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发出一阵大笑，却比怒吼还要可怕。“先杀了那头牛！”他大叫道，抬手就是一枪。

我不停地投出我的投枪，他们就站着挨打，同时疯狂地攻击着阿蛮。最后的希望已经破灭，他们放弃了逃跑，而是要来个鱼死网破。杀了阿蛮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而我能做的，只是用我的全部力气一枪枪的攻击，指望能尽快打倒一个，减少他们对阿蛮的伤害。

那个矮人应该已经倒下才对的。他单正面就最少挨上我十根长矛，双脚都被我的长矛钉在地上。但他的手却不停的行动，不停的上膛，填子弹，然后开火，阿蛮身上就又迸出一朵血花。

每个人都咬紧了牙齿。没有呐喊，没有喝骂，只有枪声，箭声，图腾柱和盾牌武器碰撞的钝响。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交战双方合计只有五个，是我一生中规模最小的一次战斗，然而却是我从来不曾遇到过的激烈战斗。

矮人又挨了我一枪，这次是我瞄准了他的脖子扔过去的。长矛斜斜地横穿了他的脖子，他的手颤抖地举起，对着阿蛮发出最后一颗子弹。

阿蛮的身体此刻已经被血染红了，全身都是一片红­色­。无数个伤口中血还在不停地冒出来。那么多难以计算的伤口，就算是强壮如牛头人也难以支持，然而他却依然站着，一下一下地舞动图腾柱砸向敌人，只是动作一次比一次迟缓。矮人的最后一枪击中了他的右眼，打得他乌珠迸出。但阿蛮宛如不觉，手中的图腾柱连停顿一下都没有停。

“阿蛮！”我心疼地大叫了一声，猛地一矛丢向矮人。他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最后一矛的冲击力，整个人摇晃了一下，然后慢慢摔倒，落下深渊。

“戴恩！”那个人类战士看到同伴的结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他回头一剑砍向阿蛮，剑和图腾柱正面相交，那把可怜的兵器如同牙签一样被庞大的图腾柱砸成了几段。

“珍，记得把东西带回去！”那个人类大吼道。我立刻明白不对头，一枪就丢向他的后背——但被他的铠甲给挡开了。那个人类丢开盾牌，正面冲上，在阿蛮图腾柱砸过来之前抱住了阿蛮的身体。他两只脚离开地面，全力蹬向岩壁。就算牛头人身躯庞大，也承受不住如此大力的一推。我连­干­预的时间都没有，阿蛮就失去平衡，和人类一起抱着跌下深渊。

“阿蛮！”我大叫起来。但我只能看着阿蛮的身体越来越小，最后为山涧的云雾所遮掩。

“联盟万岁！”深渊里传来那个人类最后的高喊。

这短短的分神，那个暗夜­精­灵已经向前冲去。她的动作轻快，我投了两枪都没有能投中。

我滑下陡坡，这本来是个很危险的举动，一不小心就会冲进深渊里去。但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所有人都死了，飞纹死了，独眼死了，阿蛮也死了……我甚至连向他道歉都还没有道歉。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只剩下我一个去执行这个任务。就算我完成任务也好，飞纹，独眼，阿蛮，还有那头狼（我不知道它的名字）都不会回来了。

英雄荣耀的背后是牺牲。

我不知道洛克汗大人在成为英雄的过程中看到多少的血和死亡，心中有过多少的悲伤，我只看到他威风凛凛，万众瞩目，我只看到他的丰功伟业。

暗夜­精­灵在前面，我在后面紧紧地追赶。我并不恨她，真的，一点都不恨。我自己都奇怪为何会如此，明明我应该很愤怒，很仇恨才对，但我真的对她毫无恨意。我的三个同伴战死都有她一份功劳在内，而她三个袍泽的死亡也有我的一份力气。真的，站在另外一个环境，我很愿意结识这一队敌人。他们勇敢而聪明，忠诚而互助。和这样一群人结交，真得是很值得夸耀的事情。虽然人类矮人暗夜­精­灵都长得难看——他们甚至没有突出嘴外的长牙——比兽人还糟糕。

我知道他们也是自愿来执行这个使命的。奖赏和我们一样——成功回去后就可以成为英雄。他们和我们在某个意义上是相同的，如同光和影子一样。

我紧紧地追逐着，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充斥着我的心。我跟着她，翻山越岭，一直到她停下脚步来。

“这里是……”我看着一侧的悬崖峭壁，鼻子里闻到血的味道。暗夜­精­灵没有继续跑， 只是背对着我，蹲下来慢慢地在地上找着什么。我走近前，看着她拿在手里的是什么。那是矮人族的火枪。

我猛地明白过来，这里是刚才战场的悬崖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