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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修仙大炮 > 第八章、炼窍之威

第八章、炼窍之威

(发现少传了一章,补上)

祁庆山哪里会将这一群三阶四阶的兵士放在眼里,大怒道:“与我滚开!”身子一躬,伸出了两只极其长大的手臂,夹手一抓,就将两个拦路的伙长一齐抓起。

这两个伙长,好歹也是四阶的练气河车阶好手,连盔带甲,每个人差不多有近二百斤重。但被祁庆山探臂一抓,就如夹脖儿提在手中的两只母­鸡­一般,再也动弹不得。被人摔臂一扔,就扎手扎脚直飞了出去,轰隆一响,又撞翻了后面两个兵士。www!

祁庆山哈哈一笑,大步向前。前方、侧面四名兵士挺枪疾刺,被他夹手一掳,就将四根枪杆一齐带在了腋下。两膀一叫力,四支长枪一齐倒撞而回,又将这四名兵士翻倒在地。

只在霎那之间,祁庆山前面阻挡的六名士兵,就都飞到了二三丈开外,露出了一条­干­­干­净净的大道坦途。

祁庆山身材本就高大,只是背脊有些佝偻。但他此时双目怒突,迈步而前,真如一头山魈妖怪一般,威风凛凛,几有不可一世之感。

这时,站在栅栏顶部走廊上的那位翎长,却忽然大喊了一声:“杀!”

这一声喊,在祁庆山这个炼窍高手响彻云霄的哈哈大笑之中,几乎如蚊子叫一般的不起眼。但那翎长的旁边,忽然就有四名兵士,猛然提起了四个麻包,“呼”地疾向已逼近到营门之前的祁庆山砸了下去!

“呛啷!”

祁庆山立刻拔剑!

他双臂奇长,连战剑也比常人长了不少,场中光芒一亮,祁庆山手中就多了一柄长达四尺二寸,宽二寸一分,重一十八斤的硕大战剑。此人有铁臂飞猿之称,剑法之快,场中大部分人竟是都没有看见他如何出剑,半空中四个麻包就已“噗”的一响,一齐裂成了八瓣,向四方抛飞了出去!

但这四个麻包一裂,其中却还另有名堂,随着这“噗”的一响,半空中突然嘭的爆开了四团白雾,空气中顿时充满了辛辣的石灰味道!

这四只麻包,竟然是四袋生石灰!

“卑鄙!”

祁庆山自忖孟云鹤多少也是个炼窍阶人物,根本想不到他竟会用出军队中守城的恶毒手段来。

他乃是先天炼窍阶的好手,反应速度极快,即便是这般猝不及防的当口,也早已先一步闭上了双眼,有什么伤害,却也沾染不到他的眼睛中去。但空中弥漫了足足三四十斤石灰,祁庆山却也再无法睁眼,只能以神识感应,疾向后退去。

人一入先天,神识就会大幅度增长,二丈方圆之内,便是虫蚁爬行,也逃不过武者的感应。而象祁庆山、孟云鹤这等炼窍高手,其感应距离,更已到达了三丈上下。一个先天高手,之所以会反应快捷,也和他们搏杀时不再依靠眼睛,而是靠神识感应有关——神识,本就是人的神经感应,和通过视力观察,经过大脑思考,再决定应对这个繁琐的过程相比,其速度足足快了一倍都要不止。

所以祁庆山虽然知道了不妙,自己也不得不闭上了双眼,却依然毫不在意,一边向后急退,一边心中狠狠:“孟云鹤!你既然如此,就莫怪我以后也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你了!”

栅栏之上,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这是兵士拉开强弓的声音。

祁庆山却知道自己在对方­射­箭之前,最少也还能退出六七丈之遥,再加上原先的一丈多距离,二三十把弓箭,对他这样的先天高手,就基本没什么大的威胁了。

但就在这时,祁庆山的感应之中,两边剩余的二十四名兵士忽然动了——

这二十四名兵士一动,就围成了一个大圈,遥遥将祁庆山罩在了中间;再一动,有六名兵士突然向左前一步,平枪于胸,嘿的一声,疾刺了过来!

又有六名兵士原地不动,堪堪在前面六人跨步之际,嘿然一呼,亦是开始了端枪平刺!

再六名兵士,却同时向右后一步,枪尖斜斜指向了祁庆山的头颅;最后六名,则绰枪在手,遥遥罩定了祁庆山的胸膛!

士兵,在战场上同时以短兵器围攻一人,相互之间又要有施展的余地,可以同时容纳八人;而全部以长枪击刺,则可以六人同时出手,但实际捅上身来的枪尖,却可以有十二到十六柄之多。

这些士兵,皆是经历过残酷的战阵拼杀的老手,一枪刺出,并不是靠的手劲,而是连人带枪一齐冲突——这是对付高手最笨,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这六人疾步刺杀,力发于足跟,贯于腰际。而高手对决,要想以少击多,首先要做的,就是破坏对方的发力点。这些兵士发力之处在脚、在腰,祁庆山武功再高,凭着一柄四尺二寸的战剑,也没法够上位置。

所以,这一刻,祁庆山只能卸力,不能硬抗!

他的身形,忽然滴溜溜转了一个半圈,他的战剑,霎那间就自下而上,划出了一道疾烈的闪电!

“呛!”

三柄长枪猛然滑向了一边,但战剑速度之快,交击的声音却只有一响。

然后,祁庆山的左掌,轰然击破了空气,在半空中排开了一道凛烈的气浪,“砰”的一声,打在了另一柄长枪的红缨之上。

这一柄坚硬的,外面缠了一道道棕绳,又以清漆涂了许多遍的长枪。受了这雷霆一击,猛地弯成了一个弓形,发出咯咯不堪重负的声音,嗡地弹了出去!

“叮——”

枪尖甩出,立时撞上了第二柄长枪的枪尖,然后,第二柄长枪又弯成了弓形,呼地弹出,碰上了最后一柄长枪。

“啪!”

枪杆交击,发出了木质破裂的声音,三柄长枪一齐撞回,击打在三名前冲的兵士身上,发出了沉闷的重响。

“噗——”

这三名兵士受此一撞,右胸大半副肋骨,顿时断成了十七八截,喷出了漫天的鲜血!

一个炼窍高手,以元力裹挾了真力的一击,立刻就给这三名兵士造成了必死的重伤!

但这六名兵士,此刻乃是连人带枪的冲刺!

先天高手,打人如挂画,抓人如提­鸡­,就是要靠这样的技巧,在对方失去平衡后,利用一个人本能的肌­肉­反应。不然凭一拳三五百斤的力道,又如何能将一个人击出寻丈开外?

这六名士兵的长枪虽然再不能给祁庆山造成伤害,但他们的人,却依然在前冲!

三名长枪刺偏的兵士,立刻弃枪,身形踉跄仆地,却立刻一手摸向了腰间,试图拔出短剑来。另一只手如野兽般在地上一撑,整个人两足一手一齐用力,疯狂扑上!

另外三名重伤的兵士双手箕张,眼中充血,也是奋身前扑,想要将祁庆山连人抱住!

而第二波的六根长枪,也就在此时,带着那六个兵士疯狂的吼叫,一刺!就刺到了眼前!

对于先天高手,乃至是练气高手来说,在这种对方一波波搏命的情况下,武器的反应,远没有人的肌­肉­那样灵敏。因此,武器的击刺,可以依靠肌­肉­的控制来让它滑开,但人的扑击,却是根本无法躲避。

祁庆山对六支疾刺的长枪,根本不闪不避,手中剑光惊鸿一现,场中就冲天而起了三道沸腾的血光!三个刚刚摸出短剑的兵士的脑袋,便在这一片冲天的血光之中,噗噜噜飞向了天空!

然后,祁庆山身形扭转,那一条比寻常人足足长了一半的左臂,如一条长鞭一般,“啪”地击打了出去。一击,就打在了一个堪堪扑到眼前的重伤兵士的肩上。

这一击,揉合了这个兵士的前冲之力,顿时将他打得凌空翻了一个筋斗,嘭地撞上了第二个士兵,接着又和第三个兵士滚做了一堆。三人本就受了必死的重伤,这一倒地,已是只能抽搐着挣命,再也爬不起来。

这时,那六柄长枪,也已呼啸着击刺而至!

右胸两支、左胸一支,左胁下一支,右背一支,还有一支,瞄准的却是祁庆山的左后胁。

祁庆山的身体,犹在向左扭转,左胸的一支长枪,在衣袍上一滑,就已刺空;而他的右胸,却同时迎上了两柄长枪,衣袍鼓起,和枪尖一触,其中一支忽然诡异地向下滑开,猛然从祁庆山的右腰侧滑了出去。另一柄“噗”地刺穿了衣袍,才刚刚接触到皮­肉­,忽然又是一滑,将他的右胸衣袍,豁开了半尺长的口子,祁庆山依然毫发未伤!

同时,他这身形一转,右背的一杆长枪就已被他死死夹在了腋下。随着身形扭转,那兵士耐不得先天高手的大力,轰隆一声侧向翻出,和旁边刺右胸的两人滚做了一堆!

随着这一转,刺左胁的一杆,却立时抵上了祁庆山的左腹部。那兵士大喜过望,奋力槊枪,枪尖直捅进祁庆山空荡荡地腹侧衣袍之内!

这一枪,从腹侧而入,又从左后腰穿出,似乎已经将祁庆山刺了一个对穿。但这兵士的脸上却一脸愕然——他的枪尖之上,从未有丝毫刺中人体的迟滞感——这一枪,竟是完完全全,刺上了一个空档!

这兵士,骤然发力,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已失去了平衡,一个恶狗抢地,轰隆扑到在地。整个身子直向前滑了出去,激起了漫天的灰尘。

“嗖——”

第六柄枪!

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猛地贯入了祁庆山的左胁,血花飞溅!

祁庆山转身之势忽然停顿,那得手的兵士,感受着枪尖破­肉­的沉滞,抬起头来,看到了祁庆山鹰隼般凌厉的眼神,和他遥遥相望,忽然从心底里泛起了一阵寒意。

接着,他就看到,祁庆山伸指……

“笃……”

在枪杆上轻轻一摁……

才贯入一寸的枪尖,突然跳出,变成了只刺入二分不到。

然后,他就感觉到枪尖从祁庆山的胁间滑了开去,他的身形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接着就觉到了胸前一震!

一种恶心欲吐的感觉突然泛上了心头,这兵士只觉鼻子一酸,眼前忽然就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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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符的概念(可看可不看)

对于书中真符的概念,特解释如下:

盘皇开天之后,众多先天神魔极其后裔,自有道纹,天生便能自行修炼。后来娲皇揉合神魔血脉,蒙昧其知识,凸显其智慧,形成了人类这个种族。所以人族虽然传承了龙凤血脉,但神魔传承的道纹却再不能修习,只能依靠智慧来成长。www@

其后,道祖为教化人族,便又将诸多神魔道纹加以揉合提炼,一共得到了一百零八道可供人类修炼的道纹。

这些道纹又一分为三,其中三十六道是为三十六神通。只要修炼的境界提升,每道就可以按部就班,最多可以祭炼四十九重大禁制。但这三十六神通,只有跨越大境界时偶尔得之,等若是天地所赐,不能在人和人之间传承。

又有六十四道,便是仙门真符,可以师徒相传。观想祭炼之后,视其特点,可以提升人的三魂七魄和真元的数量和质量。并可以组成种子符箓,作护道之用。这六十四道真符,按部就班,可以祭炼到三十六重大禁制,但以后再要提升,则要看各人机缘。

又有八道,称之为杂门真符,也可以师徒相传,一共可以组成七十二道杂门符箓,祭炼后则只能略微提升神魂。这些真符的祭炼重数,最高只有二十四重,以后再想提高,也是千难万难。

仙门真符和杂门真符共七十二道,它们理论上的禁制重数,都可以达到四十九重的大衍之数,因此又称之为大道真符。任何一道真符,都需要一定的神魂强度才可以观想,必须要真力才可以温养祭炼——也就是说,若是一个人神魂足够强横,那么不到先天也可以观想真符。但如果要将真符祭炼上去,则必须到达先天,内力­阴­阳分化才可。

真符,并不是越多越好,相互间可能互不搭界,也可能出现冲突。因此一门传承的真符往往只有十一二枚,组成的种子符箓也只有二十道左右。修道,其实就是提升自身所有的一点灵­性­,而灵­性­的强弱又和三魂七魄相关,所以没有真符的修道人,往往在道途上难以寸进。

真符体现了世界最根本的大道,可以理解成组成文字笔画字母,或者最基础的规则,而每一道种子符箓,都可以衍生出无穷变化,则可以理解成各种语言体系,或者更高级的数学公式。而衍生的各种变化,则是各系语言写成的文章,或者各种数学题的运算方法,所以根据人的悟­性­不同,将来的发展也是千差万别。

因为这个原因,各个门派的真符可能会有许多重复,甚至完全相同,但生成的种子符箓却完全是两个体系。因此,宗门弟子在一些真符还未传授之时,也可能得到下一步的真符。

也因为这个原因,如果只有真符,那么要组合出适合的符箓,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所以真符和种子符箓都必须有传承才行。

各门真符祭炼之后,形成的真力也各有特­性­,相互间往往有极大的冲突,但也有极少数可以耦合。所以真符亦有本命真符和辅助真符之分。一般来讲,六十四道仙门真符形成的真力,对驱动杂门符箓没有影响。但驱动其他的仙门符箓,或杂门真符驱动仙门符箓,则极为困难——要完全靠真力温养恢复。而驱动本门道法后,符箓却能够自行抽取真力进行补充,使用法术就十分快捷。

每一道种子符箓,有至少一种最基础的用法,还可以衍变出无穷的法术,而这些种子符箓又有高低之分,这样就又有了符箓的一到六级之分,只有神魂到了一定强度,才可以掌握相应等级的符箓。

有些时候,因为真符组合得不恰当,结果最终可以组合成一套的真符只有六到八道,从而造成种子符箓的缺乏——没有直达元神的符箓。

而如果组合恰当,则一套符箓会有十到十一枚真符,拥有完整的六级符箓——这就是小宗门和大宗门的区别。

但真正依靠这十到十一道真符形成的符箓,其实只能组成元神,或者天罡级数的符箓。而最高级的六级符箓,往往要吸取其他门派的五到六枚真符进行构建。这样组成的符箓依然类似,但依各人机缘不同,新使用的真符却可能不同——这是大宗门为了防止传承断绝而采取的措施。

真符或符箓的祭炼,其实是一种对符箓结构的把握——就象CAD制图,比如一个圆又三个点控制,你抓住了这三个点,便算对真符观想成功。而控制的点上升到六个,就是祭炼了一重禁制,十二个,便是第三重禁制。

这样的话,你使出来的法术其实不是圆——而是一个六边形或十二边形,威力也是打了折扣的。

但如果将符箓勾勒到外面,那就是根据一个正十二边形画一个圆,法术的威力就要比直接运出大上很多——当然,前提是勾勒用的材质能够承受得起符箓的威力。

修道者因为有藏窍的存在,因此这样的法术也可以预存到藏窍之中——但同样,控制也更加费力,速度、灵活­性­也要受到影响。一般只会在参与大规模战斗时才会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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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美人头

秀发如丝,凌乱垂下。

双眸微闭,颊边犹有泪痕。

这温婉而娟秀的女子,似乎有千般凄苦、万般无奈,就这么悲伤而又安心的靠在一个男人的肩头。www@

梅秀郡守备将军胡子义,刚刚从紧急搬运守城物资的城头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副景象:阑窗之外,金风细细,枯叶飘零,妆台之上,眉笔横陈、锦帕犹湿,沾染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别的什么水,一片暧昧风光。

——这女子,弯而细的双眉、削瘦而挺拔的鼻梁、柔美而略薄的双­唇­,不是他结发十三年的老婆,又是何人!

只是胡子义和妻子结婚十三年,却还从来没有过让老婆趴在肩头垂泪的时候,也从未见过自己的妻子,露出这么一副娇柔无力,脸­色­苍白的模样!

胡子义愣住!

然后有一股怒气,猛然冲上了顶门!

他乃是多年的练气圆满高手,十六岁就入军斩杀了自己平生第一颗头颅;十八岁因军功任五十人队正,次年就以麾下五十兵丁,杀入虎金山,剿灭金山盗上下二百余人,匪首独眼孤狼于秦寒,被他连斩二十七剑,最后身首两处。

胡子义今年三十八岁,却还照样血气方刚,杀伐果断!

“好一对贱人!”

胡子义一怒拔剑!

“呛啷!”

剑身光华流转,一碧如洗,长三尺四寸,重十一斤八两,乃是战阵专用的好剑。

胡子义拔剑当胸——斩!

他要一剑,将这一对狗男女,象当年斩杀独眼孤狼于秦寒一样,将两人斩为四段!

“噗噜噜……”

那背身而立的男人肩头,忽然飞起了一道黑影,猛地飞向了胡子义。

那黑影翻滚着,旋转着,映着窗外照进的一抹夕阳,露出了一双弯而细的双眉、露出了削瘦而挺拔的鼻梁、露出了柔美而略薄的双­唇­……这黑影,赫然就是他妻子的头颅!

但胡子义的一剑,却已经斩了出去,剑上蕴藏了胡子义怒气勃发之下的内力,一发而不可收拾。

“荻儿!”

夕阳一照,胡子义就已经知道,原来,他的妻子并没有和人偷­情­,趴在那人肩头的,是他这深爱的女子被人斩下的头颅!

但他的剑,却早已本能地斩了出去,一剑!就斩开了弯而细的双眉、斩开了削瘦而挺拔的鼻梁、斩开了柔美而略薄的双­唇­……将他妻子的头颅从上而下,斩为两段!

“噗!”

没有鲜血——因为血水早已流尽,所以只有脑浆……一剑斩出,头分两半,带着中间那一层相连的头皮,砰然撞上了墙壁。棕黄的板壁上,顿时就糊上了一滩飞溅的、红红白白的颜­色­。然后嘭地反弹到那一张梳妆台上。

“骨碌碌……”

裂成两半的头颅继续翻滚,中间的头皮终于完完全全地裂了开来,“噗”地掉落于地,滚了两滚,其中的半面头颅“喀嚓”一声,裂了开来,一只紧闭的眼睛突然张开,无声无息的看着胡子义,眼眶中,甚至还流出了一滴血泪……

桌上那一只横陈的眉笔托的一跳,无力而无奈地滚动着,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是我的妻子……”

胡子义的心中,发出了凄厉的嚎叫!

“她与我结发十三年,为我生了孩子,在家中一力­操­持,从没半分怨言……”

这一刻,无尽的恨意涌上了这个健壮男人的心头——

“她与我结发十三年,从来信我爱我,从无埋怨半分。我却为什么不肯相信她?反而一见生疑,立刻要杀之而后快,还斩开了她的头颅?”

胡子义的脑中一片空白,完全顾不得大敌当前,整个人都愣在了那儿。

然后,他看见窗前背身而立的那人,忽然如抽去了整根脊梁骨一般,整个人软倒在地……

他看到这个人在地上象蛇一样扭转……双手双足同时用力,疾扑而来……抬头,一双透着凶狠的眼睛……咧嘴,一副闪着寒光洁白牙齿……这一瞬间,这人,甚至还秀了一下他的兰花指……

这个男人的身材,削瘦而又充满了劲力,霎那之间,就已紧贴着地面扑到了面前。胡子义胸腹一震,整个人都给疾冲而来的男人撞地踉跄了开去……

他的心好痛!

他的身子也好痛!

胡子义心如刀绞,同时他的耻骨之上、小腹之下,猛然由外而内,透进了一阵炙热,热到几乎要让人癫狂;就好像一根烧红的铁条,刺穿了他的皮­肉­,又刺穿了他的膀胱,再刺穿了他的大小十二指肠,最后透过了他的胃囊,直捅进了胸腔里去。

接着铁条外表的一层灼热,似乎忽然炸开,露出了里面的寒冰。这一阵冷,冷得连五脏六腑都似乎已经冻结,胡子义想要出手回击,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完全僵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已经困难万分。

“是你!”

胡子义以手中战剑驻地,傲然而立。低头看了看小腹下整截剑刃都留在了自己体内的短剑,只觉全身的气力都迅速流淌了出去,终于咬牙说出了这两个字。

“是我……”地上那佝偻的身影缓缓站直,抬起了头,双眉入额,露出了一张俊秀到近乎于妩媚的少年脸庞。嘴巴一咧,笑眯眯地露出一口白牙道:“胡世叔,您对我家的恩惠太多了,小侄今天忍不住就过来报杀父之仇了……”

“呵呵……”

这个少年,正是胡子义当年的好友——人称陈三仓的梅秀郡巨富,陈信文的小儿子,陈绍庭。

五年前,胡子义将一堆攻城器械和强弩重甲运到一个贼窝里,将之当做赃物起了出来。并利用了陈信文这个好友的一封似是而非的亲笔信作为证据,将一个“勾结山贼、意图逆反”的罪名落到了他的头上。满门十五岁以上男丁尽数抄斩,只留下了这么一根当时十三岁的独苗,被去除了国人身份,贬为了野民。

平时这小家伙在梅秀郡靠帮人打杂为生,胡子义也见过几次,心中亦动过斩草除根的念头。只是他见这少年没什么出息,又顾念着当年和陈信文的交情,终归是有些不忍,想不到今日,终于给他成了气候。

“陈兄,你的钱太多了,小弟忍不住就过来谋算你了……”

这是五年前,送陈信文上路时自己说过的话。想不到不知怎么的传到了这小家伙的耳中,如今竟然原样照搬,拿来还给自己了。

他不由得笑出声来,开口问道:“绍庭贤侄,你方才用了什么手段,我竟然根本无法反应过来?”

他身为六阶练气圆满好手,一身功夫从未落下,这少年虽然手段诡异,动作迅速,但也不至于事后连回手都来不及。

陈绍庭腼腆地笑道:“胡世叔过誉了,这不过是一道修道人的小法术——无定心火,在下炼了五年,也不过能把一个人的反应速度降低二成而已……”

“二成啊……怪不得……”胡子义又道:“你既然有这样的手段,杀我这一个练气圆满的人物,已宛如杀­鸡­一般简单。为何隐忍了五年,才来找我报仇?”

“你是官,我却早已被贬为野民,以前若杀了你,这曲江国的官府又岂肯甘休?”

杀官,等同于造反!杀官固然是简单,但接下来的举国追捕却绝无可能逃过——这个世界的武者,并不是可以任意逍遥的存在,照样可以用暗算、围杀的手段轻易对付。陈绍庭如今不过是六阶练气大圆满的好手,自然要顾忌到这点。

随即做了个鬼脸,又道:“如今蛮越人入侵,兵锋已至梅秀郡。据说您这位守备大人的脑袋,还有不少钱财可换,我身后没了顾忌,才会来您府上杀人啊。”

胡子义大怒道:“小贼!你竟敢引敌入寇,叛国不成?”

陈绍庭冷冷一笑:“什么叛国不叛国!即非我家,何来我国?”

此语出自,原文是“家不存身,即非我家,国不容族,何来我国?盖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矣。”说的是人在族先,族在国先。家族不承认某一成员,这个成员就不是这个家族的一分子,而国不容一个家族有立锥之地,那么这一国也就不是这个家族的效忠之所。

“好!好……”

胡子义心中又急又气,只觉身子渐渐无力,甚至连站立都已困难。“呛啷”一响,却是将手中的战剑摔在了地上,侧身退了几步,方靠着一根柱子勉强站定。

他一想到眼前这个少年,不过是野民身份,被夺去了家产田宅,果然已不是曲江国的国人众,一时间竟是无以反驳,只得叹息一声道:“我儿鉴云,读书就要回来了,他五年前一直叫你哥哥,还请你放过了他……”见陈绍庭冷笑不语,喘息了一下,又道:“五年前的事,背后还有他人作祟,你若给我留下一点根苗,我便将这背后之人说给你听……”

陈绍庭只道父亲死后,家产俱为胡子义霸占,当时的诬陷证据,也是出自胡子义之手。如今猛然听得背后还有他人参与,不由得一愣道:“哦,你且说来听听,若是属实,你那儿子,我便只废了他的窍­茓­,让他以后安安稳稳做个读书人。”

胡子义不由得后悔当年为什么不斩草除根,心中一时不忍,还念着和他老爹陈信文的交情,留下了这个祸根来。又想到背后那人的势力,若是知道自己说出了他的底细,引来了这场麻烦,胡家只怕也是个沦为野民的下场……只是他如今­肉­在砧上,能用这留下儿子的一条­性­命,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当年你父亲有一柄削铁如泥的短剑,你可记得?”

他身子里虽然叉了一柄利刃进去,但此刻靠着柱子,全部的内力都可用来封堵体内的创口,疼痛稍减,因此说话倒已无虞。见陈绍庭点头,又开口:“那一柄短剑,剑柄乃是后来装配,原先乃是仙人的飞剑,只是时日长远,渐渐失了灵气,平常人看不出来而已……”

第二章、飞剑下落

陈绍庭本不是这个世界之人,当年不知怎么的就穿越了过来,本以为这辈子终于做了富二代,可以舒舒服服纨绔一生。却不想穿了才三四年,因为钱财惹眼,他老爹和两个兄长就被胡子义这个最好的朋友给害了。

他前世喜好道门典籍,时常炼些道门气功。这辈子在陈家也是到处翻书,结果就给他翻到了两本破烂的道书:一本缺了小半,叫做,另一本中间穿了个碗口大的洞,叫做。孜孜钻研之下,竟然就给他得了修道的门径。www@

这两本典籍,乃是一个叫“鬼羊门”的仙门传承的法器。当年鬼羊门突遭强敌,陈家那位祖上重伤之际,只敢偷偷回家留下了这一丝传承的希望,连家人都不敢相见。再加上年深日久,灵力不显,因此陈家历代的后人,纵然是有些见识的,却也都没瞧出里面的蹊跷来。

这两本书被人在最后关头用于抵敌,受了损伤,皆已残缺不少,因此鬼羊门二十一道真符,只剩下十二道。陈绍庭第二年上才得了这两本书,中间又走了弯路,先去研究了书中的四十道种子符箓。到后来才知道那些看似功用不大的真符才是修道的根基,再等到从头开始,却只观想完其中的五道本命真符,就等到了他老爹下狱冤死,家产被抄了个一­干­二净。这两本道书,也就落到了胡子义手中。

只是胡子义也是有眼不识金香玉,收了两本典籍,随手翻过,就扔在了自己家里。陈绍庭当时虽然祭炼不了这两本传承法器,但经年揣摩,冥冥中也有些感应,知道这东西还在仇人家中。因此一直留在梅秀郡,帮人打杂糊口,暗中终于将一身武功,练到了练气圆满阶段。这才趁了蛮越人入侵的机会,摸进胡府来报杀父之仇,顺便收回这两本典籍。

胡子义这么一说,陈绍庭立刻就知道,这一柄他老爹爱如珍宝的飞剑,怕也是那鬼羊门的先祖留在家中的法器。

修道人的飞剑,用的乃是血钢。而且所取之血须得纯净,万万不能驳杂。即便是杂门散修所用的飞剑,用的也都是同一种动物的血液。一条数百上千斤重的牲畜,只能得一钱之铁。数千头牲畜,方能凑得十斤,千锤百炼,才能打造出一柄四五两重的血钢飞剑。而这等宗门之物,其耗费之巨,便是富豪之家,也是难以想象。

饶是陈绍庭心­性­淡泊,听了胡子义之言,也禁不住心思大动,急忙道:“哦,当年谋算我家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你还不快快说来。”

胡子义又喘了一口气,道:“六年前,我在平明楼招待梁化省都督刘志楠二公子刘君启、三小姐刘君寒,邀你父亲作陪。”

宴请高官之子,邀富商作陪,这是让你出钱款待。但胡子义当时能记着帮陈信文引见两位都督家的公子小姐,倒还是真把陈信文当个朋友的,陈信文自然也是欣然前往。

“三小姐当年年纪还小,却是自小就拜在一位仙人门下,做了记名弟子。你父亲席间取了那柄风影剑出来显摆,就给三小姐看出了底细……”胡子义看了看陈绍庭的脸­色­,见他全神贯注,状甚用心,不由得对自己儿子的­性­命之忧放宽了一分,又开口道:“只是三小姐也没有当场揭穿,而是扮作喜欢的模样,向你父亲讨要……”

他叹了口气复道:“不想你父亲竟然不肯,说这柄短剑,已是陈家祖辈五代相传,不肯赠送。”

话到了这里,下面的自然就不用说了,陈绍庭冷冷道:“所以刘都督家的这两位公子小姐,就请你这位守备大人出手,害了我一家满门?”

“我这几年,一直觉得奇怪:我家的这许多产业,怎么连郡守都分摊不到一星半点,全落到了你的手中……嘿嘿……”陈绍庭冷冷笑道:“想必这一柄飞剑,已经落到了刘三小姐手中,我家的这些产业,就是刘大都督给胡世叔的报酬了吧?”

“是!”

胡子义点头道:“若非是刘二公子在背后­操­作,纵然我是梅秀郡守备,也没可能从府库中取出这许多器械强弩和兵甲来……陈贤侄,我虽然谋算了你一家,但这五年来也没有对你赶尽杀绝,还请你手下留情,给我胡家留一点根苗吧!”

他被陈绍庭一剑从小腹透入,膀胱、小肠、胃囊、横膈膜尽皆穿透,此时说到动情处,心神激动,顿时全身气力耗尽,倒在了地上。只是他如今被一柄利刃串羊­肉­串一般穿着,却是连佝偻一下身子都是不能,只是躺在地上喘气挣命,口中不断地冒出白沫来。一双眼睛,却兀自睁大,死死看着陈绍庭,等着他的答复。

陈绍庭厌恶地看了一眼满脸白沫的胡子义,嘿嘿冷笑道:“你一时心软,所以今天我才能上门报这灭门大仇,我放过你儿子,让他像今天这样,过几年来找我报仇嘛?”

“你!”

胡子义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陈绍庭能够守信之上,此刻见他突然翻脸,顿时瞪大了双眼,怒目戟指,喘气不已。

陈绍庭又笑道:“你将一省都督抬了出来,哈哈,那是何等的势力!不就盼着我去报仇,结果被这位刘都督杀了,变相为你报了今日之仇嘛?”

“你说话既然不尽不实,可怪不得我不守信用!”说罢取了胡子义掉在地上的战剑,走上前去,接连挥剑两斩,将他的头颅砍了下来。

可怜胡子义如今力气全无,头颅砍下,颈项之中,却已是连鲜血都喷­射­不出来。胸腹间淤积已满的满腔污血,只能无力地汩汩流淌了一地。陈绍庭待鲜血流得差不多了,这才拔出了Сhā在他小腹中的短剑。在尸体的衣服上正反擦拭了几下,手腕一振,剑锋“嗡”的一声轻吟,缓缓收入了缚在大腿一侧的剑鞘之中。

房间里,不断流淌出来的鲜血,已经积起了一个个小水洼。空气中,也开始慢慢充塞了血腥和消化物混杂的腥臭味道。陈绍庭推开房门,走到院中,见味道实在难闻,又把房门吱呀关上。

又等了一刻钟光景,门外脚步声传来,忽然兴冲冲跑进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是胡子义十一岁的儿子胡鉴云。见了陈绍庭在院中,不由得一愣,迟疑了半晌才道:“你是……绍庭哥哥,你怎么在这儿?我爹就要回来了,你还不快走?”

四年前两家一直交好,这胡鉴云从四岁到七岁,陈绍庭可是抱了不少回。因此他一个孩子,虽然知道陈绍庭和自己的老爹有杀父之仇,心中却一直有那么一份亲近之意在,此刻生怕自家老爹对陈绍庭不利,反而劝他快快躲避。

陈绍庭却是心如铁石,见这少年如此天真,不由得咧嘴一笑,道:“鉴云弟弟,你读书回家了。我问你个事——你可知道当年我家中抄来的书籍,胡世叔都放在哪儿了?”

……

梅秀郡有两个大城,一曰梅城、一曰秀城,周围山岭众多。

这一日深夜,梅城西北六十里外的寮茅山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声遏行云的清唳之声……

这五年来,陈绍庭早把功夫练到六阶圆满,那五道本命真符也到了再也不能推动一步的地步。此时重新得回了两本典籍,立刻开始了观想第六道真符。

修道人的真符,乃是一个人道途的根基,每一道都能凝实人的神魂。同样,每观想一道,对神魂的消耗也是极大,一开始甚至要数月之久才会恢复过来。

陈绍庭随便寻了一处隐秘的山洞,凝神观想,以神念在神魂之中细细描绘。然而就在这时,忽觉胸腹之间一震,滚涌的内气猛地沉至小腹,又徒然上冲,喉中迸满,几乎连口*­唇­都闭之不住。接着顶门和左右中府­茓­中同时一跳,这一股内气,竟然是上冲天门,复自中府左右而出,直贯入锁骨下凹陷处的云门­茓­中,全身上下,顿时毛孔大开。

大仇得报,心­性­通畅!

这一刻,陈绍庭竟然莫名其妙的跨入了晋升先天的大门——感应天地!

天地元气,丝丝缕缕,自全身毛孔中疯狂汇入,胸腹之间,气息涨满,浩荡如海。

突然间尾椎一跳,河车运转,直至顶门,然后化为甘霖而下,于胸腹间滚转流动,渐渐起了变化:

——轻清者自中脉而上,氤氤氲氲、上下自如,温暖如沐浴篝火之旁,清爽如浸­淫­春风之中;重浊者先沉入海底,复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般润进了四肢百骸,全身上下,顿时充满了勃勃生机。点点滴滴清晰可辨,只要心思一动,就能随意控制。

陈绍庭这一刻,心中即喜且惊,喜的是这一道真符才观想了一半,自己就有了晋入先天­阴­阳境的迹象;惊的是,武者初次感应天地之时,凶险万分,往往会陷入宏伟壮丽的天地洪流中目眩神迷、不能自拔,只能靠一点本心维持。

于斯时也,但觉天上云卷云舒,周围风起风落,无不一一映于心间;神魂之中,或茜草初生、或木叶凋落、或虫蚁爬行、或蛩蝶摩翅,历历如在目前。

这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自己无所不能,能感应到无穷远处一般……

……

陈绍庭才刚刚晋入感应天地之时,周围的空气莫名其妙的有些紊乱。

洞外的草叶皆匍匐于地,仿佛有无形的重压加在了上面一般,树上也有许多叶子无风而落。片刻后,空气开始流动,这些叶子随风而舞,形成了一个漩涡。然后渐渐起了风,风声渐大,隔了不知几道山岭之外,一头斑斓猛虎感觉到了周围的不妥,忽然仰天起了一声咆哮。

这一声虎啸夹杂着浩荡的长风,苍茫悲凉、悠长遥远。但在陈绍庭听来,其声每一细微处的震颤都可察知,明明仿佛从数里数十里之外传来,却又清晰到了极处。

这一刻,正是陈绍庭感觉神识无远弗届,似乎可以为所欲为之时,却恰恰被这猛虎一啸,顿时惊醒。

“这是魔障,我可万万不能沉溺下去。”

陈绍庭立时警觉,随即存心于本我之中,神念一丝复一丝,慢慢地从这种美妙的状态里收回。

他前世就有炼气的经验,这一世运气也是极好,得的乃是混沌真窍。随着神丝收回,便觉得天地间唯有那一点混沌真窍渐渐清晰了起来,渐渐进入了无我无人的定静之中。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本来存神的混沌真窍,若即若离,似乎还隔了一层。却在刹那之间,就真实无比地感应到了它的存在——不前不后,非左非右,非上非下——它就在那里,只是不可言说而已。

第三章、晋升先天

感应天地,一旦沉迷于天地洪流之中,就再找不到这一点混沌真窍,感应也随之失败,将来武功亦再不得寸进。

而神魂穿入混沌,寻找自身道途的那一点机缘的时候,却更为凶险——所谓“天上一日,世上一年”,你在混沌中耽搁上一秒钟,外面就得过上六分钟。武者晋升先天之时,毕竟还是­肉­体凡身。而神魂一入混沌,那是连身体的一份本灵真­性­也一齐带入,留在外面的身体五感尽数绝灭,也没了心跳、呼吸,和一个死人再没什么两样。所以即便是练气圆满的高手,神魂在混沌之中逗留的时间,也不能超过三秒。稍有贪得之心,便是身死魂消之局。www!

俗语说:“少不悟道,老不煅骨”。说的就是人不到成年,心­性­不足,最好不要跨入感应天地一关。不然一旦失败,这轰轰烈烈的一生也就到此为止了。同样的道理,一些文人,少年时专注于经书之中,到成年方始得窍,以后虽然周天气满,但战斗力依然和筑基境没什么区别,也是因为筋骨已成,进步不大的原因。

所幸一则陈绍庭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几十岁的年纪,又曾经有练气的经验;二则又有这莫名的猛虎一啸,将他从天地洪流之惊醒。不然他在观想真符之时跨入先天­阴­阳境,虽然是莫大的机缘,可以让神魂更加的凝实,但凶险也增加了无数倍,到底能不能落到好处,还真是说不定。

……

陈绍庭前世,早已是科技昌明的时代,人人都在大脑中格式化出了一个生物电脑。因此自他穿越之后,不但继承了原先这具身体全部的记忆,同时还把前世的生物电脑也带了过来,除了过目不忘、­精­于计算推理之外,神魂也比常人强横和有效率了许多——此刻见了这一处明晰之极的混沌之窍,立时身不由己,钻入了其中。

神魂方一入混沌,便见了一片五光十­色­、壮丽非凡的景致,这一片天地,仿佛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给人以无所不能的感觉,一时之间,竟然有目眩神迷之感。但陈绍庭自从被那虎啸惊醒,心神中就带了三分戒备,心中念头一凝,就立时将刚刚开始弥散的神魂收了回来。就在此时,心头忽然又是一跳,似乎感觉到了一些极为亲切的东西——

“这就是我最初得窍时所占的机缘嘛?”

这个念头一起,悠忽之间,神魂中就融入了两样东西。隐隐约约间,也顾不上细查究竟,立马心神一凝,将神魂收了回来。

混沌之中,并无时间的概念,神魂一霎,就可能经历无数的世界生灭。所谓的机缘也在于此:可能是一段天地生灭场景的领悟,也有可能是太极­阴­阳四象五行八卦的理解,运气更好的,也可能就是一段现成规则的摄取。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以后一步一步的突破,全要在这一刻领悟的规则上去建立,根本没法去后悔。

这两件东西,却是陈绍庭在得窍练气时就事先算计好的——程序!

他前世的时代,科技昌明,人的一生,无论工作、学习,都已经和电脑结合到了一起。论规则之严密,又有什么能和电脑程序相比?因此甫一得窍,就立时本能的就联系了上去。而任何规则一沾染了混沌两字,那就是绝无仅有的好东西,他纵然现在还摸不清到底有什么功用,却早已捡了一个现成的大便宜,再无什么遗憾之处。

……

一处硕大的古墓中,殉葬的兵俑林立,中间却空出了一大块空地,露出中间的青铜巨棺。经历了不知多少年,周围的长明灯依然亮着。忽然间,灯光一暗,无数的光影出现了扭曲,慢慢形成了一个金甲大将的模样,后面有一架黄金宝座隐约显现。

这人两手一展,却是打开了一本上面写得密密麻麻的名录,凝神一看,缓缓开口道:“想不到这山窝子里,竟然出了一个这么年轻的­阴­阳境人物……”

“唔,我还是得……”话音刚落,这人立时散去,周围又变回了原先的墓­茓­模样。

……

近百里之外,一处硕大无边的军营之中,灯火点点。某一处营帐中,一位筋骨虬劲,威猛非凡的将军正盘膝静坐,似乎感应到了天空中元气的剧烈波动,睁开亮如寒星的双眼看了一下。

“咦?这梅秀郡竟然在这当口,出了一位先天高手嘛……”

眼神闪烁了一下:“希望不会对这次的争战有什么影响吧……”

又开始了闭目打坐,只是脸上却显出了一丝感叹之­色­。

……

陈绍庭此时全身上下的内力已经分定­阴­阳,其中轻清者上至祖窍、下至丹田,翻滚盘旋,开始逐步反哺元神;重浊者渗入四肢百骸,渐渐满盈,自中府而云门,自云门而天府,自天府而侠白,然后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太渊一路破­茓­而下,最后沿鱼际至拇指外侧少商方止,瞬息之间,就打通了手太­阴­肺经。

第一条正经一旦贯通,人就等若已经跨入了七阶先天­阴­阳境。此时陈绍庭整个人还曾经在奇妙的天地感应之中,全身毛孔翕张自如,整个神魂疯狂地膨胀起来,转眼间就强横了一倍。偏偏他此刻还在观想真符,整个神魂随用随满,第六道真符的四十九重小禁制,一道道连续不断被祭炼了上去,片刻之间就已将第一重大禁制祭炼圆满。

即便到了此刻,他的神魂犹在不断增长之中,随即又开始了第七道真符的观想——第一重、第二重……第四十七重、第四十八重、第四十九重,直到祭炼了第七道真符的第一重大禁制,这才将整个神魂消耗得七七八八。

这一刻的感觉,极难受,又极舒坦。就好像一块放在蜗居中的三立方米大铁块,突然移到了一处宽敞的厅堂之中,同时这一块铁块,又经历了无数锻炼,将所有的杂质都排除了出去,只留下了尺许见方的一点­精­铁一般。整个神魂坚凝沉实到了极点,又空灵浩渺到了极点,极其的不适应。

……

神魂在不断壮大,胸腹间的内气虽然已经分清­阴­阳,但外界鼓荡而来的却还是­阴­阳混杂的内气。陈绍庭只觉丹田中鼓荡不休,突突乱跳,猛然间玉枕后轰然一响,全身吸纳而来的内力又走过一个周天,宛如甘霖,铺洒而下。其间氤氤氲氲,紫气蒸腾,却已是­阴­阳分清后的真力。

这一个周天下来,陈绍庭忽觉外面的天地都仿佛一亮,霎那之间,清晰到如明镜一般。而从顶门丝丝缕缕灌注而下的内力,也随之出现了分野:或氤氲蒸腾,自顶而下至胸腹,复自胸腹翻涌至顶门,用以温养神魂;或冰凉清冷,如水银泻地,无处不至,散入四肢百骸,无不甘畅如意。再不是原来­阴­阳混杂的模样。

他凝神内守,却见神魂之内,四十道种子符箓飘飘荡荡,­阴­阳分野,如两条长龙一般,正围着中间的七道紫气蒸腾、雾影蒙蒙的真符缓缓转动。而另外因为他偶尔得了一本,观想而来的两道杂符和一道天医符,却是垂在七道真符的下方,宛如流苏一般飘荡。

这就是宗门真符和杂符的区别,杂符从某个意义上虽然也是一种真符,但它只是起辅助作用,因此,只能居于真符之下。

鬼羊门四十道种子符箓中,又分灰金二­色­。原本灰­色­的三十九道,是真符不全,不能构建的;而金­色­的只有一枚,正是已经祭炼了一重大禁制,曾经对胡子义使用过的“无定心火”。只是陈绍庭此刻又观想了两道真符,灰­色­的三十九符箓已变成了三十七道,另外两道,却变成了白­色­。这是因为神魂还不够强大,还不能祭炼的缘故。这两道符箓,一道是“魂击”,另一道叫做“冰雷殛”。

如此再过了不知多久,胸腹间真力渐渐满盈,神魂中托的又是一震,却是那一道初级符箓“魂击”,被染上了丝丝金­色­。顿时间,所有的真力纷纷凝聚而去,接着从顶门中又不断有真力补充进来。如此周而复始,似乎只在片刻之间,就趁着天地感应的机会,将一道“魂击”符箓一气呵成,接连祭炼了二十四道小禁制,将第一重大禁制圆满祭炼了三分之二。

鬼羊门的这两本典籍,乃是以冰雷系、空间系和灵魂系符箓为主。陈绍庭原先的一道“无定心火”,影响的乃是人的神魂,因此,要受对手­精­神和血气的影响。对于分神的敌人,可以定身2.5秒,而对于血气沸腾、随时准备战斗的敌人,也可以影响他的反应速度,将之降低二成以上。

这一道刚刚可以祭炼的“魂击”,则是近距离攻击符咒,分十二道大禁制,每道三十六个小禁制。对于法力并无消耗,但在每次攻击中,会带上一丝灵魂力量。这样,在接下来的攻击中,就会勾动潜伏的这一丝魂力,造成更大的伤害。不过这个法术,并不是可无限次叠加,而是最多叠加三次。也就是说,第一刀普通伤害,然后第二、第三、第四刀伤害依次增加,等到了第五刀,又重新开始。

而且,魂击还会造成涉及神念攻击带来的活力伤害。因为人的肌体、体力,乃至呼吸、心跳消耗的能量的恢复,都要由潜意识——也就是命魂控制,因此,这个法术,可以降低敌人的恢复能力,这才是魂击最变态的地方。

许久之后,山洞周围二丈之内,忽然树枝都冲天扬起,其势之劲,竟然发出了“嘭”地一响,无数木叶如箭而飞,直达二三丈高下,在天空中盘旋了许久,方纷纷而落。接着,山洞之内,突然象多了一架抽风机一般,滚涌的气流裹挾着枝叶,如长虹吸水一般贯入了山洞之内。陈绍庭一袭缁衣如充气般鼓起,待到有树叶落下,在衣袍上一滑而过,他方始睁开双眼,发现了周围这一片木叶零落中的寂静。

这一刻,他胸腹之中内气盈满,不可抑制,忍不住张口仰天长啸,其声清越悠远,如金铁嘤嘤作响,传遍了数十里方圆,在群山中激起了阵阵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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