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若虽然看着是个美貌娇柔的女子,又才刚被心上人彻底拒绝,但是神情自持,目光清冽,直视着张无忌的眼睛,神色中不见自艾自怜的伤感而是充满了探究之意。
张无忌一直以来对周芷若都有些敬畏之情,此时被这眼神看着,不由背上一紧,压力徒增。
他生来宽厚,旁人对他坏,他很容易原谅忘记,旁人对他好,他却能记很久。
周芷若,赵敏,小昭等几个女子对他情深款款,张无忌喜慰之余自然而然的就会对这几人存有很深的亏欠之情,总觉得他是欠了人家的。
因此只要是这几人有所要求,他一般都是宁愿委屈自己也要尽力去帮她们达成。
可是周芷若现在这个要求委实是难住了他,闭紧了双唇与周芷若默然对视。
周芷若只见他脸上的神情由为难到迟疑,由迟疑到凝神思索,由凝神思索到双眉一挑,好似是想通了什么之后的豁然开朗。
果然,张无忌微微一笑,“周掌门,只怕这次我不得不食言了,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无关江湖道义,只是我若说出个中缘由来必然就会伤到一个人,而这个人对我十分重要,我是拼了性命也要保他周全的。”
周芷若皱起了眉头,“张教主,你慷慨重义,名满天下,竟然会不守诺?你这么说难道是想要反悔赖账不成?”
张无忌说出这番话之后,心意已决,不由轻松起来,“我自然是想要对你信守诺言的,不过真的做不到时,那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就只能做一次背信弃义之徒了。还望周掌门你不要太怪我才好。”
“你宁愿违背诺言也不愿说,只是怕伤到一个人?!”周芷若的心思已经十分的敏捷的转到了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是谁?”
张无忌摇头,“对不起,周掌门,我真的不能说。”
“你说拼了性命也要保护那人周全?你……无忌哥哥,难道你喜欢上了别人?又是个敌国的女子不成?所以你不能说出来也不能娶她?”
张无忌为难苦笑,“我真的不能说。”
……………
宋青吃过饭后回房歇了一会儿,也不多睡,掐准了时间,躺了半个时辰就起身,叫来宋盖世,“跟我去营中,让大家准备一下,明早就启程回开封。”
宋盖世在这小镇上一无好酒,二见不着几个志趣相投的兄弟,每日来来去去都只能见到一堆黑着脸的大小尼姑,冷着脸的大小娘们,其中虽有几个长得不错,但他被静慧师太吓着过,对这伙女人视若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因此已经闷得要浑身发痒,就要长白毛了,此时听宋青说准备要走,顿时一精神,“大哥,你身体好点?赶路没问题了?那当真好。”
宋青又叫过在他门外守卫的亲兵,“张教主一会儿回来要是问起,你就说本将军营中有些事,今晚不回来了,让他不用等我。”
宋盖世抓抓脑袋不明白,“大哥,回来又不远,栈睡着可比营里舒服多了。”
宋青道,“凑合一晚也没什么。”
收敛起心思,去营中巡视了一圈,看看营中的兵将悠闲了数日,军风松散,走了一圈竟看到七八处嘻嘻哈哈,聚众闲聊逗乐的。只有四处哨岗的兵丁还算规矩。
立刻就将带骑兵的两个千夫长叫来劈头训斥一番,喝令两人去好生将部署约束起来,有闲空就集聚起来多多操练,下回要是再被他看到军中的兵士如此放纵,那你们两个就谁也别带骑兵队了,全都给本将军去祁天宝的先锋队中去当步兵打先锋去!
两名千夫长被教训得灰头土脸,宋盖世站在一旁也不敢吭声了,全都立刻打点起精神,出去收拾各自属下的兵丁。
宋青等到三人都走了之后,自己坐在帐中轻叹一声,心知自己这是迁怒了,现在附近又无敌军,营中午后松散一会儿这点小事教训两句就行了,实在不必发这么大火。
也是他自己太要强,在人前总要装着若无其事,累得身心俱疲,所以火气不免大些。其实名声都已经坏成了这个样子,现在装得再自若又能保有多少颜面。
周芷若他是真的不敢再想了,但是曾经那么痴狂眷恋着的一个人忽然日日都能见到,不但能见到,还可以面对面的说话,心境又怎能平和。
要不是当时躺在担架上,亲耳听到静慧师太当众说出:‘我掌门人怎能将这种人瞧在眼中?她气不过张无忌这小子变心逃婚,在天下英雄之前羞辱本派,才骗得这小子来冒充甚么丈夫……咱们周掌门清清白白,跟这姓宋的奸徒没半丝瓜葛……’他只怕现在都还要陷在那段痴情里拔不出来。
其实静慧师太性情暴躁,说话颠三倒四,光凭她的这段说辞,宋青也许还不能全信,可是紧接着峨嵋派的贝锦仪像是怕她们掌门撇不清这段关系就要名声受损一样,又清清郎朗地当着少室山上的群雄解释了一遍,用词虽然比静慧师太文雅气许多,但是内容和静慧所说一般无二,直叫他万念俱灰,坠入了无边地狱。
此事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痴缠眷恋,自然赖不到周芷若的头上。可是今生唯一的一次情深无悔落到这么惨的下场,他再见周芷若时难免心情激荡复杂,甚至是有些怕的。
周芷若还是那般清丽绝俗,在宋青的眼中倩丽依旧,因此觉得张无忌娶她应该算得上佳偶天成。
说起来有些讽刺,他大难不死的救命之人是当初的情敌张无忌,而这段苦苦支撑的岁月里,张教主更是他的慰籍依靠,一人担当了诸多角色:救死扶伤的大夫,慷慨仗义的恩人,志趣相投的朋友,温柔体贴的情侣。
张教主是个十分实在之人,很多事情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因此更见真诚,是如今世上唯一一个肯对他宋青真心以待的人,他就算没本事原样回报,但是不要拖累张无忌,害到张无忌总要做到。
男子之间的那点私情隐晦刺激,确实有些动人之处,但到底不是正经事情。身为男人,这辈子最该做的两件大事:成家立业,传宗接代。都和它扯不上半点关系,唯有一日之长者,那就是两个人都开心,相伴相守,快活一世。可惜这长相陪伴他也做不到。
低头钻出营帐,扬声叫道,“盖世,替我传令下去,今晚都早些休息,明日五更拔营启程。”
宋盖世一溜小跑过来,“是,大哥,那我回去保宁镇,把你留在栈的那队亲兵叫回来。”
宋青瞅他一眼,“派个小兵去就行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勤快,一点小事也要自己跑去。”
宋盖世嘿嘿笑,“大哥说得也是啊。我不是想着大哥你在那边住了好几日,走时别落下了什么东西,我亲自去看看放心嘛。”他其实是看宋青回到营中之后就脸色不好,不是哪里没看顺眼,惹他生气了,这就想先躲一下,免得一会儿他训人的时候自己又遭受池鱼之殃。
“你少找借口,我的亲兵是管干什么吃的,这种事情要你操心?你老实在营里看着。”
想一想又觉得刚才的计划不妥,“我自己去,顺便和张教主告辞,这样悄没声的走人有些不像话。”说罢转头命人备马。
宋盖世看大哥满身冒火星的样子,不敢迎其锋芒,乖乖的退避三舍,“我去几处哨岗看看。”脚底生风,转眼就溜了个无影无踪。
宋青又再折腾回栈,命亲兵队长撤人,前后找了一圈却没见张无忌的踪影,不晓得是不是还在峨嵋派那边。
没找到张无忌,宋青不能亲自道别,反而轻松了一些,留下一个口齿伶俐的亲兵,让他待张教主回来之后给传个口信,就说自己得了开封的急报,有元军来犯,所以先走了,请张教主放心,不是大股元军,自己赶回去尽能挡得住,也不再提邀张无忌同回开封住几日的话,只说过些时日会派人和他联络。
暗道我这就回去拔营,连夜走人,峨嵋派那弟子伤势挺重,估计张无忌这两天还不能走,正好留他自己在此处和周掌门多聚几日。
筹划得挺好,回到营中直接叫来那两个下午才被他收拾得提心吊胆的千夫长,命立刻准备,一个时辰后就动身。
两人眼看着开拔的时间一改再改,以为有什么紧急事情,也不敢多问,急急的下去传令。
宋青因总被张无忌谆谆嘱咐,不可劳累,不可劳累,所以习惯成自然的就能见缝Сhā针,看看还有一个时辰,就打算回营帐躺会儿。
这个时候,前后左右的亲兵将官们全都已经知晓了将军今天心情十分不好,脾气很差之事,紧张之下,人人勤勉,能找事走开的都忙忙碌碌的干事去了,走不开的亲兵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垂手肃立,咳嗽也不闻一声。
宋青也觉出自己吓到了人,不过懒得安抚,反正这些家伙们个个皮糙肉厚,大大咧咧,吓吓也吓不死,自行回入帐中,进去一抬头,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轻轻‘哎哟’了一声。
只见黑着脸的张无忌正端坐在他的营帐之中。
周围的亲兵闻声呼啦啦围过来,“将军?!”
宋青冲着外面喊一声,“没事,没事,都回去!”
回头看看,张无忌还黑沉着脸,面带指责看他,有些心虚,“无忌,我刚才去栈找你,你怎么自己来这边了?”
“我再不来有人就要趁夜悄没声的走人了!你既然知道悄没声的走人不像话怎么还要干这种事?”
“咦?我刚才和盖世说话时你就在了,那你不拦住我,害我往镇上白跑一趟。”
张无忌实在气得慌,头次说话不那么温和而是有些咄咄逼人,“你反正还要回来,我在这里等着就是!顺便想想是什么原因让宋将军急成这个样子,立刻就要甩开我走人!”说到‘甩开他’时,胸口明显一起一伏,喘了口大气。
“唉,我没要甩开你,”宋青过去他对面席地坐下,“我只是想着你这两日都和周掌门相谈甚欢,正好开封那边也有些事情,那我就先回去吧,你在这里和周掌门叙叙旧,过些日咱们再联络。”
“相谈甚欢?一点都不欢,刚才差点被周掌门打出来!”
“啊”宋青诧异,瞪大眼睛,实在想不出张无忌把周芷若气得动手赶人是怎么个情形,“你干什么了?”
“我和周掌门说今后都不会再娶妻了,和她之间只有武林同道之谊。她问我为什么。事关你的声名,我自然不能说。周掌门就想起来我还答应要为她做件事,只要她提出的是不违背江湖道义的事情我都要应允她。”
宋青心里一紧,“你告诉她了?”
“没有。”
“不是说不违背江湖道义的事情你都要答应的吗?你如何推脱的?”
“没法推脱,所以我就反悔赖账了。”
宋青怀疑自己听错,“你怎么了?”
“我反悔赖账了。”
“咳咳咳咳咳……”宋青顿时咳嗽起来,实在是一口气被岔在胸口,被呛得厉害,半天止不住。
张无忌连忙起身过来帮他轻拍后背,“你没事吧?”
宋青勉强忍住,“我没事,只不过…张教主!”仔细看看他,“你还是张教主吧?这种事情你也好意思做!这要是被人传出去,你答应了人家姑娘的事情竟然都能回头就赖账,你的名声可就要扫地了。”
张无忌耸耸肩,“我没办法,我想来想去,都觉得我名声扫地总比你名声扫地好,这对周掌门来说并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我反悔她最多生下气,应该对她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妨害。以后再慢慢道歉吧。”
宋青很觉今日开眼长了见识,原来以敦厚重义著称的张教主私下里还会干这种事,十分无语。
叹道,“我反正也没什么好名声了,你何必替我顾虑这许多,”忽然想起,“这事要是被人揭出来,那咱俩一人一半,凭什么只我一个名声扫地?”
张无忌老实道,“你看看上次韦蝠王和杨左使他们的反应就知道了,你我二人在一起,他们一定全都以为你是我的……,明教教主好男风虽然也不好听,但总好过……”
“行了,行了,知道了。”宋青不耐烦多听,晓得他说的没错,除非自己现在是个比明教教主还要位高权重的人,否则必然会被人想成是他的男宠之流。
坐了一会儿渐渐气平,又接起前面的话头,“你何必要对周掌门说出这种日后都不会再娶妻的绝情话,断了自己的后路,万一过两年你又想娶了呢?周掌门她到底是百里挑一的人选,又对你十分钟情,错过了可惜。”
“青!”张无忌提高了声音,“我们上次不是说好了吗,今后我们两人在一起,谁都不娶妻了,你怎么又说这种话!”
宋青苦笑一下,“当时太草率了,没有考虑周到,男子之间的暧昧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事,当不得真的,一时起兴,大家你好我好,开心一下,过后就算了。旁的不说,你不娶妻生子,你们张家不是要绝后,你怎么对得起你爹娘?况且你老了之后要怎么办,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不是其它的东西可以代替的!”
他这两日一直在盘算着怎么和张无忌讲这个道理,一直没有想出来该怎么讲,及至真的开口说了,才发现这道理十分浅显简单,聊聊数语就能说明白,一直想不出该怎么说其实只是内心深处不愿说罢了。
52、生死有命
“草率?!你现在和我说当初决定得草率?!”张无忌气往上涌,忽然一个使劲,将宋青书压倒在地上,怒道,“你再说一遍!”
宋青书倒抽一口气,“无忌,你干什么?
“宋青书!我,我……你过份!!”张无忌说不下去,只是满心的气忿不平。
宋青书用手抵住他的胸膛,免得自己被结结实实压得喘不过气来,苦口婆心,“无忌,我知道现在这么说你可能要不高兴,可是,难道我说错了吗?我们这样厮混,一年两年内也许会开心,可是以后……”
张无忌打断他,猛低头亲住了喋喋不休,正在说教的薄唇,使力之大几乎带了些狠狠的意味。
“唔,张无忌……你等等……你别这样。”宋青书挣扎着想要避开。
张无忌不放,他不放宋青书就挣不开,被亲了一会儿慢慢不再挣扎,反手搂住张无忌开始回应。等到张无忌放松了就势一翻身,变成了他压在上面。
宋青书的亲吻和他的人一样,开始时温雅迷人,后面慢慢就带上了力度,是一种外和内刚,循序渐进,留有后手的风格,让张无忌不由要想起用兵时先迂回迷惑再集中兵力猛攻的战术。
暗道他真有意思,连这个时候都像带兵打仗一样。心动不已,气恼散去不少,待到宋青书停下喘气的时候指责道,“青书,你当真过份!”
“嗯?”宋青书低头看他,雪白的脸颊上双唇润红,眼中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氤氲温润,动人心扉。
“答应我的事情你竟然这么快就想要反悔!你还不过份吗?我又不傻,你说的这些道理我当然知道,上次问你之前我就仔仔细细想过了。”
宋青书反问,“仔细想过了?”
“不错,妻儿和美当然好,如果不曾和你在一起过,那我肯定会在敏妹走后伤痛上一段时间,然后再顺其自然,就和周姑娘成亲了。但是现在不一样,青书,我记得上次我干了错事……”
宋青书奇道,“你干了什么错事?”
“就是害你在信阳城外被丐帮弟子打了一拳。”说着抬手用拇指去宋青书的唇边轻柔摩挲了一下,那里还留着一道很浅的白色伤痕,张无忌一直想要配点药膏帮他消掉,只是还没得空。
宋青书坐起来,自己也去嘴角摸一下,一板脸,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气恼,“错事还不至于,应该说是你干的坏事才对。”
张无忌跟着坐起,歉然一笑,“你那个时候为什么容忍我了,我干坏事你也不计较?”
“我不是解释给你听过了吗,”轻敲额头回忆,“我那时是怎么说的?”
“你说你喜欢我,所以就不和我多计较了。”
宋青书有点脸红,“我那时候说喜欢你,是喜欢你的人品,没有别的意思。”
张无忌端正了脸色,一字一句认真道,“青书,你能因为喜欢我就包容我的错处,我也会因为喜欢你而愿意放弃娶妻生子,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宋青书怔怔看他半天,最后叹气,“你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和你在一起舒服,每时每刻都开心,你说出来的话我句句能听入耳,你做的事我也看着顺眼,咱两个虽然不是经常能想到一处,但是只要说出各自的道理,就都能心领神会,我说话做事你肯定也喜欢,不然不能够这般相处融洽,你还生得这么漂亮,美而不弱,内有筋骨,为人爽快,从不扭捏作态,喜欢就是喜欢,不愿就是不愿,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张无忌一时间想出了宋青书的无数好处,顺口就说出来最直白的一个,“你生得漂亮。”
“嗤!”宋青书等了半天得来这么一个回答,险些要白他一眼,“张大教主就这点眼光?我是男人,漂不漂亮的又能怎么样,况且说起美貌,你身边的那几个女子个个堪称绝色,何必舍近求远。”
“不一样的,我以前不懂,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也确实是觉得挺高兴的,可是每个都差不多,她们对我有情意我就十分感激,想要回报,她们在我身边时我觉得挺好,她们离开了,我会遗憾,我一直自以为这就是喜欢了,其实不然!青书,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放任他离开的,所以我不辞辛苦,一趟趟的来找你。开始时还能给自己个借口是担心你的伤势,后来这借口就不再够用,对心中思慕爱恋之人那种患得患失,牵肠挂肚的心情是骗不了自己的。”
宋青书黯然,他也曾经对一个人患得患失,牵肠挂肚,千里追随只为让她多看自己一眼,那种感觉与其说是甜蜜不如说是酷刑般的煎熬,“张教主,你轻易不要和我说这些话,我这人是有点傻的,对谁动了心就会什么都不顾了,我现在还欠着武当派的重债,已经没有了这个不顾一切的资格。”
眼前一暗,跟着身上一重,是张无忌翻身又压了上来,“你没有我有。青书,七师叔那件事我没法多说什么,但是武当派已经杀过你一次,你没有死,那是天意,日后我们慢慢赎罪就是,我陪着你。”
宋青书身子一颤,这件压在心底的重责像个沉重的铁砣,化不去,取不出,几乎要坠得他肠传肚烂,苦痛难熬,忽然被人说到了当面,情难自控,颤声道,“七师叔那件事我自己都说不准到底是不是失手,那时候七师叔忽然现身,提剑就要杀我清理门户,我逃都逃不掉,满心都是惊恐,要是当时能给我一个时辰好好想一想,我也许就不会和他动手,直接让他一剑杀了就是。可是当时根本容不得我多想,我并没有干什么十恶不赦的恶行,只是在峨嵋派寝室的窗口看了看,是!这行径果然是很下三滥,但我也没想到这就要用性命去抵,糊里糊涂的就和七师叔动手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那段时间只要我一闭眼,就能看到七师叔来向我索命……”
张无忌感觉他的身体在不停发颤,说话也慢慢有点语无伦次,气息十分不稳,是心神过于激荡之兆,这症状宋青书已经很久都不曾犯过,不想被自己一句话给勾了起来,伸手一摸,宁神丸也没有带在身边,着急之下干脆合身紧紧抱住他。
“青书,青书,你别说了,已经过去的事情,多想无益,是我们欠了七师叔的,日后我们一同去还。”
宋青书被两条坚实的臂膀拥着,心神逐渐平和,轻轻推开张无忌,“是我欠了七师叔的,与你无关,你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缓缓坐起身来,看看天色有些晚了,再出去传令,命埋锅做饭,全体吃过了休息,明早再拔营。
宋盖世和两个千夫长对他今天的反复无常已经没有了脾气,都打定主意今夜一定和衣而眠,以防将军睡一觉半夜醒来后,忽然又变了主意,再传令启程。
营帐中睡不舒服,宋青书和张无忌又再回去了保宁镇上的客栈之中,那个等着给张无忌传话的小兵还在门口站着,看到将军和张教主一起回来了,不由十分迟疑,不知道还要不要传话。
宋青书一摆手,“你下去,让店家先送晚饭,再送浴桶热水来。”
张无忌进房提议,“一起洗。”
宋青书拉长脸看他,“十香软筋散。”
…………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张无忌就听身边有了窸窣穿衣之声,睁眼问道,“青书,你起这么早做什么?”跟着坐起来帮他去揉捏腰腿,“昨晚那么辛苦,你不累啊?”
宋青书瞪他一眼,“你就好好赖账吧!又没有和你要真的十香软筋散,一副假药你也拖了又拖,几个月配不出来。一会儿是药材不齐,一会儿是没有空闲,下回也找个好点的借口。”
张无忌嘿嘿笑,“那下回我再好好想想。”
伸手也去抓衣服要穿了起来,却被宋青书按住,“你再睡会儿吧,我今日真的要走,这就直接回军营了,我看峨嵋派那个弟子的伤还没好,你干脆好人做到底,再帮人看两天,等他彻底没事了再来开封找我就是。”又问他,“你教中有没有催你回去?”
张无忌道,“前日韦蝠王派人送来消息,说是最近没有什么大事,让我不用着急,这一路往开封,信阳都有我教的据点,真有紧急情况了,他们可以飞鸽传书给我,耽误不了什么。”
宋青书应道,“那就好。”
张无忌也不睡了,起来送他到镇外营中,又嘱咐了几句吃药休养的事宜,看着宋青书的队伍走远,这才回去。
宋青书等队伍走出了二三十里后忽然叫过宋盖世,“盖世,传令前面掉转方向,往湖北去。”
宋盖世摸不着头脑,“大哥,咱们还不回开封啊?去湖北干什么?”
宋青书忍着周身的酸痛不适,在马上坐得挺直,遥遥的看着前方,“我要去一趟武当山!”
本想再拖几年的,不过现在看这样子是没法再拖了,欠下了总是要还的,生死有命,痛痛快快去了结了它吧!
如果还能活着下武当山,那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逼着张无忌立刻配一剂‘十香软筋散’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是金大侠原著的同人,原著里对宋青书杀了师叔的描写如下,摘出来给大家做个参考。
“陈友谅悠悠闲闲的收起长剑,说道:“峨嵋派的周姑娘美若天人,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个了,你竟甘心任她落入张无忌那小子的手中,当真奇怪。宋兄弟,那日深宵之中,你去偷窥峨嵋诸女的卧室,给你七师叔撞见,一路追了你下来,致有石冈比武、以侄弑叔之事。那为的是甚么?还不是为了这位温柔美貌的周姑娘?事情已经做下来了,一不做,二不休,马入夹道,还能回头么?我瞧你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可惜啊可惜!”宋青书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怒道:“陈友谅,你花言巧语,逼迫于我。那一晚我给莫七叔追上了,敌他不过,我败坏武当派门风,死在他的手下,也就一了百了,谁要你出手相助?我是中了你的诡计,以致身败名裂,难以自拔。”陈友谅笑道:“很好,很好!莫声谷背上所中这一掌‘震天铁掌’,是你打的,还是我陈友谅打的?那是你武当派的功夫罢?我可不会。那晚我出手救你性命,又保你名声,倒是我干错了?”
☆、53武当
宋青书出了武当的真武观,忍着背心上的疼痛,咬紧牙关,一路踉踉跄跄的往山下走,路上碰到的几个观里的大小道士都脸色怪异,对他退避三舍,绕道而行。
宋青书顾不得理这些昔日的师兄弟,他心里翻来覆去都是方才太师父张三丰与二师伯俞莲舟在真武观中对他所说的话。
幸亏这条下山的道路他从小到大走过无数遍,闭着眼睛也不会踏错,否则这般心神不属还真有一脚踩空,摔下去的危险。
…………
他到了武当山,一鼓作气上山之后就直接跪进了真武观的正殿,求见太师父张三丰。
而最先冲出来的却是他那位据说正被罚面壁思过的父亲,宋远桥。
宋青书一眼看清楚宋远桥之后,心中就有如大锤砸过。
宋远桥双鬓斑白,容颜憔悴,短短三两年的功夫,他仿佛是一下子老了二十岁,红着双眼,手提长剑冲出来,“你这个逆子,你怎么还有胆子回来!你难道还有脸面再踏上武当山吗?赶紧走!你给我赶紧走!”
作势欲打,招招都是有形无力,口中喝骂,恨不得赶在师傅和众位师弟过来之前将儿子一口气骂下山去。
宋青书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父亲一生侠义厚重,最后却不得不为了儿子而愧对了师弟,他这几年心中所受的煎熬只怕不比自己少。自己又如何忍心独善其身。
“爹,您别赶我走,求您了,七师叔的事情要是不能真正了结,那我以后的日子也永远没法过得安心,与其行尸走肉一般躲在武当派找不到的地方苟延残喘,拖累得您也愧对师门见不得人,我还不如主动来请罪,上次我是被人抬上山来的,并非本意,做不得数。这次是我自己真心来向太师父请罪,要杀要剐任由他老人家发落。”
宋远桥颓然后退,‘铛’一声手中长剑落地,“那你就死了,你太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他虽平日慈和,但是门规严谨,这么大罪过,他绝不可能宽容放纵你。”
宋青书跪在当地,深深低头,“我知道,爹,是孩儿不孝,让您失望伤心了。”
殿后有脚步声传来,好似有十来人之多,迅捷而轻稳,一听就知个个都是高手。
宋青书一瑟缩,经历了那么多艰辛苦楚,也告诉了自己无数次,来武当山是他必然要做的事情,但是生死关头,还是忍不住的满心恐惧。
眼前忽然闪过了那个浓眉俊目,挺拔敦厚的身影,心里一暖,忽然就镇定下来,生死有命,如果太师父还是认为他应当给七师叔抵命,那他抵了就是;如果万幸太师父宽恕了他,那张教主就是他坚持了这许久的嘉奖,整个人都是他的。
可惜世事总是出乎意料,不能像他设想好的那样痛快。
太师父张三丰没有再要了他性命,但也没有轻言宽恕,而是抬手在他背上轻拍了三下。
宋青书觉得背上一阵刺痛,有异物入体,自然而然的就要运功去抵抗,内息所过之处,刺痛变成了剧痛,差点叫出声来,硬忍住了没做声,双手在青砖地上都抠出了血来。
太师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青书,你害死了你七师叔,罪不可恕,可是上次你竟然重伤没死,那我也就不逆着天意行事,不过俗语说得好,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这三枚附骨针你要在身上带一年,要是你能扛过一年,那明年此时你再来武当山,我自有法子给你拔钉。”
宋青书顿时明白了,垂首道,“是,太师父。”
附骨针是一种极其狠毒的暗器,据说传自百年前的武林奇人——东邪黄药师。持针的人只要伸手在敌人身上轻轻一拍,那针便深入肉里,牢牢钉在骨骼的关节之中。不动则已,一动就会痛,越是运功相抗,越会痛不可当。
此物初创的时候还有剧毒,传到后世不知怎地,所喂毒物的药方失传了,只剩了附骨针的铸造之法。即便如此,江湖人士仍然要闻附骨钉而色变。
说起来这针还和张无忌有些关系,当年蝴蝶谷被毁,武当诸侠四处寻张无忌不见,后来才听说他到了朱武山庄。
四师叔张松溪赶去相寻时,正碰上了朱武山庄的人在用附骨针伤人,据说武姓庄主的先人曾是东邪黄药师女儿的弟子,因此手中有这种暗器。
张松溪念着朱武山庄的人照顾过张无忌,因此没有严惩,只是收走了他的附骨针就算了,不想现在竟被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下山去吧,我武当派不再留你。”
“师傅,弟子以为青书这一年里还要再遵守一个承诺才是。”二师叔俞莲舟忽然Сhā话,他已经代替宋远桥做了武当的掌门弟子数年,说出话在张三丰面前也有几分份量。
“莲舟,你指什么?”
“弟子以为,青书这一年中还不得和无忌再有瓜葛,若是被我们知道你又和无忌待在一处,那你就不用回来拔附骨针了!”俞莲舟向来不苟言笑,宋青书自小就有些怕他,此时尤其觉得他冷脸得厉害。
鼓起勇气问道,“二师叔,这是为什么?我这两年一直与张教主交好,若是忽然就不理他了,那十分说不过去,恐怕他也要误会。”
俞莲舟道,“一来无忌他十分敦厚,心地良善,医术又高,保不定他不忍心会帮你想出个法子来克制附骨针,那师傅对你的这番教训就白费了;二来你弑叔叛父,是个心术不正之人,我们并不放心你总在无忌的身边。现在我们还管得到你,那你就不得去影响他,一年之后你和武当派恩断义绝,七弟的血债我们算你抵过了,到时候你爱怎样怎样,我武当派也绝不再多管。”
…………
俞莲舟这番话听似有理,其实十分的不通,宋青书震惊失措,又不得不答应,踉跄走到了半山处,还是没有想明白二师叔为什么会提这么个要求。
附骨针刚上身,走了一段路之后背上就痛得难耐,扶住了路边的一颗松树休息,心想坚持一下,等会儿到了山脚下就让宋盖世去找一辆马车来,等过段时间,慢慢疼习惯大概就会好些了。
喘息了一会儿,闭眼试着默运了一下九阴真经中的易筋锻骨篇,欣喜发现不愧是疗伤奇功,竟有丝丝气息去裹住背后伤处,疼痛舒缓了许多,暗道这就不怕了。
“宋青书!”山路上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小的敌意。
宋青书举目去看,看清楚后不由十分惊讶,“赵师姐?”来人是峨嵋派的赵灵珠,看她是从山上刚下来,难道方才也是在真武观中?她怎么孤身到这里来了?
赵灵珠一横眼,“你少要叫我师姐,我可实在不敢当。”
“你怎么没有和周掌门回去峨嵋?”赵灵珠为人老成持重,少有这么言辞不客气的时候,宋青书不晓得自己哪里惹到她,干脆直问。
“我特意和掌门说起有点事情想来武当山见俞二侠,出了陕西就和她们分开了,掌门带人回峨嵋,我来武当山。”
“你是特意来见二师叔的?”宋青书心里疑云陡升,“你……”
赵灵珠冷笑,“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我就是来和他说,要把你和张教主分开,免得你丧心病狂,因为我掌门没看上你而钟情于张教主,你就什么事都做了出来。宋青书!你可还知道廉耻二字如何写法!”
宋青书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呸,说多了都嫌脏了我的嘴,你仗着自己的皮相不错就自己去勾引张无忌,你还是男人不是!用这种办法来拆散我们掌门和张教主。你休想抵赖,我那晚去找张教主给弟子治伤,你那个亲兵正好打开门让送水的小二出来,你们在他身后搂搂抱抱,亲做一团我都看见了!”
宋青书脸色煞白,几欲摔倒,“你都和谁说了?周掌门?我二师叔?”
赵灵珠不屑,“你放心,这种事你好意思做我还不好意思说呢,我只是和他们说你与张无忌交往过密,有记恨前事破坏他与我们掌门人关系之嫌。”顿了一顿又道,“我今日追上来也只是想警告你一下。宋青书,我看你有勇气回武当山认罪,那心中还是明白是非对错的,没有彻底的不可救要,我好心劝你一句,我们掌门人是不可能看上你了,你就死心了吧,收起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心思,老老实实去做你自己该做之事。以你的才干不愁做不出一番事业,到时候扬眉吐气,也替你爹爹挣回些颜面,才不辜负了他这些年对你的关爱厚望。”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出门,就木有更啦,大概2号回来
☆、54内乱(一)
峨嵋派那位姓张男弟子只有十八/九岁年纪,箭伤虽然很重,但是医治得当,加上年轻人身体好,安安稳稳的住在保宁县养伤后恢复得十分不错,伤情没有再反复。
张无忌心里也高兴,他总觉得自己有些对周芷若不起,辜负了人家的一片情意不说,又拐走了对她一片痴心的宋青书。
在张无忌看来,宋青书身上的优点随便一找就是一大把,什么俊美无双,才识过人,性情爽快,有志向又能干之类,实在是多得数不过来,就算周芷若以前对他无意,日后时间久了自然慢慢能看到他的好处。
加之前日又不守信用,明明答应过要替周芷若做一件事,却也没做到。因此就想要多帮峨嵋派做些事情来弥补一下。
周芷若开始一日不理他,后来不知怎的又恢复了常态,依然斯文客气,好像那天张教主赖账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一样。
张无忌管住了自己,每日里除了去给人治伤,其他时间都尽量留在客栈房中不去和峨嵋的人多说话。
用心想想怎样能配出一剂‘加料’十香软筋散来,普通武人吃了会筋软骨酥,功力全失几个时辰,而他自己吃了却能没事。
说白了就是要这剂药的药性能够靠功力压制住,功力弱的不管用,须得像他这样内力深厚的才能压住。
此条件对药物分量的精准要求很高,因此上张教主足不出户的在客栈中待了两日也待得颇不闷气,一点一点的去试药性。只等做好了就拿去开封敷衍宋青书一次,不然再见面时他可实在是没借口推脱了。
这日晚间正在自己暗暗好笑的用小炉子烘制药粉,暗想这玩笑开出来宋青书一定没脾气,也算是个小情趣,就听见从西边传来三长两短后又是一短三长的一连串哨声。
这是他明教的联络信号,看来是有属下过来找他了。
张无忌将烘药粉的小锅子从火上移开,封住炉火,飞身从窗口出去。
天色已晚,小镇中的居民家家熄灯安睡,张无忌借着月色出镇往西,来到一个光秃秃的黄土丘上,看清了来人稍有点奇怪,“说不得大师,怎么是你来了?”
土丘上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和尚,背上鼓鼓囊囊背着一团东西,不认识的人初见都会以为他背了个包袱,其实那是说不得的独门兵器——布袋。
说不得的乾坤一气袋在光明顶上被张无忌给炸坏之后就没能再找到趁手的兵器,只好胡乱做了几个布袋来用。一般的布袋不能像乾坤一气袋那样刀枪不入,极易破损,他便一次带上好几只布袋背在身上备用。
说不得看到张无忌飞身而至就合掌行礼,“属下见过教主。”
“说不得大师,你不用多礼,怎么是你来了?”
说不得脸现急色,“教主,应天出事情了,朱元璋授意花云和汤和两人以扰乱军务为名扣住了韦蝠王,将他看押起来,放出了风声,说要军法处置。杨左使让我速来请教主回去主持大局。”
张无忌一惊,“他们好大的胆子!韦蝠王是我派在军中督管军务的,有什么不对也应该先来报给我知道,怎么能说扣就扣!”
说不得道,“他奶奶的,他们这伙带兵打仗的人在咱们教中的位份都不高,一直对教中这些什么法王使者的不服。韦蝙蝠在军中相当是教主你的耳目,对他们威慑甚重,有韦蝙蝠在,他们做起事情来就束手束脚,什么也瞒不过教中,估计是积怨已久。这次就找了借口,说韦蝙蝠仗着教主你的宠信在军中横行霸道,前些日他去应天,不知怎么的看花云不顺眼,硬是拦住了花云,不许他出营,以至延误了朱元帅命花云去办的一件重要事情。朱元帅大怒,命人擒住了韦蝙蝠。”
“这怎么可能!”张无忌觉得此事蹊跷,“以韦蝠王的功夫,就算双拳不敌四手,人多他打不过来,那跑总跑得掉,他们谁能擒得住?”
说不得苦着脸,“就是这么说呢,偏偏韦蝙蝠就是被他们擒住关押起来了,我实在是担心那老蝙蝠吃了闷亏的。”五散人和韦一笑交情过命,说不得是打从心底里担心韦一笑的处境。
张无忌沉吟一下又再问道,“杨左使没有去向朱元帅要人?”
“杨左使说姓朱的那厮十分精明,这次明目张胆的动手只怕是他筹划好了的,一定还留有后招,搞不好他正在坐等咱们发教中手令让他放人,他再借机大做文章。他在军中威信很高,要是以此为由煽动闹事,元人未灭,咱们内里先争权夺利闹了起来,岂不是要被天下英雄耻笑。所以杨左使只是让他手下的风门门主杜伟能先去了一趟,劝姓朱的在事情没有闹大前先放人,朱元璋果然不肯放。”
“那常遇春将军,徐达将军还有杨靖,赵德胜那几个都是什么态度?”
说不得摇头道,“不好说,我来得匆忙,杨左使应该已经派人去探那几个的口风了,不过他们虽说是咱们的教众,其实都是朱元璋的属下,还真说不好真的闹起来时会帮哪一边。”
张无忌转身就走,“我回客栈收拾一下,这就回去。”一闪身就到了数丈之外,遥遥的道,“说不得大师,请你现在就往鄂西跑一趟,传我的口令,命现在在那边的范遥范右使,巨木旗掌旗使即刻往应天会合。”
说不得应道,“是,属下遵命!”
张无忌提气疾行,到了客栈门前时猛地顿□形,回头道,“周掌门,我教中有急事,这就告辞了,你们那个弟子的伤势已经不妨事,你们明日就可以启程回峨嵋。”
周芷若被他发现就从暗处闪身而出,解释道,“张教主,我刚才听到哨声就去探看一下,并非刻意想要听你们教中的内务。”
张无忌道,“无妨,只是我教中有内争,不是什么光彩事,还请周掌门代为保密,不要外传才好。”点一点头就想转身走了。
周芷若有些替他担心,这些手握大军人物的厉害之处她是深有体会,陈友谅麾下区区两千人的队伍,仅凭着强弓硬弩就差点将她和门下十几个弟子困死在座小山上,更何况明教属下这些掌有实权的将官。
开口提议,“张教主,何不让宋公子给你帮帮忙。”
张无忌压根儿就没想过还有让宋青书给他帮忙的可能,一时反应不过来,皱起眉头问道,“找青书帮忙?他自己一天到头不是病就是祸的,总忙得焦头烂额,能怎么帮我?”
周芷若也很奇怪,暗道看你这些天跟前跟后,煎药煮粥的对他好,难不成真的只是要做回善人,一点没有想过与他交情深厚之后的好处?
转念一想,又觉得应该也不会啊,据她的了解,张无忌就算心地仁厚,但也没有伺候人的瘾头,若说是一点没有所求,那他对宋青书可是好得太过头了。
思索一下才答道,“宋公子不是天完的定北将军吗,下辖了汴梁路五个州,手下总该有些亲信的人马才是。你又救过他一命,和他的交情非同一般,只要你开口,他自然要帮你。你们明教有人在应天拥兵自重,想要作乱,那就让他带了兵马过去以壮声势,打不打仗的起码能起到威慑之效。只是不知他自己能调动多少人手,若是太少就没什么大的用处了。”
“青书的人马大多是他自己的,他要调动五六万人是不成问题,不过我还不想去麻烦他。”张无忌想也不想,一口否决,“多谢提醒,周掌门。我今晚就要先走了,你们回去峨嵋的一路上自己小心。”
周芷若便不再多说,看着他匆匆而去,心里惆怅莫名,原来被心爱的人彻底无视是这样的滋味。忽然想起宋青书以前对自己的痴缠,宋青书也不傻,应该看得出自己无心于他,可还是每日里拼命的讨好,想尽一切办法只为多和自己说两句话,他那时是否也是像自己现在这样凄苦不甘,又无可奈何?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回来晚了,今天过渡章,明天继续努力更新。
☆、55内乱(二)
宋青书满腹心思,忍着背上三枚附骨针的剧痛从武当山上下来。
宋盖世一直在山脚下原地转圈,踩平了一块方圆十几丈地方上的所有野草终于把宋青书等了下来,激动得差点涕泪横流。
“大…大哥,你可算是下来了,等死我了!”说话呜里呜噜的几乎要带了哭腔,“我都想好了,你要是天黑之前再不下来,我就带着人打上去!大哥,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山上的道士欺负你了?”
宋青书扶住他喘口气,先叫过一个亲兵来,命他快马去最近的市镇找辆舒服点的马车来,然后才有气无力的对宋盖世道,“讨打!我上山之前是怎么吩咐你的!”
宋盖世闷气,“大哥,我担心你啊!你上去前说要是你明早还不下山来,也没派人下来传信就让我带人赶快回开封,告诉我哥会同了汪胖子和祁老五带着人马归顺明教张教主,咱们占下的地盘留给陈元帅。可是我怎么听着你像在交代后事一样,越想越不对,况且你无缘无故的上个武当山就失踪不见,我回去怎么和兄弟们交代?他们还不得拆了我!”
宋青书看着他耿直的面孔,心里一阵安慰,这两年虽辛苦之极,但是至少给自己挣到了安身立命的一席之地,还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弟兄。
接过亲兵递来的缰绳,忍住身上的不适,翻身上马,“我这不是没事吗,走了吧,回开封去了。”
宋盖世拍拍胸口,“好家伙,总算能回去了。”上马跟在他的身后,一边传令让停驻在附近的人马都跟上。
一路唠叨不休,“大哥,你忽然上武当山到底是有什么大事?还说那么吓人的话,我刚才在山下等得盼星星盼月亮的,难过死我了。”
宋青书回头看他,“盖世,也就是半天时间而已?”
“半天!大哥,说得轻松,你自己来试试,心中悬着件天大的事,等一个时辰那也难熬啊!”
宋青书心里一颤,轻声重复,“心中悬着件天大的事,等一个时辰那也难熬……”那张无忌须得等自己一年,他要怎么熬?
偏偏这是武当派的要求,宋青书即便有无数的方法来对付这种情况,却是打死也不能对武当派用任何心计。
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解释清楚,不要让此事在张无忌的心中悬着,因此十分盼望峨嵋派那弟子的伤势好转迅速,张无忌这时已经先他一步去了开封,那自己回去时和张无忌碰上是属于无可奈何,不算违背了二师伯的要求,当面和张无忌解释清楚,让他耐心等一年,他应该能体谅自己。
等手下人把马车置办来之后就弃马乘车,带着队伍一路东归,路途平稳时就坐在车里练《九阴真经》中的易筋锻骨篇来压制附骨钉锁带来的彻骨之痛。
半月之后终于回到开封,宋武艺,祁天宝带了人列队到开封城外相迎,见到宋青书都眉开眼笑,“大哥,你总算回来了。天完陛下升了你的官,咱们都等着恭喜你呢。”
宋青书对这个恭喜不恭喜的不是很在意,直接问心里最惦念的一件事,“张教主来开封了吗?”
宋武艺和祁天宝都是一脸懵懂,对望一眼,祁天宝道,“大哥你说明教张教主?他没有来过啊。”
………………………
峨嵋派掌门周芷若率领众门人回到峨嵋时,正巧赵灵珠也刚从湖北武当山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周芷若便将赵灵珠叫去问问她此行到武当山事情办得怎样。
赵灵珠在陕西保宁镇忽然说她想起一件重要事情需要即刻去武当山对武当俞二侠当面说知,周芷若也没多问,就让她走了,私心里以为赵师姐这一定是要撮合她与张无忌,想去武当对着张无忌的长辈师叔师伯们下下功夫。
周芷若曾在少室山重重得罪过武当派的俞莲舟和殷梨亭,要想和张无忌重修旧好也确实是需要向那二人赔罪,赵灵珠和殷梨亭以前的未婚妻纪哓芙同门情谊不错,因此由她去武当调停最为合适,既然她这么体贴,自己想到了这一点,周芷若就顺势应允,因觉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没有细问直接就让她走了。
现在静下来才发现不妥,门下弟子去别派交涉自己岂能不管不问,万一赵灵珠想起的是其它事情怎么办?
将赵灵珠叫到掌门静室内问她,“赵师姐,你这次去武当可还顺利?张真人身体还好?”
赵灵珠应道,“张真人老当益壮,看着精神十分矍铄。俞二侠也十分客气,我上武当山之后,他们招待得十分周到。我去时正好还赶上看到他们处置宋青书之事。”
周芷若一愣,“宋青书和你是前后脚走的,他怎么也到武当山上去了?是武当派人来抓他回去的?我竟不知,怎么张教主也没管?”
“不是,是那小子自己上武当山请罪的,嘿,我以前是挺看他不起,不过这次看他这个作为也算是有些迷途知返,悔过自新的意思。不过武当派也当真仁厚,犯了这么大罪就算上次侥幸不死,这次也不应该再放过才是,张真人竟然就饶过他了。”
赵灵珠说这话是想起了自己的师妹纪哓芙。
当年纪哓芙被明教杨逍所诱生下女儿,不敢再待在师门,悄悄离去带着孩子隐居,被灭绝师太找到后因她不肯遵从师命去刺杀孩子的父亲就被师傅灭绝师太一掌打死,要是宋青书这种重罪落到了峨嵋派,那只怕都不是一掌打死就能了事的了。
周芷若道,“一来是武当派一直以仁义宽厚为本,二来也是宋青书他这段时间名声在外,做的都是起义抗元的事情,武当派大概也是不想无缘无故的就杀了一个起义将领,这种事做出来必然使起义军受损而元人大快,武当派不想担这个为一己之私而置天下大局于不顾的恶名。说来宋青书率众起义,这步棋走得十分聪明,他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了!”
赵灵珠‘嗯’一声,“那是,他如果一直老老实实的别乱来,武当派的下任掌门稳稳的非他莫属,可惜这人有些偏执,一贯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已经和俞二侠说了,让武当派的人约束住他,这一年之内不许他再和明教的张教主接触。”
周芷若抬起长长的眼睫,十分不解的看着赵灵珠,“赵师姐,你和俞二侠说了什么?难道你这次去武当就是为了让他们管住宋青书不得再和张无忌往来?!我还道你是去…去…,唉,你去管这个闲事做什么?你这只怕要耽误了张教主的正事!”
赵灵珠认真看看周芷若的脸,见她虽然一脸不解,但是神色坦荡,看来她所说的‘打扰了张教主的事’应该不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一种。
扁扁嘴,“掌门,你武功智计都是出类拔萃,但是到底年轻,这世上很多龌龊事你不一定清楚,特别是男人。”
“嗯?你说什么?”周芷若微蹙眉头,被她说得莫名其妙。
赵灵珠年纪不小,已经快四十岁,但还是个未嫁人的姑娘,很多话说不出口,而且又要顾及张无忌的颜面,掌门日后要还是和他成亲了,那知道他这么一段见不得人的过往,怕是要影响两人的夫妻之情。
因此婉转道,“掌门,你想想,这次张教主自己也说了,他十万火急赶去就是为着救你的,结果阴差阳错的,被宋青书抢了先,这倒也没什么,张教主能这么快赶来,就说明他对咱们峨嵋派,对掌门你还是十分上心。可是咱们在保宁镇那几日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张教主一天到晚只围着宋青书转,和你偶尔说个话还是在来给咱们弟子治伤的时候。他以前见了你哪次不是殷勤耐心,这次是怎么了?”
周芷若最近心中也一直在转这件事,被赵灵珠说到当面虽然有些觉得面子上下不来,但还是忍不住顺着问道,“你认为呢?”
“唉,掌门,我年纪比你大许多,你进师门之后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以姐姐的身份和你说说这事,你不要觉得我擅越了才好。”
“自然不会,这里没有外人,赵师姐你说就是。”
“我问你,宋青书那小子对你痴迷得要命,这次怎么也忽然转性一样,见了你话都不多说一句,这你有没有也觉得奇怪。”
周芷若迟疑道,“宋青书他,他对我痴迷那是以前的事情了,过了这么久,他又历经了生死重创,已经淡了这份心思也说不定。”
赵灵珠道,“不然,他要是淡了这份心思这次你被陈友谅的兵马困在陕西他就连来都不该来,你不听他那粗豪手下口口声声的大叫他们将军是熬了十几日,星夜赶去救你的。张教主不是也说他重伤之后身体很不好,不能劳累。他这般拼命一般的来救你只能说明他对你的心思还和从前一样。”
“可是我看他现在对我客气疏远,再没有特别的表示了。”
赵灵珠着急,“我的掌门人,你平常那样聪明,怎么碰到这些情情嗳嗳的事情就不灵光了呢,那姓宋的这次对你卖了这个大个好处,却不来炫耀,你是不是对他的印象好了许多?然后他再釜底抽薪,使离间手段,支走张教主,他这不是就又能有机会了?”
“赵师姐,你说张教主他现在对我这么疏远是因为宋青书在暗中挑拨?”
赵灵珠心想,不是挑拨,是更绝的,他连自己都舍出去了,此人哪里都好,只是在情之一字上已经坠入魔道了,为了你什么事都能做了出来。
含糊道,“差不多吧,我就是这个意思。”
周芷若站起身,在室内踱来踱去,赵灵珠的话听着有些道理,但也十分的匪夷所思,赵灵珠若不说,自己绝不会往这方面想。
忽然停下问道,“赵师姐,你不是说他上武当请罪,证明他还有悔过自新的意吗图,怎么又会做这种事?你说宋青书挑拨我与张教主之间的关系,这是你自己臆测的,还是另有证据?”
赵灵珠看她不怎么相信,干着急却没有办法直说是自己亲眼所见,叹道,“咱们不是刚才都说了吗,宋青书这人其实不错,要是再能在‘情’字上管住自己,那的是武当第三代出类拔萃的人才。”
周芷若脸上一红,不好再多说。对赵灵珠道,“赵师姐,我知你是好意,我也十分感激,可是你这次的事情确实是做得鲁莽了,也怪我,提前没有问清楚就让你去了武当,现在可是有些麻烦。”
赵灵珠问道,“怎么会?出什么事情了不成?”
“明教出了内乱,张教主急急忙忙赶回去处置,也不知情况到底如何,此时他要是能得宋青书那几万人马的相助,必然大有裨益。”
赵灵珠愣住,“这我可没有想到。不过…不过他们两人还是少有瓜葛为好。”
周芷若摇头,“军情紧急,私人恩怨本就应该先放在一旁,况且张教主对宋青书有那么大的恩惠,紧要时他去相助一下本就是份内之事。现在……就有点麻烦了。”
☆、56内乱(三)
张无忌没有来开封等他,委实是出乎了宋青书的意料。这下就有点犯难了,他找张无忌不像张无忌找他这么容易,明教教主的行踪的不定,想要给张无忌送通书信都不知道要往哪里送。
当然了,也可以将书信直接送去明教现今在中原的总坛所在地——濠州,明言请他们将书信转呈张教主。
只是宋青书要与张无忌说的事情很不适宜录之于笔墨,写得含糊了张无忌肯定不明白,搞不好还得误会点什么;写详细了又怕转来转去的在途中被人私自拆看,平白的将偌大一个把柄送去有心人的手上。无奈之下只能决定先等等再说。
宋青书除了要等张无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现在占着河南的大部分地方,又有十分富庶的信阳为依凭,兵精粮足,士气旺盛,正是风生水起,可以趁势再进一步的大好时机,错过了实在可惜。
其实在宋青书的心中一直有着根深蒂固的思想——好男儿当志存高远——这是他爹从小就教他的。
当年大家总以为他在武当派中那炙手可热的地位必然与他武当首侠宋远桥之子的身份脱不了干系。
其实不然,武当派才是个最要讲究实力的地方,你若无能,虽然也不会在众弟子中很受排挤,但是肯定就不会被师长委以重任。太师父张三丰活过了一百多个年头,那眼光是何等的厉害通透,只看他收的七个弟子个个都能在武林中享有盛誉就知道了。
因此宋青书即便是天资过人,从小到大也是没有一天懈怠过,武当派第三代首徒的地位是他凭自己的实力挣来的,与他爹宋远桥就算有关系,那关系也不会太大。
少年时的宋青书曾经满腔豪情,武当派的下任掌门对他来说志在必得,继任之后就要让武当派在自己手中发扬光大,成为武林第一门派。而他宋青书自然也要随之成为江湖上人人仰慕的人物。
可惜成为武林高人的志向在他为情爱晕了头后被亲手生生葬送,之后就一直活得藏首藏脚见不得人,好似陷在了一滩泥泽中拔不出来,自然就没有余力再去想那些高远的志向。
这次好心有好报,他因不想委屈了张无忌,一定要确定自己能堂堂正正活下去才与这人在一起,所以提前上了武当山,太师父出手虽重,但总算是没有要了他的性命,挨过这一年苦刑之后,他宋青书就能够再世为人,再不欠谁的了。
这一回定要管好了自己,做几件身为男儿该做之事,方不辜负了父母的养育之恩,也算对得起自己,没有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暂时收拾起了那些儿女情长的心思,休息两日后就开始调派兵马,命宋武艺率领两万人北上攻打封丘,祁天宝率领两万人西进攻打阳武,想要趁着朝廷在四处镇压起义军,疲于奔命,还调不出大股的兵力来镇压他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乱匪时把河南全境占下来。
此时是大元至正十四年的初春,春寒料峭,还是冷得厉害。
封丘和阳武都是小地方,驻兵都不足万人,宋青书因身体不好,能不亲自去就不亲自去。宋武艺和祁天宝跟了他这么长时间,也算是久经沙场,又是一鼓作气从去年征战到现在,正是威风能干的时候,带着两倍于对方的兵力去攻打这两个县城,想输都难。
三月初将两支队伍同时派出去后,宋青书就带同宋武艺居中坐镇开封。军中的另一个将领汪大全在他启程前往陕西的时候就被派回信阳留守去了。
信阳那边离陈友谅在鄂北驻扎的队伍很近,相隔不到十天的路程,信阳虽然名义上也是天完的地盘,但一直都是宋青书在管着,只抽几成地方上的赋税交给陈元帅就好。那里既富庶又地势多变,是个十分重要的所在,他防人之心不可无,定要派一个得力心腹在那一方把守才能放心。
“大哥,大哥,封丘战报!”宋盖世高喉咙大嗓子的声音远远的响起。
宋青书依照老规矩,住在开封府衙后面达鲁花赤的房中,高墙精舍,暖被软床,房子十分之舒服,他平时除了去府衙军营,其余时间都在家中歇着,宋盖世经常就会直接过来找他说事。
“武艺把封丘打下来了吗?”这日的午后天气不错,难得出了太阳,宋青书就让人在院中摆了张软椅,坐着晒晒太阳。
“快了,快了,我哥说他已经围住了封丘,这两日里面不停的有逃兵出来,估计那里的元军坚持不了多久了。”宋盖世一边说一边走,还回头吆喝,“喂,你们几个快点。”
等他走到近前,宋青书不由哭笑不得,“盖世,我不要女人,让这几个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宋盖世身后跟着两个亲兵,亲兵的后面跟着三四个做小丫鬟打扮的小姑娘,都只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齐低眉垂眼,小心翼翼的不敢乱动乱看。
宋盖世两步来到他身边,弯下腰,先把手里宋武艺送回来的战报递给宋青书,然后在他耳边低声笑道,“大哥,这几个是城里一个大户人家的下人,那户人家在我们来之前就逃了,剩下这几个小丫头没带走,她们都是本地人,我仔细查过了,身份来历绝对没问题,老老实实又会得伺候人,你这宅子里除了亲兵就是厨子,穿衣换洗的,总是难照管得周到,你身体又不好,格外要伺候得精心些,所以我给你找了几个丫头来,你看看,个个水灵灵的,能铺床叠被端茶倒水不说,摆在眼前看着也舒服不是。”
宋青书前二年被牛婶照顾习惯了,也确实是不太满意身边亲兵的伺候,这些人总比不上女子细心,经常会出现没有干净衣服,洗澡水太凉,被子阴潮单薄之类的小问题。
他要是个普通武人,那一点都不用介意,但他偏是个体质虚弱需要保养之人,最近又是病上加伤,这些小事就比较重要了,于是便打算笑纳了宋盖世的好意,只再追问了一句,“你查仔细了,这几个女子的来历都没问题?”
宋盖世拍胸担保,“我办的事大哥你尽管放心。”
宋青书知道他是粗中有细的人,别看五大三粗,其实很适合干这些细致的事情,因此得了这保证就放下心,让将这几个丫头带下去交给他的亲兵队长安排安排。
几个丫头离开之前先上前拜见,一齐莺莺鹂鹂的道,“婢子们拜见将军。”
宋青书听得有趣,在军中可是从来听不到这种声音的,入耳果然软糯舒服,不由笑了一下,一摆手,“下去吧。”
宋盖世看大哥露了笑脸,知道这个马屁拍到点子上了,也高兴,咧着大嘴嘿嘿笑了一通又对宋青书道,“大哥,这几人可都不错,你要是能看上,就收两个暖床用,挺好的,你看走在最后面那个穿红衣服的丫头,叫秀芳,我刚问了一下,才十四岁,啧啧,这身段哪像十四岁啊!”
宋青书没兴趣,淡淡撩了他一眼,“你要看上就把她带回去好了。”
宋盖世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哪能啊,这几个可是我特意找来孝敬大哥你的。”
“哼,你们也收敛着点,才打了这几仗,占住巴掌大点的地盘,一个个就开始奢靡享受起来,这要是懈怠了后面的仗还怎么打!你自己就算了,只要别过份,别耽误正事,娶两个女人也是应该,下面的人可给我管好了,谁要是敢公开抢民女淫/乐,或者是因为逛窑子吃醋打架,耽误了正事的,我就先砍了他再找你说话!”
宋盖世一缩脖,“知道,知道,大哥你放心吧。”
宋青书借机敲打了宋盖世一通之后,当天晚上就享受到了有小丫鬟伺候的好处,饭吃得香,觉睡得好,连第二天早起穿衣洗脸都比往日舒服。
具体也说不出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反正就是屋子里窗明几净起来,被褥都换了晒过,饭菜送来时不冷不热正合适入口,渴了手边就能有杯温热的香茶,在院子里多站会儿披风就送出来了。洗澡时不用多吩咐,干净衣服就自然会被摆在一旁,宋青书十分满意。
这日阴雨绵绵,又湿又冷,晚上就又命人准备热水沐浴,要泡一泡活活血,他左肩上自从被钉了三枚附骨针之后一到阴天下雨就会酸痛难当,要泡在热水里才能舒缓些。
在热气氤氲的浴桶中靠了一会儿,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知道是丫鬟给送皂粉,手巾之类的东西来,也没在意,只闭着眼睛假寐。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发现那人站在旁边还没走,睁开眼来看,只见秀芳正满脸红晕的站在一旁,大冷天的,她却只穿了身单薄衣裙,被宋盖世啧啧赞过,凹凸有致的身姿纤毫毕现。
宋青书不由一皱眉头,“你干什么?”
“我…我想问问将军要不要人伺候擦背什么的。”秀芳蚊子叫一样的答话,她也在大户人家干过几年,算是见过世面的,可是从没有见过这么俊的男子,还是将军,自初见之时起就心动不已,因为也知道自己几个就是被送来伺候将军的,所以忍不住想要抢在那几人之前‘毛遂自荐’一下。
宋青书点点头,他自己一向后弯手臂就会牵动肩头的伤处,原本就想叫个人来帮他搓搓背的,于是往前一趴,嘱咐道,“小心点,不要用太大力,别碰我左边的肩膀。”
秀芳欣喜,应一声,“哎,知道了!”
挽起袖子,露出两截雪白圆润的胳膊,用布巾浸湿了水,伸到桶中帮他搓洗。
一边洗一边在心中暗赞,不时的用手掌轻轻划过宋青书背上的肌肤,触觉如温玉一般美妙,正在既羞且喜,忽然觉得屏风旁透过来的灯光暗了一下,好像是被什么挡住了,回头去看,只见一个脸色黑沉的青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屏风旁,吓得一声惊呼,“你是谁!”
宋青书也觉出有人进来了,急忙侧身去看,和秀芳小丫头同时发出惊呼,“无忌,你来了!”只见张无忌脸色十分的难看,顿时想到自己身后的小丫头这穿着可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暗道糟糕。
☆、57内乱(四)
宋青书看到张无忌发黑的脸色,立时想到了自己身后衣衫单薄的俏丫头,心里暗暗叫苦,转头对秀芳道,“你先出去。”听得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知道已经惊动了外面的护卫,“去告诉他们没事,是我的一个朋友来访,不要随意进来打扰。”
秀芳轻应一声,“是,将军。”
抬手拿起一旁木架上挂着的小袄,惊疑不定的垂头出去,路过张无忌身边时忍不住又偷瞄一眼,实在搞不清此黑脸人是什么路数,真是将军的朋友来访又怎么能不走前门让人通禀,反而做贼一样潜进内室,这其中只怕有古怪。将军刚还脱口说让他别生气,难道是受制于人了?
越想越觉得不对,加快脚步,决定要去和宋青书的亲兵队长仔细说说,莫要被匪人混了进来他们还不知道。
张无忌等她出去后,黑着脸哼一声,一甩手也走了。
宋青书着急,“唉,你去哪儿,我有话和你说呢……”忙站起身来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草草裹上件长袍,出来一看,还好,张无忌也没走远,就在外间坐着呢。松口气过去,“你怎么隔了这么久才来?回去濠州处理教中事务了?”
张无忌看他一眼,“是,就怕你等得急了,紧赶慢赶的赶过来,没想到你倒会得享受,惬意着呢。早知宋公子一点不急,还在温香软玉,倚红偎翠的开心快活,我就…我就……”
宋青书一笑,顺口道,“你就怎样?不来了?别误会,我只是让人帮忙洗洗澡,没别的。”
不意这句话不说还好,说出来反而有了越描越黑之嫌,张无忌咬咬下唇,“让她穿成那样帮你洗澡?还没别的?洗澡有什么好让人帮的?”
忽然抬手扔了个东西到宋青书怀里,宋青书抓起来一看,是个小小的白瓷瓶子,“这是什么?”
“十香软筋散!”张无忌说完抬脚就走。这一次方向明确,是往屋外去了。
宋青书追出来,“张教主,你等等,别急,我还没有说完呢!”
洗过澡没有仔细擦拭,身上还有水珠,又只穿了件单衣,出得门来,被夜里的冷风一吹,顿时打个寒战,提气起身,一个起落拦在张无忌的前面,伸手挡住,大声道,“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毛躁的性情了!进去说话行不行,冻死人了!”
张无忌一愣,连忙拉他,“谁让你追出来了,快点进去。”
宋青书对张教主此言十分鄙夷,心道我不追行吗?看你气势摆得挺足,脚下走得比秀芳还慢,那不是等人追又是干什么!有本事把你那绝世轻功拿出来使使,保证我想追也追不上。
正要带了张无忌回房中去慢慢解释,却听得假山后面响起一声爆喝,“抓刺客!”
跟着呼喝声四起,他的亲兵护卫们从三个方向冒了出来。分别是假山后,游廊侧,还有院子的正门方向,人人手持长矛利剑,一齐冲过来举起兵刃就往张无忌身上招呼,冲在最前的亲兵队长还在不停大呼,“小心!小心!莫要伤到了将军!”
张无忌托着宋青书飞身而起,一个轻轻巧巧的回旋就上了屋顶,百忙中还不忘告诉他,“你那个洗澡的丫头办事十分不牢靠,不宜放在身边,太误事了!你看你方才让她出去传个话,她这是传到哪里去了?”
宋青书暗道那也未必,说不定是因你刚才的样子太吓人了,她十分忠心怕出事情才去告诉尹队长有刺客也未可知。
正要出声喝住下面的诸人,就见人影闪动,又有一人从墙外跃入,长剑挥处就荡开了数名亲兵的长矛,可见功力十分了得,一边还抬头叫道,“无忌,你怎样?青书,你这是在搞什么玄虚?!”
宋青书正要出口的一句“都给我住手”被惊得立时换成了,“六师叔!”
忙推开张无忌纵身跳下,“快都住手,是自己人!”
他的亲兵队长尹德柱走上前来低声道,“将军,方才您的丫鬟出来说……我怕……所以就……”
宋青书点头道,“知道,你们行事小心点没错,不过这两位确实都是自己人,不要紧,你带人退下去吧。”
尹队长看宋青书并没有怪他擅自行事,放下心来,只留几个巡夜的,带了余人退出去。
宋青书看看六师叔殷梨亭,有些忐忑,不知道他此来所为何事,恭恭敬敬的道,“六师叔,请里面说话。”
身上一暖,是张无忌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他披上了,轻轻一拉,将他挡在了身后,“殷六叔,你怎么会忽然来青书这里?”语意中竟然带着丝戒备。
宋青书微微一愣,随即想起来,自己上过武当山之事他还不知道,回头道,“没事,六师叔来大概是有什么吩咐要和我说。”
殷梨亭看看他二人,也觉得奇怪,不晓得张无忌怎么会和宋青书这么亲厚了,在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也不过如此。
三人一起进房,分宾主坐下,宋青书又唤人送了壶热茶进来,张无忌顺势拦住送茶进来的小丫鬟,“去煎一碗热的姜汤送来,你们将军刚才受凉了要喝了驱寒。”
又顶住殷梨亭怪异的目光道,“殷六叔,青书他上次受伤很重,到现在都身体都还一直不好,这些伤病这几年也够他受的了。我在华山时遇到俞二伯,他也同我说你们不会再来找青书的,怎么这次你又……?”
宋青书Сhā口道,“张教主,不是师叔他们主动来找我,是我自己前月上了一趟武当山,拜见太师父。”
张无忌愕然瞪向他,“你说什么?你去过武当了?就是从陕西离开后去的?”
“是。”宋青书被他瞪得微微低头。
殷梨亭也道,“是,本来我们听说江湖上又有了青书的行踪后商议了一下,觉得他只要没做恶事,那师傅不发话我们就也装不知道算了,没再想要抓他回去。不想青书醒悟悔过,自己回来了。”转脸看看宋青书,眼神中有一丝欣慰,“你爹爹这些日看着比以前要开朗不少。”
宋青书眼眶一红,“是我不孝。”
殷梨亭见张无忌还在一旁一脸震惊,就将宋青书上武当山之事简单向他说了一遍。
张无忌越听脸色越凝重,待到听殷梨亭说起那三枚附骨针时,腾得就站了起来,一把抓过宋青书的手腕,搭了三根手指上去。
摸了一会儿后,强忍着心中的急怒,抬头道,“殷六叔,你们怎么能这样!青书他上次受的就是致命伤,能不死就已经万中无一的运气,他现在的身体受不了这个的!一年之后只怕生死难料,还要受许多非人的苦楚!武当派不是一直以宽厚侠义为本,怎么变成要用酷刑杀人了!”
殷梨亭一直性情温和,因此没去计较张无忌说话十分无礼,连张三丰都怪罪上了,也跟着一惊,“有这么严重?我们看着青书行动如常,又听闻他入了起义军,带兵抗击元人兵马都以为他已经没事了。”
张无忌手上使劲。拉了宋青书就要往内室走,“附骨针在身上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害处,现在就把它拔/出来。殷六叔你自己找人给你寻个住处,明早我和你一起回武当山去向太师父解释。”
“张教主,你等等!”宋青书拦住他,严正了脸色,“你先清楚告诉我,这附骨针我要是任它在身上停留一年是不是必死无疑?”
张无忌迟疑一下,“那不一定,但是十分凶险,这期间要是你不小心运功不慎,或是遭受重击,哪怕是你意外染了稍重些的毛病呢,都会引得它大发作,进而危及性命。”
宋青书淡淡一笑,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那我小心点就是了,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这针我还是等一年后回武当山再拔。”
张无忌浓眉紧锁,百年难得一见的声严色厉起来,手一抄又把宋青书的胳膊抓了回去,“不行!”
殷梨亭看看宋青书再看看张无忌,开口劝道,“无忌,也不用急在这一时,毕竟事关七弟,不如我先回去告诉师傅,请教了他老人家的示下再说,你教中不是还有事情吗,也不用和我一起回武当,我一人就能说得明白。”
宋青书道,“六师叔,不必了,太师父做的事自然有他的道理,我遵从他老人的决定就是,挺得过一年是我的运气,万一要是没捱过去,那也是生死有命的事情,不用强求。”
张无忌有些光火,“青书,若是别的事情,你不愿意我绝不会强迫你,但是这次不行!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你的确是对不起七师叔,但已经抵过一次命了,没有死是天意,那我们日后一起慢慢赎罪就是,你何必非要这样折腾自己,你如今就算是再苦十倍七师叔他也活不过来了!”
“他也是我的七师叔。”
宋青书说得很轻,好似含在嘴里一般。要不是张无忌和殷梨亭两个都功力深厚,耳力特好,一定听不清楚。
宋青书继续轻声道,“他也是我的七师叔,从小看我长大的七师叔,我害了他……”猛抬头定定看着张无忌,苦涩道,“除了这样,我再没有什么能赔给七叔了!”
张无忌一滞。是啊,大家都说宋青书弑叔忤逆,谁又能想到他死了七叔心里是否也伤痛。
无言以对,过了良久才轻叹一声,“随你吧,只是一定要小心,我回头先配几副应急的药给你放在手边备用。
缓缓坐倒,揉揉额头,这番可要好好想想什么药能减轻附骨针带来的症状。
宋青书有些为难,看看殷梨亭,“张教主,六师叔还没说完,除了附骨针,二师伯他还要我这一年内不得与你往来,所以你明天就得走了。”
“为什么?”张无忌没想到这还没完,另有一件他不能接受的事情在等着,“六师叔,你们这又是为了什么?”
殷梨亭快速用袖子抹下眼角,他刚才听这两人提起七师弟,情难自禁,流下泪来,清了清嗓子道,“青书,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你知道二哥他为什么忽然对你提了这个要求?”
宋青书垂下眼帘,“知道,我下武当山时遇到了峨嵋派的赵灵珠赵师姐,她都告诉我了。”看下张无忌,“她觉得我和张教主在一起居心不良,会趁机离间张教主和峨嵋派周掌门之间的情意,所以上武当请几位师叔管管此事。”
张无忌正欲反驳,忽然见宋青书对他悄悄使了个眼色,便闭上嘴巴。
只听殷梨亭接着道,“当时二哥想起你以前的那些作为就答应了她,不过前几日峨嵋派的周掌门又派人传来消息,说此事应当是赵师妹她误会了,请我们见谅,万事还要以大局为重,天下英雄正当聚集起来联手抗元,不要因些许小因就禁住你和无忌的往来,万一耽误了战局大事岂不是她的罪过。因此掌门师兄让我来一趟,和你说咱们公私分明,还是把话说明白为好。青书,大家看你这些日的作为,应该还是能够悔改的,那我们盼你忘去前尘孽缘,不要再去烦扰周掌门,而以驱除鞑虏的大业为重,尽你所能相助无忌。”
☆、58内乱(五)
夜阑静谧,万籁俱寂,已经是三更时分,宋青书所住的达鲁花赤府中也已经静悄悄的无人再走动,只有守夜的亲兵偶尔会提着灯笼在各处晃过。
宋青书躺在床上想心思。六师叔殷梨亭忽然前来,当真是给他带了个好消息来,欣喜遵命之后有些不明白峨嵋派为什么又会帮他这个忙。
依据赵灵珠在武当山上的说法,她对武当和峨嵋的人都只是说她觉得自己与张无忌交往过密,有记恨前事,破坏张周二人情意的嫌疑。
赵灵珠在峨嵋派中身份不低,她能正经说出‘有嫌疑’这种话,那旁人一定会以为她定是有了什么证据才会这么说。所以二师伯毫不犹豫的便要禁住自己和张无忌的往来。
现在那两家忽然又一起改了口,实在是让人费解得很。
房门被缓缓推开,‘吱呀’,‘吱呀’一开一关两声轻响,随后是落下门栓的声音。
试探问道,“张教主?”
张无忌走到桌旁晃亮了火折子将灯点了起来, “现在没有外人,别再‘张教主’‘张教主’的叫我,听着怪生疏的。”
“知道,我就是叫一声试试,以防万一是别人闯进来。”
“脚步声差很多,你听不出?”
“这府里丫鬟,亲兵的脚步声我自然分辨得出,但你和六师叔两人我就分不清了。”
张无忌失笑,“你也太小心了,殷六叔总不会没事干半夜闯到你房里来。”
“难说,”宋青书坐起身,靠在床头,“我总觉得六师叔这次来得有些莫名,那日在武当山上,二师伯特意提出来不让你我再往来,这怎么说变就变了,只怕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六师叔刚才当着你不方便讲,半夜来单独和我讲也有可能。”
张无忌有些不喜,“没什么要紧事,你别放在心上。是他们听说明教内部出了些内乱,有几个掌有兵权的人物要闹事,想到你手里有些人马,应该帮得上忙,所以才这样一时禁止咱们往来,一时又不禁了。”说着使劲摇头,看似十分的不满。
宋青书恍然,“原来是这样。”看张无忌能够只身前来开封,那教中的内乱应该已经平息了才是,但还是再问了一句,“你教中已经没事了吧?谁这么大胆想要作乱?朱元帅?”
被子被掀开,一个暖暖的身体坐到了身侧,“嗯,是朱元帅和他手下将领,不过已经解决了。青书,让我看看你的伤。”
“就几个针孔,估计现在已经看不出来。”宋青书背过身去,怪不得张无忌进屋就点灯呢。
身上的里衣被拉了下去,左肩上被轻柔的手指小心按了一下,“这里?”
“嗯。”
“还好,太师父没有真的想要伤人,一处筋脉也没有碰到。”
宋青书自己也觉得是这样,不过张无忌这大夫说出来的话自然更让人放心。
等了一会儿,肩头上有温润的触觉传来,是张无忌在低头亲他,心头一荡,侧脸笑道,“你消停点吧,刚才不是说我要小心一大堆事情,被撞一下都会有性命之忧,一会儿万一一个没把持好碰到了怎么办?这种死法可冤得很。”
张无忌换一边,在他右边肩头咬了一下,埋怨道,“你现在知道小心惜命了!上武当山的时候怎么那么痛快呢,说去就去?万一太师父他没有饶过你,那我可怎么办!”
宋青书轻笑一声,“我怕委屈了你啊,跟一个前途堪忧,性命都不归自己掌控的人在一起多难过。”
“快要被你吓死了,不成,你得补偿我。”
宋青书回手去推他,“别再闹了,另想个别的事情补偿你吧。我可不想做名副其实的‘风流鬼’。”
张无忌将手探到他身前,在平滑的胸腹间摸了一把,“没事,也没那么严重。”另一只手臂也圈过去,一使劲就将宋青书翻成了趴着的姿势。
宋青书手肘着床,使力撑起身子扭头追问,“不严重你刚才急成那个样子?”
张无忌不动声色,“我做给六师叔看的。”
宋青书手上劲力一松,噗通趴了下去,脸还侧着在看张无忌,满是不可置信,惊问,“张教主!你刚才竟然是在做戏?你还会这个!”
“那有什么不会,又不是很难。我这样说得严重些于你日后和武当派的关系大有好处。”张无忌也跟着趴过去,尽量往右边侧,避开了他左肩的伤处。
“不是难不难的问题,是……以前怎么从不见你做这类事情?你不向来都是有一说一,从无半句虚言的吗?”
张无忌想一下,“很多手段并没有好坏之分,端看你怎么用,好比武功,在侠士身上就是救死扶伤的利器,在恶人手中就是行凶作恶的帮凶。谎言做戏之类的事情也一样。我小时候住在冰火岛,后来住武当山,再后来就住在蝴蝶谷和一个没有人烟的山崖下面,和人接触不多,不太懂这个道理,现在倒是深有感触。”
宋青书硬翻身过来,“别使劲压着我,怪难受的。”叹息道,“你幼时的经历也实在坎坷。”停了一会儿又道,“原来附骨针没那么吓人,这可正好,我刚才还在可惜,你这药现在配出来也用不上呢。”微微一笑,从枕边摸出一个白瓷瓶子,“来,吃一点下去,今晚我来安慰安慰你,包你舒服开心。”
张无忌眨眼,“这也算安慰?”
“自然。”
………
武当派的殷梨亭殷六侠一早起来就看见张无忌和宋青书两个人在花厅前面的空地上练武。
暗自寻思,从他昨晚到现在的所见来看,这两人真的是交情很不错,互相说话时都透着股自己人之间才会有的那种很不客气的随意劲儿,也难怪峨嵋派会有那般顾虑了。
张无忌一眼看见殷梨亭走出来就立刻收势站住,“殷六叔,早啊!”
宋青书也停住,“六师叔早。”
殷梨亭点头微笑,“早啊。”他生来心软,现在对宋青书也不似从前那般憎恨,因此格外加一句,“青书也在练功?你要自己小心些。”
“我知道,多谢六叔提醒。”遂命人摆早饭出来,几人到前厅入座。
张无忌忽然道,“这硬木椅子太凉了,让人拿垫子出来。”
宋青书虽然知道他是体贴好意,但还是忍不住在殷梨亭背后瞪了他一眼,暗道此人越来越不厚道,对明教来说应该是件利大于弊的好事,对自己来说可是不怎么妙,总要吃亏上当,气死他了!
张无忌冲他讨好一笑,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剂药配好之后我还专门找了杜门主的徒弟来试过的,十分灵验,却不知怎么我吃下去会没效,早知我自己先试试了。你还难受不难受?”
宋青书木着脸装没听见,昨晚真是累趴下了,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的。
殷梨亭回头问道,“怎么?”
“没事,青书他早上和我过招时扭到了右腿,我问他好点没有。”
殷梨亭点点头,在心里暗叹一声,这可真是自作孽,将自己的身体折腾成了这个样子,若是放在以前,武当派的三代掌门弟子,怎么可能随便练个功就扭伤筋骨?实在是让人看着又怜又恨。
转个话头,提起了此行来的主要目的,“无忌,我们听说明教内最近生了不小的变故,师傅和几位师兄都很是担心你。”
张无忌道,“多谢太师父和诸位师伯的关心,是几个将领蓄意生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叹口气道,“其实教中这些领兵将领的不满之情由来已久。他们冲锋陷阵,浴血杀敌,可是在教中的地位却远远低于总坛中的各位首领,别说左右使者,护教法王,五行旗使了,就是这些使者,法王们座下弟子的地位也远远高于他们,也难怪他们不满。”
殷梨亭问道,“那为何不论功行赏?立有战功的本就应该提升才是。”
张无忌摇头道,“没这般简单,明教到底是个武林帮派,教中历来都是凭武功论高低的。这些将领再怎么厉害,也打不赢内外兼修的高手,硬提拔他们在教中的职位,下面的人也不会服气。可是总坛这些功夫好的却实在没几个人会领兵打仗,碰到了重要战事还是要靠那些大将们才行,所以双方积怨颇深,互相的看不起。”
殷梨亭有些不解,一指宋青书,“青书不都可以带兵打仗?你们教中的那几个法王,旗使的难道还不如他?”
张无忌对着宋青书眯起眼睛一笑,感觉比人家夸他自己还高兴,十分的自傲,“不如,青书是难得的人才,杨左使现在日日都在后悔当初怎么没有下大气力将他拉入明教。”
杨逍与殷梨亭有夺妻之恨,现在却又是他的岳父大人,提起此人来殷梨亭心情就会有些复杂,跟着一笑,“这样啊,也是,以前在武当时,大师兄就经常会让青书管些事务,他做得是比我们几个师叔都在行。”
想起前事又再叹息一声,杨逍在可惜没有招揽到人才,他们武当又何尝不是痛失了下任掌门。
☆、59内乱(六)
宋青书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接着问道,“将领们要闹事,那你是怎么处置的?”
张无忌还没答话,宋盖世的大嗓门就在外面响起了,声音移动很快,显然他是大步跑进来的,“大哥!大哥!好消息,祁天宝昨晚已经把阳武县攻下来了。好家伙,据说阳武县里被元军囤积了不少好东西,咱们缴获了无数的长矛,砍刀,还有冬衣!!”
宋青书心中一喜,站起身来,“好!咱们的兵士正缺冬衣呢。”
宋盖世人高腿长,几步就跨进了前厅,打眼一看,大清早的,厅里竟还坐着两位客人,略为意外,停住脚步,发现其中一位客人十分的熟悉,“哎呀,张教主!”心道这人怎么又来了?
张无忌微笑点头,“宋兄弟,你好。”
宋盖世看到有外人在就不再多说,只裂开嘴憨厚一笑。
宋青书指指殷梨亭道,“盖世,这位是我的六师叔,姓殷,你称他殷六侠就好。”再对殷梨亭道,“六师叔,他是我手下的一个万夫长,也姓宋,大名叫做宋盖世。”
殷梨亭打量了宋盖世一番,暗自诧异,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样一个鲁莽样的大汉竟然就能是万夫长,叫万夫长那手下必然管着万把人,若是单论实力,只他一人就不比武林中诸多门派的掌门差。一般的门派里最多几百人,就算个个的拳脚功夫都厉害又怎挡得住一万大军?也难怪明教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们要不甘生事了。
宋盖世一听,这位相貌和善的中年男子竟然是大哥的师叔,立刻恭敬起来,老老实实一躬身,“殷六侠您见谅,我不知道您是大哥的师叔,刚才大呼小叫的打扰了,实在对不住。”
殷梨亭才暗自夸过他比普通门派的掌门都不差的,连忙客气道,“无妨,无妨,宋兄弟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了万夫长,当真是年轻有为。”
宋盖世嘿嘿笑,在心里将大哥这位师叔好生夸了一番:这位的为人当真和气亲善。
宋青书问他,“祁天宝什么时候送来的战报?送信儿的铺兵呢,让他来见我,我有话问他。”
宋盖世其实已经把送信回来的小兵带了来,不过谨慎起见还是道,“大哥,我让他去前面府衙里候着,你去那边问他吧?”
宋青书道,“不用,六师叔和张教主都是自己人,你直接让他到这里来见我就好。”
殷梨亭微笑道,“青书你有事情就去吧,不用总想着招呼我们,我与无忌也许久没见了,正好趁这机会叔侄两人叙叙旧。”
宋青书这才起身,叫来府里的亲兵和丫头,嘱咐他们好生照应两位客人,又想起张无忌必然不喜欢见秀芳,特意叮嘱让她歇息两日,最近不用过来伺候,之后才和宋盖世一起走了。
殷梨亭看着他俊挺的身影快步走远,心里万分感慨,这孩子害了莫声谷,就算他阴差阳错的重伤不死,痛心疾首的悔过认罪,也是没可能再回武当派了。只盼他从此后能洗心革面,痛改前非,踏踏实实的做一番事出来,不求能得多大的功名利禄,只求无愧于心,能够堂堂正正的立于这方天地之间,大师兄宋远桥为他所做出的种种苦心无奈事便算是值得。
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应该再尽尽力,防患于未然,即是为宋青书,也是为了大师兄宋远桥。
三口两口扒拉完早饭,再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两口,放下茶杯道,“无忌,我看青书这里环境不错,我们一起到后面转转。”
张无忌知道他有话和自己说,起身应道,“好啊,青书在开封的这个住处我也是第一次来,正想四处看看。”
正当早春时节,院中的树梢上透出了一层朦胧的绿意,两人一起出了前厅,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缓步而行。
张无忌眼里看着枝头的嫩色,脑中想着宋青书,感觉心境十分柔软,问道,“殷六叔,六师婶和小妹子还好吧?”
提到妻子杨不悔和小女儿,殷梨亭脸露微笑,“她们都好。不悔时常和我说起你们小时候的事情。无忌,你有空也回武当山住住,大家都在惦记着你。”
“好啊。”
两人走到后院僻静处,寻了个石凳坐下。
殷梨亭便又开口,“无忌,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又是天下第一大教的教主,武功才干自然都胜人一筹。不过在我们的眼中,你始终还是那个在武当山上被大家呵护备至的孩子,因此总会多对你操些心,你不要嫌烦才好。”
张无忌一笑,“怎么会,我感激还来不及。”
殷梨亭点点头,“那我有话就直说了。青书是我们从小看大的,他也确实是良才美质,我们一直对他抱以厚望,都盼日后武当派能在他的手中发扬光大。却没想到他会因为一个姑娘而方寸大乱,倒行逆施至如此地步,年纪轻轻的就毁掉了自己的前途。现如今,他经历过九死一生,看着是改好了,你们师兄弟两人又能够这般和睦相处我也十分高兴。不够无忌啊,他对峨嵋派周姑娘的那番心思是他自己一厢情愿,与你无关,与周姑娘也没有太大关系,你不要厚道到为着和他的师兄弟情意就耽误了自己的姻缘。周姑娘百里挑一的人才,又是峨嵋派的掌门,与你堪称般配,可不要因为一时的兄弟意气而使你二人日后抱憾那!”
张无忌将双唇抿成了薄薄一线,脸色看着十分的严肃,他知道武当诸侠是好意,但是听到旁人还在自以为是的全都认为宋青书依然苦恋着周芷若就耐不住的气忿,先不忙说自己,而是要先给宋青书撇撇清,断然道,“青书他早就忘掉了以前的糊涂事,不再想着周姑娘了,就算周姑娘回心转意又看上了他,他也不会接纳!”
殷梨亭暗道,未必吧,周姑娘那样一个清丽绝俗的姑娘来主动示好,怕是没有几个男人会不动心,更何况青书以前对她痴迷无比,你如何能说得如此笃定?不过好在周芷若肯定也不会来主动示好就是。
“按理说这些小儿女的私事我们也不该婆婆妈妈的Сhā手,不过峨嵋派的赵女侠都把状告到了二师兄面前,青书以前又曾因为迷恋周姑娘犯下大错,所以二师兄才会管了此事,不许青书和你往来。偏偏周姑娘听闻明教内乱,只恐这样一来你会少了青书这一股助力,因此又急急的让人再上武当山请我们收回成命。峨嵋派赵女侠是个稳重人物,不会乱说话,她能特意上山来让我们管住青书,那九成是有什么证据,好在周掌门能以大局为重,不多计较这个,她对你确实很有心了。无忌,我言尽于此,你只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就好。”
张无忌点头,心说是要防,不过防的肯定不是宋青书,而是赵灵珠,只怪自己那日在客栈中太过大意,竟然没发觉她也在门外。她现在没有对外人乱说可保不准以后也不会对人乱说。
………
祁天宝攻下阳武县后的第二日,北路的宋武艺紧跟着也送回战报,已经拿下了封丘。
这两战都打得干净漂亮,所占的两处地方虽不大,但地势重要,宋青书十分满意,传令命宋,祁二人在原地驻守,他亲自带人过去犒赏三军。
对张无忌道,“六师叔明日就要回武当,我们送过他之后就一起去阳武和封丘,走这一圈用不了几日功夫,等回来后我集结手边的队伍送你到皖西。”
张无忌奇道,“集结手边的队伍送我,多少人?”
“六,七万左右,到时候我们虚张声势一下,假称十万大军。”
张无忌吓一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只送你到皖西,你自己召集杨左使,五行旗他们去迎你,然后你们走凤阳到应天,巡视一圈之后再回濠州。”
“哦,你是帮我做给朱元帅看的。”张无忌听明白了。
“不错,我这点势力虽然还不足以和明教的百万雄师相比,但是数万的人马,朱元帅也不能一点都不顾忌。”
☆、60痴情往矣
开封城外旌旗招展,一队队的兵士整整齐齐的列于道路两侧,个个精神抖擞,昂首挺胸。宋盖世骑着匹骏马一溜小跑穿行而过,“大哥,你让我准备准备,今早要送师叔大人启程,你看这准备得还行吧?”
宋青书端坐马上,看着城门外好似要迎送什么了不得大人物的排场含笑道,“不错,盖世你十分的有心。”
殷梨亭哭笑不得,“青书,我就是个江湖武人,不讲究这些排场,你们搞得这样隆重,我反要浑身不自在。”
宋盖世闻言立刻Сhā口道,“哪里,哪里,殷六侠是我们将军的师叔,理应如此郑重才行!”
他一来是要拍拍大哥的马屁,二来是头见面时就被殷梨亭好言夸奖过年轻有为,宋盖世生平头次被人这样有礼正式的夸赞,加之殷梨亭见谁都是客客气气,十分和蔼,因此对大哥的师叔印象极好,愿意花力气搞出个大排场来给师叔大人送行。
宋青书穿了袭青色长衫,只因早起还是有些风凉,外面披着一件夹了层棉的织锦披风,这几日又天天被张教主每日灌一碗补药,调理得气色不错,看着神采奕奕,清朗出尘,也对殷梨亭道,“六师叔,些许小事,你不要客气。”
殷梨亭这趟来开封,该传的话已经传到,自认为该提醒张无忌的也提醒过了,现在就差再提点宋青书几句。
于是对着宋青书一招手,“青书,你过来一下。”
宋青书依言纵马上前,跟着殷梨亭往前走了十余丈,和张无忌,宋盖世等人都拉开一些距离。
殷梨亭直视着他的双眼道,“青书,我这趟来能看到你在踏踏实实做些慷慨大义,身为男儿该做的事情,师叔心里也算安慰,我回去会和你爹爹说知,也好让他宽心些。”
宋青书想起父亲宋远桥憔悴苍老的面容心头就是一紧,再顶不住六师叔灼灼的目光,垂下眼帘,“是,多谢师叔。”
“只是我还要再提醒你一句,很多事情是要讲究缘法,强求不来,你经历过这许多也应该看开些了,切莫再要因为自己的执迷不悟而继续纠缠周姑娘。无忌他不计前嫌,对你恩义深重,你再这样做必然要伤到了你们之间的兄弟之谊。”恳切道,“青书,听师叔一句劝,对周姑娘放手吧!你以后是不可能再回武当了,就算你有本事在这乱世中占地为王,意气风发的风光度日,也不能身边一个亲厚的人都没有,无忌他愿意和你交好你应当珍惜才是。”
宋青书端正了神色,“六师叔,我知道你们一直担心这个,所以二师伯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我也不好多辩解什么,但是请你们放心,我以前对周姑娘再怎样执迷不悟,也终究是个凡人的血肉之躯,为了此事吃过了这么大的苦头,如何还敢再对峨嵋派的周姑娘存非分之想!无忌他娶不娶周姑娘那是他们二人的事,我管不了,但我定能保证我自己日后绝对不会再与周姑娘有任何瓜葛。”
举起一只手掌道,“我宋青书今日在此立誓,我对峨嵋派的周芷若姑娘此后绝不敢再存半点逾越的心思,终其一生都只敬她为峨嵋掌门,武林同道,若违此言便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善终!”
声音郎朗清澈,一脸郑重,白皙精致的面孔迎着晨光,黝黑的眸子中仿佛被洒进了异样的光彩。
这几句话不止是说给殷梨亭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心中那个清丽的姑娘依然秀美绝伦,飘然若仙,但已经是赞赏多于迷恋。
对她,到此刻,终于能平心静气的对自己说一句:我已彻底放开!
经历了一场啼血蚀心的情殇,万幸还没有赔上性命。人生一世,除了这份疯狂的情意还有许多虽然没有这样炽烈却更加真诚醇厚的情意值得珍惜;除了追随心中爱慕迷恋的姑娘还有许多意义重大的事情值得去做,那么就此为止吧,到此为止!
把这份累人更加害己的情意埋入心底,此生都不必再想起来了。
侧眼间,只见十余丈外的张教主一脸喜色,笑得眉开目朗,看来这位十分的耳聪目明,已经将他们的谈话清清楚楚都听了去。
忍不住也抱以一笑,张无忌对他来说早已不再是恩人那样简单,而是取代了心中曾经那道倩丽无双的身影,成为此生新的羁绊。
殷梨亭一愣,没想到宋青书会立下重誓明志,心中疑惑:难道真的是峨嵋派的赵灵珠误会了?
点点头,温言道,“如此最好,青书,师叔这就该走了,盼你日后好自为之,至于那附骨针的害处,我……。”
宋青书抢着道,“六师叔,你真的不必对太师父提及此事!”
殷梨亭深看他一眼,“好,青书,男儿汉原该有此担当,你自己多多保重,你上次上武当山是至正十四年的二月初九,那师叔就等着至正十五年的二月初九在武当山上再与你相见!”
张无忌纵马上前,也不遮掩他刚才旁听了二人的谈话,和宋青书并排而立,郑重道,“殷六叔,你放心,明年的二月初九我会陪青书一起上武当山去见太师父!”
☆、61汉阳
大元至正十六年,秋日,傍晚。
汉阳县。
陈友谅的元帅府中灯火通明,陈元帅今晚设宴款待刚从开封过来的定北将军宋青书。特意还邀了康茂才,丁普郎,张定边几位军中的将领作陪。元帅府中十分的热闹,一队队仆从们捧着杯盏酒壶,正在穿梭来去的忙碌。
陈友谅这两年也没得消停,只因徐寿辉鼠目寸光,占据了浠水,黄州之后就急急忙忙称帝,引来了朝廷的重兵,大元皇帝重臣调集了西南几省的军队来围剿天完,一度曾攻破了天完的国都浠水。
徐寿辉,陈友谅率领残部退到鄂北黄梅一带,整顿之后卷土重来,从新占据了湖北,江西,又在汉阳县从新建都,改国号为太平。
宋青书听到这个新国号之后总算是舒心了点,窃以为‘太平’比以前那个什么‘天完’像样多了,不然每次他对旁人自称是天完国的定北将军或是定北侯时都十分之别扭。
天完,天完,明天就完,这也太不吉利了。
宋青书于前月带兵攻下了黎阳北面的彰德府,至此河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所囊括的河南地区已经全都在掌握之中。
他现在已经称得上是这乱世之中的后起之秀。想当初因为不愿忍受流言蜚语而毅然脱离了明教的庇护时是大元的至正十二年初春。抱着须得给自己打出一个安身立命之处的信念,带了一伙山匪四处征战,忽忽数年之后他也成了独据一方的人物,虽然还不如陈友谅,朱元璋等人势大,但是隐然已经可以与之分庭抗礼。
这次应陈元帅之邀前来汉阳一见,共商大事。为保险起见,宋青书带了五千精锐铁甲骑兵随行。
陈友谅如今对宋青书的心思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当初能够慧眼识人,将他招揽到了天完旗下,这两年自己没费半点力气就坐享了河南富庶之地六成的赋税。战事连连,军用吃紧的时候这六成赋税可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忧的是此人势力越来越大,麾下精兵十几万,坐拥河南一省,这都是实打实的根基实力,任谁手中有着这些东西就都不会再对旁人俯首帖耳,眼看他就要控制不住了宋青书了。
宋青书说是他太平国的定北将军,其实与康茂才,张定边等人大不相同,宋青书来投奔自己时手里就是有兵有地盘的,这两年在河南招兵买马,攻城略地也是一人说了算,并不接受徐寿辉和他陈友谅的辖制。
宋青书要是在河南拥兵自立,与明教在应天的大军对他形成夹攻之势,那局势就要大大的不妙了。好在此人出身武当,系名门正派之后,向来知恩图报,将信义承诺看得极重。
只从他给自己送说好上缴天完的那部分地方赋税从来没有延误过的作为,便可窥知一二。天完在宋青书情势最为狼狈时收容了他,还派兵给他攻打河南,这点恩义他必然要念着,不会轻易向自己起衅。
陈友谅思虑来去,最后决定趁着最近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将宋青书邀来汉阳,想要和他好好商谈一番。宋青书也正恐他忌惮自己,在背后使什么绊子,因此和陈友谅一拍即合,欣然同意前来。
陈元帅府是汉阳县城中最豪华的一个宅院,比徐寿辉的行宫还要好得多。众人对徐寿辉现今被架空的地位心知肚明,因此谁也没有异议,全都认为这十分正常。
宋青书身后跟着宋盖世与他的亲兵队长尹德柱快步进了陈元帅府宴客的大厅之中。
厅中的酒宴已经摆开,陈友谅坐在正中的案几之后,右手下边一溜依次是他手下将领康茂才,张定边等人,左边的几张案几空着,是给宋青书等人准备的。
宋青书一跨进厅中,陈友谅便十分客气的起身相迎,哈哈大笑,“宋兄弟,一别经年,你这风采可是更胜往昔啦!”
在座相陪的众将官中,康茂才与宋青书,宋盖世等人最为相熟,还有一位郝宁郝统领,当初就是他带人去抓周芷若想要送给宋青书,因此也算有点‘交情’,一同上来凑趣,“宋将军,这两年我们屡屡听闻你的骄人战绩,兄弟们个个都羡慕赞叹不已啊!”
宋青书微笑拱手,“不敢当。陈元帅,别来无恙!兄弟我早就想来拜见,只是战事繁忙,总也不得脱身,耽搁到今日才来,还请元帅莫怪才好。”
众人一番寒暄客气之后,依次入座。
陈友谅当先举杯,“宋兄弟几位远道而来,我敬你们一倍。”跟着仰头,‘咕嘟’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宋青书跟着饮了面前杯中的酒水,“多谢元帅。”喝完之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拔开塞子,倒了两粒药丸出来,放进口中咽了下去。
陈友谅坐在他身边看得分明,奇道,“宋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宋青书苦笑道,“大哥有所不知,我当年在少室山上被二师伯重重打了一掌,后来被带回武当又受了太师父的一掌,招招都是致命伤,虽然老天眷顾,侥幸不死,但是落下了病根,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药就没断过,是个残喘挣命的病人。”
陈友谅仔细看看他,果然见玉树临风的俊美中有着羸弱之象,不似一般武将那样威武健壮,心中惋惜之余,又是暗自一宽。
宋青书在少林被俞莲舟打得重伤,之后又被带回武当都确有其事,并非虚言,受过那样的重伤之后病痛缠身是再正常不过。
这些陈年旧伤越到年纪大越会闹得厉害,过得几年后他实力再强也都不足为惧,况且体弱多病之人自然不会有太多争勇斗狠的念头。
出言宽慰道,“宋兄弟言重了,你年纪轻轻的,好生保养就是,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宋青书摇摇头,不欲多说这个,举杯敬酒,“我敬诸位。”
陈友谅身后诸将,勇武如张定边,郝宁者,听了宋青书这话不免暗自起了丝轻视的心思,当今这个世道,大家靠武力说话,敬的是勇冠三军的英雄好汉,痨病鬼药罐子全都要靠边站;心思周密如康茂才者,则转着和陈友谅差不多的心思——如此甚好,此人日后不足为患,不必急于一时的去和他争斗。
宋青书远来是客,起身敬酒,大家一起称谢,痛快连饮三杯。在席面上推杯换盏,亲热笑谈,只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乍一看,还真是一派招待贵客的热闹景象。
酒吃了约莫不到一个时辰,宋青书便以身体不好为由,开口告辞,张定边大声道,“才喝了几杯难道就要散席了?宋将军难得来一次,这可不成!”喝令侍从拿大碗来,说道宋将军要走也行,须得连尽三碗,不然大家可不能答应。
张定边是陈友谅麾下的第一猛将,身高膀阔,声如洪钟。他在酒席前得了陈友谅的嘱咐,专门来□脸,因此毫不含糊,逮着机会就站了出来,满满的命人斟了三大碗酒出来。
余人见陈元帅不做声,乐得看个热闹,一起离座围拢过来。
宋青书淡然一笑,“张兄这可为难我了,兄弟酒量平平,这三大碗喝下去只怕立刻就要醉倒。”
宋盖世踏上一步,“末将替将军代劳就是。”捧起酒碗就喝。
张定边自然不干,“你替不行,慢着!”抢上要拦,却觉手腕一紧,被宋青书一把抓住,清朗的笑语在耳边响起,“张兄休急,且等他喝完再说。”
张定边心道:那哪儿成?胳膊一使力就想甩开宋青书,最好能摔他一个踉跄,当众出丑,那自己今日这红脸的戏才算唱得到位。
不想肩膀才刚刚一抬,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直透骨髓,腕子像要断了一般,立刻不敢再乱动,咬紧了牙关才没有叫出声来,瞬间额头上就布满了豆粒大的冷汗。
偏偏他整人心切,给准备得三碗酒份量十足,宋盖世大口豪饮,也着实喝了一会儿才喝完。一抹嘴拍拍肚子,“痛快!痛快!”
宋青书这才放开张定边,对着陈友谅一拱手,“陈元帅,多谢款待,我明日再来拜访。”
陈友谅十分体贴,一直将他送到府门外,笑道,“兄弟今日才到,一路上辛苦,也是累了,我就不多留你,晚上回去驿馆之中好生休息,有事明日咱们再细说。”
宋青书含笑答应,带同了门外等着的众亲兵昂首离去。
张定边待他走远了才抬起手腕查看,喃喃骂道,“他妈的,真邪门,他这手劲也恁大了!”
众人刚才都看出张定边吃了亏,这时借了门外高悬着的两盏大灯笼的亮光清楚见他粗粗壮壮的手腕上赫然五个乌黑的指印,不由都倒抽口凉气,一起替他害痛。
陈友谅拍拍他道,“宋将军这是内家功夫,你也别叫了,他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张定边气道,“他即是这么厉害,又装什么体弱多病!”
陈友谅道,“不然,武林中这些个内家高手有时看外表是看不出的,往往一个不起眼的老叟妇人却能身怀绝艺。过些日陕西华山又要有一场武林大会,明教教主张无忌想要借华山派的这块地方和声望遍邀天下豪杰共商抗元大计,不若我让你也去见识见识真正的武林高手……”
那边宋盖世也在埋怨宋青书,“大哥,你身体不好旁人轻易也看不出,何必非要当众说给他们知道,没的白白让人轻看了去。”
宋青书道,“我本来每日都要吃那药的,难道为了怕人轻看就特意今日不吃?”
宋盖世着急,“那你可以等回来再吃啊!”
宋青书叹息摇头,“盖世,你该和你哥哥武艺多学学,他这两年可比你长进得多了。”
宋盖世不服气,“和我哥什么关系?”
宋青书的亲兵队长尹德柱在一旁笑道,“我猜将军方才是故意做给陈元帅看的。”
宋青书点头,“不错。逞强挣来那点面子,倒不如让陈元帅对我们放下点戒心来得实惠,况且我过些日肯定还要再做一件让陈元帅不喜欢的事情,很有必要提前示弱,让他不要一下子就对我们动了敌对之心。”
宋盖世不敢对宋青书无礼,便悄悄踢了一脚尹德柱,“你早知道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白着急半天。”
尹德柱晓得宋盖世别看一副鲁莽直率相,其实他粗中有细,大事上从没出过差错,是最得将军欢心的属下,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他,因此也不敢得罪,虽然也作势回踢一脚,但口中答应,“行,下次我一定提前告诉给你知道。”
接下来数日,宋青书日日去陈友谅府中密谈,不断的讨价还价,硬是商讨出了一个双方能够暂时和平相处的结果。同时又暗中派出人去,给康茂才等几个陈友谅身边的头脸人物每人送去一份厚礼,这些人每年都能从他手里拿到不少好处,料他们为着以后的财源也不能在陈友谅面前说自己的坏话。
汉阳的大事办妥当了,宋青书心情甚好,传令启程,先不回开封,他要带队伍往陕西华山去一趟。
宋盖世在背后对着尹德柱悄悄唠叨,“明教张教主有什么好,至于咱们大哥隔上两三月就非得见一次吗,这离华山还有好几日路程呢,你看大哥那脸,昨天还平着,今天就忍不住要笑出来了,咱们打下彰德府时也没见他笑这么开心!”
尹德柱自以为高明,摇头晃脑的道,“这你就不懂了,人生得一知己足以,咱们将军要找知己还不得是张教主那般人物才够资格,我看他两个人义气相投,挺合得来。”
☆、62武林大会(一)
华山派这两年十分晦气,经常要聚在一起大叹:咱们这是走了什么霉运啊!
按理说,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偶尔碰到房子被烧啦,周围村镇被过路军队抢劫一空,买不到粮食之类的事情纯属正常,不能算晦气。就算你是出门横着走的江湖武人,也挡不住天下大势都是如此。
可是华山派就特别的不走运,他们不知怎么的就碍着了镇守陕西元军首领李思齐的眼,隔三岔五,逮着空就要派兵专门来围剿他们一次。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华山派诸弟子就算个个武功高强也不敢和大队兵马想抗衡,害得华山派的人一年中要有大半年时间往华山高处躲,夏天还好说,天冷时,山高处寒风刮起来有如利刃刺骨,苦不堪言。
所以明教张教主派人送来书信,提议在华山召集一次武林大会,遍邀各路豪杰共商抗元大计时,华山派立刻赞成。旁的不说,先得把他们这边陕西的元军抗一抗,不然实在是没法过了。
明教之所以会选了陕西华山来召集武林大会,也是经过一番考量的。一来华山派这两年深受李思齐兵的骚扰,必然大力支持;二来也是濠州是明教的总坛重地,不愿一下子招揽那么一大批鱼龙混杂的武林人士前往,以免和明教有旧仇的人趁乱生事。
大会的日期定在十一月初八日,明教早早的调派光明右使范遥率领五行旗前往陕西,在华山脚下的西岳庙侧寻了一大处开阔地,搭建起临时的木棚,以备武林大会时给各门派使用。
华山西岳庙始建于汉武帝时期,后为历代帝王祭祀华山神的场所,经过历年修缮,占地广阔,房舍精美。
明教派来做先期准备的范遥一看,此处不错,正好合用,于是庙中的僧舍也被明教毫不客气的征用了。
庙里的大和尚们敢怒而不敢言,由主持方丈率领着退至庙宇最北的万寿阁后厢房中暂居,日日念经烧香,求菩萨保佑,让这伙凶悍不比元军差多少的强人快快开完他们的那劳什子武林大会走人吧。
总算明教教主张无忌为人厚道,忽然想起自己这批桀骜不驯的手下恐会欺负了当地人,特意问了问,再命范遥补给了庙里一批银两以作租借房舍之用,大和尚们这才气平。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的初八日,张无忌率领明教群豪来到华山,明教搭建的各处木棚之中已经挤满了各路英雄好汉,崆峒派、昆仑派,武当派,峨嵋派,青海派,丐帮,少林,湘西的排教,浙北的五刀门……
群雄多是汉人,受了蒙古人近百年的欺压,心中恶气代代相传,憋到如今,终于看到了驱除鞑虏复国的希望,心中不免激奋,能来的都来了,聚了几有两三千人之多,端是盛会。
武当派到了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三人,带着十余名弟子。明教特意照顾,给他们准备的木棚收拾得比旁人的要齐整不少。
张无忌过去拜见,请问太师父张三丰安好,俞莲舟道,“师傅他最近闭关,我们不能前去打扰,不过听给他送三餐的小道士说师傅气色不错,看着身体精神都好。”
张无忌赞叹,“太师父功力深厚,又精研道家养生之法,百岁之后依然矍铄,实在是古今罕有!”又问道,“大师伯和三师叔怎样?”
俞莲舟点头道,“都还好,特别是大师兄,自从你去年陪同青书一起上武当,师傅给他拔去了附骨针,言明前事就此作罢后,大师兄看着开朗了不少,只是还不愿下山,大概还是觉得无颜以对武林同道吧。”
张无忌抿抿嘴,“青书他现在很好,大师伯终有一日要为有他这么个儿子而自傲!”
殷梨亭在一旁笑道,“你和青书的关系倒好,总要帮他说话。行啊,我们也等着那一天,青书他也是我们从小看大的,我们难道不盼他好么。”
说话间外面有礼炮响起,应该是又有地位不低的武林门派到了。
布袋和尚说不得一溜小跑,进了武当派的木棚,对张无忌道,“教主,峨嵋派周掌门率弟子到了。人不少,有两三百名弟子!”
张无忌昨日就见到峨嵋派两个静字辈的弟子带人到来,以为峨嵋以女子居多,又僻处蜀地,这次事情不想多参与,只是派几个弟子来应景,所以也没多问。不意峨嵋派那几个弟子是来打头阵的,周芷若带着大队人今日才到。
和俞莲舟等人一起步出木棚,只见广场外有一排排峨嵋弟子列队而入,前面是八/九十名女弟子,一色玄衣,落发女尼,老,中,妙龄女子都有。周芷若走在女弟子后面丈余,一身青衣,秀丽脱俗,缓步而行。后面是男弟子,也都身着玄色长袍,比别派武人看着斯文,步履齐整,挺长一队,起码有两百人。
峨嵋派这个阵势,和当年参加少林武林大会时相类,只不过人数更多,气派更大。
张松溪轻声道,“峨嵋派周掌门确实是个人才,比起她师傅灭绝师太更加的青出于蓝,武功智计都了得,峨嵋派这几年在她手中委实是壮大了不少。”
说不得最近被派在明教的北路军中掌管军需,对花钱的事情都十分敏感,Сhā嘴道,“有气派那是要靠银子堆起来的。张四侠你看她们这几百套新衣伥下来就要耗费不少。且人人都看着这般整洁,那定然不能一套衣服穿一路不换,肯定还要再做一套路上替换才是,要我看是峨嵋派的资产十分丰厚。”
众人正要对他这番市侩论调侧目,张无忌却接着道,“那是,青书上次与峨嵋派发生了些许小小误会,就一定要送一万两银子上峨嵋山赔礼,我怎么说都不听,其实哪里至于了,误会解释解释清楚就好,周掌门也不会心胸如此狭窄,他不送赔礼就不行。”
众人立刻全都在心中反驳:那可未必,周掌门这般厉害的人物,怎能容人轻易得罪。
杨逍赶过来要请张无忌一同出迎,正好听到这一段,不由苦笑,他知道其中的前因后果,接口道,“宋公子占着河南富庶之地肯定也不会在乎这点银子。”
张无忌道,“他日日打仗,军需耗费巨大,有钱也应该省着点,以备不时之需才是。”
杨逍含笑道,“不错,教主所言甚是有理,如今万事都应当以抗元大业为重。不过峨嵋掌门威望不低,亲率这么多弟子前来捧场,教主你身为主办之人理应出迎方才不失礼数。”
张无忌与杨逍,并华山派的现任葛掌门一同走出迎接,葛掌门是华山二老的弟子,年纪也已不小,武功平平,但是为人十分不错,华山派自从出了鲜于通这个败类掌门后就十分谨慎,宁可立一个武功稍差,但是人品端正的做掌门。
好在这位葛掌门武功虽弱些,但是十分活络,言语便给,人情世故上十分来得,当先就朗声笑道,“周掌门率同峨嵋派的诸位英雄大驾光临,我们真是不胜之喜啊!峨嵋派的诸位女英雄,巾帼不让须眉,素来为武林中人士所敬仰!”
周芷若上前,“葛掌门客气了。”
张无忌与杨逍也按照武林规矩与她招呼,寒暄一番后有专管知引的华山弟子将峨嵋派引去她们的木棚之中。
张无忌看着周芷若被众弟子簇拥着离去,心中忽然想到:原来她一直很在意这些声势排场。上次在少室山上也是这样。摇摇头,心道,这都与我无关了。她能带弟子前来助阵,我们感激就是。只是她怎么总要穿青衣,就不能换一身么?看着怪别扭的。
等到正午时分,看看该来的人已经都到了,明教烈火旗放出三声炮响,以示大会开始。
明教光明右使杨逍当先站了出来,气运丹田,朗声说道,“诸位英雄请了,方今元人暴/政,民不聊生,天下豪杰纷起抗争,正是驱除鞑虏,还我汉人河山的大好时机,我明教会同华山派在此邀集天下豪杰,便是为了共商驱除蒙古人的大计,得蒙诸位不弃,赏脸光临,咱们甚感光宠!”说着团团拱手。
群雄纷纷叫嚷,“杨左使不必客气!”“明教这些年是天下抗元的领军人物,大家伙都十分钦佩,有什么计较就痛快说出来吧,咱们跟着出力就是!”
也有没那么好说话的,叫道,“明教是一直在抗击朝廷,不过他们那都是统领着起义军作战,你我武林中人和起义军还是大有区别,不能一概论之,还是应当另选一个德高望重的出来发号施令才是。”
此言一出,顿时有不少人响应,纷纷道,“说的不错,正是!”
又有人叫道,“行军打仗非咱们所长,大家伙今日就在这里做成一个天下英雄抗元大会,各省各地都选出主持联络之人,安排大家伙专门刺杀元将,递送军情之类的,不是甚好?”
众人一时间各抒己见,众说纷纭。
杨逍等大家说得差不多,才大笑几声,运起了深厚内力,将场上乱纷纷的声音压了下去,接着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我教所想和诸位的说法差不多,其中细节已经和华山派葛掌门详细商议过,咱们便来请葛掌门给大家说道说道。若是大家没有异议,那咱们就也别耽搁了,今明两日就将各地的统领主持之人选出来,兄弟估计着难免一地会有几个威望相当的,大家武林中人,痛痛快快的手下见高低,比武夺帅就是,只是还请点到即止,莫要打出伤残人命,结了仇怨,那咱们抗元不成先内斗,可要给朝廷看了笑话去。”
群雄轰然称是,华山派葛掌门当即站了出来,他最善做此类当众游说的事情,杨逍便人尽其才,请他代劳,省得再浪费自己口舌。
此事听着简单,说起细节来也颇复杂,葛掌门侃侃而谈,说了一个多时辰,正说到将各地划分为九处,每处武林中选出一人统领,日后同气连枝,有什么要务就由这九人分别在各处传达指挥。
有厚土旗掌旗使颜垣快步进入明教诸首领所在的木棚,冲着张无忌一躬身,“启禀教主,陕西元军首领李思齐派出几千人马朝华山这边开过来了,看样子就是冲着咱们的武林大会来的。”
杨逍一皱眉,“他明知是我们明教在此处召集的武林大会,竟然也敢来生事!”
范遥道,“估计他是想着咱们的兵离得太远,调不过来,所以才有恃无恐。”
说话间,华山二老也带着个弟子匆匆过来,“张教主,李思齐狗胆包天,派兵打过来了,估计明日就能到,咱们这武林大会看来得暂缓。”
张无忌和杨逍商议了几句,对二人道,“先不忙声张,将今日该做的事情做完再说,此时要是散了,想再将这些人召集起来又要大费一番周折。”
华山派的高老者仗着此时人多,擦拳磨掌的道,“咱们此处也聚集了两三千人呢,个个都有武功,不若明天聚集起来和姓李的打一仗,未必就输给了他!”
张无忌摇头道,“不行,这一大堆各自为政的武人和训练有素的兵将不一样,你让哪个门派打先锋?哪个门派殿后?只怕令旗打出来前进后退他们都看不懂。”
高老者抓抓头,“这倒也是,别要到时候一半人看成前进,一半人看成后退,大家挤成一锅粥,那就闹笑话了。”
矮老者一瞪眼,“闹什么笑话,那就要死人啦!”
明教到陕西来召集武林大会,原也防着当地的元军要捣乱,因此不是十分慌乱,叫过五行旗使,命他们调集五行旗四处布防,商议道要不然咱们就将这大会开个通宵,把各地的统领之人选出来之后再散。虽然仓促,但基本该办的已经办了。
众人不动声色,继续听场上葛掌门高谈阔论。
听了不过一盏茶功夫,又有华山派弟子并明教厚土旗下弟子一起进来。
华山派的弟子满脸慌乱,当先叫道,“禀报二位师叔祖,大事不好,有大队的骑兵从东南方向过来,离这里不过半个时辰路程了!”
高老者跳了起来,“哎呀呀!这可糟糕,我们光顾得提防西北方的李思齐军,没有派放哨的人往其他方向的远处走,这怎么又冒出来一路人马!!麻烦了!这可怎么办!……”
矮老者嫌他大呼小叫的丢人,一扯他的衣袖,低喝,“闭嘴!”看向张无忌。
那个一起进来的厚土旗弟子这才有空开口,“启禀教主,颜旗使说应该不妨事,那路骑兵看打着的旗号是开封的宋将军。”
张无忌顿时一喜,转向华山二老道,“没事,是自己人,咱们的援兵到了。”
宋青书带着一支五千人的骑兵过来,这五千人一起急速行进,声势十分浩大,没等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武林大会的会场之上就已经能隐隐听到远处大队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极目眺望还有大片的尘土飞扬,众人惊疑起来。
华山派的高老者大声道,“大家不用惊慌!是张教主怕朝廷的军队来捣乱咱们的武林大会,因此找来帮忙的自己人。”
话音落下,有几十骑马已经当先冲了进来,当先一名军士扛着一杆大旗,旗帜随风呼啦啦展开,上面写着:定北将军宋。后面的军士也都扛着写了‘宋’字的大旗,一共有七八杆之多。场外守卫的明教和华山弟子得了嘱咐,因此并不阻拦,随他们进入。
后面跟着的骑兵眼看里面地方有限,就不再进入,由将官呼喝着列队停在场外,过了一会儿,队伍向两边分开,从后面上来了几匹马,正中一人青衫长袍做书生打扮,雪白的面孔,五官生得俊美出尘,随意坐在马上就自有一股摄人之气。
张无忌这次不用杨逍提醒,及时起身,满脸的笑意,“青书到了,我去迎他。”
☆、63、武林大会(二)
武林大会上的众人眼看着张教主飘然出座,满面春风的亲自将定北将军迎了进来,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华山二老中的高老者十分善体人意,看看大家多是一脸的懵懂,嘁嘁喳喳不停四周询问就自行往场子正中一站,将自己的弟子葛掌门先挤到了一旁,高声解释道,“诸位,是这么一回事,我们收到消息,陕西的元人走狗李思齐看不惯咱们在华山公开召集反朝廷的武林大会,因此派了兵马想来围剿咱们!幸亏明教张教主思谋周全,提前料到了这一手,特意请定北宋将军带兵前来相助,有了宋将军的人马往华山脚下这么一驻扎,李思齐再敢来生事就要掂量掂量他那点兵管不管用了!嘿嘿,宋将军这两年名声是大大的响,与元人作战那是屡战屡胜,有他在,咱们只管放心,继续开咱们的武林大会就是!”
大家这才明白过来,纷纷道原来如此,张教主妙算周全,当真令人佩服啊!宋将军英姿飒爽,好风采!
犹有不少参加过上届武林大会的人,还记得那次宋青书是峨嵋派的掌门夫婿,与丐帮,武当乃至张教主都有很深的嫌隙,比武中被武当派重伤。后来峨嵋派由几个大弟子出面澄清,掌门人与他无甚大瓜葛,和武当,明教恢复旧交,只宋青书下落不明,听说是被武当派按门规处置了,不想竟然没有死,还有再出头的时候。
现在看他与张教主两人神态亲和,携手而入,可见双方已经是尽释前嫌,却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更有人在窃窃私语,武当派张真人实在是了不起,门下能人辈出,明教张教主就是出身于武当。而今这么一个弃徒离了武当后居然都还有本事另谋出路,成为了天下起义抗元中的风云人物,可见张真人的教化育人之能无人能及啊。
宋青书由张无忌陪着,先到武当派的木棚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礼,然后才一同回去明教的地方。
张无忌轻声问道,“青书,你怎么知道我们这里形势有些吃紧,赶来得这么是时候。”
宋青书和他并肩而行,低声笑道,“华山派的人刚才不是都解释了吗,是张教主你神机妙算,料到会有此麻烦,因而特意诚邀我来的。”
张无忌托着他的手肘不着痕迹的捏了一把,“你怎么见面就笑话我,我正经问你呢。”
宋青书这才道,“我最近有几日空闲,听说你们来华山开英雄大会,就想过来看看你,见识一下张教主技压群雄的风采,本打算把队伍留在商南一带,我一人悄悄过来,可是路上听说李思齐调动人马想来捣乱,我正好带了五千骑兵,就加快速度赶过来帮忙了。”
张无忌甚喜,也压低声音道,“青书,你惦记着我呢,想我了吧,咱们有好几个月没见了。”
宋青书不去理他的沾沾自喜,快步进了明教诸首领所坐的木棚,与杨逍,范遥等人一一见礼。
明教的众人现在见了他都十分客气,少数晓得他与教主那不太一般关系的,也都只做不知。行大事者不拘小节,宋青书现在是张教主身后一个极牢靠的助力,要是又因为几句说辞不当将人得罪走了,那可划不来的劲大。
接下来,武林大会继续开,葛掌门又再上场,细细的将事前计较好的安排对众人说明,就按照元人的行省制将天下划分为十处,其中辽阳,岭北等偏远处暂时不算,余下每处的武林人士中选出一名德高望重者为首,所辖区域的各门各派遇有抗元事宜都要听他的联络调度。
宋青书先还听着,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则是很有些不解,不晓得明教忽然费这么大力气搞出个武林大会有何用处。
这些江湖武人各门各派都自恃甚高,功夫是不错,打也很能打,不过定然很难指挥,若论与元军作战,真还不如一队训练有素的兵丁实用。
现在聚在一处慷慨激昂的大发一番豪情感慨,过两日散了之后依然各回各家,天南地北的,你若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先不提要求传去了他们答不答应,光是送个信就要花上十天半月的时间,能有什么用。
待听到葛掌门口口声声说着群心所向,铲奸除恶,咱们有机会就要出力杀敌,遇到了起义中那些争权夺势,为了一己私利而置天下大势于不顾的人,咱们也不能放过,只要张教主振臂一呼,天下英雄必然群起而攻之。
宋青书方才恍然,原来明教大费周章的目的在此处!
看了杨逍范遥等人一眼,心道这些人老谋深算,能用到的手段都要用上一用,也确实是厉害。
这次武林大会召集天下英雄抗元是虚,意在震慑他自己教中的那些个将领方是实。朱元璋若敢叛教自立,天下英雄的唾沫与蔑视他就要招架不住。
冬日天短,大会午时召开,等葛掌门长篇大论的说完,各家英雄再各抒己见一番后就已经天色擦黑。
西岳庙中的火房与和尚们都被明教临时征用,开始升火做饭,华山二老中的高老者再次站了出来,请诸位英雄等一下用饭歇息,大会明日接着开。有了宋青书的兵马在左侧驻扎,他此话说起来底气十足,暗道大家伙便在此处聚上个十天半月的也没人敢来打扰。
宋青书不去与群雄挤庙里和尚们的住处,自有亲兵给搭起营帐休息。
晚间刚洗漱好就听外面站岗的亲兵通传,“将军,张教主来了。”
张无忌手里拿着个瓷瓶进来,“青书,我新给你配的药,本来想过两日派人给你送去,现在直接给你吧。”
宋青书接过,“多谢。”
“你跟我客气什么。坐下,手伸出来,让我摸摸你的脉像。”
张无忌每次见他必要先干此事,已成惯例,宋青书也习惯了,乖乖坐下,伸出左手平放在桌上,“无忌,你最近怎么样?”
张无忌垂目号脉,并不做声,过了一会儿才答道,“我挺好,只是你最近又没听我的嘱咐,过于奔波了吧?”
宋青书一晒,“不奔波怎么办,要是慢悠悠走,只怕李思齐都已经将这里的大会搅黄了我还到不了呢。”
“不是这两日,前些日呢?”
“前些日?让我想想,”宋青书慢慢回忆给他听,“先带兵攻打彰德,费了些功夫,之后陈友谅又找我去安阳议事。我估摸着他也该坐不住了,去就去,正好我也要和他谈谈,大家把话说清楚,别要背后猜忌,我的北面是元军,南边就是他,要是两面受敌那可吃不消。和他谈妥之后就直接赶来这里了。”
张无忌叹口气,知道他没可能日日闲居休养,“坐到床上去,把上衣脱下来。”
宋青书失笑,“你要干什么,张教主,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张无忌忽然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不干什么,就是要你坐到床上去,再把上衣脱下来。”
宋青书摇摇头,依言除去上衣坐到床边,左肩上曾被钉入过附骨针的地方有温热的手掌温柔划过,再轻轻按两下。
张无忌问道,“觉得怎样?”
“还好,现在没什么大感觉了,只阴雨天的时候还是酸痛难熬。”
附骨针在身上带了一年之后,肩膀上那一处连皮肉带骨头几乎都要不是宋青书自己的了。
张无忌去年和他一起上武当,取针时禀明了太师父张三丰亲自动手。
宋青书当时痛得几欲昏去,额上豆大的冷汗不停往下滚,待到取出针来回头去看,发现张无忌比他汗出得还多,虚弱一笑,“无忌,你这样可怎么当大夫,见点血就出这许多汗。”
张大夫正在生气,怒道,“我早就说我来求太师父,不要让这针在你身上扎一年这么久,害处太大,你一定不肯答应,现在知道难过了吧!”
宋青书的左臂连肩膀在内,一动都不能动,苦笑问道,“无忌,我这条臂膀是不是废了?若是就痛痛快快告诉我,也没什么。”
“也没什么?!说得这么轻松,这胳膊不是你的吗?”
宋青书强作无谓,“就是我的才敢这么说,要是生在别人身上的,我说了也不算不是。”
张无忌哼一声,过半晌才郑重道,“不会的,有我在,你只管放心就是。”
这话胜过无数的劝说抚慰,张无忌让他放心,他自然就能放心了。
此后两人依然各自奔波忙碌,两三月才能见一次,见面第一件事必然是给宋青书治伤。
夜色深沉,帐外静悄悄的,只有巡逻兵丁的脚步声。
张无忌盘膝坐在宋青书身后,一手抵在他背心的至阳|茓上,帮他运功疗伤。
宋青书自己修炼《九阴真经》中的易筋锻骨篇于伤势的恢复大有好处,只不过张无忌嫌他功力不够,有机会就要助他一起练。
停下休息时宋青书忽然道,“这营帐不好。”
“怎么?”
“既透声又关不严,想干点什么都不行。”
张无忌垂目一笑,“要不咱们搬去西岳庙里住。”
“更不好了,周围个个都是耳聪目明的武林高手。”叹息一声,“忍忍吧。”回过头俯身过去,轻轻亲吻起张无忌的嘴唇。
张无忌向后仰身,又躲又笑,“你这是忍忍的样子吗?”
“自然,又不干别的,”宋青书伸手箍住他后腰,“你别跑啊,够不着了。”
张无忌轻推他,“别,再这样兴致被逗上来可真没法忍了。”
“我知道怎么把你的兴致再压下去。”
“什么?”
“十香软筋散。”
“唉……”
明教诸人的宿处是巨木旗在场地西侧搭建起的一排木屋,虽然简陋,但是比别的门派在和尚庙里数人挤一间要强多了。
范遥睡到半夜,被杨逍的童子叫醒,“杨左使有事相商。”
过去一看,只见杨逍背着手踱来踱去,好像有什么心事,走上前问道,“大哥,怎么了?”
杨逍道,“教主他去了宋将军的营帐,这会儿还没回来。”
范遥和杨逍相交多年,互相的心思都能揣摩得□不离十,杨逍开口说了一句他就明白过来,“教主这却是有点托大了,这里人多眼杂,要是被人传出些风言风语可是麻烦得很。”
杨逍点头,“所以我想让兄弟假借有事禀报去把教主找回来。”
范遥爽快道,“行啊,我去,就算看到点什么不该看的,我头陀不也在乎,正所谓□空即是色,管他男色女色。”
杨逍笑道,“你想看教主还不能答应呢,我是恐怕宋公子因为前事对我心存芥蒂,我这个时候再闯过去不合适。他们两个的关系只有你知,我知,还有韦蝠王知道,韦蝠王此时不在,只有劳烦兄弟你跑一趟了。”
☆、64、武林大会(三)
范遥半夜睡得好好的,却被杨逍叫起来给派了个肯定会讨人嫌的差事,还不能推脱,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心想等一会儿见到了教主定要抢先说明,是杨左使有要事要禀报教主,所以才让我来请他回去。
到了宋青书的营帐外,当值的亲兵先进去通传,只听里面十分大方的道,“请范右使进来说话。”
范遥略有点尴尬,暗道这两个年轻人怎么也不知避讳,就算我是知情的也不好这么大大方方叫进房中去相见吧。
还不能这就溜走,只得举步入内,抬眼一看,不由暗呼一声惭愧,只见宋青书和张无忌两人衣衫齐整,都盘膝坐在床上,张无忌还有一只手抵在宋青书的背心。暗道我们心思都龌龊了啊,看这架势,教主半夜留在这里不走是在帮他运功疗伤呢。
宋青书朝范遥微微一笑点头为礼,“范右使,我们现在不方便起身,失礼了。”
范遥忙道,“无妨,无妨,是我忽然过来打扰了两位才是。”
张无忌问道,“范右使,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范遥苦恼,心说什么事儿都没有。看张无忌这样子,姿势纹丝不动只坐在床上问他就知道一时半会儿肯定走不开,临时改口,将‘杨左使有事请教主回去细说’改成了,“杨左使让我来问问明日的布防是不是还派厚土旗去?”
张无忌挑挑眉毛,“换锐金旗去吧,让厚土旗颜垣明早来见我,我另有安排。”
范遥顺势领命,转身就出去了,走得这叫一个麻利爽快。
宋青书等他一走就笑道,“张教主,你手下的人怕你干坏事,大半夜的还要来查看一下。”
张无忌道,“杨左使他们多虑了,我就算不顾我自己的名声也要小心你的名声。”说着低头在他后颈上亲了亲,语气里带了丝苦恼,“不过这营帐也委实是太不方便了。”
口唇所碰到的一小片肌肤触觉微凉,光滑细腻,亲着十分令人动心,却又不得尽兴,只能使劲忍着,郁闷之下忽然张口,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宋青书低声痛呼‘哎呦’,指责道,“张教主,你多大年纪了,怎么又咬人,你下次再咬我,我就不客气了!”
张无忌莞尔一笑,“你准备怎么个不客气法儿?也咬回来,我不介意的。”
宋青书‘嘁’一声,“我没有你那个古怪嗜好。”张无忌和他亲热到动情时经常就会动口在他他肩头后背不拘什么地方咬上一下,力道不重,咬不破,但也绝对不轻,很有些痛的,可又不至于为此和他翻脸,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张无忌笑微微不做声,心里也知道自己有这个急了就会咬人的毛病,上次发作还是少年时在蝴蝶谷和蛛儿争斗打架,打不赢就狠狠咬了人家一口,结果害得蛛儿带着手背上那个伤疤苦恋他数年。
后来赵敏依样画葫芦,听说张无忌在蛛儿手背上咬了一个很深的伤疤就能让蛛儿苦苦思恋,于是她就也在张无忌的手背上咬了个伤痕出来,希望他也能因此而思恋自己。张无忌当时听了赵敏的解释心中颇为感动,还开玩笑道那我也在你手上咬一口吧,让你也永远记得我。但是说过就算并没有真咬。
现在是真的跃跃欲试,想在宋青书身上咬个疤痕出来了,让这个越来越出众的人,日后就算被无数人仰慕追随也不会有忘记了自己的可能。
不过想来想去的还是没敢付诸行动,他要是真干出这种事来,宋青书只怕不是要认为他变态了就是会蔑视他无聊,两个结果都让人十分不喜。
只得安慰自己:我日后定然是永远也不会离开他的,有没有那么个记号都无所谓。
西岳庙是供奉西岳大帝华山神祗的庙宇。位于华山脚下,始建于汉武时期,其后历年帝王均有修缮,传到元末,已经是一处规模十分宏大的庙宇。
庙门正对华山。庙内由北向南依次修建了灏灵门、五凤楼、棂星门、金城门、灏灵殿、寝宫、御书楼、万寿阁。两侧有耳房,藏经处,僧舍,菜园,林林总总,一大片房舍。
其中五凤楼建于一个高台之上,有六七丈高,登楼望华山,华山五峰历历清晰,能够尽收眼底。
峨嵋派的掌门周芷若清晨起来,看看天色还早,武林大会还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开,闲着无事,就带用赵灵珠,贝锦仪,与静伽,静慧等几个大弟子往西岳庙里面一游。
来参加武林大会的群豪被华山派和明教安排在西岳庙前部左右数排僧舍中居住,另有住不下的就在外面临时搭起来的木棚里凑合一下。
因此前面虽混乱,但往西岳庙里面走,过了灏灵门之后就寺院幽静,楼台宏伟,一间间佛殿里供奉着的菩萨都宝相庄严。
周芷若带着几名大弟子信步游走,登上了五凤楼远眺,只见华山峰立万仞,从下面看就觉险峻异常,感叹道,“此山和咱们峨眉相比,又是另外一番景致了。”
贝锦仪道,“明日要是得空,咱们就上山去看看华山天险到底是怎样个险法。”
赵灵珠看看周芷若,只见她玉颜清减,脸上清清淡淡的没甚大兴趣,就道,“掌门和咱们一起去吧。”
看周芷若欲待摇头就劝道,“我看这次武林大会也没有什么大事了,掌门你昨日不是说陕西四川一地武林中的抗元首领咱们峨嵋派不争也罢,让给华山派好了。那咱们这次带了这么多弟子来,给足了明教和华山派面子,不必再去管其它事。等大会结束了,明日玩玩再走也是应该。”
她们都觉得周芷若这掌门人做得确实不错,峨嵋派这两年在她手中壮大不少。但是年纪轻轻的,总这么日日不苟言笑,除了修炼武功就是整顿管理峨嵋派,未免太苦了自己,因此有机会就想劝她游玩放松一下。
周芷若知道两位师姐是好意,也就答应下来,“好啊,明日要是没事我们就上华山去看看。不过我昨晚想了想,既然来了,这陕川一地武林中的抗元首领的位置咱们还是夺下来为好。”
随行几人都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又改了主意,静慧四处看看,确定没有旁人,就问道,“掌门,何必做这么出力没好处的事情?这个位置华山派的葛掌门肯定是想要的,且他们经常会受元军骚扰,出这个力也是应该,咱们僻处蜀地,还算安稳,与他们争这个做什么?”
周芷若轻轻摇头,“我也还没想得很明白,但是隐隐觉得争一下应该没什么坏处。方今天下这个局势,元人被赶出中原是迟早的事情了,明教忽然花费大气力操办这个武林大会,定然不止是号召天下英雄抗元那么简单。我们人在江湖,很多事情都难免要被卷入其中,不能自以为僻处蜀地就真的安稳。况且一味只求安稳又怎是长久之计?师傅将峨嵋派交到我的手中,不是让我庸庸碌碌,墨守成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可惜明教张教主现在与我疏远了,不然倒可以直接问他一问。”
赵灵珠,静慧几人对望一眼,她们就算原先还抱着张教主有可能和周芷若共结连理的念头,过了这两年都没动静,这个心思自然也就打消了。
峨嵋派掌门在武林中身份甚高,不见得一定非得嫁人,更没有追在男人后面讨好的道理,张教主既然无心,她们除了暗地里骂几声男人都薄情寡义,其他也没什么好多说,只是怕周芷若烦恼,从来不在她的面前提及。现在听她自己大方说出来,几个弟子心中都是一宽,均道看来此事她已经看开了。
贝锦仪提议道,“要不然回头我找个机会去向武当派的殷六侠打听打听,张教主是他师侄,也许会向武当透些口风。”
周芷若道,“也好,他愿意说咱们就听听,要是不愿说那也不必强求,再过段时间自然能见分晓。”
几人下了五凤楼,缓步又往后面的灏灵殿去,才踏上宽石条铺就的台阶,就见台阶上迎面走下来两个青年。一个身穿白袍,袍脚处有一朵朱红色的火焰纹饰,正是明教教主张无忌。另一个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葛布长衫,衣服虽平常,但人生得青丝如黛,玉面俊颜,迎面走来就令人眼前一亮,正是宋青书。
张无忌和宋青书两人并肩而行,一路说笑着下来,看样子是在里面刚游览过。见到峨嵋派几人就停下脚步,点头招呼,“周掌门起得早啊,你们也来庙里看看。”
周芷若也站住,斯斯文文的道,“是,我和几位师姐一同来走走。两位好兴致,出来得比我们还早。”
张无忌一笑,“青书说他想四处看看,我就陪他一起来了。”
赵灵珠Сhā口道,“宋将军十分大方,这两年每年都会派人上峨嵋山金顶礼佛奉香,我们一直想当面谢一声,却不得机会,今日正好。宋将军,难得你有这个心,多谢你了。”
宋青书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轻轻咳嗽一声,“些许小事,赵师姐不必客气。”
赵灵珠道,“怎是小事,每年那么大笔银子,我们要是连谢都不谢一声那可太说不过去了。”
周芷若淡淡看她一眼,“赵师姐,宋将军那是送香火金来礼佛,庵中的诸位师姐妹要替他念经祈福的。”
赵灵珠道,“是。”她知道面前这两人有猫腻,心中很有点蔑视,实在搞不清楚他们是怎么想的。她自重身份,不会去做四处宣扬,坏人名声的事情,但是此时却忍不住要说点烦心事给张无忌听听,给他添点堵,谁让他如此没有眼光,先看上个番邦妖女,后面更离谱,竟看上个男人,接连辜负本派掌门。
张无忌脸上的笑容敛起,对几人点点头道,“我们还要去五凤楼去。”拉起宋青书就走。
峨嵋派看着两人高挑的身影绕过路中央青石雕刻的二龙戏珠图,向左一转,沿着回廊往前面去了,宋青书忽然‘哎呦’了一声,隐隐几句时断时续的质问传来:
“你做什么?”
“你衣服蹭到香灰,我帮你拍……”
“这可不敢当,张教主是什么身份,你……那我也帮你拍拍……”
“喂,你怎么一点小亏都不肯吃,我早起还帮你煎药了呢……”
贝锦仪听得扑哧一笑,“这两人到底年纪不大,人前都一副俨然气派的样子,人后还和少年人一样,打打闹闹的,当真有趣。”她因纪晓芙的关系,一直对武当派诸侠心存善意,这时就叹道,“宋青书能有今日,他父亲宋大侠也该心中有所安慰了才是。”
宋青书以前之所以会堕落,与她们掌门人有莫大干系,不好多说,讲了一句就立刻打住,转口道,“咱们进灏灵殿看看吧。”
☆、65、武林大会(四)
杨逍等人早上齐聚在明教的木棚中等教主张无忌。
坐下没多久就有探子回报:李思齐派过来的那一队人马已经停在几十里外不再前进,看样子是不打算过来了。
布袋和尚说不得抚掌大笑,“好!让他们白跑一趟!好叫他们知道,想来捣乱,砸我们明教的场子没有这般容易!”
跟着又压低声音道,“范右使,你这次办事不利,教主明明之前都已经派你悄悄去和李思齐那厮通过声气,他答应不来干涉的,怎么出尔反尔,定是你说话太软弱,让他以为咱们明教好欺负。”
明教的五散人自从前教主阳顶天去世之后就一直与左右光明使者不睦,如今虽然不会明着动手了,但说不得逮着机会还是忍不住要讥讽几句。
范遥眼一横,也没什么好辩解的,只得骂道,“他奶奶的,老子给李思齐许了个日后有机会就与他结盟的好处,然后还当着他的面拍了一掌‘惊天碎石’,将他面前的案几拍成了两半,没想到这家伙胆子真够大,竟然当面答应了我背后照样派兵来。”
杨逍却道,“不然,范兄弟这次的事情应该是做得没有问题,李思齐胆敢反悔,其中当是另有缘故。”
说不得问道,“另有什么缘故?就算有缘故也当断范右使一个料事不周之责。”
杨逍不去与他一般见识,“湘西排教暗地里支持陈友谅,青海派大老远的不知怎么的勾结上了盘踞在咱们东北面的张明鉴,东南的海沙帮,神拳门更与张士诚沆瀣一气。你道天下大乱,这些江湖人物就不想混水摸鱼,趁乱分一杯羹么?说不得,我问你,咱们这次开武林大会所为何来?”
“所为何来?”说不得压低声音答道,“不就是为了召集天下豪杰群起抗元,顺道威慑一下咱们教中的那几位吗?”
杨逍摇头道,“你说的只是其一,咱们还另有目的。”
“什么?”
杨逍卖个关子,“我现在不方便说。”
不等说不得乱叫就接着道,“李思齐这次敢出尔反尔定是有江湖人物找上了他,他受了旁人的怂恿。哼,我风字门下的探子昨日晚间传来消息,说是丐帮最近与李思齐接触频繁。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却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李思齐?”
说不得瞪眼道,“不可能!李思齐是朝廷的人,丐帮再怎么犯浑也不可能去与朝廷狼狈为奸!”
范遥Сhā口道,“这你就傻了,李思齐也是汉人,他不过是得了朝廷的好处,接受招安所以才打元人的旗号,他能归顺就也能再反叛。张士诚不就是个例子,那墙头草反了降降了反,前些日还是朝廷的人马,最近又变回他的大周诚王了,所以丐帮这样不能算是与朝廷狼狈为奸。”
正说着,忽见张无忌绷着脸,嘴巴抿得紧紧的,大步进来。宋青书跟在他后面说话,声音微有些急促,象在解释什么,“你别走这么快!不都和你说了吗,我是觉得她一个年轻女子,独自撑起一个门派,实在是很不容易。况且还有她门下的赵师姐,我们又不能把人怎么样,只能……”进来看见木棚里坐着许多人,就停下不再多说。
张无忌绷紧了脸站在当地,背对着他,并不答话,杨逍上前解围,“教主,有几件事正等着和你商议。”说着对宋青书点点头。
宋青书苦笑一下,张无忌这是头一次当众这么不给他面子,可见是气得狠了,还是避其锋芒,先躲会儿吧,等他气消了再说,“杨左使,你们慢慢说,我不打扰了。”转身出去,打算先回营帐歇会儿。
其实刚才张无忌乍一听到赵灵珠揭出他每年都有派人上峨眉山之事时,虽然也不高兴,但还有这么气愤,说两句好话哄哄应该就没事了。
可惜宋青书不愿对张无忌敷衍哄骗,张无忌不知道就算了,一旦知道问起,他必然要据实以答。能让他这样真心诚意对待的人世上只有两个,以前是周芷若周姑娘,现在是张无忌张教主。
头一年派人上峨眉送了一大笔银子是答应了的赔礼,后来就的确是因那个‘觉得周芷若一人撑起如此大个门派很不容易’的理由。
周掌门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比他只强不弱,他做这事对周掌门来说可有可无,主要是让自己心里舒服些,所以也难怪张无忌猜疑生气。
张无忌为人宽和,很少有当众沉脸的时候,这一生气,搞得明教众人也都严谨起来,谁都不乱说话了,只老老实实坐着听杨逍向张无忌禀报李思齐军停在了几十里之外,并丐帮私下里和陕西李思齐有来往之事。
张无忌默然听了一会儿方道,“杨左使,这消息是否可靠?”
杨逍沉吟一下,“是风门门主杜伟能亲自探听来的,应该没问题。”
张无忌应道,“好。”
对范遥道,“范右使,这次咱们召集的武林大会险些被李思齐的人马打断,其中有你办事不当的因由在其中。”
范遥当即站起,躬身道,“是属下疏忽粗心了。”
“那就劳烦范右使再跑一趟,我把厚土旗派给你。李思齐来捣乱的人马不是停在几十里之外了吗,他停住不来我们就迎上去,突袭也好,伏击也罢,总之要给他们点教训,不要让人以为对我们明教言而无信之后就能没事。”
又问,“我昨天让厚土旗颜旗使今日来见我,他人呢?”
杨逍应道,“教主命锐金旗今日顶替厚土旗布防,他们正在交接换岗,颜旗使应该等一下就能来了。”
张无忌对范遥道,“范右使拿我的手令去找颜旗使,让他带厚土旗兄弟直接跟你走吧。”
范遥领命,“属下遵命。”不敢耽搁,拿了张无忌的手令立时就走了。
张无忌再叫来五散人中的冷谦,“派人去盯着丐帮,待大会结束之后找个因由绊住他们。然后,”看眼杨逍,“杨左使,交给你可好。”
杨逍含笑道,“交给属下就是,属下一定对丐帮的史红石帮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他们弃暗投明,莫要再和李思齐勾结。”
冷谦依然的惜字如金,只答一个字,“是。”
张无忌站起身来,“好了,要是没有其它事情我还要去找趟宋将军。”
众人面面相觑,张无忌难得处理教务如此雷厉风行,原来原因在此。
说不得一直没吱声,此时忍不住提醒道,“教主,武林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露露脸可不太好吧?况且你刚黑着脸把人宋将军给冷淡走了,稍等等再去找他才好,免得宋将军在气头上,不见你不是很扫你颜面。”
杨逍朝说不得嘉许一瞥,此人的口没遮拦,十年如一日的招人烦,今日总算派上点正经用场。
张无忌只得又再坐下,“那我等大会开始一会儿再去吧。我刚才没有黑脸冷淡青书,就是刚才路上说起件事情我和他观点不合,争辩了几句,他没那么小气,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的。”
耐着性子坐到华山派的葛掌门又再上场,接着昨日的提议,开始一地一地的请群雄推选首领人物,张无忌又再站起,这次也不和谁打招呼了,以免又被拦住,悄没声的从木棚后面绕了出去。
说不得在他背后嘀咕,“这么急做什么,要是这么惦记刚才就不要和人争吵嘛,这样赶着去道歉不是要坠了教主的威名,朋友间偶尔意见不合,吵个架也没什么,想我们五散人,经常还会打起来,呜…”后面大概是被人把嘴给捂住了。
张无忌无暇理他,快步去了宋青书的营帐,门外的亲兵却道,“我们将军又去庙里了。”
张无忌转头往西岳庙里走,不愿被人看见,施展轻功掠过了前面几进僧舍,随后看着一大片的楼台殿宇有些发愁,这么大往哪儿去找呢?
想到两人刚才打算去五凤楼还没去,就试探着先往五凤楼来,登上台阶就见一个高挑熟悉的身影在凭栏远眺,心里一宽,“青书!”
宋青书回首看他一眼,对于张无忌跟着找来也不惊讶,转回头去依然望着华山五峰的峻岭峭壁,悠然道,“张教主不生气了?我还在费心思考虑要怎么和你赔礼呢!”
张无忌赌气道,“干脆把你的汴梁路五州给我好了,免得在你手里你四处去瞎大方。”
宋青书淡然一笑,“那有什么,我的就是你的,你要我就给你。”
“如果是周姑娘和你要呢?”
“不能给。”
只简单三个字,却好比甘霖和风一样,张无忌心中的郁气一扫而光,过去和他并肩站立,极目远眺,心境跟着宽广起来,“青书,你在这里一动不动的想什么呢?”
宋青书看着远处的险峰,“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悠然道,“我在想天下。如今说是天下大乱,也可说是机会大好。无忌,男儿本自重横行,你试想一下,将占据了中原尽百年的蒙古蛮族驱逐回大漠,复我汉人河山后是怎样一番光景,又是怎样一件名垂青史的功绩!”
张无忌一笑,心中也自升起了一股慷慨之气,和宋青书站了一会儿,惦记着武林大会自己不能久离,“青书,咱们回去吧。”
“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再站会儿,这里景色不错。”看张无忌有些迟疑便道,“我等一下去找你。”
张无忌这才放心走了。
武林大会与宋青书没有太大关系,他也不耐烦去听葛掌门的长篇大论,心想许久未归,不知开封的情况怎样了,不如先回去问问宋盖世,看没有没开封传来的消息。
转身要下五凤楼,走到楼梯口,忽有两柄明晃晃的长剑左右伸出,拦住了下去的通路。宋青书急忙后退闪避,喝问,“什么人!”
☆、66、武林大会(五)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姓宋的小子,识相的就莫要再做无谓争斗,乖乖跟老子走一趟!包你有好处。”
话音落下,从石阶口的阴暗处转出两个身形高瘦的老者。
宋青书一惊,“玄冥二老!”认得是当年被困万安寺时,赵敏最得力的两个手下,鹿杖客与鹤笔翁。方才说话的是师兄鹿杖客。
鹤笔翁跟着道,“咦,你还认得咱们。”口中缺牙,说话有些漏风。
这两人武功卓绝,宋青书自恃自己无论如何打不过,后退两步,“两位无缘无故拦着我有何指教?”
鹤笔翁道,“宋将军这二年在河南攻城略地,声名鹊起,王爷和郡主对你都十分看重,想要邀你前去大都一见,共商大事。”
“王爷和郡主?你是说王保保和赵姑娘兄妹二人?”宋青书知道汝阳王死后其子王保保袭了汝阳王爵位,现在已是元人朝廷里执掌兵权的头号人物,却没有想到赵敏离开张无忌之后两年多没有音讯,现在竟然又回到汝阳王府,在相助其兄做事。
四周看了一圈,周围寂静无人,而自己的兵还都在西岳庙外广场东侧的驻地中,心中暗悔今日过于托大,此处在开武林大会,各路人物鱼龙混杂,保不定会有什么人混进来,实在不应落单,刚才应该和张无忌一起走才是。
顾左右而言他,想要先拖延一下,“我听说鹿先生见色起意,因意图对绍敏郡主行不轨之事而被前汝阳王逐出了王府,这怎么又回去了?两位怎么说也是武林高人,何以这点骨气都没有,被人招之则来挥之即去。”
鹿杖客老脸一红,‘呸’了一声,“你知道什么,从前那是因为郡主娘娘受了明教张无忌那小子的引诱,陷害于我,如今郡主已经惊醒悔悟,重回汝阳王府,前事自然就能澄清了。”
鹤笔翁喝道,“少嗦,这就跟咱们走吧。我劝你老实点,王爷可说了,请到活人最好,实在不行,死的也无妨。”
晃晃手腕对鹿杖客抱怨道,“师兄,这长剑真不顺手!咱们混在丐帮**中又没人看见,何必连兵刃也得换?丐帮的传功长老也太过小心了。”
宋青书趁他分心之际忽然出手,闪身上前,五指成爪,左右翻飞,一瞬间连换了七八招,招招都直逼鹤笔翁的要害。
他这样冒险近搏,顿时将鹤笔翁打了个手忙脚乱,“噫”“呀”连声,长剑更加的不顺手,干脆大喝一声,“等等!”跃后几步,将长剑抛去一旁。
见宋青书莫名其妙看他,就嘿嘿而笑,“小子,我不沾你便宜,咱们空手对空手,你能接住我十招就是好样的!”
宋青书凝神戒备道,“两位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可要一起上?”
鹿杖客道,“你不用拿话激我们,单打独斗你也不是对手。劝你还是跟咱们走的好,王爷和郡主邀你去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只要老实听话,识得时务,只怕反而有大大的好处。”
宋青书方才快攻几招用尽了全力,胸口气血翻腾,正在努力调息,盼他多说两句,好让自己有喘息的功夫,顺着问道,“有什么大好处?”
鹤笔翁道,“那还用问,王爷看上你手下那十几万人马了,只要你能接受朝廷的招安,王爷直接奏请朝廷,把河南一地封给你镇守也不成问题,你从反贼摇身一变,立刻就成了地方大员,这还不是大大的好处?”言下颇有艳羡之意。
宋青书摇头道,“我不用他封,河南一地也是我的,受了他的招安只怕立刻就要派我去攘助朝廷**起义军,一纸封号就要我带兵去替他卖命,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鹤笔翁眉毛一竖,“便宜不便宜,你随我们去见了王爷自己当面和他说吧。”一掌夹着寒风的玄冥神掌直拍向宋青书的面门,看来是不耐烦了,是个死活不论的打法。
宋青书勉力接了两招,忽然举臂一隔,向后跃开,叫道,“且慢!”
鹤笔翁停住道,“怎么?知道打不过,愿意跟我们走了?那最好,大家省事。”拍拍手笑道,“小子有两下子嘛!这爪法是峨嵋派姓周的女子教你的吧,小白脸果然有用处。”
宋青书眉头一皱,看向他身后,“鹤先生,你可别乱说话,没的坏了周掌门的清名。是我当初拜入峨嵋派门下,周掌门才将她门中的功夫予以传授的,与其它无关。”
鹿杖客在一旁哼道,“有什么清名,当初那姓周的女子自己不是当众自称和你是夫妻呢,你要是没给她尝到甜头,她何至于……”
话没说完,惊觉身后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拍来,有人怒道,“没有的事,你这头淫鹿,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是张无忌去而复返了。
玄冥二老大惊,当初他们在少室山上就已经不是张无忌的对手,时隔几年,貌似张教主的武功又有精进,人都已经到了他们的背后,他们竟然连一毫都没有察觉。
无心恋战,喝道,“快走!”也不走石阶了,飞身直接从五凤楼墙外掠下。
张无忌并不追赶,只从怀里取出一个竹哨样的东西,放在口边嘘溜溜忽长忽短的吹了几声,不远处立刻就要回应,数十道人影在西岳庙的黄墙红瓦间窜出,从数个方向围堵玄冥二老。
站在五凤楼高处,遥遥就能见到玄冥二老打翻两人后**调转方向,朝着武林大会的广场跑去。
宋青书凭栏看着,问道,“这些人抓不住玄冥二老的,你这是要干什么?”
腰间一紧,已经被张无忌从身后牢牢抱住,有炙热的气息喷在耳后,“青书,你没事吧,刚才好险,吓死我了!”
宋青书也有些后怕,他要是被玄冥二老捉去,后果不堪设想,别的不说,他手下那十几人马就要立刻乱套了,“我没事,幸亏你赶回来及时。你怎么知道有人来偷袭我?”
“丐帮有异动。”
“什么?”宋青书一愣,随即想起鹤笔翁方才还说他们是扳成丐帮**混进来的,很有些不可置信,“丐帮竟然私下里投靠了朝廷!”轻轻一挣,“你快放开我,小心被人看到了。”
张无忌这才松开手,“丐帮与李思齐有勾结,和投靠朝廷也差不多了。我们这几年来发现江湖各大门派的势力越来越多的卷入起义混战之中,就想要借这次武林大会梳理警示一下,想要为起义出力自然是好,但要有人为了功名利禄浑水摸鱼,敌友不分,我们可是绝不会客气的。”
宋青书恍然,“哦,我还以为你们是想借此来震慑住应天的朱元帅和他手下那几位将官,却原来是另有用意。”
张无忌道,“震慑朱元帅也是目的之一,不过不是最要紧,他是我明教的**,要是敢乱来,我自然管得住他。”
宋青书挑眉反问,“自然管得住?口气不小嘛。他在军中威望那么高,你怎么管?话说回来,前年你教中内乱,朱元帅扣押了韦蝠王,那事情你最后是怎么平息下去的,为什么一直都不肯和我说。”
张无忌苦笑,“不是不肯和你说,主要那不是什么好事,我实在不愿多提。”
说话间,远远的就见玄冥二老已经跑到了武林大会的会场之中,两人艺高胆大,竟然从场中直穿而过,借着众人不明所以,仲愣之机,**数人后从另一侧扬长而去。
张无忌一拉宋青书,“走吧,过去了,玄冥二老武功很高,捉是很难捉住的,干脆逼他们在群雄面前露出行迹,等一会儿丐帮就无可抵赖了。”
宋青书看他还是不愿说上次教中内乱的事,也就不再多问,“好,过去吧,赶快了结此间的事,我也要尽早回开封。王保保能特意派人来这里抓我,那说明他对我在河南的势力已经很是在意,只怕腾出手来就要派兵强攻了,我要早早回去做好应对的准备才是。”
“没想到玄冥二老又回去汝阳王府做事了,我还以为上次被敏妹那样陷害过一次之后,汝阳王府再不能要他们了呢!却不知他们两人是怎么去对王保保解释那事的。”张无忌大概是想起了当初赵敏巧言构陷鹿杖客之事,脸露笑意,
宋青书跟着笑笑,不知怎的,直到两人走回了明教的木棚中也没说出赵敏如今其实也在汝阳王府相助其兄,所以玄冥二老才能澄清前事,回去再供驱策。
☆、67、谈心(上)
张无忌向杨逍等人说了玄冥二老假扮丐帮**,混入西岳庙想要挟持宋青书之事。
杨逍冷笑一声,“丐帮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当初我就觉得奇怪,他们怎么能立史红石那样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子为帮主?就算对前任史帮主忠心,那也不能对帮中大事如此儿戏,丐帮帮主又不是皇帝宝座,务必得要父子相承,却原来是这伙人早就有了想要任意妄为的打算,立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帮主,自然就没人管束了,真出了事还能往帮主身上一推,哼,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布袋和尚说不得接口道,“可惜他们惹到了咱们明教,杨左使这已经准备好了厉害手段收拾他们,不但要他们在天下英雄面前好看,还能起到杀鸡儆猴之效。”
杨逍点头,“不错。”
说不得心痒不已,追问道,“那杨左使你准备怎么办?等一下是要先当众痛斥丐帮的恶行,然后再将传功长老,掌棒龙头几个头领一起拿下呢?还是准备直接派五行旗上场将丐帮这群花子全都一举打趴下了,然后再揭露其恶行?嘿嘿,我明教今日灭了丐帮,当可威震天下。”
张无忌道,“说不得大师,我教如今正是要召集天下英雄,联手抗元的时候,不可动辄就想着要灭了哪家门派。”
说不得一咧嘴,“教主你是心胸宽广,以侠义为本,其实对这些人有什么好客气的,咱们明教以前那可从来不会顾忌这些……”
冷谦冷声道,“闭嘴!”
说不得转头怒道,“你怎么又叫我闭嘴,我也没对教主说谎。”
冷谦道,“乱说!”
说不得更气了,“我哪有乱说,咱们明教从前行事那才叫一个肆意痛快呢,那些个名门正派个个被咱们打得心惊胆战,不然怎么会管咱们叫魔教。”
冷谦道,“再说,打你!”
说不得知他纳于言而敏于行,说到做到,他们五散人就算自己要打架也得在没人的地方悄悄打,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脸面上须不好看。气哼哼的道,“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转而再去问杨逍,“杨左使,你到底有何妙策安排?”
杨逍微微一笑,高深莫测的道,“午后便见分晓。”
宋青书在一旁听得想笑又不好意思,硬忍着,等说不得闭上嘴之后就问道,“杨左使,你们这武林大会今日可否结束?”
杨逍点头道,“可以了。”
宋青书便对张无忌道,“李思齐的兵马驻扎在好几十里之外,天黑前无论怎样也赶不过来,那我就不需再侯在这里,我想这就去命他们准备一下,今日就启程回开封了。”
张无忌道,“这么急?”
“嗯,出来许久,有些不放心。”
张无忌知道他是因今日玄冥二老的这一举动对朝廷起了警惕之心,想要早些回去布防准备。
应道,“也对,该回去看看了,你放心吧,我已经派范右使带厚土旗去迎击李思齐的人马,这个时候恐怕正打得热闹,他们也无暇再过来。”
宋青书问道,“厚土旗虽然厉害,但是人数比对方差很多,主动前去迎击能行吗?”
张无忌一笑,“范右使不会硬来,一定选偷袭或者伏击,不会吃亏的。”
宋青书放心起身,对杨逍等几人抱拳道,“杨左使,说不得大师,冷先生,不好意思得很,我还惦念着开封的事情,这就要先行一步了。”
几人都道,“宋将军客气了,这次多亏你及时赶来,帮了我们大忙。”
张无忌有些不舍,追上两步,拉住他手臂附在耳边轻声说道,“青书,你准备走哪条路回去?”
“总要走最近的路了,大概走潼关,往东,过伏牛山。”
“你们速度别太快,离这里八,九十里的地方有一个清丰镇,就在你们往东边走的正路上,带着人马晚上在那里驻扎歇息好了,我等这边武林大会的事情一了,就过去追你。”
“还来追我,你不回濠州了?”
张无忌几乎要将嘴唇凑到了他的耳朵上,低语道,“咱们在那边客栈里住一晚再走,你回开封,我回濠州。”
宋青书被他当众凑近了说悄悄话,还说的是一件暧昧事情,不由脸红,忙回头去看明教诸人,只见杨逍眼望别处,只做不知。说不得也在低声和冷谦不知嘀咕什么。
轻轻‘嗯’了一声,快步而出。
收拾了人马,即刻启程,往清丰镇而去。
宋青书带的一行五千骑兵,轻装简行,脚程很快,还没到傍晚就赶到了张无忌所说的清丰镇,镇子不小,酒馆,客栈俱全。
五千骑兵驻扎在镇外,宋盖世先带了一大队兵丁去客栈里仔细巡视了一圈,顺带将客人吓走一批之后才回来请宋青书,“大哥,行了,我看过,客栈还成,已经让掌柜的赶紧给你准备一间上房出来,被褥浴桶什么的都要簇新的,现在先去用晚饭,吃过饭他应该就能准备好了,这些天一直住营帐,怪累得慌,今日早点睡,好好歇息。”
宋青书十分满意,拍拍宋盖世,“辛苦你了,盖世。”
他的亲兵队长尹德柱自带了大队亲兵随宋青书去镇上休息,宋盖世留在营中带着队伍。
到了客栈之中,慢悠悠的用饭洗漱,直等到夜色深沉也不见张无忌的人影,不由怀疑他今晚恐怕是赶不过来了。
自己**睡觉,只留下桌上的烛火不熄。躺在床上寻思,两个人一直这样聚少离多,确实不好受,要想个什么法儿解决才好?
想了良久,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此事目前看来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他们谁也不可能就此不管不顾的抛下手边的事情不做,去跟随在对方左右。
怪不得汉时的大将霍去病要慷慨豪迈的说出‘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不是不想成家,实在是没办法成家啊!
想到成家,心思就转到了张教主温和体贴,很会照顾人,还经常能动手做点药膳什么的,要是放在家中,也堪称‘贤惠’了。想到好笑处,忍不桩噗哧’笑出声来。
再躺一会儿,外面隐约响起人声,然后有尹德柱在门上轻叩了几下,“将军,张教主来了。”
宋青书心中一喜,翻身起来。过去开门让张无忌进来。
张无忌夹了一身夜里的寒气进房,可见刚赶到的,进来就笑,“青书,你的亲兵都要把这小客栈围成铁桶了。”
宋青书在他身后拴上了房门,“那又怎样,难道是张教主想要翻窗而入却被害得不得其便?”
张无忌转回身,要笑不笑的看他一会儿方才道,“就是呢,那多有意思,可以吓你一跳。”看宋青书身上披着衣服,是个刚才从床上起来的模样,“青书,你也不等等我,这都已经睡了。”
宋青书顺口道,“躺在床上等不是一样。”话说完就觉得不太对劲,眼前一暗,身子后仰,已经被人压倒在床上,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旁道,“说得也是,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青书又气又笑,一个翻身,反将他压在下面,俯下头去在他的唇上亲一下,“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张无忌撑起身子,“好啊!”坐起来抬手就去脱宋青书的衣服。
宋青书随他脱,只是问道,“你去洗澡,脱我的衣裳做什么?”
“热水活血,你一起来,我正好用内力帮你通一下左肩上的筋络。”
“你才赶了路,别费这个劲儿了,歇歇吧。”
“没事。”
………
宋青书还是瘦削,不过总算是比前二年好一些,白皙的肌肤浸在热水里温润暖滑,张无忌用手轻轻摩挲着,忽然叹口气,“青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安稳下来,一直在一起,不要这样隔上几月才能见一次,每次见面都匆匆忙忙的。”
宋青书不意他今日竟和自己想到了一处,向后靠一靠,背心肌肤正蹭在张无忌的胸前,心中划过一丝悸动,微笑道,“等天下大定,张教主登基做了皇帝时就行了。”
张无忌不悦,“你敷衍我呢,皇帝哪有那么好做的,我也并不想做。况且你要怎么办,皇后么?”
宋青书‘嘁’一声,反手一拍,“少胡说,我是你的开国大将。”
☆、68、谈心(下)
张无忌品味着那句‘我是你的开国大将’,心里甜丝丝的,“青书,你对我真好。”
宋青书低头看看二人的姿势,两人挤坐在浴桶中,张无忌从身后拥着他,一手从腰间伸过来,按在他的小腹的气海|茓上,另一手放在肩头,不断的催动内力,宋青书只觉得身周内息澎湃流动,特别是左肩,关节脉络中仿佛有热水滚过,将久不畅通的筋脉熨烫得妥帖舒服。
他是舒服了,张无忌必然功力受损。
侧头揶揄道,“无忌,你做人当真太厚道了。”
张无忌看着他水意氤氲的眉目,心动不已,没有听明白,“什么?”
“你一边在耗费内力帮我疗伤,还一边夸我好。我这样坐着享受都算是对你好,那你费了偌大的气力要算是什么?”
张无忌笑笑,在他颈侧轻轻吻着,“我帮你疗伤还不是应该的,难道看着你难受不管么。”
宋青书干脆全身放松,整个向后靠在张无忌身上,“如今形势大好,百年难逢的机遇,正可以放手一搏,开创不世之基业,你为什么不想登基做皇帝?你那几个不服管的手下,什么徐寿辉,小明王的不都已经做了,你总不至于还不如他们?却在犹豫什么?”
张无忌觉得差不多了,慢慢收回内息,手掌也从宋青书的气海|茓和肩头移开,环臂一搂,正好将人贴身抱个满怀,肌肤相蹭,心底一簇暗暗的火苗缓缓升起,在他肩头脖子上细密的亲着,“没这么容易,古来改朝换代都腥风血雨,是用百姓的尸骨垒起来的江山,我没有兴趣。”
宋青书一愣,随即腰间敏感处被重重捏了一把,一个瑟缩,“没兴趣?那你们明教这几年是在做什么?你这个教主还日日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明教现在这些个作为不就是志在天下吗?”
张无忌的手已经顺着他柔韧的腰线开始往下游走,“这几年做的事情很多都是无可奈何,我接任明教教主的时候,教内已经四分五裂,乱成了一锅粥,偏偏又人才济济,谁都不服谁。总坛的这一群人个个都是武林枭雄,下面分舵的更是不少能征善战的豪杰之辈,用明教的名头举着起义大旗,攻占了不少地方。我能怎么办?我义父,我外公,我舅舅,还有杨左使他们这些与我有着千丝万缕干系的人物都出身明教,我当年在光明顶上几乎是舍弃了性命才救下他们,救下之后难道能一走了之?不行啊。再后来就是在其位谋其事了,到今天这样也是一步步走过来,我既然做了教主,就得管教中的事务,况且驱除鞑虏,光复汉人的河山又是大义之举,怎么能够推脱?”
宋青书好笑,“做天下第一大教的教主,多少人羡慕呢,让你坐教主之位你还受委屈了不成?那简单,你把教主之位传给杨左使,你卸去职责,全心全意来河南跟着我过吧。”
张无忌道,“我也想去河南时时盯着你呢,你不知道,你每次带兵出战时我有多提心吊胆,所以我只要能挤出些空闲就要去开封探你,沙场上刀剑无情,就算你智计过人,武功高强,那也说不准会不会有失手的时候,况且……”
宋青书心里感动,接口道,“况且我的武功还不怎么高强呢。不过无忌你放心,我自己会谨慎的。”
想这两年每次都是张无忌长途奔波来看他,濠州到开封这段路来来回回的也不知走了多少次,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张无忌探手去拿挂在一旁木架上的布巾,先给宋青书擦,“咱们去床上,一会儿水凉了你要不舒服。”
接着又道,“我原先也有让位给杨左使的打算,不过这个教主做得越久就越不敢了。明教**众多,泱泱之大,一个举措不慎就要出乱子。杨左使的确是个人物,武功心计,乃至眼光见识样样上乘,不过我怕他还是压制不住教中这些人,要是压得住,十年前他就坐上教主了,又何须眼看着明教内乱。”
宋青书擦干了身上的水珠,裹了件长袍先去床上,过了一刻,张无忌也快手快脚的洗好过来,**就直接拥住了他,“青书,咱们好几月没在一起,忍得难受死了。”
贴身磨蹭了一会儿,忽然坐起,掀开被子,“让我看看你。”
被子里的人没穿衣服,身材完美,四肢纤长,白皙光滑的肌肤下筋骨肌肉的走势十分流畅,一张脸生得更是宛若巧匠精雕细琢出来的,挑不出一点毛病,张无忌心里的那簇火苗已经升起成燎原之火。
宋青书还在想方才的话,被看了也浑没在意,只轻轻踢了张无忌一脚,“盖上,冷。”沉吟一下又道,“也是,你说得不错,现在将明教交到杨左使手里,他只怕是要吃力。”
张无忌不动声色,一翻身压在他身上,“这样就不冷了。”
宋青书抬手抱住,在他宽广结实的后背上抚摸着,十分煞风景的道,“张教主,十香软筋散?”
张无忌一声哀呼,将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青书,你每次都要说一遍,累不累啊?”
宋青书气道,“你次次找尽借口赖账都不怕累,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有什么好累的!”
话音刚落人就被整个翻了转过去,腰臀间被一双炙热的手揉搓着,不由倒吸一口气,“别这么急!轻着些,这里不能声音太大,外面会听见的。”
张无忌道,“外面都是你的亲兵,你管管好就是了。”
宋青书使个巧劲,用一招‘猿臂攀藤’抱着张无忌一转,硬转了过去,张无忌低声笑,他们在床上经常要过过招,大家都不用内力,权当闹着玩了。
宋青书还是觉得冷,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上,正要继续再教训他一下,虽然知道说了也没甚大用处,张无忌该推脱还是要推脱,但是不说说会更郁闷。却听张无忌问道,“什么时候了。”
撑起身看看窗外,估了一下,“快子时了吧。”
立刻想起张无忌是才赶了夜路来的,明天还要再回去,这么不辞劳累只是为了来和自己待一晚,要是再嗦嗦说这些理论了两三年也没有理论清楚的事情,今晚他就别睡了。
心里一软,理论的话就说不出了,迟疑间一条腿就被抬了起来,眼前跟着一黑,张无忌在耳边笑道,“用被子蒙着吧,声音小点。”
眼前黑蒙蒙看不见,周围弥漫出一股带点药味的清香气,“什么东西?”
“我新配的药膏,用了它不会那么干涩,还有收敛消肿的功效,嗯,还有点催|情的功效。”安慰道,“放心,只一点点,不会难过的。”张无忌话音中带着丝兴奋,“试试看,应该满好用的。”
宋青书无语,十分怀疑他平日那宽厚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张教主其实大智若愚,从来都是吃小亏占大便宜才是——
☆、69、警惕
宋青书晚间先是疗伤,后又‘劳累’,因此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伸展一下腰身起床穿衣,但觉神清气爽,周身惬意,转眼看到床头还摆着一小罐清香扑鼻的药膏,不由莞尔。
含笑回想一下昨晚试用的效果,那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妙啊!
张教主的医术是公认的当今独步,直追当年蝶谷医仙胡青牛的水准。大家都以为那是些救死扶伤的本事,谁知还能在此处派上用场。
这罐药膏配得清香宜人,爽而不腻,还有一些说不出口却能令人神魂颠倒的功效,据张无忌说平常受个小伤时涂上它,消肿止痛也很管用,所以晚上用过之后就给宋青书留了下来。这么极品的东西不知此人在配制时花了几许心思。
宋青书收起了药膏,开门叫过尹德柱来,命立刻派人去镇外告诉宋盖世,让他拔营启程,自己等一会儿带人去追他。
再让亲兵送热水进来洗漱,穿戴整齐了下楼去用早饭。
亲兵队长尹德柱亦步亦趋的跟在宋青书后面。因宋盖世这二年总随在将军左右,衣食住行,思虑周到,马屁拍得十分到位,总会将尹德柱这个亲兵队长给比了下去,因此他今日趁着宋盖世不在,也想抓住机会表现一下。
“将军,我早上天没亮时就让这里的厨子给熬了米粥,再准备了几样清淡可口小菜,都在大灶上煨着,这就让人端出来,保证温热适度,正好入口。”
宋青书点头。
尹德柱又道,“这两日天气渐冷,将军出来时衣物带得不够厚,我昨晚命人去镇上衣铺,让他们连夜给你赶制了厚披风和麂皮靴子,已经派人去取了,走前就能换上。”
宋青书再点头。
尹德柱接着道,“后面两日路程只怕没有什么正经的大市镇,恐怕将军晚上睡不舒服,我看这客栈里的被褥不错,已经让掌柜的捆扎起两套,咱们路上带着……”
话没说完就被宋青书站住轻踢了一脚,“你嗦没完了,是不是连哪个绣娘做的斗篷,哪个匠人纳的鞋底都要和本将军唠叨一遍!”挑眉看看他,“这一大早的是在跟我表功呢?”
尹德柱赔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怕哪里还不周到,所以说给将军你听听。”
宋青书扭头就走,“你省省吧,想到了什么去准备就是,怕不周到就去问问盖世,我没空听你唠叨这些。”
尹德柱在他背后缩缩脖,心里对宋盖世愈加钦佩,怎么人家一拍马就能得将军夸奖,自己一拍马就成了哩唆呢。
忽然想到还有一事没说,“将军……”
将军已经下楼去了。
宋青书举步下得楼来,站在楼梯口愣了愣,“无忌,你怎么还没走?”
只见先他一个时辰起床,自称要快快回去与明教众人会和的张无忌还在居中一张桌上端坐着,他的对面还坐了一位身姿纤柔的青衫女子,那女子闻声也回过头来,宋青书更惊讶了,“周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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