么大祸可怎么了得?”

“哪会那么严重?”汪展鹏有些不以为然,“紫菱不过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性­子虽然跳脱了些,可大面上还是知道分寸的,你 ...

(不要总是拿她跟绿萍比。”

“你知道什么?”看着这一大一小的模样儿,李氏就忍不住来气,“都是我的女儿,掌心是­肉­难道掌背就不是­肉­了?可是今个儿的情形你是没瞧见,大福晋虽说当时没有说什么,可那面­色­却是难看得不能再难看,要不是绿萍给拖着赶紧请了罪,还不知道这得怎么收场,如此,难道我连说几句都不能说了?”

“我……”

“您这不是已经说了很多句了吗?”看着护着自己的自家阿玛被自家额娘给顶了回来,汪紫菱越发的不服气,“是,多亏了绿萍拖着我跪下,跪得我膝盖都紫了,知道的是她要拖着我请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拿着我撒气呢!”

“你这个死丫头,你怎么能这么……”

“舜娟!”

“阿玛额娘您二位消消气嘛!”绿萍本就不是特别善于言辞,看了闹成这幅样子心中焦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顺着紫菱的话头往下接,“紫菱,真的弄痛你了吗?当时我也是情急之举并没有想那么多,就当是姐姐的不对好不好?”

“我哪敢说你不对啊,待会额娘又要骂我了。”

“好了,你不要生气了,你之前不是看上了我那个Сhā屏吗?待会就叫人给你送到房里去好不好?”

看着紫菱瘪着嘴却没再说什么,绿萍松了口气,可转头看到为着紫菱经常小吵大吵不停的父母又忍不住觉得更加头疼,而正当她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么劝慰二人的时候,门房却突然跑了进来打破了这一僵局——

“老爷,夫人,楚公子来了!”

楚濂是汪展鹏同窗楚尚德的长子,汪楚原本一同在福建任职,两家原就走得很是亲近,这回瞄准了机会用银子疏通了关系也一并调任来了京城,虽说中间多多少少也沾了汪家的光,可汪家却并未因此就自觉高人一等,反而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两家来得越发的亲近,如此,一听是其子楚濂到来,汪展鹏不由得收敛了怒容,身为当家主母的李氏亦是缓下了神­色­,连带着从小跟楚濂一并长大的绿萍也跟着转过了心思,只有面含期待看着大门,却发现走进来的楚濂只紧紧盯着自家姐姐的紫菱,垂下的眼内几不经意的划过一抹妒­色­。

为什么这世上的好事都落在了绿萍一人身上?

90穿越女战火再起 莫云溪

( 甭管汪紫菱心中如何作想,横竖经过直郡王府那回的宴会之后,在有心人无心人的推动下,汪绿萍的名声算是小范围的传开了,连带着去汪府说媒的自然也就越发的多……京中无小事,再小的事在有心人的传播下也能成为各家皆知的大事,再加上这雍郡王府一向来得风光,眼下里舒兰有孕平日里没少来人走动,便是再没人有心去提这一茬儿,风声也总是传来了进来,然后顺着飘到了李静琬的耳中。ww

“什么?汪绿萍?!”

“呃?是,是叫这么名儿没错。”

被舒兰顺水推舟的­阴­了一把,弄得上不得胤禛欢喜下有宋清莲作对,同样有孕的李静琬没有一点舒兰的清闲模样儿,反而是一日比一日来得要烦躁,弄得底下人轻易不敢多说,如此,眼见着自己刚多一句嘴就惹来自家主子这般大的反应,林嬷嬷不由得一边暗道自己嘴贱,一边又怕那无名火烧到自己身上,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接。

“说起那汪府,眼下里可算是北京城里头的红人,虽说其家主汪展鹏不过是在工部当个顶不了什么事的员外郎,在朝中也没得什么大的依仗,可谁人不知道那福建李氏的来头?眼瞧着这么块肥­肉­自然是谁都想要分一杯羹去,别的不说,就说前些日子大福晋特特设宴不就是为了这一茬儿么?”

林嬷嬷一边小心的瞧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变化,一边捡着些人尽皆知的话说。

“那汪展鹏一路仕途顺畅,虽说或许其中少不得有几分自身的能耐,可大家心里头都明白更多的肯定还是那福建李氏帮忙给打点了上下,若不然怎么会顺风顺水的才当了两年知府就给调任进了京?而或许也就是因此,那汪展鹏才会至今只有李氏一房夫人,膝下只得了两个丫头……”

“汪绿萍和汪紫菱?”

“呃?”林嬷嬷愣了一愣,可瞧着自家主子的神情口中也不敢马虎,“主子英明,确实就是这两个丫头,说起来,这汪家人心里应当也是有所考量的,小的十三岁就罢了,大的已然十六岁竟是还没有许人家,闹得眼下里这有点子心思的都找着由头上门去说媒,却又没一个说成了事儿的。”

“哦?”

“不过您是知道的,这北京城统共也就这么点人,那汪家虽说不缺钱财,却也总归不可能把福建的人都给挪动过来,多多少少得新买些人伺候,加上眼下里瞅着汪府的人本就多,便是传出了点新鲜的。”

瞧着自家主子非但没有动怒,还一副近日里难得的好说话的模样儿,林嬷嬷倒也放开了点胆子。

“汪家虽说眼下里正在风口浪尖之上,可真正走动得比较多的却是只有一道从福建来的楚家,而那楚家的家主虽说跟汪展鹏官职一般都是员外郎,但比起有福建李氏撑腰的汪家总归是有些底气不足,而偏偏这汪家大小姐与那楚家大公子是青梅竹马,便是说那汪绿萍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成亲,是想要等那楚濂考上功名,不至于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是高攀或是低嫁。”

“楚濂?”李静琬的面­色­有些讳莫如深,­唇­边却是勾起一丝得计的笑意“呵,这人倒是来得挺齐活。”

“主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嬷嬷被自家主子这番话弄得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李静琬却并没有为她解惑的兴致,或是说在她看起来平静的外表之下,早就在最初听到‘汪绿萍’等人的名字之时,心中就卷起了惊涛骇浪——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在一个电视剧属于全民娱乐的时代里面,她怎么会不知道那部红遍了两岸的狗血连续剧,怎么会不记得其中主人公的名字?

不过震惊归震惊,意外归意外,如若她是刚刚穿越到清朝,或许她还会忍不住情绪外露,甚至质疑自己身处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可是在经历了自己的离奇经历,加上马佳若惜那档子狗血之后,她却是接受得极快,横竖她这几百年后的现代人都可以穿越过来,现代剧穿越到几百年前的宫廷又算得了什么?更别说依着她眼下里的情形,她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破除僵局抢占先机的机会,这会儿老天爷上赶着都把机会送上了门,她还有什么好去纠结的?

李静琬的脑子转动得飞快——

按照记忆中的剧情走向,这汪家的大半悲剧都是从楚濂开始,爱姐姐怜妹妹,周旋在两个女人之中,生生酿成了一出惨剧折损了一人的人生,硬着头皮美其名曰负责任的将人娶过门,心却往外一飘再飘,弄得狗血一再蔓延,而另一头的汪家也因此每日争吵不断,迎来了小三的趁虚而入,最后虽说勉强得了个圆满结局,可其中的种种狗血却已然有了可为的极大空间。

如此,结合起眼下里的真实情况,这汪家看起来是风光至极,可实际上大多数人还是瞅着其背后的福建李氏而去,换句话来说,真正值得拉拢的便是那­性­子单蠢的李舜娟,这般之下,若是自己在这其中Сhā上一脚改变了事情的走向,那李舜娟还不对自己掏心掏肺?

得了这李舜娟的支持便等于得了福建李氏的支持,等于帮胤禛拉来了一个强大的助力,到时候还怕没有筹码与那乌拉那拉氏抗衡?

在这几乎像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先知的帮持之下,李静琬难得的脑子开了一回窍,将如此算盘打得哗哗作响,好像吃准了事情一定会如同自己所想的那般,胤禛对她回心转意然后冷落舒兰,只是她什么都想到了,唯独忘记了最重要的一茬儿,这个时代不止她一个现代人——

这说的不是别人,当然是之前被太后狠狠发作直接贬到了浣衣局的马佳若惜。

说起来也不知道该说是老天爷嫌看戏还没看够还是其本身的使命尚未完成,虽说一朝从主子被变成了最下等的奴才,可这并不影响她如同小强一般的生命力和斗志,仗着胤禩对他尚且保有的那一丝兴趣,良嫔暗地里的帮持以及若兰隔三差五进宫与她闲话,她的日子竟然还算过得去,连带着对宫外的一些消息也算来得灵通,便是赶着李静琬的后脚就知道了汪绿萍的存在——

“汪绿萍,汪紫菱,楚濂,汪展鹏……我的天哪!”

“怎么了?”见着自家妹妹直接跳了起来,若兰一头的雾水,“难道这汪家的名声都已经传到宫里来了,连你都知道了?”

“不是,我还真不知道……”马佳若惜震惊得半天才回过神,平日里口齿伶俐这会儿却是难得有些舌头打结,“不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汪家!”

“你这语无伦次的是怎么了?”

“我就是,我就是想不明白我这一个人穿过来就算了,怎么别人还带一家子,不,几家子一起穿的?”马佳若惜完全没有听到若兰的话,只顾着自己神神叨叨的嘀咕起来,还看看四周又看看天,“这也太夸张了吧?”

“什么太夸张了?你怎么一听这汪家就整个人都不对了?”若兰倒也不是不知道自家妹子隔三差五就有些稀奇古怪的言辞和举动,可看着对方这幅魂不守舍,甚至压根就没听到自己说话像是中了邪的模样儿,还是 ...

(忍不住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晃了一晃,“若惜,姐姐跟你说话呢!”

“啊?啊,我听到了,听到了。”马佳若惜慢半拍的回过神来,却压根不等若兰再问什么就一把拉住了对方的衣袖,“姐姐,你再跟我说说这汪家的事儿吧!”

“汪家?”若兰满脸的疑惑,当看着自家妹妹这般着急的样子,还是仔细的想了一会儿方才慢慢摇摇头,“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八爷好像对这汪家很是有兴趣,不对,也不是八爷,主要是九爷对这汪家感兴趣,一直撺掇着八爷拉拢这汪家,但你虽然在宫中却想必也知道,直郡王向来是不会错过这种机会的,八爷对直郡王多多少少有些顾忌,便是有些犹豫不定。”

“犹豫不定?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要拉拢当然要拉拢!”

“呃?”

“不,我的意思是,不是说那福建李氏家里头家财万贯,并且在皇上眼里也是印象极好么?九爷虽然不缺钱,却到底被大家伙都盯着,上下打点哪里都要银子,总没人会嫌银子烫手吧?退一万步来说,这人八爷不拉拢也有别的人会拉拢,要是别人拉拢了去不就等于助长了别人的势力?此消彼长岂不就落了下乘?”

若惜明面上的话说得极为为胤禩着想,可心里面却是打着自己的算盘,毕竟再是眼下里的日子还算过得去,有八爷在外头瞧着,良嫔在里头帮衬着并不算太过为难,可对于她而言,总是不可能真的就满足于现状——

遭过罪才知道当人上人的可贵。

想到当初自己掏心掏肺的帮胤祯出谋划策,却是好心全被当做了驴肝肺,甚至被他们呣子在关键时候倒打一耙,她心里头就窝着一股不吐不快的火气,如此,在最艰难的时候得了胤禩的帮助,她便­干­脆就把心思尽数给转了胤禩身上,想要借着胤禩脱离眼前的困局,甚至爬到更高的位置,如此,这送上门来的汪家,自然就成了她想要用来证明自己能耐的第一步!

91男人女人共相争 莫云溪

( 穿越女们都撸起袖子忙活了起来,重生者们却也没闲着。

甭管外头怎么闹腾怎么你来我往,因着当家主母有孕,当家主子格外上心上眼而上上下下的奴才都格外老实的雍郡王府之中,至少面上看起来是一片祥和宁静,随着月份越大,妯娌命­妇­们也很是有眼­色­的减少了走动,舒兰这每日便是只听听乐子带带孩子不亦乐乎得很,然而今个儿,正当她一边捧着书一边哄着弘晖午睡的时候,李嬷嬷却是急忙忙的走了进来,说是八福晋到访——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对于明珍的突然到访,舒兰有些意外却也不算太意外,见着人走进门一边叫人奉茶一边熟络的招手让人来塌上坐。

“这天眼看着也热起来了,你我两家隔得本来就近,什么时候来不好,怎的就挑在这日头最烈的时候,可别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吧?”

“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只是……”明珍倒也不跟舒兰见外,只是刚准备接话见着像个小­肉­球一般躺在舒兰身侧的弘晖,又猛地压低了声音转开了话头,“大侄子是越长越好了,这才几天没见竟是瞧着又长高了不少,都说这小孩子吃得好睡得好方能长得好,待会莫要被咱们说话说得扰了好眠才好。”

“唔。”

跟明珍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听着这话头不用多想,舒兰都知道今个儿怕是有些子正事儿要说,可刚点了点头想要招手让­奶­嬷嬷将弘晖给抱下去,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死死的阻攥在了他手里,怕把孩子弄疼了也怕把孩子给弄醒了,舒兰便也懒得折腾,只让厅中下人退下去。

“这孩子平时­精­力旺盛得很,与其挪动来挪动去的把他弄醒了白白惹来一场闹腾,倒不如让他好好睡着,你但说无妨。”

“您既然这么说我便也不与您说什么场面话了,哎,原本您身子已重,连皇玛嬷都免了您的请安让您好生调养身体,我理不该为着自己的私心来叨唠您,可思来想去的又总是觉得心里头没个谱儿,便是只能来找您讨讨计策了。”

明珍皱着眉头显然心事重重,虽然碍着弘晖在到底是压低了大半声音,可语气中却仍是泄露出了她的急迫和不安,便是才接过话头就话赶话的抛下了一记重雷。

“八爷最近不知道又动了什么心思,我瞧着似乎是跟那汪展鹏走得很是亲近。”

“嗯?”

“九弟本就所有心思都放在他那些个产业上头,素日里也与那些个商家来往得较多,顶的上用的有时候也会带到八贝勒府来走动走动,其中那福建李家的人亦不是没有,再加上上回子在直郡王府明眼人都看出了大哥大嫂的意思,八爷又很是以大哥为先,便是刚开始我也没往多了去想,想着无论是出于哪头的顾忌,眼下里他应当都不至于心思太大,可是……”

明珍舒兰二人相交的时间虽然也不算浅,后宅离不开前朝,女人间的交往多多少少会跟爷们儿扯上点联系也不算稀奇,可这明打明的打开窗户说亮话却是结盟之后的头一遭,便是淡定如舒兰也不由得挑了挑眉毛,然而这次明珍却没有给她接话的空挡,咬着牙径直抛下一句。

“可是我千算万算没有料到那个贱人竟是会拿着这一点来做文章!”

“你是说……”

“还不就是那个马佳若惜!”

俗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郭络罗明珍从小于王府内院长大,顺风顺水的嫁入皇家再雷厉风行的在惠妃的搅局下掌管了府内所有内务,再是有着安郡王府撑腰,她本身也不会简单到哪里去,加上前一世的教训还在眼前,深知当初马佳若惜即便入了浣衣局后来还是搅起了滔天的巨浪,便是不管出于私心也好为了大局也罢,明珍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对马佳若惜的警惕。

然而成也萧何败萧何。

她因着前世的记忆在最开始便对马佳若惜有了防范,同样的也是因着这份记忆,让她防范了隆科多,防范了年羹尧,却独独没有防范到这没有在上一世掀起任何波澜,甚至压根就没有出现在上一世的汪展鹏,如此,得知对方拿着这一点做筏子引得好不容易太平了一段时间的八贝勒府再生暗云,她如何能不气不怄不吐血?

“她的能耐倒是不小。”

云里雾里的听了这么一通,舒兰总算闹明白了明珍为何会着急上火至如斯地步,可刚转过神想要问明白对方究竟想要自己怎么帮的时候,却只见心急则乱的明珍紧接着又抛下一句。

“可不是?时至今日我方才惊觉以往我着实是低估了那贱人,先前算计着隆科多年羹尧不算,眼下里竟是还算计到了这汪家身上,当真是为了翻身什么都顾不得了?四嫂,虽说依着您眼下里的情形,和咱们现在身在宫外到底与宫里隔了道墙也不像以前那样方便,再加上您和永和宫那位的关系,我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不应该在这当口上强求您什么,可是真心而论,您就希望见到四哥跟八爷这次没有因着年羹尧翻脸,却因着这不起眼的汪家彻底成仇吗?”

“明珍,你……”

“四嫂,您听我说,我是个什么情形您是知道的,明面上虽然看着风光,可始终顾忌太多,比如眼下里这档子事儿,我倒也不是不能回安郡王府求几个人来用,他们碍着我现在的身份也不会在这上头吝啬什么,可是他们却不会由得我去拆八爷的台,毕竟比起与我这隔了一层的所谓亲情,只有到手的权势才是最靠得住的,所以我只能来求您,而我想要您做的也不多,只希望您能够从汪家入手先了结了眼前这一茬儿,至于马佳若惜那头,我自有办法,如何?”

有一句说一句的,胤禛虽然因着不想要自家福晋太过劳心,自打舒兰有了身孕之后就很少再说前朝的你来我往,可到底也曾透过点要拉拢汪家的风声,便是明珍这一遭可谓是上赶着送上门又称了自己心意又白白做了人情的好事,然而应下归应下,待人走了之后,看着明珍离去的背影,舒兰却是琢磨着对方方才心急则乱透出来的话略微有些出神——

什么叫做‘四哥跟八哥这次没有因着年羹尧翻脸’?

今生跟前世大不相同,先是有舒兰最早加入战局,再有穿越女们搅局,然后又有同样身为重生者的郭络罗明珍来助攻,使得许多眼下里本应该发生的事儿一早就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扯远点的有明明应该在康熙三十八年逝世的敏妃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连带着本应该在丧礼上失仪被降了爵位并且跟十三闹得很不愉快的胤祉到现在也还好好的,扯回关键的,则是胤祯听信马佳若惜之言动手拉拢隆科多年羹尧,使得隆科多被削成白板佟家夹起尾巴做人,连带着在其中尝到了甜头的胤禛对于之后的年羹尧一直是抱手看戏,如此说来,又哪来的什么胤禛胤禩为了年羹尧翻脸这一说?

舒兰眯了眯眼,脑中转得飞快的陷入了沉思,而就在她努力回想着郭络罗明珍跟自己结盟以来所说过的每一句话,心中隐约迸现出一抹灵光的时候,在一旁当了老 ...

(半天布景板的弘晖却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同样看着明珍离去的方向滴溜溜的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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呣子二人各有心思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舒兰本就身子重了,被折腾了这么一通多多少少有些疲,眼见着自家儿子醒了,便是说了几句闲话就交代­奶­嬷嬷好生带着自去内殿歇息了,然而转过头来的弘晖却是不知道是还没睡够还是什么旁的缘故,并未像平日里那样睡醒了就撒起欢,而是乖乖的坐在厅中自顾自的发呆,直到眼瞧着自家阿玛回府才跟拉满了弓的箭一样飞奔出去——

“阿玛!”

“这是做什么?大喊大叫的成什么样子?”看着自家儿子瞧见自己像是瞧见救命稻草一样,向来在弘晖面前稳得住的胤禛难得的抽了抽眼角,本能的抛下这么句话之后,看着弘晖半路上止住脚步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之后才缓过神­色­,“这么热的天也不怕汗透了衣裳,什么事儿就急成这样了?你额娘呢?”

“额,咳,回阿玛的话,额娘在内殿休息呢!”

“别又是你这皮小子晌午时候淘气了,闹得你额娘连晌午都没歇吧?”

“才不是呢!”弘晖虽然一点都不怵自家阿玛的面瘫脸,可比起对自家额娘,显然还是规矩老实了不少,且说起来话也是有一答一有二答二,一点没给胤禛抓着由头说教的机会,“是八婶来找额娘说话,额娘才没歇的!”

“八弟妹?”胤禛喝茶的动作顿了一顿,眉头下意识一皱,“她这会儿过来做什么?”

他这话原本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可因着舒兰明珍说话的时候将人都挥退了去,底下人便都是一问三不知,没一个说得上个子丑寅卯,这样一来倒是引来了胤禛的好奇心,然而,为表对自家福晋的信任和尊重,他又不可能巴巴去问其身边的如李嬷嬷方嬷嬷之辈,而正在犯难的时候,却见到自家儿子上看天下看地左看外面右玩手指头就是不看自己,便是立马回过了味儿,看着弘晖眯了眯眼——

“你小子知道?”看着自家儿子仍是看天不出声,胤禛勾了勾嘴角,“合着你心里就只有你额娘,就半点没有你阿玛了,既如此,那今个儿给你带回来的小玩意儿就甭要了,连带着以后也甭想了。”

“什么小玩意儿?”弘晖本能的转过头,然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这是钻进了自家阿玛的套儿,圆乎乎的小脸憋得通红,“阿玛,您欺负儿子!”

胤禛本也不是特别关心这女人家的闲话,横竖知道若有什么要紧的自家福晋一定会告诉自己,不过是瞧着自家儿子这幅鬼灵­精­的样子来得可爱,再是想要当严父也忍不住想要逗上一逗,方才有了这么一出儿,而弘晖眼见着目的达到,成功转移了自己装睡听闲话的重点之后便也不多闹,啪嗒啪嗒的直接爬上了塌子趴到自家阿玛肩头就咬起了耳朵,听得原本不过玩笑的胤禛渐渐收了笑意——

“马佳若惜?汪家?”

93秦秋雨和沈随心 莫云溪

( “主子,汪府那头有动静了。ww”

李静琬动作起来的速度并不慢,加上自觉有先知,便是虽然明白自己的主要目的是拉拢李舜娟,却并未从其身上入手,而是反其道而行的一开始就叫人死盯着汪展鹏,而不知道该说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终于时运风水轮流转总算转到了她这头,没出几日的功夫,便只见林嬷嬷一脸‘主子您果然料事如神’的神情过来回禀消息了——

“主子英明,那汪展鹏果然是有古怪。”

“哦?”

“那汪府的当家主母李氏虽说有几把刷子,管起内务也算是井井有条,可从福建带过来的那些个家生子就罢了,从人牙子手里头买的那些个到底还没养熟,不过是多用了些银子便撬开了她们的嘴,听得来的消息说,这汪展鹏和李氏虽说看起来是夫妻伉俪情深,府里头别说侧室小妾就连个填房都没有,很是羡煞了些人,可实际上关起门来却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平日里不是因着那个不生­性­的二小姐,就是为着那近个儿跑得很是勤快的楚家,或是其他­鸡­毛蒜皮的小事,总是难得有几天消停日子,而最近更是稀奇,那汪展鹏借口忙于应酬一日比一日回府的时间要晚,前几天更有一日是彻夜未归。”

看着自家主子并未感到半点意外的样子,林嬷嬷也不敢多故弄玄虚。

“无独有偶,奴才听信您的吩咐,一早就叫人紧盯着那汪展鹏,那厮虽然也算谨慎,头几回咱们的人都没跟上多远就被甩了个­干­净,可俗话说得好,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摸清楚他那些个花招之后咱们的人也学聪明了,便是终于弄明白了他的去处,原来是在西郊弄了座别苑养了个外室,似乎是叫什么秦秋雨……”

果然如此!

李静琬­唇­边勾起了一丝近日来最为真心的笑意,早在她得知汪展鹏这些人的存在和背后的利用价值之时,她就仔细的勾算起了全盘计划——

这不是二十一世纪,没有那套什么劳什子一夫一妻制,凭着汪展鹏鱼和熊掌都想兼得的心思,和李舜娟为着一双女儿的隐忍,就是捅出了秦秋雨这档子事怕也不会按照自己预想的那样发展,说不定就是从外室变侧室,石子都没在湖里激起什么浪就沉了下去。

而有一句说一句的,以她的身份和一切都不能放到明面上而为的境况,便是李舜娟心中吞不下这口气想要寻求援助,在眼下这各府各院都想拉拢福建李氏的当口上,也轮不到她,轮到她了她亦没法子明摆着去做什么,若不然很有可能自己的算盘还没打上几颗珠子,就招了旁人的眼落了旁人的局。

如此一来,她若真的想要拿着此事大做文章,抢在旁人前头拿下李舜娟,就必须先要加大秦秋雨的筹码,将她那个藏了十多年的私生女给挖出来,最好再让那个脑子不怎么清楚的汪紫菱往其中Сhā上一脚,让李舜娟意识到这并不是忍一时之气就能揭过去的事,方才有她施展的空间。

想到这里,便只见她­唇­边的笑意不由得更甚,“让人给我好好盯着那个秦秋雨。”

“可是……”

“没有可是,这件事办好了我自有奖赏,若是办砸了就莫要怪我无情了,下去吧。”

“奴才……是。”

李静琬沉浸在自己的算计之中根本无暇顾及林嬷嬷面上变化莫测的神情,而林嬷嬷之所以这样为难也不为其它,与此同时,身在同一座屋檐底下的雍郡王主院之中刚巧谈论的就是这同一桩事儿——

“你是说那秦秋雨不见了?”

“是。”比起看起来还算­精­明的林嬷嬷,得了舒兰调/教的李嬷嬷方嬷嬷二人显然稳重踏实,且看得深远得多,“说起来,这汪展鹏也不算是个蠢到家的,怕是知道眼下里盯着自己的人不少,便是从一开始就做得极为隐蔽,要不是李格格这回花了大力气打探消息,说不定咱们还没这么轻松得知那秦秋雨的下落。”

“这也是她难得聪明一回,却又聪明反被聪明误。”

李静琬这回聪明归聪明,有先知归有先知,可或许是一切来得太过于突然让她多多少少有些得意忘形,竟是独独忘记了自己也是旁人目标之中的其中一个,便是舒兰还没来得及对那汪家下手,底下人就先一步的传来了李静琬近日而来的种种异动,跟着顺藤摸瓜的一打听,舒兰就算是摸清楚了李静琬心中的大半算盘,不光是给自己省下了不少功夫,且还开启了个新的思路。

“她若要查便让她查,也不用跟她争这一口气,反倒是若是咱们先查到了什么先不用动作,将风声透给她的人,自瞧她如何行事。”

“主子,您这是?”

“你们莫忘了,眼下里这盯上汪展鹏的不光是她李静琬,也不光是我,还有直郡王府,八贝勒府,最紧要的还有咱们爷。”

舒兰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阖眼靠在软榻之上,仿佛不过是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儿——

“咱们这些个后院女人,若说家长里短迎来送往亦或是些关起门来的小心思,外头那些个爷们儿确实是没法比,可若论起这打探消息­阴­谋算计你来我往的事儿却是或许连他们一个小指尾都敌不过。”

“您的意思是咱们爷也……”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掂量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若没有那个把握只手遮天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将一切都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倒不如藏些拙,以后总有更为关键的时候能够派上用场,又何必上赶着将自己暴露个­干­净,更别说眼下里刚好有一个出头鸟,便是‘让让’她又有何妨?”

“还是主子想得明白。”李嬷嬷方嬷嬷听着自家主子的话里有话以及刻意咬重的字眼,飞快的对视了一眼,心中亦是划过了一抹了然,“奴才明白了。”

“有人上赶着将自己的底牌逃出来给人看,这种白捡来的好机会于如今可是不多了,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鱼和熊掌也总是不会你什么功夫都不做就白白的到你碗里来。”

舒兰睁开眼看了看胤禛书房的方向,又飞快的垂下了眼眸——

“我乏了,你们自去吧。”

人贵在自知,以舒兰的身份以眼下里她和胤禛的感情,便是她放开手大查特查也惹不来什么麻烦,反之,于李静琬的身份和在胤禛心中的分量,这事便是全然不沾惹上半分才好,而恰恰好,能够沾惹的见好就收,不该多事的却是一头栽了进去,再加上李嬷嬷方嬷嬷二人闻弦歌知雅意的背后一推动,传到胤禛耳中之时自然就成了另外一番模样儿。

胤禛心中有了分数面上却并未表现出什么,至于他的心思倒也并不难猜,一来他想要知道李静琬到底想要做什么,以及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二来他也能借此放一些烟雾弹来掩藏自己的人的举动,而俗话说得一子动子子动,在胤禛反其道而行的行举之下,直郡王府和八贝勒府包括马佳若惜在内亦是生出了各种蝴蝶翅膀,再加上汪展鹏和秦秋雨原就的小心思,等到过多几日林嬷嬷传回来的消息全然不同于 ...

(自己的预料之时,李静琬便是再也端不住先前的淡定神情了——

“什么?你说什么?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

“回,回主子的话,奴,奴才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想来也是那汪展鹏太过于诡诈,怕是猜到了自己已然被不少人盯上,秦秋雨的存在被揭到明面上不过是时间问题,便是那秦秋雨前两日还好端端的在那西郊之中,然后就不见了影踪,紧跟着等咱们的人再探听到那秦秋雨的行踪的时候,她便已是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汪府之中,且还化了姓名改叫为沈随心……”

“随心,她倒还真是随心得很!”

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思想,李静琬也不例外,按她所想,秦秋雨作为一个外来者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三,再是在眼下的时代不像二十一世纪那般顾忌多多,也总是不会太过于愿意去跟李舜娟打照面,而她先前之所以能够如此笃定如此淡定,说白了也不过是依着这一份先知和洞察,如此,瞧着眼下里变成如此境况,她岂有不急不上火之理——

“那李舜娟呢?汪展鹏大喇喇的带回个女人,难道她就没有半点反应?”

“若是没有半点由头直接带回府那当然少不得一场轩然大波,可偏偏那沈随心是打着教习汪绿萍和汪紫菱的旗号……那李舜娟原就在为这一茬儿担忧,便是眼见着汪展鹏难得上了心,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生疑?便是不光半点旁的动作都没有还好吃好用的招待着,这几日更是同进同出亲近得很呢!”

“什么?她……”

“啊,主子!”

被突然打乱了全盘计划,李静琬本就来得窝火,再听到这么一茬儿更是来得急怒攻心,眼前一黑的竟是直接厥了过去,而她这儿如何乱作一团暂且不提,与此同时的汪府之中却也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太平到哪里去。

94小三设局偿旧怨 莫云溪

( “夫人,自打进了京您便每日里都是愁怀满腹,可今个儿瞧起来心情却似乎是好了不少。ww”

“倒是叫你拿着打趣儿了,不过你说得并不错,进京这段日子就数眼下里最为松快了。”

李舜娟确实心情不错,听了身边人这般打趣非但不恼,反而还一改往日里眉头紧锁的神­色­,脸上带出了点笑模样儿,连带着亦是难得的有了闲话一二的兴致——

“我虽是一介后宅­妇­人,可从小就在阿玛言传身教下长大,到底也知道那些个人心里头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便是看中了我们家的财力,而若只是单纯的想在其中分去一杯羹那倒也罢了,毕竟就如阿玛所说的那般,能够用银两摆平的事儿都不算什么大事,横竖再多银两总是能够再挣,可一旦牵扯到那些个权权势势的事,我这心里头就没谱儿了。”

“夫人忧虑的是。”

“咱们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朝中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商场之中都是面上一个模样儿实际上一个模样儿,更别说那拿着­阴­谋算计当家常便饭的皇家事,而偏偏展鹏他没经历过这些,乍一眼看来多多少少有些被迷花了眼,且紫菱又是个脑子单纯的,如此,又怎能叫我不烦心?”

“您说的是,可是奴才……”

“不过眼下里好了,展鹏总算是将我的话放上了心,那沈随心虽然不像宫中的嬷嬷那般有经验,出身也不算好,可举手投足之间到底看起来还算进退有度,说起话来也算拿捏得住分寸,而有了她来教习那两个丫头,绿萍自不用多说,就是紫菱也听话了不少,连带着展鹏心情也好了不少,这般,我便是去了大半烦忧,只待这两个丫头出了门我就彻底能撒开手了。”

李舜娟倒也并不是如李静琬所认为的那样生­性­单蠢,换言之,作为名声赫赫的福建李氏的长房嫡女,从小就在人­精­中长大,便是再蠢又能真的蠢到哪里去?然而一码归一码,对于丈夫,对于子女,对于自己的家庭,爱之则忧之,忧之便虑之,再是­精­明再是能­干­再是爽利也总是敌不过天地纲常人之常情——

作为一个女人,无论再强势再­精­明也好,内心深处总是希望背后有人能够让自己依靠,头顶有人为自己遮去风雨,对于李舜娟而言,她自问了解汪展鹏,深知其乃极为好强的人,最不愿被人说是攀上了福建李氏这颗大树,便是再是平日里嘴上有些不饶人,心中却多是为着对方好,看着对方终于醒过了神,自是比什么都来得满足。ww

而作为一个母亲就更不用说,她额娘去得早,从小便是在父兄膝前长大,然而宠爱虽有纵容亦多,男人却终究不同于女人,养得她­性­子太过强硬,即便升格成为人母之后,亦是心中空有一番疼爱却不知如何表达,于是,看着绿萍一日优异过一日,她心中是又骄傲又心疼,看着紫菱一日不训过一日,则是又恼怒又无措,如此,眼见着自己左右为难的难题随着沈随心的来到一切迎刃而解,她自然也不会疑心太过,只觉得心中松了一口大气。

“……便是大福晋也夸夫人是有福气的人,想来您的苦心想必老爷和小姐心里头都是明白的。”

俗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陈妈妈是自小就伺候李舜娟,从李家到汪家的老仆人,不同于李舜娟道理明白得虽多,脑子转得虽­精­明却终究缺少经历,在李家伺候了足足大半辈子,见过的诡诈之事数都数不完的陈妈妈,对于明明攀附上了李家才有今日却心高气傲撇个­干­净的汪展鹏,心中一直多多少少有些个保留,只是就跟李舜娟要紧汪展鹏等人使得其蒙蔽了双眼一眼,难得看见自家主子这样高兴,陈妈妈也并不希望在一切未明之前扫她的兴致,可刚面上勉强附和着接过话头,却是只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极为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只见一抹紫影一阵风一般的刮了进来——

“奴才给二小姐请安。”

“陈妈妈赶快起来,您是伺候额娘的老人了,沈师傅说孝顺孝顺,便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以着长辈的心思来考虑,是以,甭说您的辈分放在这儿,只单论您这么多年来将额娘伺候得如此妥帖,就理应是我对您怀着感激,如此又哪里受得住您这些个礼儿呢?”

紫菱扬着一脸天真烂漫的笑脸,将刚准备行礼的陈妈妈扶起来之后,又规规矩矩的朝李舜娟福了一福。

“不过有些礼可免有些礼却是怎么都不能免,女儿见过额娘,给额娘请安。”

“好好好……”

李舜娟平日里看起来严厉,可实际上对两个女儿却是打心眼里的疼爱,汪展鹏就更是不用说,向来对紫菱就来得极为娇宠,便是绿萍还好,汪紫菱却是除了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极少拘这些礼节,陡然间来上这么一茬儿,自是让原本就心中欢喜的李舜娟越发的喜出望外,连忙起身就将人给扶了起来——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瞧,咱们汪家的二小姐竟也一夜长成个知规矩懂礼数的大姑娘了,带出去往外头一站可怕是要惊掉好一帮子人的眼珠子了。”

“额娘,做什么好端端的打趣起女儿来了?”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眼珠子,这话虽然放到没有儿子的汪府显得并不那么合适,可理却仍是这么个理儿,在李舜娟看来,她在这个小女儿身上花的心思远比自小乖巧听话的大女儿要来得多得多,可偏偏最疼宠的就是最让人­操­心的,只能心里疼着嘴上骂着,而这一来二去的时间长了,弄得眼下里竟是想要夸赞几句都带着股子别扭劲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汪紫菱向来觉得自家额娘偏疼绿萍,从小就不怎么待见自己,若不是还有个疼宠自己的阿玛在上头顶着,怕是她这正儿八经的汪家二小姐早就没了半点地位,是以,听着这明面上是夸赞细细琢磨起来却满满是怪异的话语,汪紫菱不由得在心中冷哼一声,连带着几不经意的拉开了对方紧握着自己的手,然后起身快步走到门口亲亲热热的揽上当了半天布景板的沈随心的手臂。

“说起来,这也是沈师傅教导的好,女儿现在已经长大了明白道理了,额娘就莫要再拿女儿打趣儿了。”

“是是是,沈师傅确实是有能耐,若不然又怎么能收服得了你这只皮猴儿?”

比起眼下里的,以前汪紫菱没规矩的时候显然更多,两两比较之下,李舜娟自是不会跟自家女儿计较什么,看着沈随心亦是一脸温和的笑意——

“倒是累得沈师傅了,快快请坐。”

“夫人客气了。”

看着面前雍容华贵保养得尚算得宜的李舜娟,一身朴素的沈随心并不显得多么出挑,面上的神情亦是十分恭敬,可垂下的眼眸深处却是划过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厉­色­,然而没等一旁皱着眉紧盯着她的陈妈妈察觉到什么,又只见她飞快的改换成了一副越发温顺的神情。

“多得夫人收留才让我有了一席之地有了口温热饭吃,府上的二位小姐皆是天资聪颖之辈,便是不用我多教也已是人中之凤,我又哪里受得起您这般夸赞 ...

(?”

“沈师傅太……”

“沈师傅您可不能这么说,阿玛总说谦虚得过了头就成了骄傲,您若是再这样谦虚下去,我可就要当您是在我这个学生在感到骄傲了。”

汪紫菱对沈随心莫名的感觉投契,眼见着对方在自家额娘跟前一改平日里在自己跟前的随心模样儿,变得很是拘束,便是自顾自的解起了围,还朝着李舜娟眼珠子一转。

“额娘,您说是不是?”

“古灵­精­怪的,可别是又有什么要求我了吧?”

“额娘英明,您也知道,女儿近日来都极为听您的话,从早到晚就窝在府内学规矩学礼仪,以前楚哥哥还会过来找我和绿萍聊聊天,现在连他都不来了,而绿萍又是整日埋头练武,实在是闷得不行,所以,看在女儿这么听话的份上,额娘能不能让女儿出去逛一逛?”

李舜娟虽然对汪紫菱的表现大感意外,态度难得的温和了数倍不止,可知女莫若母,自然知道自家女儿不会无缘无故跟自己磨叽这么久,而汪紫菱倒也不客气,李舜娟前脚话音刚落就连忙接过了话头,且看着自家额娘皱着眉略带犹豫的模样儿,还一把将一旁的沈随心给拉了过来。

“额娘,女儿进京这么些日子,除了之前与您去了一趟直郡王府之外几乎就再没出过府,您就应承了女儿嘛,如若您实在不放心,大不了就叫沈师傅领着我一起去嘛,反正沈师傅平日里也没怎么去外头走动过不是?”

“这……”

“夫人放心,虽说依着大面儿上的规矩来说,未出嫁的女儿家确实不应该在外走动,可二小姐到底年纪尚小,依着我的私心说上一句,越是离选秀之年来得近就越是讲究的地儿多,如此,既然眼下还有些松泛的空间就无谓逼得太紧,毕竟凡事总是要一张一弛才是……不过,若是夫人不放心于我,那便当随心没有说过就是。”

话说到这份上,李舜娟总不可能完全不留情面的搏了对方的面子,便是心中虽有片刻迟疑最后仍是松了口点了头,只是在她和陈妈妈一个费心叮嘱一个起身帮忙张罗的时候,却没人注意到沈随心挂着温和笑意的­唇­角几不可见的勾起了一个略显诡异的弧度——

李舜娟,当年你欠我的也是时候该一点点的还回来了!

96挑拨离间计中计 莫云溪

( 俗话说得万事开头难,而相反的,一旦开了头,许多事便会进展得极为快速。

自打被沈随心捅破了内心深处的小心思,并且拿着‘楚濂对于绿萍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没有了楚濂说不定绿萍能够嫁得更好’这种歪理当做正理儿做筏子,给了汪紫菱一个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争取理由之后,汪紫菱就再难像之前那般压抑这份蠢蠢欲动的情感,便是一边借着沈随心的便利出府与楚濂见面增进走动,一边在府中乖乖学规矩博取李舜娟的好感。

然而就在她满心以为希望就在眼前的时候,她却没有料到被她奉为‘知己’的沈随心也没有闲着——

当年她跟汪展鹏搅和在一起的时候,汪展鹏不过是个刚刚上任不久,全靠着福建李氏才能在当地站稳脚跟的小知县,便是固然离开汪展鹏有着李家家大业大不能轻易得罪的缘由,可更多的还是因着汪展鹏本就得靠着李家,在李舜娟跟前挺不直腰杆,与其上赶着嫁到汪府忍气吞声十多年弄得汪展鹏对自己慢慢厌倦,倒不如拿着钱走人留下一点退路。

不得不说她看人的本事不错,时隔这么多年后的如今,汪展鹏虽然还是得靠着李家,还是不敢轻易跟李家翻脸,连带着即便厌烦李舜娟也不得不忍着,可从福建到京城到底已经脱离了李家最大的势力范围,加上开始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和势力圈子,比起从前总算是要硬气了不少,这般之下,赶在这个当口儿上重新出现的沈随心当然想要的就更多,比如说把李舜娟从正室的位子上挤下去,或是至少也得让对方落个名存实亡威信全无。

有一句说一句的,沈随心这般心思虽然初初看来有些痴人说梦,可人都有软肋,只要打中了七寸,再是看起来不可能的事儿都能够在一夜之间成为可能,更别说这李舜娟的软肋实在是显然得很——

哄了汪展鹏那么久好不容易改头换姓的进了汪府,沈随心当然不会只是想要找个栖身之所这么简单,而在汪府中住了这么些日子,她也算是大概摸清楚这汪家两个丫头的秉­性­。

汪绿萍确实是规矩礼仪学识才艺样样­精­通,便是放在这贵人如云的京城里头也都算是出挑之辈,可凡事都讲究个一张一弛,她自小被李舜娟管得太过严苛,每日之中除了学规矩就是读书学才艺,来往接触的人可谓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便是虽然大方得体却难免­性­子单纯。

至于汪紫菱,虽然比起其姐姐要来得古灵­精­怪一些,肚子里也经常有些个歪点子敢想旁人不敢想,可是因着自小被绿萍的光环所掩盖和李舜娟面上的分别对待,内心却是既自卑又敏感。

如此,摸清楚了这两个丫头的软肋所在,便等同于摸清楚李舜娟的软肋所在,这般之下,沈随心自然是同步的开始了动作,先是不停的撩拨着汪紫菱对楚濂的感情,再是故作姿态的在李舜娟跟前夸赞绿萍,说以其之资必是能够入主后宫帮着汪家在京城更为稳固的站稳脚跟,然后等到李舜娟起了忧虑之心开始琢磨起绿萍和楚濂的婚事之后,又借着收买好的下人的口传到汪紫菱耳中,这般一来二去之下,果然没过上几天汪紫菱就绷不住了——

“绿萍绿萍绿萍,什么都是绿萍,难道只有绿萍是她的女儿我就不是她的女儿了吗?”

想着底下人传过来的闲话,以及听着自己有意试探之后绿萍那绯红的双脸,汪紫菱就只觉得满腹的怒火一波比一波烧得旺,勉强压着脾气回到房中之后就再也忍不住的摔了一个瓷器又一个。

“枉费我这么多天一直卖乖讨好,她却仍然只记挂着绿萍,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把我生出来?究竟是我上辈子欠了她,还是上辈子欠了绿萍?简直岂有此理!”

“哎,紫菱你不要这样冲动。”

沈随心本就是极为懂得察言观­色­之辈,方才看着汪紫菱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等了许久的时机总算是到了,自是后脚赶着前脚的就跟着走了进来,且还极为小心的将底下人都挥退了去,等到对此已经司空见惯的丫头们得了好处纷纷掩门而去,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二人之后,方才见她轻拍着汪紫菱的肩膀‘劝慰’起来——

“说起来你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好好说有什么用?”

沈随心这话明摆着是在火上浇油,可向来脑子里缺根弦的汪紫菱却是压根顾忌不了那么多,上赶着就往里头钻,柳眉倒竖的显然越发动怒。

“她总说是为了我好,陈妈妈也说她只是不善于表达其实心里头还是疼惜我,就连沈姨你都这样说,我信了亦是乖乖照做了,可实际上呢?都说知女莫若母,连你都看出来我对楚濂的心思了,难道她就看不出来?或是她明明就看出来了却偏偏装作没有看到?我真是受够了!”

“哎呀紫菱,你不要这样子,你先放宽了心再看看,说不定不像你所想的那样呢?漂漂亮亮的孩子若是真是自己气自己给气着了,可就不漂亮了。”

“再看看?呵,还看什么?眼睁睁看着绿萍出嫁?”

汪紫菱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看着沈随心一脸温柔满怀关切的样子,她是空有一肚子火却不知道该往哪儿撒,便是冷嘲完一句后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一脸颓然——

“漂亮?再漂亮有什么用?有了那样夺目耀眼的绿萍珠玉在前,旁人哪里会多看我一眼?额娘是这样,楚濂是这样,外头那些个劳什子命­妇­夫人也是这样,除了阿玛和沈姨你,谁会多看我一眼?谁会管我死活?”

“紫菱……”

“如果绿萍也非楚濂不可那也就罢了,再是不服气也只能自认不如,可是就如你所说的,明明楚濂对绿萍就可有可无,没了楚濂说不定绿萍能够找到更好的归属,那她为什么又要来跟我抢?还是说她生来就是跟我作对的?为什么我就处处比不过她,为什么为什么!!”

汪紫菱眼下里本就来得情绪不稳,加上­性­子原就来得脆弱敏感,看着沈随心瞧着自己满是怜悯的神­色­,不由得大受刺激,再度发作了起来。

“我究竟哪里比不过她汪绿萍,我不服气,不服气!”

“紫菱!”

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听的话,沈随心眼底深处不由得飞快的划过了一抹­精­光,面上却是非但半分不显,还一脸痛惜的将对方抱入了怀中,然后轻轻的在对方耳边抛下一句——

“你不要这样,沈姨都懂。”

“你懂?你懂什么?”

“我现在虽然是一把年纪了,可到底也是从年轻那会儿走过来的,又岂能不懂你的心思?而你与我向来来得投缘,说句高攀的,在我心里也一直拿你当做亲生女儿看待,自然是懂你所想痛你所痛。”

“沈姨……”

“紫菱,看见你这样我恍若是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当年我是输了出身又输了先机总之是处处落人了一步闹得抱憾终身,眼见着你这样,便是拼尽全力也不愿你如我一般留下任何遗憾,然而在这之前,我却想问 ...

(你一句。”

沈随心认真的看着汪紫菱的眼睛,语气之中却是满满的诱导。

“你告诉沈姨,你究竟是心系于楚公子,此生非他不嫁,还是不服气绿萍,想要赢她一次出一口气?”

“我……这,这有什么分别吗?”

“当然有分别,有很大的分别。”

看见对方非但不抗拒反而还顺着自己的话往下接,沈随心心知此计已是成功了大半,­唇­边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与其亦是越发的柔和诱导——

“你若只是心系于楚公子,此生非他不嫁,那么并不难办,只要你受得住压力,比如你额娘的怒火和你姐姐的责问,便就算是齐活了,横竖绿萍是汪家的女儿,你也是汪家的女儿,于楚家并没有什么两样,加上汪大人向来疼宠你,自是没什么太多为难的。”

“那……”

“但是若你只是为争一口气,那么嫁给楚公子就未必能够达到你心中所期了,毕竟你也知道,绿萍确实来得出挑,没有楚濂极大可能就能够嫁得更好,你如今尚未出嫁总归来得太过单纯,到时候夫家拎出来一比子辈拿出来一比,便是不光是你一辈子都得被绿萍踩在脚下,而是说不定你的子子孙孙都要低人一头了。”

看着汪紫菱满脸纠结的神­色­,沈随心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算是全部达到了,便也不再绕圈子,轻轻的抛下了最后一句——

“当然,反过来,若是你想要一辈子将她踩在脚下,也不是没有办法。”

97舒兰出手一顶俩 莫云溪

( 沈随心的算盘打得很好。ww

她一开始就瞄中了汪家的祸头子,且向来自以为聪明的汪紫菱,想要勾起其别样的心思将汪府弄得一团糟之后来一出釜底抽薪,比如眼下,她虽是并未将话说死,可实际上却早已是做好了两重准备。

如若汪紫菱旁的都不要,就是非楚濂不可,那么她自会加以利用反转过头挑起汪绿萍对其的不满,人的心思本就来得奇妙,再是豁达的­性­子再是原本不在意的东西,一旦眼睁睁的看着被旁人抢走,心中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满,而如此还不算完,眼见着汪绿萍嫁得比自己要好,汪紫菱肯定也不会省心到哪里去,两两相加之下,李舜娟必然是□□无力,便是等于白白的给她制造了机会。

而如若汪紫菱打定主意只是想要压过绿萍出了心中的恶气,那么也容易办得很,且不说选秀在即作为待选秀女她本就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就只说汪展鹏的小心思和胤禩的有心拉拢以及背后的福建李氏,便是再够不上皇家内院也必然能嫁入高门大户之中,然而以汪紫菱的­性­子,有人在旁盯着或许还好,可一旦脱离了管制却必然是个无风都能起浪的,到时候,说不定比起嫁给楚濂还要让李舜娟来得头疼。

沈随心的局设得很巧妙,而事实上,汪紫菱也确实是上赶着的入了局,或是说以她多年来对汪绿萍的忌讳,除非汪绿萍跌入了泥沼再也没了压过她的机会,她都不会省心到哪里去,便是无论嫁给谁也好汪家都少不了要来上一场折腾。

然而俗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比不上天算,就在沈随心得意的有些过头稍微放松了点警惕的时候,汪府内院之中却是突然出了一件打破她全盘计划的事儿——

“你是说,那汪家二小姐和楚家公子行了苟且之事?”

“可不是?”

听着面前的郭络罗明珍抛下这么个炸雷,舒兰却是神­色­没有半分变化,直叫眼巴巴瞅着的明珍大感意外。

“亏得我这么着急着见您,您听着却像是没事人儿一样,倒叫我这一趟来得有些多余了,您该不会是比我还早得到风声吧?”

“我又哪里有那样神通广大。”

看着明珍半点不遮掩的反应,舒兰轻笑一声,可垂下的眼眸深处却是飞快的闪过了一抹异­色­——

舒兰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虽然知道胤禛有心拉拢汪府,可有一句说一句的,他动了拉拢之心的人何其之多,且舒兰一向明白胤禛不喜后宅女人过问太多前朝之事,便是除了跟命­妇­夫人扯得上关系的事儿之外,她再是有心帮持也不过是动动脑子,鲜少上赶着去做什么。

然而说来奇怪,不知道是怀了身孕­性­子奇怪还是真就生来犯冲,对于这汪府她却是打从见到汪紫菱的第一面起,心中就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喜,然后因着明珍的关系打探起汪家的事儿之后,就更是对汪展鹏来得没有半分好感,连带着越发的上心了起来。

如此之下,对于汪紫菱近日而来的种种行举,舒兰自然不会心中没有分数,看着汪紫菱背着自家额娘和亲姐姐跟外人共谋来拆台挖墙脚,只觉得分外的恶心,而她本不是什么喜欢记仇存怨之人,可这一回却偏偏在汪紫菱身上瞅见了当年舒云的影子,想到当初舒云巴结着德妃来坑自己差一点就弄得自己进退维谷,便又在恶心之余多添了一份莫名的愤怒,于是,在方嬷嬷李嬷嬷大感意外,连带着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情形之下,舒兰直接对汪紫菱出手了。

“说来也真是奇了,那汪紫菱虽说看起来比起她那姐姐没规矩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可都是同一个娘胎生出来,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难道还真的就连基本的礼义廉耻都没有了?怎么就­干­出了这样无媒苟合的污糟事儿?”

看着舒兰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儿,明珍满以为对方虽是面上来的淡定,心中却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便是自顾自的接过了话头。

“那难不成还有人陷害她不成?”舒兰的目光沉了一沉,“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她心里头没有什么邪念,规规矩矩的在那汪府里待着,又怎么会独独是她闹出了这样的事儿?”

舒兰自问不是什么佛口善心的菩萨,可同样她也不是什么为着自己一点不舒坦就上赶着拿别人开刀的是非不分之辈,便是当初舒云都损害到了她的直接利益,上赶着逼上了门,她最后仍是给其留了条生路,对于这八竿子打不着自己的人,她自然也不会一出手就赶尽杀绝,说白了,她不过是在汪紫菱找着由头出府的时候给了她和楚濂一个从来没有过的独处的机会——

楚家虽然家底不如有福建李氏撑腰的汪家,甚至楚尚德混迹官场也得多靠汪展鹏关照,可作为楚家的嫡长子,楚濂却是除了科举落榜之外从未受过什么挫折,当初在福建亦算是各家夸赞的出挑之辈,如此,陡然来了这遍地都是权贵遍地都是有才之辈的京城,相较之下自是挫败感来得巨大,于是舒兰所安排的独处机会,便是收买了楚濂身边的侍从去告诉汪紫菱楚濂躲在酒楼里喝闷酒,怎么劝都劝不走。

这般情形虽是来得有些为难,换做任何一个读过女诫女则懂得洁身自好的女子,再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也必然知道什么叫做避嫌,不是通知对方家里人就是让自家下人帮忙抬回去,而汪紫菱却是反其道而行,非但是不懂得其中道理,反而还将沈随心支开独自一人的跑了过去。

而若只是如此倒也就罢了,横竖那楚濂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加上深知自家还得多靠汪家关照,再是喝了酒也不会借着酒劲就敢霸王硬上弓,可偏偏汪紫菱是个心思活络的,看着对方这样颓废说着说着还扯到了自己这样配不上绿萍,竟是邪火一冲的上赶着送上了门,方才闹成了这幅模样儿。

如此之下,舒兰自是不觉这汪楚二人有任何值得同情的地方,反而只觉得在男未婚女未嫁的眼下闹出这么档子事儿,算是难得的做了桩好事积了点德——

“先前听说那个楚家少爷原是心系汪家的大小姐,而汪家似乎也有意寻门路办免选全了这桩婚事,虽说瞧起来是那楚家有些高攀了,然而无价宝易得有情郎难得,若是二人真是青梅竹马互有心思也算是成就了桩好姻缘,可眼下里这闹得……呵,还着实是应了那句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正是这么个理儿,只是小的混账总归是苦了老的。”

明珍既然来求了舒兰,自然是肯定对方有那个能耐能将手伸到汪府里去,同时也不会多做什么其它隐瞒,便是听了这话深以为然之余,自然而然的就说起了此行的来意。

“您是知道的,虽说这汪家两个丫头都是待选秀女,可一来不是什么高门大户非拉拢不行,二来老爷子眼下里并没有什么急需填补的当口儿,便是若是打定了主意办个免选,或是找点子门路落选并不是什么难事,可眼下里闹了这么一出儿,汪绿萍如何作想暂且不提,那汪紫菱却是再不能掺和选秀这档子事儿了,而那李氏显然也是个聪明人,可不就巴巴的求 ...

(到我这儿来了?”

“唔,那你怎么想?”

“您这不是在拿我打趣儿么?我若是能想到怎么办,又哪会巴巴的来叨唠您?”

汪展鹏一向跟胤禩走得亲近,李舜娟再是不愿意自家蹚上这趟浑水,于面上却总是有些避无可避的交际,倒也多多少少的跟明珍打过几回交道,而眼下里这档子事来得措手不及,福建李氏虽说家大业大可为着避嫌招惹旁祸却从不与朝中权贵来往太多,再加上此事事关重大,一不小心就会闹得全家遭殃,闹得她也不敢轻易拿钱去疏通,便是只能走投无路的找上了印象还不错的明珍。

“京中无秘密,盯着汪家这块­肉­的人本就来得多,咱们能够知道这档子事儿旁人自然也能有门路得知内情,说到底不过是时间问题,这样一来,我又哪来的本事去只手遮天,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下将此事给掩过去?”

“唔,是这么个理儿。”

“此外,我也不跟您兜圈子,这事办不成虽说于我无碍,可那李氏为人尚算不错,由得她被脑子拎不清的夫女所累,我多多少少有些于心不忍,然而这事儿在我手上办成了,又免不了成就了我们家爷那门子心思,如此,我实在是没了主意。”

“那你的意思是想要我从中Сhā上一手?”

舒兰虽说因着上次明珍一不小心露出的口风生出了点别样的心思,连带着明面上对于这汪家的拉拢之事也是由着对方而为,想要看看她究竟是真的向自己投诚了还是假借着这个幌子在摸自己的虚实,可到底不会因着这份心思就真的一­棒­子打翻整艘船,便是思虑再三终是点了点头。

“既然你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帮她一把。”

98李舜娟终下决断 莫云溪

( 出了这样的事儿,乃至于都惊动到了明珍和舒兰,作为当事人的汪家自然是彻底的闹翻了天——

“汪紫菱,你怎的不顾礼义廉耻的­干­下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咱们汪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舜娟……”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要帮她说话?”

李舜娟本就是极为骄傲的人,一辈子严于律己从未­干­过什么让人指摘的事儿,而眼下,却是子不教母之过的被狠狠的在脸上打了一巴掌不算,还得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撕开脸皮去求人,说不定就会为这个本就脚跟子站得不怎么稳当的家招来弥天大祸。

看着绿萍一改平日总是挂着笑容的模样儿,整个人变得­阴­郁,她少不得觉得心疼,看着紫菱跪在厅中一言不发却也死咬着牙关不认错,她则是气不打一处来,再看着身为家主身为人父的汪展鹏到了这会儿还是一副拎不清的德行,就更是来得火气上涌,这般几几相加之下,便是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说话的轻重,指着对方的鼻子就发作了起来。

“这个混账东西素来没什么规矩体统,在福建的时候,想着她年纪还小不想像拘着绿萍一样拘着她,你护着她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到了京城,看着有了沈师傅管教之后听话了不少,我也没多说过什么,只要大面上过得去我也犯不上没事找事,省得被你们指摘着说我硬是跟她过不去,可眼下里好了,说来也是及并的人了,竟是越活越回去了,京中无小事,你倒是想想这事儿到底该怎么收场!”

“我……”

当着这么多人被指着鼻子这么骂了一通,汪展鹏只觉得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可想要反­唇­相讥,却又发现对方确实说的在情在理,便是憋红着一张脸良久才挤出一句——

“这事对于咱们来说确实是为难,可对于上位者来说却压根算不得什么事儿,大不了,大不了我去求八爷便是!”

“呵,去求八爷?”

不提这一茬儿还好,一提起这一茬儿李舜娟不由得更加火大,竟像是连珠炮一般直接就给顶了回来。

“平日里你总说八爷对你来得青眼有加,言语之间满是提携扶持之意,可到了眼下这关键的时候怎么就不抵用了?八福晋面上虽是说得客气,虽说是会尽力想办法,可两天过去了又想了什么法子出来?”

“这……”

“是,没错,相较起咱们,八爷确实是天潢贵胄来得权势滔天,可你莫要忘了咱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京城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的便是这些个达官贵人,说句不敬的,八爷不过是个贝勒,且不说顶头的太子爷向来与其来得不对盘,只说往上数的那几位郡王便就一家一门心思,如此,你又哪来的自信觉得他会为了咱们这个小小的汪家去顶下那样大的压力?”

“你!”

“况且,就是退一万步来说,眼下里盯着咱们家的人何其之多,这两个混账东西做事又都不晓得遮掩,便是八爷真就铁了心想要了管,难道就真的能够只手遮天堵得住悠悠之口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怎么办?”

话说到这份上,汪展鹏再是不服气也意识到了事情比起自己所想要严重了许多,不由得也慌了神,加上他原本就是面上冠冕堂皇,实际无半分担当之人,便是情急之下只见他脑子一热就抛下一句——

“难道真的要效仿宫中处理污糟之事一般,对外称紫菱病重暴毙吗?”

“你……”

“阿玛,您,您说什么?!”

汪展鹏这话说得冲动且没底气,可厅中之人却皆是听得清清楚楚,且不说李舜娟闻言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抹厉­色­,以及在一旁当了半天布景板的绿萍都忍不住诧异的抬起头,便是自打出了这档子事儿之后就几乎没出过声的汪紫菱亦是再也稳不住了,尖着嗓子就直接叫唤了起来——

“我,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怎么能这样冷酷无情?”

“你怎么跟阿玛说话的?简直放肆!”

这话一说出来汪展鹏便察觉到有些不妥,加上他再是没担当也总是有感情的,见着被自己偏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弄成这样,心中多多少少也有些怜惜,然而无独有偶,他除了是一个本能偏帮弱者有怜香惜玉之意的男人之外,也是一个极为大男子主义看重颜面的男人,眼见着被李舜娟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番不算,到头来竟是还被自家女儿指着鼻子说冷酷无情,便又顿时间这股子怜惜抛到了脑后,迅速的变了脸。

“我何曾想这样对你,可你也不瞧瞧自己­干­出了什么样的破事儿?且不说楚濂原本跟你姐姐有娃娃亲,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你也大不必自我作践的将自己弄成这幅田地,你对不起绿萍,对不起你额娘,对不起我,竟是还有脸来说我冷酷无情,如此看来,真是我以往太过纵容你了!”

“您怎么可以这么说?难道这一切就都是我的错?!”

看着所有人众口一词的指责自己,汪紫菱那原本就敏感脆弱的心自是再也承受不住了,便是一扫面上恍然无助的样子变得狰狞了起来——

“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们偏疼绿萍,在你们眼里,绿萍什么都是好的,绿萍要什么都是可以的,可我也是你们的女儿,难道绿萍跟楚濂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来得感情不一样,我就不是了吗?绿萍又不是非楚濂不可,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你们为什么就不能为我想想?说到底,还不是你们从来没有考虑过我,在意过我!”

“……混账,你简直混账!”

“我混账,沈姨说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要去争取,不要在有限的生命里留下无限的遗憾,我不过是隐忍了这么多年忍够了,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把,想要为自己爱的人争取一把,我有什么错?!”

看着站在一旁没出过声的绿萍因着自己的话陡然变了­色­,汪紫菱心中莫名的生起了一抹快意,竟是越说越来劲儿了起来,便是全然没有顾忌到面前的汪展鹏亦是因着这番话,脸­色­瞬间变得更为的难看——

“你自己做错了事竟还有脸怪别人,随心,咳,沈师傅那样大方得体的一个人怎么会教你这些个东西,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大方得体又如何?难道大方得体就没有追求真爱的权利了?沈姨说我像极了她年轻的时候,便是不希望我重蹈她当年的覆辙,留下半点遗憾才帮我,若不然,我又怎么能获得出府的便利去见楚濂,又怎么会弄成这样?如此,你们如果觉得我错了,沈姨也有错!”

“你!”

“好,好一个追求真爱的权力,好一个沈随心!”

汪紫菱的原意倒不是想拉沈随心出来顶罪,只不过看着平日里自家阿玛额娘对她来得极为敬重,甚至以她的话为先,这才想要搬出这座山将面前二人的指责全部给挡回去,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汪展鹏和李舜娟非但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冷静下来,反而一个越发着急 ...

(上火,一个面­色­越发冰冷——

“汪展鹏,想想你当初拍着胸口打包票的样子,你作何解释?”

“我……”

汪展鹏不是不知道紫菱这话一出李舜娟必然少不了发难,可他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对方竟是来得这样直接粗暴,便是脑中腹中固然有千般万般应付之词,一时之间也不由得被弄了个措手不及半天都没能憋出句完整的话。

李舜娟脾气向来来得急躁,方才也不是没有听到对方在情急之间冒出来的‘随心’二字,可眼下里却是难得的淡定得很,便是质问之时面上也没有半分怒意,只是扫过对方和汪紫菱的目光冰冷得好似寒冰。

“我倒也真是个单蠢的,这么多年夫妻明明知道你是个靠不住拎不清的,却总是抱着希望觉得有朝一日你必定能成为这个家的支柱,对于你的话从不疑其他,可如今看来,却实在是我这个当家主母做得不够称职,若不然又怎么会由得一个外人兴风作浪,将咱们家弄成这样?”

“舜娟,你听我……”

“不过眼下里多说无益,既然你拿不了主意分不了轻重,便是我再单蠢再不称职,这当口儿只能我硬着头皮上了。”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事情进展到如此地步,李舜娟再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心中也已然是有了决断,便是再不想听汪展鹏多说一个字,也不多多看汪紫菱一眼,就直接转头朝身边的陈妈妈抛下一句。

“叫人绑了那沈随心,跟我一起去九门提督府。”

99雷厉风行来成事 莫云溪

( 李舜娟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可成了人­妇­成了人母有了顾忌终究免不了失了果断,便是这般鲜有的雷厉风行之态,甭说叫一­干­下人瞪大了眼,就是见过自家额娘严苛相待的绿萍紫菱亦是不由得愣在了原地,更别说本就心虚没底气的汪展鹏,险些惊得一踉跄。ww

而等他回过神来带着怒火想要先声夺人,却没料到面上看起来淡定平静的李舜娟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大手一挥便只见从李家带来的管家护院一拥而上,拦的拦去路,扯的扯衣袖,竟是半个字都没能说出,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舜娟面无表情的带着绿萍拂袖而去。

“……额,额娘?”

“怎么了?”

“女儿,女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汪绿萍作为这件事首当其冲的受害人,虽说心中憋屈,亦是十几年陡然这样面子里子丢得­精­光,可面对着非但没有大发雷霆将整个家闹得底朝天,反而平静得像是没事人的自家额娘,却是本能的觉得有些陌生以及心中没底,便是隐忍了一路,终于在快到九门提督府的时候出了声——

“额娘瞧起来,似是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没有以前那么单蠢无用了是不是?”

李舜娟丝毫不为绿萍的疑惑感到意外,抛下这么句话后也不等对方瞪大了眼睛再说什么,就拍了拍对方的手背止住了对方的话头。

“绿萍,你是个好孩子,可我却并不是一个称职的额娘。”

“额娘……”

“当初怀上你的时候,我刚嫁入汪家不久,那会儿你阿玛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上级压着他衙门里的人也不买他的帐,可谓是郁郁不得志,你郭罗玛法是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他并不看好你阿玛也不怎么喜欢你阿玛,可毕竟已然成了一家人,便是不朝他看只朝着我和腹中的你看,私下里也仍是花了不少银两花了不少力气帮着他打点,只盼着他出息了咱们也能过得好。”

李舜娟看着绿萍,可目光却并没有聚集在对方脸上,而是飘得很远很远——

“俗话总说共患难易共富贵难,可我却偏偏不信这个邪,满心认为你阿玛必定是那有责任有担当的人,可是好不容易等他站稳了脚跟熟络了官场,家里也一日比一日蒸蒸日上我亦是怀上了紫菱之后,你阿玛却是变了,拿着应酬做筏子经常不着家,过分的时候甚至连着几天都见不到人影,起初我还真以为他是政务繁忙,混迹于官场来得身不由己,后来才知道他得了个红颜知己,在外头养起了小家。ww”

“……什么?!”

“你额娘我虽然­性­子不算好,可自问也是熟读了女诫女则的人,亦是从未想过独得专房之宠,仗着娘家的能耐便不允他添房纳妾,但是我李家到底在福建也是有名望的人家,他这般将我瞒在鼓中,趁我怀有身孕在外头胡来,甚至弄得人尽皆知,把我置于何地,又把你郭罗玛法置于何地?再加上那狐媚子来得好大的能耐,竟是哄得他连家都不要了,我又岂能容得了她?”

“那,那后来呢?”

“后来?”李舜娟轻嘲一声,“你郭罗玛法动了真怒,当地上下官员无不要卖我李家几分颜面,你阿玛自然不会蠢得为了一个女人赔上身家前途,便是拿了笔钱将那女人打发了去,只是事情虽是这样不了了之,彼此心中却到底留下了一根刺,于他,是心中怨恨上了咱们李家,脾气一天比一天来得大,于我,则是凡事都要尽力做到最好绝不给人留下半分话柄,也是因此,才对你诸多严苛要求闹得你规矩虽好却心­性­单纯,紫菱叛逆来得越发不成体统,,着实是成也萧何败萧何,若不然又怎会让人白白的钻了空子去?”

“……白白让人钻了空子去?”

“你还不明白吗?沈随心便是当年的那个贱人!”

李舜娟这话说起来似乎是没什么波澜,面上也来得平静非常,可实际上心中却已早是掀起了滔天的风浪,收在袖中的双手亦是忍不住收拢,令得尖锐的指甲直直的刺入了皮­肉­之中,只是顿时袭来的痛楚并未让她的神­色­有任何懊恼,反而­唇­角勾起了一丝略带­阴­郁的笑意——

“不过这样也好,若没有她,又怎么能试得出你阿玛的小心思,怎么试得出那混账东西的满腹算计,还有那楚家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额娘?”

“原先单蠢了那么久,眼下里总算是清醒过来了,绿萍,额娘总不会让你再受半分委屈便是,待会到了提督府多看多听,明白了吗?”

李舜娟之所以醒悟得如此之快,当然不是无事家中坐被从天而降的闷雷给劈得开了窍,无非还是出自舒兰的手笔——

舒兰应承了明珍,且又对汪家那一­干­人等无甚好感,动起手来自是半分都不拖泥带水,当晚就将消息传到了李舜娟耳中,一方面是由得她来决断,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此人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出手相帮。

有一句说一句的,当了这么多年夫妻,若说李舜娟对汪展鹏没有一丝感情那显然并不现实,而作为额娘,若说李舜娟只为保全大局就牺牲紫菱那也显然不真实,只是不作死不会死,偏偏这二人好死不死的触到了她的逆鳞,想到汪展鹏哄骗着自己将那贱人大喇喇的带回府,从小养到大的女儿不听自己的话却事事以她为尊,她心中那口隐忍了十余年的怒火不由得顿时爆发了出来。

此外,再加上摆在面前的证据来得触目惊心,比如汪展鹏多年前就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拿着李家的银子盘踞起了自己的势力,还跟胤禟私下里合谋想要吞并李家的一些小产业充为己用,令她不得不将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

现在她还算年轻,虽说以前被迷了心智迷了眼被糊弄着­干­了不少蠢事,可到底心中还是有着一本帐,可若是她此时不知道这些个内由,再过十年再过二十年呢?说不定那汪展鹏就会拿着李家的钱财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跟着再倒打一耙,到时候自己在汪府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贱人得势不说,说不定她的整个家族都会被连累至其中。

只是话虽如此,若是方才对方能下决断去了沈随心这个祸害,便是只为着膝下这一双尚未出嫁的女儿,不说其它,横竖眼前这一关她总是能暂且忍过去,然而反之,她自是再不愿留半分余地,顺着舒兰留下的指引直接登上了九门提督府——

“你可总算是来了。”

“奴才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

“你既是那位要帮的人,便也就等于是半个自己人,横竖也没得外人在,就不必讲究这些个虚礼了。”

九门提督的夫人不是旁人,正是皇十二子胤祹的舅舅托合齐的夫人,换言之也就是胤祹的舅母,早在胤祯听信若惜之言费劲心思拉拢隆科多的时候,舒兰就已然瞅上了这一茬儿,再加上太子爷很是得孝庄文皇后的欢喜,连带着也得苏麻喇的爱待,本就靠着苏麻喇姑才多得老爷子青眼的托合齐,自然不会拒绝身为□□的胤禛抛来的橄榄枝, ...

(更别说舒兰还给了他一个天大的便宜。

这九门提督的正式官衔是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浅显点来说便是掌管五营的步军统领,自打生下弘晖得封郡王,雍郡王便身处风口浪尖之上,活了两辈子的舒兰自然知道什么叫做激流而退,而其阿玛纵横官场这么多年又得老爷子厚爱也不是什么笨人,便是没过两个月就以老为由上了折子,得封内大臣将这么个实权之位给腾了出来,如此之下,托合齐自是越发来得感恩戴德,同样也心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对雍郡王府里头传来的话言听计从。

“瞧着都过了小两天了,原本以为你没转得过弯怕是不会来了,眼下里看来,果然还是主子们知晓看人,如何,可是想明白了?”

“回夫人的话,正是。”

“想明白了就好,只要想明白了,凭着你们李家的家业,凭着你身后那位贵人,这眼前的便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事儿,人可带来了?”

“是,绑着扔在车里了。”

“如此甚好。”托合齐夫人显然来得很是满意,也有了兴致打量起一旁的绿萍,“这便是你的大女儿吧?瞧起来倒是规规矩矩来得一副好模样儿,你既想明白了我家老爷也知晓该如何做,总归不会误了她去,你便放心吧。”

“得夫人如此大恩奴才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舜娟倒是上道得很,闻言连忙扯过一旁的绿萍给对方行了大礼,看着对方的神­色­更显满意之后方才压低声音转过话头。

“夫人的恩德奴才必然铭记在心,可却还是想斗胆问一句,夫人可否将背后贵人究竟是谁告知于奴才,也好叫奴才寻了机会报答一二才好。”

“你是个聪明人,贵人自己未道明身份,你便也不该多问多想。”

舒兰虽是打定了主意帮上李舜娟一把,可到底对其来得不太了解,怕万一是那刀子嘴豆腐心之辈,被汪展鹏哄上几句就将一切全盘托出,自是不可能将自己暴露出去,更别说还事关雍郡王府的掩藏势力,如此,便只见托合齐夫人翻脸翻得比书还快,抛下这么句略带警醒的话之后就随之下了逐客令,闹得以为一不经意得罪了贵人的李舜娟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夜未有好眠,直到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被一脸喜­色­的陈妈妈吵醒——

“主子,成了,成了!”

100舜娟秋后来算账 莫云溪

( “成了?!”

李舜娟难得的顾不得形象,猛地从床上惊坐起身,一把将床帐给拉开,不等陈妈妈行礼就径直出了声。

“都到这当口儿上了还折腾什么,快说说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回主子的话,今个儿天还没亮提督府就来人了,说是二小姐前几日出门上香,结果在路上遇上了贼人,好在楚家大少爷正好同楚夫人一同去祈福撞了个刚刚好,便自是出手相助了一把,虽是不幸自己个儿受了伤,却好在没出什么大的事儿,而现如今提督府抓到了贼人,这档子乱事也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提督大人果然是个­精­明的,这法子可是再好也没有了。”

陈妈妈这话虽是说得隐晦,可李舜娟又不蠢,自是立马就会过了意——

汪紫菱和楚濂背着人弄出这样不成体统的事儿,固然是伤风败俗不知廉耻让两家人颜面无存,可再是膈应再是上不得台面,对于自家的孩子总不会真的掐死了了事,加上横竖汪楚两家原就走得亲近,关起门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说白了,之所以闹得众人如此着急上火,不过是因着汪紫菱乃待选秀女,若被人拿住了这一点做筏子,便是分分钟能扯到皇家颜面之上,给两家带来免顶之灾。

皇家选秀女,一来是为了充实后宫或拉拢人心或延绵子嗣,二来则是给皇家阿哥和宗室亲贵们赐婚,无论是哪一头自然都得是那德言容功出挑,最次也得是身家清白之辈方才够得上资格,如此一来,横出了这么档子事儿的汪紫菱自然不可能再入宫选秀。

而退一万步来说,便是托合齐这一手来得并不高明,且有人猜得到其中怕是并不简单,也因着汪紫菱对于皇家而言本就不足挂齿和这说辞并不好太过细究,总算是从明面上将此事给圆了过来,从举足轻重的大事儿成了汪楚两家能够关起门来商议的私家事儿。

“奴才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给提督府送去了不少银两,提督府传来的消息也是叫您放心,便是不说事情到了眼下已经成了定局,不会有人为着点小利就上赶着去跟提督府作对,就说有背后那位贵人相助,此事就决计不会再惹出什么波澜,而至于楚家……”

“嗯?”

“他们倒也来得乖觉,奴才才叫人过去传了消息立马就派人前来了,说是一切原就由楚公子而起,此事能够如此收场已经是最好的情形,并多谢夫人前后周全上下打点,等到此事风头暂过并过府相商楚公子和二小姐的婚事,决计不会委屈了二小姐半分半毫。”

“如此也罢了。ww”

闹出这么档子事儿,李舜娟固然是对别有用心满怀诡计的汪展鹏沈随心二人恨之入骨,连带着也对任其牵着鼻子走的汪紫菱来得倍感失望,可对于另一个当事人楚濂同样也不会没有半分看法。

毕竟男不同女,汪紫菱好说歹说总归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加上有汪展鹏和沈随心的因素在,总是还能说上一句涉世未深­性­子单蠢被人利用,然而楚濂却是不然,如今已然是虚年十七,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跟着其父也没少见世面懂人事,便总是不至于亦不该­干­出这等蠢事,如此,作为无奈帮着擦ρi股的长辈,李舜娟当然也是一肚子的不满,只是依着眼下里的情形才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了。

“他们楚家是个什么根底打的是个什么算盘,我自是明白个十之七八,谅他们也不敢吃了雄心豹子胆一般的再­干­出什么混账事,而紫菱……”

“主子切莫太过忧心,依奴才冷眼瞧着,二小姐这几日倒是来得很是乖巧,想来也是想通了看明白了。”

“都说百种米养百样人,可她跟绿萍明明出自一个娘胎,吃一样的东西用一样的东西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就偏偏长成了这幅模样儿?”

处理完了外头家里头还有一桩接着一桩的破事要收拾,想到汪紫菱当日那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儿,李舜娟便来得头疼——

“也不知道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竟像是还债一般,罢了,替我梳妆,我过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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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多少秘密在其中,欲诉无人能懂。”

“……主子?”

“窗外更深露重,今夜落花成冢,春来春去去无踪,徒留一帘幽梦。”

在旁伺候的丫头们看着自家主子这幅痴痴呆呆的模样儿来得着急上火,想要去禀报又想着自家夫人近日来本就心情不佳怕上赶着触了霉头,便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眼睁睁看着一个比一个来得无措,而坐在床榻旁的汪紫菱却全然不知自己在旁人眼里已如同异类,一边拨弄着眼前的珠帘一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谁能解我情衷,谁将柔情深种,若能相知又相逢,共此一帘幽梦。”

“汪紫菱,你还知不知羞,知不知臊了?!”

“额,额娘?”

“你不要叫我额娘,我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李舜娟脚还没踏进房间就听到了里头传出的靡靡之音,眼瞧着底下人凑成一堆嚼着舌根,和面前汪紫菱这幅不知羞不知臊的模样儿,再想到自己为了对方那档子破事­操­尽了心,便是只觉得怒不可遏,不等汪紫菱瞪大了眼惊慌的站起身,就直接发作了起来。

“汪紫菱,你知不知道自己眼下里是个什么情形,我费尽了心力说尽了好话才勉强将你这档子破事给遮掩过去换了好稍微好听些的名头,你倒好,竟当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白天的就在这儿弄起了这些个­淫­词艳曲,枉我还担心你会否打击过重忧虑过多,你简直,简直混账!”

“额娘,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汪紫菱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本来还觉得有些心虚,可被这般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通之后竟又被激起了左­性­儿,梗着脖子便辩驳了起来。

“是,我是不如绿萍本事,她根本不用多做什么一切就能够垂手而得,我不一样,我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便是说出来也没有用,就像这珠帘,绿萍房里头那么多好东西,我只不过想要个珠帘,你便说我整日不务正事,到后来竟是求了阿玛才能得偿所愿,如此,若是我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绿萍风风光光的嫁入楚家?我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将来为了自己心中所爱奋力争取一把,我又有什么错?”

“你还有脸说这劳什子珠帘?!”

李舜娟这段日子本就来得心火旺,对着绿萍没法发,顾忌着紫菱对着楚家没法发,对着拎不清说不通的汪展鹏也是一句都嫌多,这会儿被这般一激,自是再也忍不住了。

“原觉得你年纪小不懂事,眼下里看到竟是个怎么都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姐姐房里头稀罕东西是多,可什么时候又亏过你了?便是你要什么,你姐姐什么时候又说过一个不字了?如此,若是你这珠帘只是外头的寻常之物,那便是许你十 ...

(个百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偏偏这每一颗珠子不是玛瑙就是翡翠,就是那寻常王公之家也用不起,这般之下,再是咱们李家来得家大业大,难道连起码避嫌的道理都不懂吗?”

“我……”

“说你懂事吧你连这最基本的都不懂,说你不懂事吧又一口一个情啊爱,你若真是心系于那楚濂,且那楚濂也对你有意,难道我还真的一定要­棒­打鸳鸯,将你姐姐嫁过去闹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自己一肚子坏水还要拿着歪理当正理儿,你以为那沈随心跟你说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东西真是想要帮你?她不过是心系于你阿玛,想要拆散我们这个家,然后挤掉我登上正室之位!”

“……什么?!”

汪紫菱被李舜娟陡然抛出的炸雷惊得顿时瞪大了眼睛,而看着她这幅模样儿,想着她毕竟不知内情,李舜娟心中那口气又勉强往下压了一压,然而还没等她调整好情绪再说什么,却只听到汪紫菱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接过了话头——

“额娘,你不是一直让我熟读女诫女则吗?妒乃是七出大罪,沈姨若真的是心系于阿玛,阿玛对她也有情,那你为何不­干­脆就让她进门,咱们若是成了一家人不也就少了这些折腾了吗?”

“你,你说什么?!”

李舜娟知道自家小女儿向来有些脑子拎不清,也从不指望她能跟绿萍一样懂事善解人意,甚至闹出了这档子事儿之后,只盼着她以后能够安安分分的做他人­妇­别再招惹什么是非就算全了自己的一番苦心,然而她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对方竟是会对自己这个亲生额娘说出这样的话,好似­干­下这等混账事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的错一般,如此,便只见李舜娟先是惊得踉跄了两步,再是回过神来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好,汪紫菱,你真是我的好女儿,你真是好极了!”

“你,你居然打我!”

“原当你不知内由被那贱人哄骗,便是再是对你失望也总是在心中给你留有了一丝余地,可我没有想到,在你心中你的亲生额娘竟是还比不过一个相识两月不到的外人,让你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好,好,女不教母之过,就权当是我欠你的!”

“你怎么能……”

“你排序为次,便是虽然楚家有意将你迎过门,也总是得等绿萍选过秀定了人家方可出嫁,是以,既然你怨我恨我无法明白我的用心,那么与其我二人两看两相厌,不如你自去庄子上静静心,我亦能得上几天安生日子,等到你出嫁之后,我就算是全了我作为的责任,偿了我前世的债再不欠你分毫!”

李舜娟本就是一个极为传统极为要面子的人,严于律己了大半辈子却被自家女儿狠狠扇了一个脆响,原就已经够她心中郁结,来得失望透顶,再被汪紫菱这样一激且触到逆鳞,自是失望成了绝望,不等汪紫菱瞪憋红了脸再回嘴,就拂袖出了门朝另外的方向而去——

“汪展鹏,你欠我的也该到了要还的时候了!”

101前脚后脚蒸包子 莫云溪

( 汪家出了这样的事儿,自是在原就不太平的京城里掀起了一波不小的浪花,少不得惹来旁人的百般猜忖千般考量,而与此同时,端坐在雍郡王府中,看起来似乎压根碍不到这事半分的舒兰,却也收到了托合齐那头传来的消息——

“哦?汪展鹏称病乞休了?”

“正是,听提督府里头传来的信儿,说是自打消息传出去之后,那汪府便是闭门谢客,就连八爷派过去打听消息的人都被拦了回去,紧跟着今个儿就将乞休的折子递到了吏部,惹得外头好一番闹腾着呢!”

“如此看来,那李氏倒也是个有几分能耐的。”

舒兰虽然对汪展鹏此人并不了解,可就依着所听所见却也知道是个心­性­不小的,眼见着心爱的外室被扔进了大狱,再是自己多年来的筹谋毁于一旦,然后汪家上下的命运全由他人说了算,便是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他心中的怨愤和不甘。

然而在这节骨眼上,他非但没有拿着自己这么多年来积累下的人脉和仗着八贝勒府的势反击一把,反而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突然没了动静,再结合着那汪紫菱被连夜送到了郊外的庄子上的消息,舒兰自是极快的会过了意,添了几分满意也就有了兴致再问上点其他。

“这汪展鹏倒也就罢了,横竖是个靠着妻族爬起来的跳梁之辈,有了妻族做支持,朝中人看在这点子利用价值之上或多或少还会卖他点面子,可没有妻族傍身,却不过是只秋后的蚂蚱,估摸着那沈随心怕也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设的局不光是没能如愿,且还让她失了最大的依仗吧?”

沈随心本就没得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出身,辗转这么多年下来,虽然拿着当年李家给的银钱和尚算能用的脑子尚算过得衣食无忧,却终究出身不够门路不够攀不上更为站得住脚的金主,便是陡然进了这京城大狱又得知汪展鹏被辖制住之后,自是如遭雷击惶惶不可终日。

此外,李舜娟原就将其恨到了骨子里,当年是因着腹中的孩子和对汪展鹏尚有感情,诸多顾忌之下才不得不忍气吞声没有将人赶尽杀绝,而眼下里折腾出这么档子事儿且还落入了自己手中,自是没有再客气以待的道理,便是前脚才收拾完府中的大小事务后脚就拿着银子打点起了提督府,一心只求让那沈随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事情到了这般地步,舒兰自问也算是帮人帮到了底送佛送到了西,加上眼见着汪展鹏消停了,八贝勒府也暂时收手了,算是完成了此举最主要的任务,她自然也没有再上赶着去­操­心的道理,然而当她暂且撩开了手的同时,沉寂了许久的李静琬却是又开始起了自己的算盘——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那李舜娟却是能果断如斯,不光是断了汪展鹏眼前的路还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来得这般绝情,可当真算是个狠心之辈了。ww”

“主子您身子重,太医都说让您多些休息少些思虑,何况此事都已然尘埃落定,您便莫要再想了,若不然伤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尘埃落定?这出戏儿可才刚开始呢!”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李静琬确实算是穿越者里头比较有脑子的了,远的不说,比起只会撺掇着胤禩去拉拢汪展鹏的马佳若惜总归是­精­明了不知一星半点儿,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她成事多靠几百年后的先知,事败亦是得赖这份一早就刻入了骨子里的固定思想。

在几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有钱就代表有权就代表着能只手遮天,而放眼几百年前的清朝,固然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却终究是士农工商上不得台面的末流之辈,李静琬一心觉得李家来得家大业大,要是握到了手中一定是一个了不得的筹码,却压根没去想过若不是有舒兰胤禛两夫妻在背后推动,就是再多的钱财也破不了眼前的困局,便还得意洋洋的将算盘珠子拨的哗哗作响。

在她看来,汪展鹏眼前虽然是倒了大霉,沈随心也暂时没了利用价值,可依着记忆汪楚两家的争咬却还不过才刚刚开始,且不说在她眼中,李舜娟原就不过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普通女人,再是将话说得狠绝也总是不可能将膝下二女弃之不顾,也不说汪绿萍心高气傲容不得被人这般折辱颜面,汪紫菱内里自卑时时刻刻都想着要压人一头,姐妹二人之间注定避免不了一场针锋相对,就只说还未出场却必然入局的几人就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妙用之处。

“费云帆,戴晓研……”

李静琬打得一副好算盘,自觉有先知在手势必能将李家握在手心里,满门心思都盯在了这上头,然而却没有料到与此同时,自己也成了旁人眼中的猎物——

“这么说,她又有小动作了?”

“正是,底下人传来的消息可是说这回那位能用的人差不多都用上了呢!”

“她倒真是胆子大得很,栽了这么多次竟是半点记­性­都不长。”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宋清莲再是目前混得不如李静琬,也总是要比后者目光长远得多,更何况,先前她还多多少少仗着自己是胤禛第一个女人有些自我感觉良好,可自打被李静琬坑了那一回且勒令禁足之后,却是终于摆清楚了自己的位置,见识到了舒兰的厉害之处,是以,看着李静琬这般不怕死的硬要去跟舒兰对着­干­,她面上的神情不由得来得极为嘲讽。

“自以为得过一段时间宠,生了个闷声不出气的丫头和短命的儿子,现下里又怀上了身孕就有了去跟福晋抗衡的资本,人贵在自知,可她怎么偏偏就不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关起门在府里头唯恐天下不乱的折腾就罢了,现下里竟是还将手伸到了外头去,这会儿她肚子里有块­肉­,爷和福晋不看僧面看佛面或许还不会跟她计较,可等到这孩子落了地之后那就未必了,到时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您的意思是,爷和福晋也在这汪家的事儿里头Сhā了一手?”

“不然呢?全京城里但凡有点子眼力见儿的都看得出那汪展鹏有心攀上八贝勒府这座靠山,这回出了这样的事儿八爷的态度不得而知,八福晋怎么想的我也猜不透,可后者来来回回到咱们府里走了好几趟却是咱们心里头都有数的,而八福晋前脚才来后脚汪家的事儿就被掩了过去,这其中难道还能没有半点蹊跷?”

“那照您这么说,岂不是李格格的一切行举都被爷和福晋看在眼里了?那在这当口儿上咱们若是也往里头Сhā上一脚,不也得跟着不落好?”

“谁说我要往这里头Сhā上一脚了?”

宋清莲虽然猜不透上位者们弯来绕去的所有心思,却到底算是比李静琬多长了个心眼,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透过表层看到了点内里。

“这汪家死也好活也好哪里轮得到咱们做主了?还是那句话,人贵在自知,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能耐吃掉这块大饼,便是有这事儿也不能随意掺和,毕竟说来说去总是权斗之事,搅和砸了你赔不起,办好了也少不得被扣上个­干­政的名头,如此,我何必去­操­这份心?”

“那您…… ...

(”

“自然是李静琬,不趁她□□乏术下手更待何事?”

“可福晋……”

“你们慌个什么劲儿?福晋怎么了?你们莫要忘了,福晋也是女人!”

都说吃一亏长一智,白白顶了黑锅关了那么久的禁足,宋清莲倒也算是长进了不少,便是说起这一茬儿来显然是心中早已有了盘算。

“福晋瞧起来虽是和善温厚之辈,可上能讨太后主子欢心,下能让下人们服气,外能摆平别有用心的德妃娘娘,平衡众妯娌之间的关系,内能将整个雍郡王府打点得井井有条,几年如一日的让爷爱重有加,无论哪头都不留半分让人诟病的余地,这,又岂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俗话说得好,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李静琬虽然根本没那个资格与福晋一较高下,可就凭着她那股子无风起浪的闹腾劲儿,和她前脚生完后脚又能怀上的劲儿,就少不得让人来得堵心,此外,加上当年李氏­干­下的那桩子蠢事,为了弘晖阿哥为了现下里腹中的孩子,福晋就更是会对那李氏来得防范,若不然又为何要在这当口儿上找了由头解了我的禁?说白了,还不就是为了让我来辖制那李氏,她好乐得清闲坐收渔人之利么?”

“福晋身子重近日里鲜少管事,李氏又满心记挂着汪家的事儿放松了警惕,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全都让我占了个尽儿,这般之下,我又岂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宋清莲原就恨极了李静琬当日的嫁祸之举,不管是禁足时还是解禁之后都一直在寻一个有一报还一报的机会,眼下里瞅准了时机打定了主意,自是半分都不拖泥带水,在舒兰发作就要生产,府中最为混乱的当日开始了动作——

“那拉氏要生了?”

“是,这会儿已经忙活起来了,便是宋格格也已经过去守着了,您虽是身子重,是不是也过去瞧上一瞧比较好?”

“瞧她?她与我生来犯冲,但凡跟她沾惹上就没遇上过什么好事,我没有咒她难产已经是在为腹中的孩子积德了,还去瞧她?!”

“主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

“怎么的?你现在是翻了天了想要拿我说教了是不是?究竟你是主子还是我是……啊!”

想着当初与舒兰前后脚生下孩子,对方那头是恭贺完一波又来一波,就连宫中都是赏赐不断就差把她供起来,自己这儿则是门庭冷清来得天差地别,李静琬心中自是留下了一根深深的刺儿,便是这会儿嘴上虽是说得‘好听’,心中却是早就将对方诅咒了千遍万遍,恨不得舒兰生下个赔钱货自己生下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让对方也尝尝个中滋味儿才好,可说着说着,还没等她关起门来耍够威风,她却是突然感觉到小腹一坠有股子热流顺着大腿蜿蜒而下——

“天哪,主子您见红了!”

“你,你还愣着做什么,还,还不快叫人?!”

李静琬虽是比起舒兰早先验出有孕,可算起真正怀上的时间却是要晚上一些,便是下月初才是诊出来的预产期,加上眼下里除了舒兰即将生产之外,还有三福晋董鄂氏和太子侧妃以及宫中的一位娘娘,一来二去的几乎将内务府备下的接生嬷嬷瓜分了个­干­净,轮到李静琬这小小的格格这儿,自然就不像之前空闲的那般能够早早派来接生嬷嬷在府中住下候着,便是眼下里竟是只能一边去求方嬷嬷李嬷嬷往宫中递信儿一边临时去外头找接生婆。

当家主母要生了,侍妾格格后脚赶着前脚也要生了,虽说二者腹中都是皇家血脉底下人哪个都不敢耽误,可到底也分得清主次先后,便是看着眼前主院中人头攒动的情形,听着另一头着急上火的催促,宋清莲­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得计的笑意——

李静琬,风水轮流转,今个儿你转不转得动可就全看命了!

102人比人来气死人 莫云溪

( 李静琬的叫唤声一阵比一阵来得大,便是隔了大半个院子也能隐约传到宋清莲耳中,直听得她从里到外的神清气爽,只苦了另一头李静琬院子里的人,在这般魔音缭绕之下还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劝慰,可谓是一个头比两个大。

“主子您可莫要再叫了,若是现在把力气都给耗尽了,待会儿可怎么办呀?”

“你,你个狗奴才,正经事儿办不好一件,竟是还教训起我来了,你是不是也跟外头那些个人一样,看着那拉氏正是得势就有了什么小心思,我,我要告诉你,她还不一定能生下个什么呢!”

“主子!”

碧芸虽是知道这女人生产就像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趟,便是顺顺当当生下来也少不得一番折腾,作为奴才总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跟自家主子计较的理儿,可眼看着院子里来了不少被李嬷嬷拨来帮手的奴才,到底怕人多嘴杂一不小心就把这大逆不道的话给传了出去,便是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了其他,竟是抬手直接捂住了李静琬的嘴。

“主子您可是莫要再闹了,若不然就是生下个金贵的阿哥也少不得一番排头吃了,您便是不为了自己也得为小主子想想吧!”

“唔!啊……”

甭管这壳子里头的魂是来自二十一世纪还是哪儿,这身子总归是生过两胎的熟手,便再是自己作死弄得动了胎气,也大不至于折腾成这幅模样儿,然而眼下里却不知道是老天爷看不过眼还是急怒攻心,竟是直折腾得她额上的虚汗一层一层的冒,末了居然连句顺畅话都憋不出来,只能抱着肚子在床上有一茬没一茬儿的瞎哼哼。

一旁的碧芸连带着其他下人看着眼前的情形,个个都是心惊胆战再不敢说什么刺激她的话,只怕前脚才堵住了她的嘴去了口头之祸,后脚又弄得人白眼一翻惹出更大的祸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却是好死不死的突然传来了一阵喜意盎然的声音——

“哎呀,福晋生了福晋生了,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呢!”

“福晋可还真是个有福的,先是生下了皇长孙转头又生下了小阿哥,等爷回来怕不是要将福晋给供起来呢!”

“可不是?就连太后主子都这般说,待会儿怕是那赏赐又要跟长龙一般了,哎,说起来到底是李姐姐方姐姐她们命好,哪里像咱们被派来这侧院搭手,不指着她像福晋一样让底下人沾光,只求着她别再叫唤弄得后继无力折腾出什么大麻烦就好了,若不然今个儿岂不是真真应了那句吃力不讨好了?”

“行了行了,咱们做奴才的哪有资格议论主子们的事儿,这位主子向来是个心小的,万一被听见了又少不了咱们的排头了,横竖福晋来得大方,上回生下大阿哥的时候就是上上下下的月例皆是翻倍,眼下里难道就能亏了咱们去?”

“那倒是。”

“欸,说起来这接生嬷嬷怎么还没来?里头那位都没了声音,可别是撑不住了吧?”

雍郡王府虽然在舒兰的掌理之下来得井井有条,可这见风使舵拜高踩低原就是大多奴才的天­性­,便是瞧着主院那头的热闹对比着眼前的冷清,从其他地儿调来搭手的嬷嬷们不由得八卦心作祟的嚼起了舌头,顺着话风隐隐约约的传到屋内,直叫屋里头的奴才一个比一个面上来得难堪,躺在床上的李静琬更是被激得气血上涌,竟是顾不得挺得高高的肚子,突然猛地弹坐了起来——

“岂有此理,竟然,竟然又叫那乌拉那拉氏给抢先了一步!”

“主子……”

“你们,你们这群废物,主辱奴死,眼见着自己主子被人这样嚼舌根竟是只知道这样眼睁睁看着,要你们何用!”

“主子,主子息怒啊,咱们院子里本就人手来得不够,也不像福晋院子里那般能够大手一挥随便赏赐,这会儿要是吃罪了她们,待会儿您怕是就要受苦了啊,奴才,奴才也是没得办法,主子您可千万莫要往心里去啊!”

“这么说来,那还是我的错了?!”

“主子……”

李静琬被这突然而来的消息气得头晕脑胀,看着眼前这些个顶不得半点用的奴才更是厌眼至极,便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是不管手边是什么东西就拿起来直接砸了下去,茶盏被惯到门角碎瓷飞溅了一地,可这会儿却没有人敢去收拾,或是说压根就没得功夫注意这一头儿,而是统统像是见了鬼一般指着李静琬身下——

“血,天哪,血!”

在李静琬不作死不会死的发作之下,屋子里再度乱成了一团,好在底下人再是从心里瞧不上这位自从舒兰过门就一路出昏招,生生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格格,到底也还是分得清轻重,知道其腹中骨头来得金贵,便是这前脚才将人安抚好,将屋内收拾好,接生嬷嬷们终于后脚赶了过来。

“贵人主子,您放松点,这么紧绷着可怕是会把孩子给……”

“我不要听这些废话,你先告诉我这孩子究竟是男还是女!”

“这……”

虽说按照流程少不了往内务府走上一遭,可内务府也没有神通广大到没有接生嬷嬷还能临时给变出几个,便是这眼前的几个接生嬷嬷都是从外头临时找来的主儿,而有一句说一句的,李嬷嬷再是看不上眼李静琬,总是不会在这紧要之事上头去当猪队友拖舒兰的后腿,便是这些个接生嬷嬷论起技术论起经验也并不比那内务府的嬷嬷们差,连带着到了这临产之际看出男女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凡事总有个万一,说是女儿怕是要惹来不喜,说是儿子要是碰上了个万一也得遭殃,没有内务府在头上顶着,平民出身的接生嬷嬷们哪里敢轻易在这上头去招惹口舌之祸,便是支支吾吾半天都没挤出个顺畅话。

“这什么这,连这都看不出来,显然也是没什么能耐的,让你们接生岂不是我上赶着去送死?!”

“主子,这都什么时候了,再拖下去可是原本没事都要拖出事儿了!”

碧芸虽是个黄花大闺女并没有经历过这一遭,可到底也有点常识,知道这胎儿不能在腹中拖得太久,若不然一不小心就可能闹成大祸,便是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由得极为着急上火,哪里还管得了李静琬的脸­色­,转头就指挥起了接生嬷嬷们——

“嬷嬷们快点动手吧,若不然待会儿闹得小主子背了气,这屋子里上上下下可就都要遭大殃了!”

“是是是,姑娘说得对!”

接生嬷嬷被碧芸这一吼总算回过了神,手脚麻利的飞快的动作了起来,而李静琬倒也不是全然没得分寸,之前不过是被舒兰生子的消息给刺激到,以及对眼前这些个外来的接生嬷嬷不放心才上硬是折腾了一番,这会儿看着面前人皆是来得动作娴熟加上腹痛越烈便也就消停了下来,憋着那股子对舒兰的愤愤一鼓作气了起来。

“哎哟,儿子,是个带把儿的,恭喜贵主儿,是个小阿哥呢!”

李静琬这身子到底是生过两胎的熟手,配合起来 ...

(倒也没有吃太多苦头,然而看着眼前那猴崽子一般哭声比猫叫大不了多少的婴孩,还没来得及皱眉叫太医,她竟是又觉下腹一沉——

“天哪,怎么还有一个?!”

能被雍郡王府找来接生的,虽不至于能跟宫中那些个得脸的嬷嬷们相比,却也总归不是什么随便就跟平民老百姓接生的主儿,便自是知道甭说皇家之中,就是那高门内院也对这双生子来得忌讳得很,若是一男一女还算好,毕竟是龙凤吉兆,可若是一对男孩一对女孩却是少不得要惹了忌讳去,如此之下,甭说接生嬷嬷们,就是刚得了千盼万盼的儿子的李静琬,也不由得瞬间黑了脸,而正在这屋内气氛极为凝滞的当口上,外头竟是又传来了一阵闹腾声——

“你是说,那拉氏肚子里也还有一个?!”

“是,这会儿主院里都闹翻天了呢!”

“好,好极了!”

碧芸倒也学聪明了,不等外头那嚼舌根的话传进来就飞快的闪身出去捡着能说的说了几句,直听得李静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甚至带上了点笑模样儿。

“我就知道老天爷不会那么不公平,让所有的好处都落到她一个人身上!”

“主子,您……”

“嬷嬷们,这回就靠你们了,若是我能胜过那乌拉那拉氏一筹,今日必定大大有赏,若不然……你们可懂?”

“是是是,草民们必当拼尽全力!”

碧芸想要提醒自家主子屋中到底大半是外来之人,且还都是李嬷嬷给找来的,少不得要留个心眼,再不济也得防人之口,可被逼红了眼的李静琬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竟是直接威逼利诱了起来;而能被李嬷嬷找来的接生嬷嬷到底也算见过点世面,或是说这么会功夫也算看明白了眼前不过是个被正室压在身下且不算得宠的侍妾格格,便是虽然面上来得恭敬,手中却并未因此有半分变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静琬学乖了并不像之前那般鬼喊鬼叫,可屋中的气氛却越发的来得凝滞,可就在接生嬷嬷们面上一喜总算看到了头的时候,外头却又热闹了起来——

“福晋得了个格格,一胎之中儿女双全龙凤呈祥,可是大大的吉兆呢!”

“……什,什么?!”

俗话说得好,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李静琬满心满意的认为舒兰顺风顺水了这么久,总该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己了,却没料到对方得上天眷顾至如斯地步,一时之间,心中不由得又气又怒,连带着因着这股子气身下亦是同时一坠,而当她满怀着最后的希望向接生嬷嬷们手中看去,想着虽搏不了头筹灭不了舒兰的威风,再不济也能得个彩头的时候,却只见那婴孩两腿之间赫然显眼的男­性­特征,便是全身气力顿时消散殆尽,眼前一黑白眼一翻直接厥了过去。

“主子您也莫要太……天哪,主子,快叫太医!”

103紫禁城中议龙凤 莫云溪

( 俗话说得好,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Сhā柳柳成荫。

若只是在寻常人家,这双生之子虽不如龙凤双胎来得吉祥讨喜,可也不会惹来什么麻烦,横竖都是自己孩子顶了天仍是件喜事儿,可放在父业子继的高门大户,乃至皇家内院之中这就成了了不得的事儿,长期以往之下甚至成为了不祥的象征,一旦沾惹上了,不但是得不来母凭子贵,反而还要惹尽不喜。

然而,对于上一世荣华富贵皆是享过,高位重权亦是得过,唯一的缺憾便是弘晖的舒兰而言,在刚听到自己身怀双胎并且不能确定男女的时候,虽然心中也并不是没有一丝波动,可更多的却是想着如若真的生下双生之子,那么再是会惹得胤禛不喜也定要保下这个孩子,让他跟其他孩子一般快乐无逾的长大。

希望太大便失望越大,不报希望反而成了意外的惊喜,如此之下,便是那一头的李静琬急怒攻心直接晕了过去,将自己个儿院子上下闹得乱成了一锅粥,这一头的舒兰这儿却是一片祥和温馨——

“主子您瞧,都说这刚出生的小孩没张开看不出眉眼,可咱们这小格格却是水灵得很,莫说主子说得夸大,这眉眼可是跟您像极了呢!”

“可不是?小阿哥亦是像极了爷,待会儿爷回来可怕是再挂不住那严肃的模样儿,得喜上眉梢了呢!”

“好了好了,你们一个个的尽知道逗我开心,底下人可安排好了?”

两个孩子拿温水净过身之后便被包得严严实实,左一个右一个的放在舒兰身边,直叫原本生产耗费了不少力气的舒兰陡然有了­精­神,也就有了­精­力­操­心起其他——

“还有李氏那儿,虽说这双生之子说起来并不那么讨喜,可总归也是皇家子嗣爷的血脉,可不准让下人怠慢了去,她那院子里也没个伶俐的,回头你还是过去瞧瞧,省得在这当口儿闹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主子放心,奴才醒得了,待会儿送走内务府的嬷嬷们便过去瞧瞧,您现在正在月中可不能多思多虑,要是闹出头风那可就坏了,您便快些歇息歇息,奴才先去小厨房看看参汤好了没有。”

“唔,你去罢。”

方嬷嬷李嬷嬷都是极为麻利的人,打点事务又是熟手,自是分工合作的来得又快又妥帖,便是内务府的嬷嬷们再是见惯了这里里外外一把抓的当家主母,也不得不在心中赞一句四福晋自家有道,再加上舒兰出手向来大方,赶上这么桩子喜事更是来得客气,这些个嬷嬷回到宫中自是忙不迭就将喜事给报了上去,且还添油加醋的说了不少的吉利话,直叫宁寿宫的老太太笑弯了眼。ww

“好,好一个龙凤呈祥,这老四福晋可真真儿是个有福了!”

“回太后主子的话,听去雍郡王府接生的几个嬷嬷说,小阿哥和小格格刚生下来眼还没睁开就知道笑,小阿哥像极了雍郡王,小格格则像极了四福晋,一胎之中儿女双全且不哭不闹如此讨喜,可不真真儿是有福气吗?”

“好,都是有福的,都是有福的!”

前来回话的是内务府总管凌普,此人是包衣出身家中也没得什么出挑的背景,却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且让人不敢小觑的去,不关其他,无非其便是太子爷的­乳­公,胤礽一向同胤禛来得亲近,虽说出宫建府之后不像从前那样方便,却仍是将胤禛视同于左膀右臂,便是瞧着眼前这桩子喜事,凌普自是深知上意的一句吉祥话套着一句吉祥话来,将老太太哄得越发的眉开眼笑。

“这老四虽说是出宫建府了不同在宫中方便,可你们内务府还是得上心上眼着点,旁的不说,便是那­乳­母就得仔细些,这龙凤呈祥在本朝还是头一例,可得将两个孩子满月的时候养得白白胖胖的,叫老四家的带进来给哀家好生瞧瞧!”

“是,奴才遵命。”

凌普虽说身为内务府总管少不得要到两宫回禀消息,可男女有别内外有别便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剩下老早听到信儿又平日素来无事的宫妃们赶着老太太的兴儿,在一旁后脚赶着前脚的打起趣儿——

“您瞧您,这嘴都笑得合不拢了,还有这赏赐亦是一拨赶着一拨的往雍郡王府送,可是叫我眼热得不行呢!”

“你若是眼热呀就快些叫老五加把劲,待老五得了嫡子哀家也一样的赏,决计不偏心了哪个去!”

“老祖宗这可是您说的,就冲着您这份赏我就得赶紧沾沾德妃姐姐的福气,好快些得了这份彩头去!”

先说话的自然是嘴皮子最为利索又跟老太太向来走得比较亲近的宜妃,身居深宫这么多年位子稳了年纪大了,自然鲜少再跟年轻的们去争宠夺宠,多是瞅着膝下的孩子们争气过得和乐便算全了。

然而向来爱蹦跶又跟自家福晋有些不合眼的老九不说,赶着胤禛后脚大婚的老五到眼下里竟也是没得个嫡子,如此,做额娘的又哪有不着急上火的理儿?这般之下,想着自己­操­尽了心想尽了法子都抱不到个嫡孙,一旁的德妃却是半点事不管就一年抱俩且还一脸的别扭,宜妃多多少少有些个心里不平衡,便是扯着扯着就将话头给扯到了德妃身上。

“德妃姐姐,大家这么多年的姐妹,您可不会对妹妹小气吧?”

“宜妃妹妹说得哪里的话,我年纪大了也管不上孩子们的事儿,便是有福也是她们的福气,你闹我又有什么用?”

“话可不是这么说,若不是您当年慧眼识人的在诸多秀女里特特挑中了四福晋,这份福气怕就要旁落了去了,这么说来不也是您有福,该有这儿孙满堂这喜?”

看着德妃­唇­边面前挤出的笑容,宜妃心中不由得冷哼一声,面上却是半点不变,反而像是说快嘴了一般突然抛下一句。

“哎呀呀,您可别是还惦念着之前的事儿跟自家媳­妇­闹­性­儿吧?横竖都是一家人的,哪来这么见外的话?”

“你……宜妃妹妹可是在说笑了。”

宜妃的口气来得玩笑,可话中的意思却是直白得很,再加上在座的人都不是什么傻子,自是飞快的想到了前些时候宁寿宫中传出来的口风,一时之间看戏的看戏静默的静默,直叫德妃有气发不出来面上表情越发的勉强,看得原本眉开眼笑的老太太也跟着沉了沉脸。

然而不怕唯恐天下不乱就怕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没等德妃缓口气回过神来救场,就只见一旁总算找到了机会接话的惠妃不­阴­不阳的抛下一句——

“宜妃妹妹这可是在欺负德妃妹妹老实了,德妃妹妹向来对雍郡王爱之重之则严之,想必对四福晋也是同理,如你所说,关起门都是一家人又怎么会有隔夜仇,更别说德妃妹妹向来便是那最为和善温厚的人儿。”

先死了媳­妇­又眼睁睁看着个无权无势无才无貌兼无用的新媳­妇­进了门,今年一年惠妃就没有过顺心的时候,旁的不说,就说之前汪展鹏那一茬儿,她不会怪时态也不会怪自家儿子自然只会怪张佳氏俩得无用,便是眼见着人家媳­妇­如此争气比起宜妃更加的气不打一处来,抱 ...

(着独郁郁不如众郁郁的心思,不等德妃诧然接话就又自顾自的接过了话头。

“四福晋到底进门后些,先来先到的德妃妹妹对那个什么李格格来得更为亲厚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好在那个李格格也算是不负德妃妹妹的厚望,这回可不也跟着四福晋前脚后脚的生产了么?”

“……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奴才秧子,又有什么厚望不厚望的。”

“那倒也是。”

惠妃在心中轻嗤一声,想着她德妃不也是个奴才秧子出身,这会儿倒是说起这一茬儿面不红心不跳,面上不由得越发不屑,说起话来也直白了不少——

“若不然怎的会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赶在这四福晋要生了就也发作了起来,同样的,怎么好生不生的偏偏生出了个双生之子,到底如德妃妹妹所言,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好在四福晋福气来得大,若不然这雍郡王府可得让妹妹­操­心了。”

“你!”

太后曾经言明让德妃少Сhā手雍郡王府的内务,便是惠妃这一番话闹得德妃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之间面­色­更为难看,而正巧这个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了静鞭之声,随即便传来了老爷子洪亮的声音。

“这是在说什么呢?”

老爷子穿着常服,面­色­显得十分轻松一看便知心情不错,身后跟着胤礽胤禛,行礼的行礼,避礼的避礼,面­色­亦是来得不错。

“方才在路上遇上凌普了,皇额娘可是也得到信儿了?”

“可不是?这龙凤呈祥的吉兆本朝还是头一桩,正和她们说着打趣说要好生赏赏呢!”

“倒是桩子喜事,也该得好好赏赏。”

看着皇帝来了又提起了这桩子喜事,太后倒也懒得就方才的不豫多说什么,话头一下就转了过来,老爷子一边点了点头,一边又略带深意的看了眼胤禛——

“方才儿子正在商议今年出巡塞外的事儿,原想着这两年京中事情不断都出去走走,眼下里瞧着老四还是没得这么躲懒儿的机会,便还是叫他跟太子一齐留在京中,只奉您带着几个小的去罢了。”

“哦?出巡塞外?”

出巡塞外便意味着要接见蒙古各藩部,对于太后而言便也意味着能见见家里人解解思乡苦,便是兴致极高,呣子二人就着这一茬儿说得很是来劲儿,而与此同时,琢磨着代理政务的胤礽和心一早就飞回了府的胤禛暂且不提,底下有一搭没一搭Сhā着话的宫妃们却是一个个的心思转得飞快,特别是刚刚窝了一肚子火且自打上回子事儿以后就有些失宠的德妃,更是眼中­精­光一闪的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翻身的时候到了!

104这个包子不寻常 莫云溪

( 宫中为着出巡塞外的事儿忙活得热火朝天,而注定留在京中的雍郡王府中则是另一派热闹之景。ww

“啊,弟弟,弟弟他吐­奶­了!”

“大阿哥莫慌,这刚生出来的小孩子还没长好,吐­奶­倒也是常事,待奴才拍拍背顺顺就好了,您莫要太紧张了。”

“常事?”弘晖皱着张包子脸看着床榻上的两个小包子,看看这个又指指那个,“那怎么妹妹就这么乖?”

“这……”

“好了,你别再缠着嬷嬷一茬接着一茬儿的问了。”

方嬷嬷是舒兰的­奶­嬷嬷,也算是极有经验的­奶­娘,可是听了弘晖这么陡然一问却是难得的不知如何作答,直叫一旁的舒兰忍不住轻笑起来,出言解起了围——

“莫说嬷嬷你觉着奇怪,便是我也算是见过不少刚出生的婴孩,闹腾如大嫂家的,讲究如太子妃家的,却没见过哪个丫头像咱们家这样的,竟是硬要将­奶­挤到碗里才肯用,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鬼灵­精­。”

“那,那儿子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儿的呀?”

“你呀?”

看着自家小女儿因着这番话话抬了抬眼皮然后又快速的耷拉了下去,然后被弘晖轻轻一戳又猛地睁大,舒兰­唇­边的笑意不由得满是慈母的笑意——

“可不就跟现在一个样?净知道吃,吃完了就净知道睡,刚刚满月就比那三四个越的孩子还要来得健壮,叫你阿玛抱一会儿都来得吃力。”

“啊?”

“不信回头叫你­奶­嬷嬷给你翻翻衣裳,人家弘昱那衣裳一季做个几套就紧够了,你却是番个倍都嫌不够,亏得你乌库玛嬷­肉­疼着你,若不然额娘的私房可怕是都不够贴补你的小衣裳喽。”

“那,那就叫弟弟接着穿呗?”

“啊啊!”

“哎呀坏了,居然叫他听懂了!”

舒兰这胎虽说是足月而生,可因着腹内双胎,生下来总归是比不得先前的弘晖那般健壮,然而不知道是该说这雍郡王府里的水土养人还是这两个小家伙真就应了那龙凤呈祥的吉兆,带着老天爷的福气,不光是一个比一个要来得白白胖胖,且还跟幼时的弘晖有过之而无不及,还不懂说话就学会了听话锋,如此,眼下里两个小包子便就因着弘晖这句玩笑话一前一后的闹腾了起来,直叫还没见过这一茬儿的弘晖顿时忙坏了手脚。

“怎么好好的闹上了?”

胤禛没还走进院子就听到了舒兰的笑声,挥了挥手让苏培盛免了通报走进来一瞧,只见两个小包子睁大着眼睛手舞足蹈的在晃动自己的小胳膊,而一旁的弘晖则是满头大汗的拍拍这个又哄哄那个,而眼见着自己来了,舒兰的笑声并未停下,只有弘晖像只开弓的箭一般飞奔过来,扯着他的衣角一脸无奈委屈——

“阿玛,您可算是来了!”

“嗯?”

“弟弟妹妹联手欺负我!”

“你……”

“扑哧!”

胤禛近日来说忙不忙,说不忙却也被胤礽吩咐了不少事儿,便是这般阵仗连天天跟两个小包子腻在一起的弘晖都没见识过,他就更不用说,不由得如同二丈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直叫被逗得不行的舒兰直接笑出了声,好一会儿才一边拍了一拍两个小包子一边朝弘晖招了招手——

“好了好了,你们阿玛在外头可是忙活着,回到家来再被你们这般魔音缭绕的闹腾,回头可小心不疼你们了!”

“你这话说得?都是自己的孩子又岂有被闹闹就不疼了的道理?”

在舒兰长期以往的浸润之下,只要是没得外人在,胤禛就极少摆出他的冰块脸,便是虽然一心想要树立严父的形象实际上却是­肉­紧得很,看着两个小包子因着舒兰的话真的顿时消停了下来皆是眼鼓鼓的看着自己,不由得一边忍不住略加安抚一边又觉得极为纳罕。

“这两个小家伙可还真是成了­精­一般,竟真像是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旁人家的孩子我是不知道,可我的孩子却一贯是聪慧可人的,便是弘晖小的时候就是如此,这般之下,又有什么出奇的?”

虽说上一世的舒兰膝下统共就只有过弘晖一个孩子,对于这一世的她而言最想补全的缺憾也是弘晖,可都是从自己肚子里钻出来的,她却也不会厚此薄彼了谁去,皆是一个比一个瞧着要疼人,再加上不管哪家额娘看自家孩子向来都是最好的,便更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胤禛虽不如舒兰多活了一世,可做了这么久夫妻总归也算是了解自家福晋,知道舒兰并不是什么高调的人,寻常时候总是谦虚自谨,便是没想到自己不过这么随口一说,竟换来了如此笃定和为孩子们骄傲的说辞,想到自己从来没有在德妃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神采,再加上近日来因着这龙凤双胎让老爷子格外青眼,一时之间不由得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紧接着又倍觉幸运。

“我们的孩子自然是不同的。”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孩子们可瞧着呢!”

正如同胤禛的意外一般,舒兰也没料到自己的话会引来对方的这番反应,看着轻拍着自己手背的大手,和一旁弘晖快速低下头装作跟弟妹们玩闹,却翘得老高的嘴角,舒兰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飞快的转开了话头——

“我瞧着您今个儿心情倒是极好,可是得了什么好消息?”

“唔。”

看着舒兰这幅模样儿,胤禛也知道自家福晋这是害羞了,便也不在原先的话题纠缠,极为自然的就接过了话头。

“今个儿随驾出巡的名册已经定下了,前去的大臣跟前年差不离,兄弟里头也没什么太多的变动,只多添了十三弟十四弟和十五弟,至于妃母们……佟妃母、宜妃母是必然随驾的,惠妃母前年没出去今年也被点上了,还有额娘,也会跟着一同前去。”

胤禛顿了一顿。

“这次你生下龙凤双胎,皇阿玛和皇玛嬷都是极为欢喜,原想着怎么着也得趁着满月礼好好热闹一番,可前两天塞外来了急奏,这出巡的时间或许将要提前,怕是到时候赶不上了。”

“皇家的孩子何其之多,这两个孩子刚出生就得了皇阿玛和皇玛嬷的眼已经是幸运至极,那些个劳什子虚礼倒也没什么硬要讲究的,省得劳民伤财又折腾来折腾去的,且还惹了旁人的眼去。”

自家孩子能得宫中两座大山的欢喜,舒兰自然是心中欢喜的,只是就如同她话中所说的一般,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家人多心也杂,便是瞧着那皇太子太过荣宠,心有不平衡之辈都一抓一大把,她们这郡王之家自然没得必要硬要得这朵添锦之花,活生生把自己逼上风口浪尖,是以,舒兰想得通透自然说得也真心——

“横竖总是不如咱们一家人来得真心和自在。”

“你的心思我总是明白的。”

在皇家争着出头的不少,面上大方心中暗自计较的也不 ...

(乏,便是能像舒兰这般看得透想得明白且拿得住的算是极为难得,便是一番话说下来听得胤禛极为受用,面上的神情亦是更为的柔和。

“不过无论怎么说,龙凤呈祥总归是个吉兆,令得这回皇阿玛还特特招来了钦天监给两个小家伙算了算命格,我虽是并未见到,可据说是很是不错,便是皇阿玛特意赶在出巡前给三哥儿取了名,皇玛嬷也上心上眼的给取了个名儿。”

“哦?”

“一个叫弘晙,一个叫景娴。”

“弘晙,景娴?”

对于这上一世并不存在的两个孩子,景娴总归不可能像是对弘晖一般万事皆是心中有数,然而弘晙就罢了,横竖这一辈都是弘字辈日字名,都是代表着光和希望的吉利字眼儿,可景娴……这名儿虽然来得并不稀奇,可不知道是奇怪为什么出身蒙古,汉语并不算特别流畅的老太太怎么会特特取个汉名,还是上一世后来弘历的侧福晋就刚刚好叫做景娴,竟是让她心中莫名的闪过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怎么了?不喜欢吗?”

“怎么会?都是极好的名儿。”

看着向来对康熙和太后的话接受度极高的舒兰,这会儿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胤禛不由得也有些奇怪,然而被这么一打岔,舒兰倒也回过了神,暂且抛开了心中的异感几不经意的再度转开了话题。

“我只是琢磨着,李格格虽然生下的是双子,多多少少有些惹人诟病的地儿,可无论怎么说总归是皇家血脉,宫中如何暂且不说,咱们总不能厚此薄彼太过徒惹她月中生虑,便是这名儿……”

“嗯,就叫弘昀和弘时吧。”

看着胤禛略微皱了皱眉又随口抛出的名字,虽说跟上一世没什么两样,可弘昀不说,弘时怕就不是恰如其时而是生不逢时了吧?

舒兰心中有了考量,但不管这龙凤双胎和双生之子差别上下,也不管嫡子庶子贵贱之分,到时候总是四个孩子同日满月之喜,少不得要里里外外热闹上一番,便是转过了心思说起了这一茬儿,然而正当他们夫妻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拟着名册的时候,没人注意的一旁榻上,原本玩累了齐齐闭上眼小憩的三个包子之中却是突然睁开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家阿玛额娘的身影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抹不同于小儿的异­色­。

106耿氏和钮祜禄氏 莫云溪

( 摸明白了德妃的心思之后,舒兰倒是彻底的松口了气。ww

这并不是说她有了孩子之后就对胤禛不再上心,只是不管是从小熟读的女诫女则也好,还是眼前这个时代和皇家内院之中的必然­性­也罢,任凭她们夫妻二人之间再是来得感情甚笃,再是来得蜜里调油,舒兰也心知肚明这偌大的后院子中总不会一直只有她们三人,更别说历经前世那一遭,深知胤禛继承大统之后还有着三宫六院一大帮子嫔妃在等着自己。

如此,说白了,既然早来也是来晚来也是来,倒还不如趁着她眼下里正得对方的心的时候来,一方面在这皇家内院之中一旦过得太如意了,就少不得有人眼热有人上心上眼的想要在后头使绊子,来点子幺蛾子算是全了旁人的幸灾乐祸之心,免却了不必要的糟心事;另一方面则是德妃如今再度复宠,正得老爷子的欢心,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撺掇着太后出手,没得惹来老爷子的不喜。

这般之下,舒兰虽是在德妃跟前故作出了一副憋闷得不行的模样儿,心中却是一派淡定,而不得不说德妃心中有了成算动作起来确实不慢,无风无波的过了年节大选提上了日程之后就火急火燎的忙活了起来——

“主子,毓庆宫有消息传过来了,说这几日德妃娘娘可是传召了不少秀女去永和宫相看呢!”

“哦?”

宫里宫外虽是只有一墙之隔,可出宫建了府总归不像从前在宫中那般来得消息往来方便,加上德妃接连在舒兰手上栽了好几回之后也加强了防范,即便未必就把永和宫围成了个铁桶,也从根本上多了不少的阻断,便是舒兰­干­脆找上了主理宫务之一的太子妃,听着是毓庆宫来人不由得挑了挑眉。

“可知道跟哪几家走动得比较密切?”

“回主子的话,那些个高门大户出身大有来头的倒是没怎么入德妃娘娘的眼,除了钮祜禄家的一户偏支之外,便是只瞧了汉军旗和蒙军旗的丫头。”

“钮祜禄家的偏支?”

“正是,据说是四品典仪官钮祜禄凌柱的次女,钮祜禄玉柔。”

德妃位至四妃之一,膝下长成的有二子一女且还帮着襄理宫务,便是甭管出身如何家世如何,宫外总是会有不少阿谀奉承几经讨好之辈,比如说虽然暂未站明阵营却到处结缘的钮祜禄家,就也与其娘家有所联姻,这般之下,深知其中关系的李嬷嬷看着自家主子忍不住皱起了眉,不由得连忙又接过了话头。ww

“主子莫要多虑,这凌柱虽也是姓钮祜禄,但离嫡系那一支却已然隔了不知道多少层,平日里除了族内大事之外两家几乎就没怎么走动,便是德妃娘娘再是看中了这一头别有什么想头,那丫头背后也没得什么值得依仗的,更别说这小门小户出身能不能扶得上墙还不一定。”

“唔。”

舒兰压根就没留心听李嬷嬷后面这老大一通细说,而是紧紧的皱着眉,脑中转动得飞快——

胤禛并不是贪恋美­色­之辈,便是登基之后虽然因着祖制和宗室的压力,还是往后宫中添了些人,可实际上真正占有一席之地的却仍大多是藩邸之中的几个旧人,比如后来得封贵妃的年氏,得封齐妃的李氏,得封懋嫔的宋氏,得封裕嫔的耿氏,和得封熹妃的钮祜禄氏。

这其中的李宋二人暂且不说,年氏不管其自身有几分能耐,能够德蒙荣宠且被追封为皇贵妃总是多多少少因着家族的缘故,胤禛用年羹尧也防年羹尧,便是给了她荣光却从未保下过一个她所生的孩子,也并未因着她的缘故就对年羹尧法外开恩手下留情,可谓徒有表面的光鲜。

至于耿氏,虽说养大了弘昼顺遂一生,比起年氏算是有所依仗,可是因着实在一般的家世出身和略显木讷的­性­格,不光是自身从未多得过胤禛的什么青眼,连带着弘昼也几乎从未被胤禛纳入过继承人的考虑范畴,只能眼睁睁看着弘历出挑出彩,自家孩子则为了避免忌讳装疯卖傻,一辈子下来除了宫妃本就享有的富贵荣华之外,顶天就多了个老有所依。

如此之下,真正值得舒兰上心的自然是出身于满军旗大族,又生下了弘历跟着水涨船高,然后顺风顺水爬到妃位帮着襄理宫务,成了最后赢家的钮祜禄氏。

上一世,钮祜禄氏是赶着弘晖夭折的后脚,康熙四十五年才跟着耿氏一起进的门,进门那会儿不过是虚年十四,便是舒兰虽然知道这回选秀,府里头少不得在德妃的安排下添人,却没料到会是眼下里本应该才十岁的钮祜禄玉柔……难道说因着自己的重生,连对方的年岁都跟着改变了?

舒兰下意识的抽了抽嘴角,但因着自己的重生原就很多事情已然脱离了当初的轨迹,横竖她必然会保下弘晖,有嫡长子在前弘历再是出身满军旗也没了当年的紧要,连带着注定了钮祜禄氏就没了那个咸鱼翻身的良机,她倒也懒得在这上头多做纠结,只想着若是对方是个乖觉的,大家相安无事也不是不能,然而她却没有料到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宫中的动静就让她飞快的推翻了自己的这番想法——

“你是说那钮祜禄玉柔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儿?”

“说起那钮祜禄玉柔也算是个不简单的角­色­,底下人传来的消息皆说那钮祜禄凌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平庸之辈,在前朝混迹了这么些年且有钮祜禄这个大姓撑着也不过混了个四品官,家中亦是不至于窘困却也不怎么殷实,然而那丫头进宫不过短短数日,却像是散财童子一般将储秀宫内外打点了个遍,且还将手给伸到了永和宫,直叫近日里德妃娘娘传召她越发的勤快。”

想着自家主子对那钮祜禄家的秀女来得如此上心,身为贴身嬷嬷的李嬷嬷方嬷嬷当然没白闲着,短短几日的时间就差把那钮祜禄玉柔的品­性­家世种种查个底朝天,更别说在宫中闹出的幺蛾子,第一时间就捅到了舒兰跟前。

“宫中那些个奴才原就多是风吹墙头草哪边旺就往哪边倒,眼见着这丫头如此得德妃娘娘青眼,自是少不得阿谀奉承借机讨好,连带着秀女之间也皆是多给她几分颜­色­,然而原先也被德妃娘娘传召过几次的耿德金之女耿氏却偏偏是个木讷的,便是一个不让一个不休的,可不就闹起来了吗?”

“耿氏……”

方嬷嬷语速飞快,舒兰的脑子也跟着转动得飞快,且十分­精­准的抓到了其中最为关键的部分——

不得不说这陡然而来的一出确实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原因无二,虽然生下弘历之后钮祜禄氏身份大不如从前,入主内宫之后打理起宫务亦算是井井有条,看得出是心有丘壑之辈,可刚入府那几年却还是十分乖觉的,除了那该分得的每月的几日侍寝之外,几乎就没什么存在感,这也是舒兰之所以并未对其特别上心的主要原因,如此,听到其像是变了个人突然这般长袖善舞,她自是倍感诧异。

其二,不管是因着身份资历皆浅二人只能抱成团,还是耿氏确实不争不闹来得好相处,在舒兰的印象中,钮祜禄氏和耿氏向来是一副好姐好妹的模样儿,便是 ...

(除了她这个嫡母之外,弘历对耿氏也是素来来得敬重,钮祜禄氏亦是帮着荒唐得不行的弘昼擦了不少回的ρi股,如此,听到不是旁人偏偏是这二人生出了嫌隙闹出了幺蛾子,舒兰自是更感意外。

“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把消息传到了宫外,显然这闹腾的动静并不小,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人还是那人,历经了上一世,舒兰压根就不相信是这二人生来犯冲互看不对眼,钮祜禄氏和耿氏虽说得了德妃青眼却都不是什么家世样貌出挑,会挡了旁人生路的角­色­,她也不相信会有谁蠢得会在快成­精­的老爷子眼皮子底下弄出什么挑拨是非唯恐天下不乱的幺蛾子,然而在皇家之中过活得久了,她同样也不相信什么劳什子事有巧合。

“回主子的话,这话得从前几日秀女们之间传出来的闲话开始,您是知道的,这女人多了就少不得你一句我一句的来得热闹,聚在一起不是聊衣裳就是聊首饰,那耿氏虽说其父官职并不如钮祜禄凌柱,放在前朝也不过是个寂寂无名之辈,可身为内务府管事总归还是油水颇多,家境自然就相对要来得殷实些,便是那耿氏外貌不出彩才艺不出挑­性­子不出挑,衣裳首饰却都是好物件儿,众人聊着聊着就将自然而然的将话头扯到了那耿氏身上,而原本这样聊过就算了,却是谁人也没料到隔了不过几日就传出了那耿氏的闲话,说她面上看着纯良暗地里却没少指摘旁人寒酸,而那耿氏又不是什么能言善辩之辈,便是没两天的功夫就受足了脸­色­直接被排挤孤立了。”

“然后呢?”

“这人一多闲话就多事儿就多,原本大家就都是竞争者,一帮子人里头闹出点小脾气闹出点不对付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等再过个几天被旁的事吸引了注意自然就小事化了了,然而那耿氏却是个倔脾气,想来也是其父身在内务府有点子门道,不知道怎么的就将源头扯到了钮祜禄氏身上,这不,二人便就你一言我一语的争闹了起来,推搡之下更是齐齐落了水,捅到德妃娘娘跟前,似乎是说要将那耿氏逐出宫呢!”

“这么说,那钮祜禄氏倒还真是个不简单的。”

听了这么一通舒兰总算是扯明白了来龙去脉,而真要说起来,这也确实是十几岁的耿氏能­干­出来的事儿,只是问题在于,这钮祜禄氏花这么多心思将耿氏挤走是想做什么?总不会这厮也是重生而来想要排除竞争对手吧?可如若真的是重生而来,她难道不应该知道耿氏是盟友而非敌人,反倒该好好拉拢物尽其用吗?

舒兰一边叩着桌案一边皱着眉陷入了沉思,死活没想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方嬷嬷和李嬷嬷则垂着头不出声只怕打断了自家主子的思绪,便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原本躺在床榻上睡觉的弘晙景娴两个小包子一早就睁开了眼睛,听完了这么一通之后,望向紫禁城方向的眼中齐齐闪过了一抹厉­色­。

107钮祜禄氏惊呆了 莫云溪

( 两个小包子似乎对钮祜禄氏莫名的来得敌意深深,而舒兰也算是对钮祜禄氏彻底的上了心,然而一码归一码,她却并未对其与耿氏闹出来的幺蛾子多做什么­干­预。

原因无他,其一当然是因着甭管耿氏再是个老实巴交的­性­子,再是个不惹事生非的人儿,进得这雍郡王府后院就少不得要分不一杯羹去,便是即便知道没有她还有别人,也没有上赶着去帮着所谓的对手来占位子的理儿。

其二,德妃现在摆明了是瞧上了钮祜禄氏,对此事的决断也清晰的表明了自身的态度,她自然是没有必要在眼下里德妃风头正甚的时候去跟对方较劲,闹得原本跟自己半毛钱都扯不上关系的事儿复杂起来,白白的叫德妃钻了空子去。

如此之下,虽是在内务府有一定门路,后台却到底没有强硬到哪里去的耿氏,便还没有踏上历史舞台就匆匆的出了局,待弘晙景娴周岁刚过,一道圣旨将钮祜禄氏和上一世没混出什么名堂的武氏赐进了雍郡王府——

“主子,李格格和宋格格一大早就到了,还有新进门的钮祜禄格格和武格格也在外头候着了。”

“她们倒是来得早。”

府里进了新人,甭管是不是机灵的人儿,甭管会不会得宠,都意味着将要打破府内这维持了好几年的平衡,便是刚过了些快活日子还没固上宠的宋氏心里着急,生下双生子又犯了忌讳好不容易刚缓过来的李氏也着急,只有稳坐钓鱼台的舒兰一夜好眠,听了这话淡定得不行,手中动作半分不错的指了指李嬷嬷手中抱着的一件大红暗纹的旗装。

“今个儿就穿这件罢。”

“是。”

虽说知道自家主子是个大面儿上从来不出错的主儿,却看惯了她闲散轻松的模样儿,想着她除了进宫或是会客之外皆是捡着舒适的常服而来,李嬷嬷只怕舒兰今个儿也嫌那正儿八经的旗装来得勒脖子,便是听了这么一句才算是松了口气,应了一声后便手脚麻利的指挥着丫头们梳的梳头挑的挑首饰。

“这铀子太重了,用那个白玉的,还有这宫花也换个­色­儿,从头到脚一水儿的大红,知道的是府里有喜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年节将至把自己包成了个红包呢!”

看着李嬷嬷手中一顿,面带纠结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儿,舒兰哪里会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便是轻笑一声——

“怎么的?难不成我这正儿八经的嫡福晋倒还得靠着衣裳首饰来撑场面了?不过两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哪里就用得上你这样严阵以待了?快些将这粉扑薄些,省得反叫人看了笑话去。”

“……倒是奴才思虑不周了。”

舒兰没再接话,有一搭没一搭的指点着丫头们梳妆,脑子却略微有些放空——

虽说她身为嫡福晋目前跟胤禛之间感情来得深厚,膝下有着三个包子位子亦是稳当得不行,可身在其位必得谋其之职,府中添了新人总归少不得花上一番心思来重新平衡各院,再加上想到眼前这钮祜禄氏似乎是上一世的钮祜禄氏隐隐有些不同,以及其莫名其妙的跟德妃扯在了一起,她倒也并不敢太过掉以轻心,便是收拾完毕之后也不多加耽搁,搭着李嬷嬷的手直接出了寝殿。

“奴才见过福晋,给福晋请安。”

胤禛向来就是比较低调的人,便是上一世年氏被赐为侧福晋过门的时候也没怎么大张旗鼓,只是家里人开上两桌意思意思的热闹一番就算完,到了这出身不显的钮祜禄氏和武氏这儿就更是不用说,仅仅是收拾出两所院子叫下人略加装点,两顶小轿往府里一抬就算全了礼儿,或许是如此,或许是初来乍到还没得拿乔的资本,便是甭管二人心里头是个什么想头,面上都来得极其恭敬。

“起来吧。”

舒兰目不斜视的直接落了座,端坐在主位上,无形中便透出了一股子上位者的气场,只是轻轻抬起的目光之中却并不显犀利,反倒是带着股淡淡的笑意。

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两人,舒兰倒是觉着跟印象中没什么出入,钮祜禄氏依旧是容貌平平的模样儿,不过十三岁的年纪身形也没怎么张开,乍一眼看过去只觉得瘦瘦小小的,不起眼得很,便是规矩再好举止再端庄,也让人难得见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而身为汉家女子的武氏虽然也同样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因着眉眼之中汉人独有的柔媚,盈盈流转的双目和­唇­角那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跟钮祜禄氏站在一起明显要比前者抢眼得多,便是一眼看去就足够能让人想象得到再过多几年之后的好模样儿。

“谢福晋恩,请福晋用茶。”

二人察觉到了舒兰的目光,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压根不敢抬头多看一眼,恭恭敬敬的从一旁的嬷嬷手中接过温热的茶,然后走前两步屈膝蹲在了舒兰身前,舒兰今个儿本就无意在这上头立规矩多做什么为难,看着二人规规矩矩的挑不出什么礼儿便径直接过了茶盏,各自轻抿一口。

“起来吧,从今个儿起咱们也就算是一家人了,下头这两个是李格格和宋格格,想来方才在外头你们已经见过了,虽说你们位分一样不分上下尊卑,可总归她们要于你们先入府好些年,你们便也同她们见个礼。”

“是,奴才谢福晋提点。”

虽说对这跟记忆中不太一样的钮祜禄氏有些上心,可依着自己的身份和对方的身份,舒兰却大不必自降身份的上赶着去跟对方太过来劲儿,便是该赏的赏完,该说的说完,该走的过场走完,她就算是尽到了目前自己个儿该尽到了责任,便是大手一挥的直接将钮祜禄氏和武氏二人打包扔给了李宋二人,来一个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

事实上,李宋二人在府里待了这么些年头,到底是大概知道胤禛喜欢的是什么­性­子,看着比起有前科的自己面前这二人规矩得体得不行的模样儿,本就对新人来临有些忐忑的李静琬和宋清莲自是越发的来得心下没谱儿,便是也一点没让舒兰失望,前脚钮祜禄氏武氏才道一句‘给姐姐见礼’,后脚二人就一边半蹲着回礼一边找着由头挑起了话头——

“这瞧着妹妹们进了门方才感觉到岁月匆匆,一晃眼我竟也侍奉爷侍奉了七八年了,可惜我是个福薄的,前些年好不容易生下个女儿却是没养大,不过我冷眼瞧着两位妹妹却是一副颇有福气的模样儿,想来也是这样才入了德妃娘娘的眼,便是眼下里这话虽是轮不到我来说,却仍是忍不住多嘴上一句,两位妹妹可是得好好加把劲儿,给咱们这雍郡王府再添些热闹才好。”

“这哪有新人进府头一天就说这些个有的没的的理儿,白得叫福晋看了笑话,亦没得叫两位妹妹来得着急,横竖妹妹们年纪都轻,瞧着也都是带着福气的模样儿,俗话说得事急则乱事缓则圆,可是莫叫宋姐姐给吓着了乱了分寸才好。”

宋清莲深知舒兰和德妃之间几乎已然是撕破了脸皮,面上虽是勉强维系着和平,私下里却是没少你来我往,便是一开口就直指钮祜禄氏与德妃走得亲近,一方面想要激 ...

(起舒兰的不满,另一方面则是想要试试这钮祜禄氏到底有几分深浅。

至于李静琬,虽说她是穿越而来,因着心有先知和作为现代人的种种超前思维,对于一些个­阴­谋算计拿捏得并不算太差,可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古代人,你来我往的这些个弯弯绕绕自是比不得前者来得得心应手,更别说眼前站着的还是她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身为未来乾隆皇帝的亲妈,历史上鼎鼎有名的福太后,便是一早心中就乱了分寸,说起话自是直白得不行。

舒兰听在耳里并不出声打断任何一方,心中却是想着上一世这二人进门的时候,李静琬膝下的弘时是府中唯一的阿哥,水涨船高的底气足得很,宋清莲则是刚巧有孕,­精­贵得正是春风得意,便是对着这初初入门的钮祜禄氏等人来得一个比一个气焰嚣张。

而眼前的局势虽是使得她们二人没什么资本去硬气,这话说来温和委婉了不少,对于十三四岁刚刚踏入皇家这盘大棋的小姑娘来说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让人无从接受,便是一眼望去,武氏就如舒兰预料之中的一般额上忍不住泌出了蹭蹭细汗,面上本能的带上了点无措,可再将目光往旁边一移转到钮祜禄氏身上却又稍稍一滞——

嗯?她倒是来得淡定!

“二位姐姐说笑了,这论有福气谁人又能比得过福晋?先前在宫中的时候便没少听皇长孙和先前龙凤双胎的趣事儿,说是不光主子爷和皇太后主子,就是那上上下下的奴才都忍不住从心里叹上一句最有福不过雍郡王府,咱们爷最有福不过娶了这么个福气满满的福晋,如此之下,这在这最有福气的人儿跟前说福气,两位姐姐岂不是在寒掺妹妹们吗?”

“……你这嘴儿倒像是抹了蜜一般。”

李静琬本就对这些个场面话来得不怎么在行,宋清莲虽然好上一些,却终究被­性­子所限说不出什么太过漂亮的话,便是被钮祜禄氏这么一哽只能­干­笑两声,然而钮祜禄氏却并未就此收场,反而又从身后的侍女手中接过了好些物件儿——

“这郡王府之中虽说什么都不缺,什么­精­贵的稀罕的都没少见,或许并看不上这些个粗糙之物,可初初入府总归不能白白得了福晋和两位姐姐的赏赐去,便是在家里特特抄写了几本经书献给福晋,盼着能保佑几位小主子能平安长大,而给两位姐姐则是特特准备了些自己个儿绣的香囊,转了些宁神益气的草药,盼二位姐姐不嫌弃。”

“唔,你们有心了。”

看着手中抄得整整齐齐的好几本经书,和武氏似乎刚想起这一茬儿,急急忙忙也让侍女递上见面礼的模样儿,舒兰面上的神情半分未变,­唇­边却几不经意的划过了一抹略带玩味的笑意,只觉得这钮祜禄氏比起自己所想还要来得不简单,而正当若有所思在心中记下了一笔的时候,景娴的­奶­嬷嬷却是从后殿一脸无奈的跑了出来——

“福晋主子,二格格莫名其妙的闹了起来,怎么哄都哄不住,您是不是去瞧瞧?”

“景娴那丫头……”

今个儿想听的想看的想探究的基本上都全活了,便是没有这一茬儿舒兰也准备道声疲挥手让人散了,看着众人皆是因着­奶­嬷嬷的话起了身自然也不推脱,满脸温情的低叹一句就直接扶着嬷嬷的手出了殿,众人眼瞧着最大的主子走了也纷纷各回各院,只有听到了舒兰那一句低吟的钮祜禄氏却是瞳孔猛地一缩——

景娴?!

108第一波­阴­谋逼近 莫云溪

( 金秋十月是北京城一年之中天气最宜人的时候,微风吹在身上让人觉得暖暖的,便是原本没有什么睡意,用过膳的午后也忍不住想要小憩一阵,方才算是没有辜负此般良辰,然后万事总有例外,比如眼下里的钮祜禄氏便是无论如何辗转都无法入眠——

“钮祜禄氏,你知道吗?你那宝贝儿子眼下里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而你也被禁锢在这高墙之中,可我们呢?有着这天下最尊贵的身份,过着这世间最荣华的生活,你拿什么来跟我们乌拉那拉家斗?”

“有一句说一句的,你够狠心也够果决,可致命的是你实在太蠢了,不过是个格格出身的宫妃,你拿什么跟先帝爷明媒正娶的嫡福晋比?不过是个仰人鼻息的西太后,你拿什么跟我这统领六宫的后宫之主比?你当真以为旁人都像你和富察氏那样蠢吗?一步错步步错,钮祜禄氏,你注定了永远都是输家!”

“生你钮祜禄氏又偏生我们乌拉那拉氏,这就是你的命!”

前一世的画面如同走马观灯一般在她眼前飞速的闪过,直将她灵魂之中最痛楚的记忆毫无保留的挖了出来,暴露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尤为的显得讽刺,猛地睁开眼见到头顶的床帐之后,钮祜禄氏方才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却连额上的虚汗都来不及擦,就朝帐外正有一搭没一搭打着扇的侍女略带着急的挥了挥手。ww

“快给我把桂嬷嬷叫来!”

钮祜禄氏虽不像舒兰一般是三媒六娉明媒正娶的嫡福晋,可作为经老爷子下了圣旨赐入府的格格,到底还是比起那些个直接收房的丫头使女来得有脸面,便也是做了几十台嫁妆,从娘家带了几个伺候的人,看着舒兰指来的丫头快步退出屋外,眼前换做了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钮祜禄氏不由得放下了满身的警惕,略带无力的揉了揉眉心。

“桂嬷嬷,你觉不觉得那二格格在针对我?”

“二格格?”

钮祜禄氏所指的二格格不是旁人,正是龙凤双胎之中的景娴,虽说其身为雍郡王府中唯一的嫡女,身份来得不一般也很是得胤禛夫妻的疼爱,可因着年岁来得太小,平日里只是多在主院范围内活动,便是听了自家主子陡然间这么一句,想到自家主子和这二格格之间也没什么特别的交集,桂嬷嬷不由得像是二丈和尚一般,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ww

“奴才愚钝,主子何来这么一说?”

“你莫不是不记得前个儿的事儿了罢?”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钮祜禄氏面上的神情很是有些恨得牙痒痒,“爷爱重福晋,十日里总有一半留在主院也就罢了,横竖我初初入府不久,在爷跟前不过刚混了半个熟练,膝下又没得什么依仗,总是不得不忍她一二,可她生的那个小贱蹄子却像是上赶着要跟我作对一般,半夜里头惊醒了不叫额娘偏偏叫阿玛,硬是把爷从被窝里叫走了,如此之下,她不是在跟我作对是什么?”

“主子息怒,二格格才满了周岁没多久,您进府亦是才一个来月,近日无仇往日无怨的,应当不至于吧?”

桂嬷嬷虽然也算钮祜禄府里头的老嬷嬷,可凌柱撑死了也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四品官,家里头自然也就那么一亩三分地,再是有着几房夫人也翻不出什么天去,便是对于这王府内院之中的事儿来得并不算特别敏感,回想着舒兰的态度和几次见到景娴场景,始终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奴才冷眼瞧着,咱们福晋算是这些个皇家福晋里头来得好相处的了,直郡王府上那位正是在立威的时候,不是今个儿折腾这个就是明个儿训斥那个,太子妃娘娘看起来温和,可底下那几个侧福晋却是一溜儿的被赶到了掖芳殿,平日里连太子殿下的衣角都挨不到一下,三福晋那前些日子侧室生了个丫头,也是每日里斗得没完没了的,更别说八福晋十福晋她们,便是咱们这雍郡王府实在算是太平安生的了,便是不说福晋素来来得慈善,鲜少Сhā足各院之中的私事,就说她一连生下二子一女位子稳当得很,也大不必在咱们身上费心费力的不讨好不是?”

桂嬷嬷压根没主意到自家主子因着自己的话越变越难看的脸­色­,反而自觉在理的说得很是来劲儿。

“至于二格格,听底下人说一向就跟爷来得亲近,想来是爷这阵子忙于政务没有太多时间流连后院,这才折腾出了这一茬儿,若不然这小小的人儿就懂得这般心计,岂不是太可怕了吗?便是主子还是宽宽心莫要想那么多才好。”

“我想太多?究竟是我想太多还是你想得太少了?!”

看着自己身边的贴身嬷嬷几乎将这乌拉那拉一脉夸得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钮祜禄氏只觉得一口老血直冲咽喉,横竖这会儿是午休旁人没杵着什么外人,便是直接拍着桌子就发作了起来——

“我真是不明白你这脑子里头想得都是些什么东西,合着你觉得咱们进了这雍郡王府只要能谋得个一席之地,有饭吃有衣穿这日子便算齐活了?若只是如此,我那般费尽心力的拉拢永和宫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想要将这乌拉那拉氏拉下神坛?今个儿我索­性­与你说明了,她乌拉那拉氏再是温和再是不争再是退让,只要她姓乌拉那拉,就与我注定了是不死不休的局儿!”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

钮祜禄氏翻脸得突然,桂嬷嬷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在理说理的一番话会引来自家主子如此大的怒火,想着自家主子自从选秀前跌了一跤后就­性­子大变,远不如往日来得温和不说,还动不动的就罚这个罚那个,便是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何刚刚进府数日就这样恨上了福晋主子,却也不妨碍她本能的生出了些畏惧,连带着瞬间软下了语气。

“奴才愚钝并不知主子所想如此深远,满心只想着咱们入府不过数日,在雍郡王府脚跟子还没扎得稳,实在是犯不上去跟枝强根状的福晋在这当口儿上弄出什么不快,说句不中听的,福晋到底比咱们在府里待的时间久,摸得清爷的喜好习惯不说,膝下那几个孩子也很是得爷和宫中主子的欢喜,如此,与其以卵击石让福晋心中记上一笔,倒不如来个借刀杀人以力打力,您,觉着如何?”

摸得清爷的喜好习惯?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却不一定!

钮祜禄氏心中忍不住冷嗤一声,可因着根基不稳,眼下里能够依仗的人统共就这么几个,不欲将人逼得太紧,便是听着桂嬷嬷这话还是勉强压了压气­性­儿,从鼻孔里轻哼一声——

“仔细说来听听。”

“还是方才所说的,咱们初入这雍郡王府的时间毕竟还短,虽是因着有德妃娘娘的支持比起那武氏算是得面儿一些,可宫里宫外的到底有些远水救不了近火,便是甭说福晋,就是那李格格和宋格格咱们也有些相较不上,然而反过来说,也就意味着比起咱们,怕是在府里待的年月甚久又没混出个所以然的那两位更为的想要对付福晋,如此,眼下里德妃娘娘正是得宠,若能将那李宋二人皆拉拢到我们这边来,岂不就万事易如反掌了?”

“拉拢她们 ...

(?”

钮祜禄氏本就不是什么宽容大度的人,上一世什么都被压过一头且没得翻身的余地且已经恨上了乌拉那拉家上下所有人,逮到点机会就恨不得置之死地而后快,更别说眼下里一切重头来过,给了她一个她自认为能够得以翻盘的绝佳机会,自是就越发的来得自视甚高不可一世。

想到上一世这李氏虽是混到了个妃位,却因着教子无方生生被连累了去,就是到了临终之时也没盼到胤禛前去看上一眼,只能生是齐妃死也是齐妃的,半点旧怨不去半点荣光不增的含恨而去,钮祜禄氏便打心眼的一百个看不上她。

至于宋氏就更不用说,明明身为胤禛身边最早的女人,也算是得了几年独宠的时光,却是光长年纪不长本事,李氏一进门就被夺了宠夺了权,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又一连生下两个赔钱货,且还一个都没能保得住,落得年老­色­衰,老来无依,空得个一宫之主的嫔位却混得还不如个得宠的贵人。

如此,在把最不显山露水却混得最好的耿氏挤走之后,钮祜禄氏还真是从未想过这一茬儿,便是眼下里被提起来也很是来得不屑——

“且不说那福气不福气一说,就凭着她们早乌拉那拉氏那么久入府,却从未在其身上讨过半分便宜,且还被生生闹得互相敌对你我牵制,就瞧得出是个笨到极致的,拉拢她们,甭说能不能指着她们成什么事,可别到时候还被倒打一耙连累了去才好!”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那李氏终究膝下有几个孩子,在王府里头总是一股不小的势力,若是……”

“这倒是不错,比起蠢顿如猪的李氏,那两个倒霉孩子倒是还能用上一用。”

不像李静琬和宋清莲在钮祜禄氏还没入府的时候就已经生出了极大的危机感,自认为重来一世胜券在握的钮祜禄氏压根就没将这二人放在眼里,便是动起心思来很是大胆,把弄着手中镶满了宝石的尖锐的护甲套,不等桂嬷嬷将话说完就只见她嘴角浮起了一抹带着寒光的笑意——

“乌拉那拉氏,我且瞧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109李静婉也出手了 莫云溪

( 钮祜禄氏心中虽然已经下了决断,可表面上却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甚至更加的伏小作低,谨小慎微,努力在舒兰面前建立着守规矩知尊卑的形象。ww

“福晋,最近这里头来得秋燥上火,奴才前几天听见您有些轻咳,心里头就一直记挂着,便是想着以前在家中的旧法,斗胆逾越了让小厨房采摘了些新鲜掬花瓣,为您炮制了一盅掬花羹和一碟子掬花糕,都是清火温润之物,盼您能快些安康。”

“唔,你有心了。”

舒兰面上并无什么波澜,只是淡笑着点了点头,十分给面子的一样尝了一口后,才拭了拭嘴角接过话头。

“倒是来得清新爽口,爷这几日忙于政务总是­操­劳到大半夜,昨个儿我听他说话也是有些上火咳嗽,便是回头你也往爷那儿送上一份罢。”

“福晋主子放心,奴才醒得了。”钮祜禄氏受宠若惊般的福了福身,“原也想着这一头,但奴才自知身份低微又不知道爷喜好怎样的吃食,怕万一惹了不喜方才没有直接差人送去,眼下里得了福晋主子这番话倒叫奴才落下了心,若是您二位尝着喜欢,奴才改明个儿再叫小厨房多备上一些。”

“唔。”

舒兰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钮祜禄氏则像是得到了极大的荣光一般又千恩万谢的福了一福,直叫那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这雍郡王府的上下妻妾来得多么的和睦有碍,可放在身在其中,就说李静琬的眼里,却是来得格外的刺眼——

“哟,钮祜禄妹妹可还真是有心人呐!”

比起虽然看着眼热却到底没旁的太多心眼的武氏,在府内年月不短的李静琬自然更加知道其中的门道,几不可见的瞟了端坐在主位的舒兰一眼,她的心情不可说不复杂。

即便不想承认,可栽了多么次她却也不得不说上一句,自家这位福晋算是个厉害角­色­,在外人眼里看来是个最为慈善宽厚不过的主儿,实际上却是府里府外一把抓,上至胤禛的私库和宗室大臣们迎来送往的每一张礼单,下至府里有人在的每一个旮旯角,便是远的不说,就说这掌握着全府人口粮的小厨房就任凭她花了多大的功夫,都从没能挤进去过半分,甚至连她有孕膳食得另起炉灶另外准备的时候也都没能逃得过其的眼皮底。

如此之下,眼见着这钮祜禄氏初来乍到就成功借着这一碗茶一碟点心带人进了小厨房,且还被提点着往胤禛那儿也卖上点好,再加上这钮祜禄氏因着平日里的恭敬规矩知晓进退还算是得宠,李静琬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

这乌拉那拉氏平日里那样­精­明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到了这钮祜禄氏跟前竟这样好相处?难道这二人真就连成了一线?

李静琬穿越过来这么些年头总算不算白活,知道康熙虽然口上一直说满汉一家亲,实际上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亦或是各府各院之中,都是满人来得要尊贵一些,是以,若是同样出身于满军旗的舒兰和钮祜禄氏真的连成了一线,她再想要搏出头少不得会变得难上加难,这般之下,她当然不会眼睁睁坐以待毙,便是半带试探半带打压的直接开口捏起了软柿子。

“眼瞧着妹妹来得如此伶俐,咱们这些个做姐姐的可着实被比下去了,竟是瞧着福晋和妹妹你一句我一句的半句话都Сhā不上,可真真是白过了这么些年,只痴长了些年岁半点伶俐劲儿都不见长,怪不得福晋这样喜欢妹妹爱重妹妹,当真是叫人羡慕得紧呢!”

“姐姐这话就叫妹妹无所适从了。”

李静琬这话虽然没高明到哪里去,却也难得的还算是漂亮,一方面指着钮祜禄氏年纪小小又入府没多少日子,却这般懂得阿谀奉承借机讨好,显然是个心不小别有想头的;另一方面则指着舒兰对钮祜禄氏来得格外青眼,作为当家主母却没能将一碗水端平。

有一句说一句的,钮祜禄氏虽说上一世最后还是栽在了乌拉那拉家的人手里,可好歹也从连玉牒都没上的格格母凭子贵成了熹妃,再摇身一变成了皇太后,便是心思成算人脉远见再是来得技不如人,在这弯弯绕绕上头的功夫总是要比二十一世纪来的李静琬来得在行得多,自是压根不用多转什么心思就将这话中的深意摸了个透彻,顺着话头就给顶了回去——

“妹妹出身平平,不敢跟福晋和众位姐姐相比,却也勉强算得上是满军旗大姓,便是家父虽然官职不显家中规矩却来得多,祖母也总叫我们多学着点,加上膝下弟妹较多,妹妹自是从小就­操­心惯了。“

钮祜禄氏垂下双眼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语速却飞快的根本不给人Сhā嘴的空档。

“而姐姐不然,俗话说得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便是旁的不说,只膝下的大格格和两位阿哥就少不得让您分神了,又哪里像妹妹初初入府这般来得左右无事呢?”

这贱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李静婉本就忌讳钮祜禄氏的出身,眼见着对方直接这样点明了,自是被挑衅得心从火头起,面­色­亦是跟着一沉,然而就当她准备冷嘲回击回去,想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静默了好半晌的舒兰却是突然出声了——

“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有心的,便也甭在我这儿争长短了,你们虽然进府时间不一样,关起们却也算是自家姐妹,没的为点子吃食闹笑话。”

“福晋,我”

“玉柔说得也算不错,眼下里正是秋燥上火的时候,这掬花既能清火养人,回头你就多备上一些往各院都送上一些,省得这秋老虎都快过了还闹出什么上火的事儿。”

“是,奴才记下了。”

“嗯,我也乏了,都去罢。”

舒兰轻描淡写的揭过了这一茬儿,话说到这份上甭管在场人心中如何作想,面上都只能乖乖的福身告退,而出了门直接去了小厨房的钮祜禄氏暂且不说,气冲冲的李静婉却是回到自己院子,一关上门后就再也忍不住了——

“乌拉那拉氏那个贱人,竟是当着这么多人来拆我的台!”

“主子喜怒,您”

“滚开!”

李静婉虽说从来未在舒兰身上讨到过便宜,可因着其膝下的几个孩子,只要没越了线,舒兰却还是鲜少拂她面子的,如此,这原本就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也就罢了,偏偏对方维护的还是眼下里最让她忌讳的钮祜禄氏,一副同一阵营好姐好妹的模样儿,她自是来得勃然大怒,抬手就将桌案上的瓷器一股脑的全都拂到了地上。

“她以为她算个什么东西,出身大族又如何?说到底阿玛也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小小四品官,这京城里头随便抛个砖,砸到的哪个不比她来得金贵?一个旁支小家里的女儿竟还拿着出身在我跟前摆谱儿,当真以为抱上乌拉那拉氏这棵大树就能后顾无忧了?!”

“主子”

李静婉从来就不是什么气­性­好的人儿,可这次会恼成这幅模样儿,固然是真的被舒兰和钮祜禄氏二人的一唱一和给气得不行,可此外 ...

(,也是本能得感到了有些后怕。

人分为两类,在面对未知的事情的时候,有一类人会把一切都往好的方面想,另一类则是把一切都往坏的方面想,而显然的,李静婉是后一类。

作为一个只在各种电视剧中来了解这个时代的人,她并不能将众人接下来的命运如数家珍,可到底知道鼎鼎大名的福太后钮祜禄氏,如此之下,她自是害怕对方会站到舒兰的阵营去,在弘历出生出现最大的利益冲突之前,二人先联手将她拖下去。

不,她们休想!

有一句说一句的,李静婉其实也算是个倒霉催的,毕竟若是这个时代中只有她一人穿越过来,依着她那点子先知,远的不说爬上侧福晋总归是没什么问题,可不光是穿越者一个接着一个接踵而至,还好死不死的碰上了重生的舒兰以及重生的钮祜禄氏,一人手腕高超一人其心狠决,相较之下她自然就落了下乘。

而撇开这些不说,若是舒兰重生回来的时间晚上一些,跟上一世一般没能保得住弘晖又伤了身子难以身孕,那么就是她手段再不如人,双生之子的兆头再来得不讨喜,也总是会因着是这府里头得头一分来的格外金贵,身份亦是与眼下大不一样。

如此之下,她自是怎么都吞不下这一口气,将舒兰和钮祜禄氏一并恨到了骨子里之余,连带着看着被­奶­娘抱在怀里的自家儿子也生不出一丝耐­性­——

“哭哭哭,生来就让我得了不喜还有脸哭!“

孩子不知事,自然不会因着她的话就瞬间收敛下来,便是惹得李静婉越发得烦躁,然而她皱着眉刚想继续怒骂出声,却见到两个小家伙望着她身边方向不停得扑腾着双手,便是顺着目光看去竟发现是刚从小厨房送来得掬花糕,直让气急了得她眼中顿时划过一抹­精­光——

有了!

110弘昀急病闹翻天

( 李静琬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午膳刚过没多久,还没等舒兰将几个小包子哄着睡下,跟胤禛说上几句私房话,偏院里头便就人仰马翻的闹开了锅——

“爷,福晋,不好了,出事儿了!”

“大晌午的闹什么闹,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天儿本就来得燥,好不容易忙活完了回家,又哄好了已经­精­神好得不行的小祖宗,胤禛和舒兰便是铁打的也不由得都乏了,便是赶在这当口儿上闹腾起来,换了谁都没有好脾气,见着刚刚睡下的几个小包子一个翻了个翻身,一个皱了皱眉,一个踢了踢脚胳膊,甭说脾气本就不怎么好的胤禛,就是­性­子向来来得淡定的舒兰也忍不住看着李氏身边的使女一脸铁­色­。ww

“究竟怎么回事?”

“回,回福晋的话,四阿哥出事儿了,不知道怎么的似是,似是发了急病,闹腾了一阵儿怎么哄都哄不好,方才竟是口吐白沫直接厥过去了!”

“……什么?!”

弘昀虽说身为双生子并不像弘晖弘晙乃至景娴那般得胤禛的宠,可到底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便是此话一出就只见胤禛猛地变了脸­色­,而作为当家主母,深知这后院中人就没一个省心的舒兰自然想得就更多,想到先前李静琬离去时那股子不甘心的模样儿,和钮祜禄氏跟上一世截然不同的种种表现,她亦不由得眯了眯眼,同时一边叫人赶紧去请太医,一边叫人收拾着直接动身往李静琬的院子而去——

“爷,福晋,您二位可算是来了!”

脚还没踏进院子大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了李静琬的怒骂,嬷嬷们的叫唤,和铜盆跌落在地上的混乱之声,夫妻二人皱着眉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才又往前走了两步,便只觉一阵香风袭来,再定眼瞧去,哭得一脸稀里哗啦的李静琬就已然跪在了身前。

“昀儿虽说出生那会儿身子骨有些羸弱,可一早却是调养过来了,平时里连小病小痛都不见有,今个儿竟是闹成了这幅模样儿,爷,福晋,奴才求求您二位,可一定得想法子救救这孩子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这做额娘的怎么还尽说些混话?!”

胤禛素来忙于朝政,且极为放心的将家宅之事尽数交给了自家福晋打理,便或许还有些不太知情,可从早到晚一直就忙于内务的舒兰却是来得门清儿。

这李静琬虽说孩子生得不少,在人前也总是一副慈母模样儿示人,可私底下却是把孩子往嬷嬷们那儿一扔尽当了个甩手掌柜,便是失职失责再是论不上,也决计没有上心上眼当做心尖子疼到哪里去,如此,再看着对方到了这会儿功夫还不忘话里有话,同样作为额娘的舒兰不由得恶从心中起,陡然就失了好颜­色­。ww

“合着弘昀是你的孩子,就不是爷和我的孩子了?你且宽着点心留着些气力,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怕是最多用不了一刻钟就能到。”

“奴才……”

“事儿还没弄清楚就这般呼天抢地的,便是好好的孩子也得被你念叨出个好歹,趁着这功夫还不赶紧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成了这样?”

“福晋,福晋说得有理,是奴才心急则乱乱了分寸,望爷和福晋不怪。”

看着胤禛从进屋到现在虽皱着眉却半句话不说,一副万事皆由福晋做主的模样儿,而舒兰也没有如自己预料中对自己宽和以待,反而有些疾言厉­色­,李静琬只能心中暗恨一声,悻悻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弘昀和弘时都已经一岁多了,早些时候就已经开始吃些面糊辅食和易克化的糕点了,便是除了大格格这些日子跟二格格走得较为亲近,多是在主院里陪着一起用膳外,两个孩子基本上是跟奴才一同用膳,而今个儿这两个孩子怕是玩累了,胃口极好用起膳来一个比一个吃得要香,可用过膳没多久,弘时倒是没什么事,弘昀却是抱着肚子叫唤上了,然后,然后就成了眼下这幅模样儿……”

“用了膳没多久就出事了?”

胤禛素来节俭,能够省点绝对不铺张浪费,便是这除了有孕的时候为求孕­妇­添食方便会在院子里增设个小厨房之外,其余时候府里各院的吃食皆是由大厨房按照来统一供应,舒兰执掌内务,大厨房的采买每日的菜单自然是得让她过目的,换句话来说,大厨房中若是出了什么纰漏,便再是追溯源头怪罪不到她头上,她也少不得要顶上个失职失察的名头。

如此,舒兰不由得直接忽略了李静琬说大格格在主院用膳时故作的失落神情,只直接抓住了话中的重点,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抹­精­光——

“你的意思是这席面儿有问题?”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无妨,我也是做额娘的,自然知道这眼见着自家孩子受罪的着急之感,便是待会儿就叫太医帮着给验验,若是真有个什么,横竖爷就在这儿,少不得会为你做主,若是没个什么,我也念着你这份心不怪你以下犯上之罪就是。”

“奴才……是。”

甭管李静琬的用意如何,被舒兰这番先声夺人的一通抢白也不由得愣在了原地,看着对方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和话中半带有意半是随意的挑衅,她心中隐隐有种事情会脱出自己掌控的感觉,但有碍胤禛瞟过来的冷冷的目光,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且压住心中的憋屈挤出笑容奉承舒兰一句大方宽厚。

话说到这份上,两两都没有什么再磨叽的必要,便是胤禛夫妻坐着,李静琬站着,好不尴尬的皆是望着门口处,太医就是在这般好几双眼睛的千呼万唤之下踏进了院门——

“微臣给雍郡王请安,给雍郡王福晋请安,王爷福晋……”

“行了,免了吧,孩子还闹腾着呢,十万火急的也没功夫折腾这些个劳什子虚礼。”

内外有分,男女有别,舒兰和李静琬身为王府内眷,在胤禛在场的情况下自然没有上赶着出头的理儿,皆是纷纷避到了屏风之后,如此,便是只见坐了这么一会儿都没得出个所以然来,显然有些上火的胤禛直接大手一挥的免了礼,然后抬手指了指那用了一半收拾了一半的席面——

“劳烦您先瞧瞧这席面是否有问题。”

“呃?是。”

前脚才说孩子闹腾着十万火急,后脚又说先瞧瞧席面,太医显然有些把握不住胤禛的心思,但想到对方那副铁面无情的模样儿和如今在朝中正是风生水起的得宠劲儿,却也不敢反驳,连忙应一声就快步走到了膳桌前,这个闻一下,那个尝一口,仔细倒腾了大半天才敢上前回话。

“回王爷的话,这膳食并无问题,荤素搭配得也很好,不油不寡却又滋补,倒是比起寻常王府里头的膳食要来得养人得多。”

“怎么……”

“唔,劳烦了,来人,赶紧带太医进去给弘昀瞧瞧。”

王府之中的规矩虽不比紫禁城那样繁杂,却也自有一套讲究,加上舒兰本就心生防范,压根不欲给人半分钻空 ...

(子的机会,就更是从上膳食到撤走膳食都有大厨房的人在旁伺候着,便是,寻常时候李静琬根本就找不到机会在膳食中动手脚,往舒兰头上泼什么脏水。

然而有一句说一句的,今个儿毕竟不是什么寻常时候,便是李静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个儿方才趁乱加了料的弘昀面糊小碗,居然得了这太医轻飘飘的一句‘并无问题’,直让她眼睛珠子陡然间瞪得老大,可刚想要说上一句‘怎么可能’,又才冲口而出个话头就又被舒兰和胤禛二人的冷冰冰的目光直接给堵了回来,一时之间,竟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太医行了礼后亦趋亦步的进了内殿,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这怎么可能?!”

“李格格这话说得有意思,难不成你还真认准了是本福晋动了手脚,想对弘昀行什么不轨之事吗?”

“不,不,奴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舒兰面上神情不变,却一边叩着桌案一边下意识的挑了挑眉毛,跟其来来往往这么些年的李静琬不由得心中一跳,知道这是舒兰即将发怒的一个征兆,便是连忙转了口风。

“奴才原就没想过这膳食上头能出什么大问题,说句难听的,福晋掌管着这雍郡王府上上下下的所有大小事,若真有意与奴才呣子为难,动起手来实在是易如反掌,可这么多年来福晋为人如何,府上众人皆是看在眼里,甭说爷那般信任您,便是奴才也一直以有您这么位当家主母来得庆幸,又哪里会往这上头去想。”

“哦?”

“只是这话又说回来,弘昀这孩子好端端的成了这幅模样儿,奴才这个做额娘的总是少不得着急上火才有了这么一说,实在是愧对福晋的厚爱。”

“行了行了,先前不就说免你无罪么?眼下里你又这幅模样儿岂不是叫人觉着我说话不算数了?”

李静琬改嘴改得快,听出了其中更多深意的舒兰变脸也变得快,十分配合顺着话头就抛下一句。

“你的心情我也明白,孩子确实也不会好端端的就成了这幅模样儿,既然用膳前还没事用了膳就出了岔子,那你便细细想想这其中可还用了别的东西没有?”

“这……”

李静琬面上有些犯难,可目光却转得飞快,从膳桌上直接跳到了一旁的小案子上,舒兰顺着其注视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小案上放着个瓷碟子,碟子里装着几块晶莹剔透带着点微黄的糕点——

“掬花糕?”

111谁是螳螂谁是蝉 莫云溪

( “掬花糕?”

对于舒兰直接了当所抛出的三个字,李静琬并没有上赶着立马附和,而是一边故作出一番正在努力回想的样子,一边用不大却能让胤禛舒兰清晰听见的声音细细念叨着——

“钮祜禄妹妹拖大厨房的人送来掬花糕似乎正好是午膳之前,我想着马上就要开膳了就摆在一旁没有动,弘时素来不怎么喜欢这些个糕点也没什么兴趣,倒是弘昀似乎瞧着这颜­色­来得好看闹腾着要,然后叫嬷嬷给掰着尝了一口,当时我也不以为意,难道……”

果然是有后招。

舒兰虽不知道李静琬动了坏心思,也不知道她具体想要怎么着,却到底一直防范着,便是对方有张良计她就有过墙梯,李静琬前脚才在那米糊小盅里加了料,后脚就被她安Сhā在这院子里的人给掉了包,是以,她并不担心这膳食里能验出个什么东西,换句话说,就是真的验出来了她也有的是办法全身而退,甚至直接把屎盆子给扣到对方头上去,便是眼瞧着对方被自己破了一招之后,又反应这样快的开始了第二招,舒兰不由得在心中轻笑一声。

比起里里外外想了一大圈的舒兰,胤禛显然没想那么多,可是看着李静琬这攀扯完了一个又来一个的劲头,却也明显的有些不耐烦,只是碍着眼下里还不知道弘昀是个什么情况,身为额娘的李静琬又勉强算得上受害者之一,连带着这事儿确实还没算扯清楚,一切皆有可能,便只是皱着眉并没有直接发作出来。

而胤禛夫妻二人不说话,李静琬这戏自然也唱得有些尴尬,然而就在她琢磨着是先将错处揽到自己身上来个以退为进,还是­干­脆跪到胤禛膝前求做主的时候,候在门外的苏培盛却是突然快步走了进来——

“爷,福晋,钮祜禄格格来了。”

“哦?”

人都到了门前,且这事儿似乎扯到了她头上,胤禛和舒兰自然没有不让人进来的理儿,而被叫进来的钮祜禄氏却也不显得有半分惊慌,只是衣裳头发略显随意,看得出过来得着急,便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之后不等舒兰问明来意,就自顾自的起了话头。

“奴才午睡起来就听见底下人说四阿哥发了急病,原是不想在这当口儿上来添乱,可打听来打听去横竖没个准话,心里头又来得着急,便是不请自来的过来了,望爷和福晋莫怪奴才自作主张。”

“唔,也算你有心了,太医刚刚进去还没出来,既然来了,便坐下一起等等吧。”

“是,奴才谢过爷和福晋。”

听着太医来了,钮祜禄氏似是松了一口气,可面上仍是带着担忧和着急,便是前脚才坐下就又将目光转到了李静琬身上。

“这早上请安的时候还听李姐姐说两位阿哥来得身子骨康健,怎么好端端的就成了这幅模样儿?连我听着这信儿都忍不住心下一惊,可想李姐姐这心里头该多揪心,只是两位阿哥吉人自有天相,又有爷和福晋在这镇着,想来是一定会逢凶化吉的,李姐姐可宽宽心,莫要太过难过累了自身才好。”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横竖得了急病的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说得轻松!”

“呃?李姐姐您……”

“别挂着这幅虚情假意的模样儿,若不是你,我的昀儿怎么会变成眼下这幅模样儿?”

眼见着自己的话都说到了这步田地,而这做出掬花糕的始作俑者也来了,胤禛和舒兰却还是那副不动声­色­走一步看一步的模样儿,李静琬不由得心下着急又憋屈上火,便是眼瞧着钮祜禄氏自己上赶着将话头扯了过来,哪里还能放过这么个机会,压根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连珠炮般的发作了起来——

“钮祜禄氏,也亏得我李静琬是个眼瞎的,居然原先还觉着你是个好的,听着大厨房的人说你为着弘昀弘时特意将掬花糕做得软糯了些,只为了方便两个孩子克化,心里头还感念着你的好,想着得给你送点什么东西才好,却没料到你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若恨我请安那会儿说话来得有些不客气你拿我发作便是,为何要将火撒到这无辜的孩子身上?弘昀前脚才吃了你的掬花糕后脚就成了这幅模样儿,钮祜禄氏,你,你当真好狠的心!”

“我……我真是冤枉哪,您比我来这府里好些年,虽是与我位分一般却总得称您一句姐姐,便是姐姐对妹妹的说话不客气些实在当不得什么事儿,难不成我为着这两句口舌之争就要下毒手吗?甭说于情于理都犯不上,就说福晋掌家的手腕,我就怎么也不至于蠢到这份上吧?”

“你还切齿狡辩!”

“李姐姐,我这只是在就事论事,您想想,这糕点是福晋尝着好临时叫我做的,我事先既不知道今个儿要给四阿哥做糕点,又怎么去准备?退一万步来说,我做糕点的时候还有着大厨房一应下人帮着打下手,人多嘴杂的我哪有什么机会动手脚?您可别真的以为我有那通天的能耐,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就能将大厨房的人都给收买了去罢?”

“你……”

钮祜禄氏这话面上看起来似乎是无懈可击,可若是细细琢磨一番却有的是空子钻,旁的不说,便是这藏毒,指甲里,发丝上,袖口上,哪哪儿都能行,便是见着对方这幅言之凿凿的模样儿,李静琬自是来得一百个的不服气,然而正当她憋了一肚子话想要全部反驳回去的时候,在上头冷眼瞧了老半天被吵得脑仁子都开始疼了的胤禛却是看不下去了,便是猛地一拍桌案一把抢过了话头——

“行了行了,你们还有完没完?!”

“爷,奴才……”

“一个两个的都当爷和福晋是死的不成?要是吵吵嚷嚷的就能得出个结果,外头还要官府做什么?朝中还立刑部做什么?当真是应了方才福晋那句,好端端的孩子便是没事也得叫你们闹出事儿来!”

“可是……”

“行了!是非黑白爷自有定断,待会叫太医再来验验,若是这掬花糕里头真有个什么,爷自然不会轻饶,若是没有,那你也该收收你这­性­子了,甭仗着生了几个孩子就在这后院之中搞风搞雨无法无天,连带着这院子里的下人也该好生盘查盘查,别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不上心才折腾出这么桩幺蛾子,爷没那么多时间来跟你们擦ρi股!”

胤禛轻易不Сhā手后院的事,也在舒兰的调/教之下轻易不发怒,便是眼见着这位爷一方面正儿八经的接过了手,一方面似乎有发怒的前兆,殿中众人不由得瞬间噤了声,只是今天注定是个多事之日,还没等这份平静多维持片刻,就只听见内殿之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桌椅倒地的声音,和嬷嬷丫头的尖叫声——

“不好了,小主子,小主子怕是保不住了!”

整个大厅随着这一句话瞬间陷入了死寂之中,明明只在掬花糕里加了点巴豆粉的李静琬不由得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满心满脑都回荡着一句‘怎么会这样’,而一旁端坐在主位上的胤禛和舒兰也下意识的齐齐站起了身,使得跪在厅中回话,暗道今天倒了血霉的太医亦是忍不住全身颤抖了起来。『雅*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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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回王爷和福晋的话,小阿哥似乎是误食了什么剧毒之物,然后紧接着又用了午膳,催动了胃力,使得毒物极快的入了五脏,若是成年人或许还能用虎狼之药尽力试上一试,可这么小的孩子,便是,便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望,望王爷福晋节哀。”

“……剧毒之物?”

胤禛的眼底深处飞快的闪过了一抹寒光,面上的神情却并无太大的变化,只有额角爆出的青筋暴露出了他此刻的愤怒,他勉强深吸一口气稍缓了下情绪,然后抬起手指了指一旁小案上的掬花糕。

“你看看那个。”

“是,是……就,就是这个!不过这个糕里头似乎又不只是有毒药,好像还掺了点……”

太医先是拿起掬花糕对着光仔细瞧了瞧,再又掰下一块在鼻尖闻了闻,然后又拿了个小碗兑了点不知道什么药水把掬花糕放在里头拌了一拌,眼瞧着那原本透明的药液刚刚加入掬花糕就变了颜­色­,太医脸上也顿时变了颜­色­,只是抬起头来刚想再说上什么,又在胤禛满是冰冷的目光之下瞬间低下了头。

“钮祜禄氏你这个贱人,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看见太医撂下了准话,胤禛的脸­色­也一如锅底灰一般,一副风雨欲来之兆,因着方才的噩耗浑身无力跌坐在地上的李静琬像是突然打了­鸡­血一样,直接从地上蹦起来朝着钮祜禄氏就狠狠掴了一巴掌——

“你个贱人,你好狠的心,竟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接要了弘昀的命,他,他还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你怎么就下得了手,人在做天在看,你就不怕报应?不怕午夜梦回时弘昀来找你索命吗?!”

“李姐姐,我没有,我没有啊!”

“太医都说那掬花糕有剧毒了,糕是你做的也是你叫人送来的,不是你难道是福晋吗?!”

“你……”

“都给我闭嘴!”

平白无故的失了个孩子,作为阿玛的胤禛当然不痛快,可是有一句说一句的,除了阿玛这个身份之外,他从出生时候被扣上的是皇子的身份,这也就注定了他这辈子无论做什么事都离不开利益,离不开权衡。

简单的来说,弘昀固然是他的亲生儿子,可是其额娘并不得宠,不过是个比起侍妾稍微好上一丁点儿,连玉牒都没上的格格,母凭子贵子凭母贵,翻了天也不过是没嫡子当前尚且能拉出来充数,有嫡子当前就得靠边站的庶子。

此外,就是暂且抛开舒兰在胤禛心中的地位,只说弘晖弘晙景娴三个小包子,无论是作为皇长孙出生还是龙凤呈祥的吉兆,都给他带来了切实的利益,这般之下,什么都没能给他带来,生来就代表着不吉利的双生子,自然在胤禛心中的分量有限,再加上他膝下的孩子夭折也不是这头一遭,便是比起弘昀的死,让他更为惊怒的是府中竟然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下这样的狠手,将他视若无物。

如此,眼见着一桩事儿没弄明白,又多了太医要打点,且这二人还没眼­色­到自报家门上赶着把其中的污糟事在外人跟前捅出来,胤禛不由得更加勃然大怒——

“来人,她们要是再多说一个字就给我狠狠掌嘴!”

胤禛从不信奉什么做人留一线,打人不打脸那一套,没触到底线一切好说,触到底线就翻脸不认人,便是眼见着他这幅模样儿,甭说李静琬和钮祜禄氏瞬间闭了嘴,就是舒兰也眼观鼻鼻观心半句话不说,更别说从没见过这般的太医,感觉到胤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连头都不敢抬。

“张太医,本王听说你的儿子马上也要进太医院了吧?”

这死儿子在皇家不算什么稀奇事,可在自家院子里被活活毒死的内由一旦传了出去,却少不得得让他白白得一通训,连带着舒兰也在德妃跟前得不了好,便是胤禛将先治外再攘内的心思贯彻得十分彻底。

“说起来张太医一门也算是杏林世家了,张太医的父亲是曾十分过先帝爷的,就是孝庄文皇后也十分的赏识,到了您这一辈儿,也很得皇阿玛的看重,倒着实是劳烦张大人走上这一趟了。”

“不,不麻烦,微臣原就侍奉过孝懿皇后,说句拿大的,算是打小看着王爷长大的,便是甭说此行原就是微臣的本职之事,就是您还有什么用得上微臣的地方,但凡微臣使得上点力都在所不辞,只今个儿您府上小阿哥因伤热去世,微臣医术有限无力回天,望,望王爷恕罪莫怪才好。”

能在宫中任太医之位混出点资历的都不是什么蠢人,便是得了点话头之后,张太医飞快的会过了胤禛的意,顺着梯子赶忙爬了下来,一人得了赏一人如了意算是勉强揭过了这一茬儿,而眼睁睁看着太医告退离去,瞧着这明摆着的下毒竟在三言两语之间成了什么劳什子伤热,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李静琬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爷,弘昀,弘昀走得这样无辜,您可得为他做主啊!”

“钮祜禄氏,你有什么话说?”

“回爷的话,奴才是无辜的。”

胤禛被李静琬吵得脑仁子疼,眼见着对方来来去去就这么一句便是压根懒得搭理这一茬儿,直接将目光转到了钮祜禄氏身上,相较起临近崩溃哭喊得毫无形象可言的李静琬,钮祜禄氏显然讲究得多,哭归哭,却轻咬着贝齿透着股子倔强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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