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修仙大炮 > 第八章、炼窍之威

第八章、炼窍之威

第四章、赖账了

建阳十三年仲秋,与始洲相邻的香洲万华国、蛮洲平晷国聚兵十五万,大举南侵。曲江国西北,三百余年不破的鸭婆关,五日之内就被蛮越人攻陷,三万五千战兵被杀一万,其余两万余人退守平石郡。十二日后,平石郡沦陷,郡内零散的野民、蛮人共八万余人,望风景从。

八月二十三日,平石郡东北接壤的两江郡土豪奚航,聚族人八百而反。杀两江郡守卢海刚,二千郡兵一击而溃,兵力迅速增加到二万人,被万华国任命为平东将军。www@

万华、平晷两国兵力不减反增,随即兵分两路,一路十万,进击大元郡,一路四万,南下扫除梅秀、沙云两郡。立国一百二十二年的曲江国,顿时一片风声鹤唳、众心惶惶。

八月二十七日,梅秀郡守备将军胡子义满门被刺客所杀,梅城三千郡兵,顿时群龙无首。八月二十九日,万华国兵到,攻城两日,梅城告破。

……

巨大的军帐之中,两边肃然站立了五名将军,人人带甲携剑,杀气腾腾。几案之后,一人三捋长须,筋骨虬劲,骨节粗大,偏偏却峨冠博带,悠然而坐。

这人缓缓伸手,托地打开了案上的一只锦盒,一股腥味猛然冲出,顿时弥满了整个军帐。那长须汉子却仿佛司空见惯一般,凝神往盒内望去,却看到了一个脸­色­苍白,双目怒突的头颅。头颅四周,铺满了石灰,因为强烈的吸水作用,以致这头颅项脖上的断口已经有了许多皱缩,露出了里面血红的,带着纹理的肌­肉­来。

这长须汉子,正是刚刚攻陷梅秀郡的这一路联军偏师的主将,万华国安东将军,八阶炼窍高手孟云鹤。

孟云鹤拈了拈颌下的长须,看着堂下肤­色­晶莹,宛如脂玉雕成的削瘦少年——他乃是过来人,知道一个人有这样的皮肤,乃是武功练到了先天,内气­阴­阳分野,化为元力和真力,其中元力渗透入四肢百骸,产生的“黄中渐通理,润泽达肌肤”的表象。心中顿起爱才之心,因此缓缓开口道:“你年纪尚轻,武功却练到了如此地步。不如入了我军,我立刻便可许你一个百人翎长,只要稍有战功,便是都统、校尉,也是弹指间事。你看如何?”

这块大陆的军制,五人为伍、两伍成伙,五伙为队,队官就上了品秩,乃是九品的官职。两队为一翎,翎长则为八品;五队为一营,即为都统,两营称一部,设副尉、校尉,这就是七品、从六品和六品的大官了。

这个世界,最重军功,所有的爵位军职,都要从实实在在的军功中来。孟云鹤开口便许了诺大的前程,两旁的五位将军,就有些交头接耳起来。只是孟云鹤一向威仪甚重,翎长之职,也确实是联军给斩杀守备之人的奖赏。虽然说正规军的翎长和地方部队的翎长有极大的不同,但孟云鹤如此说话,也没有过份之处。因此这些将军虽然面­色­不忿,却终归还是忍了下来。

这立在堂前的少年,自然就是陈绍庭。

胡子义家中虽然豪阔,但钱财却藏的极紧,连他的儿子胡鉴云也不知道藏在哪里。陈绍庭当时也不敢多做逗留,因此只取了鬼羊门的两本典籍,随便弄了两个金饼和几辆碎银,连带以前的收获,如今也不过三十多贯的钱财。

这个世界虽然物价极贱,但这点钱财,只够他勉强安顿个家业,那是怎么也维持不了陈绍庭今后修炼和复仇所需的。因此,他之所以会到军营里来送这个人头,一则是想利用这两国联军,尽快打到梁化郡去,自己也好找那两个都督家的公子小姐报仇;二则也未免没有看上这三百贯钱财的意思——至于大战之后的生民流离,百姓死难。他前世生活的,根本是一个人情淡薄、地上小孩被压死了都没人救的世界,心­性­早已冷漠到了极点,却是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

陈绍庭此来求的乃是钱财,对官职全无兴趣。见这些人交头接耳,心中不由得一哂,开口道:“听说联军另外还有一个赏格,乃是斩杀守备将军的,赏三百贯。在下素无大志,却是要辜负将军的抬爱了……”

说罢又指了指案上胡子义的头颅,又道:“况且,我与此人有杀父之仇,此番杀之,只为报仇,却没有想要什么官职的意思。”

他这番说话,前一句倒还动听,后面的话却颇有些崖岸自高,让旁边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郎将听得极不入耳,顿时大声怒道:“嘿嘿,杀父之仇,那你又来这儿取什么赏格?你屁大点孩子,偏偏还要摆这么一副清高的模样。我看你不敢留在军中任职,莫不是随便杀了一个人凑数,怕我们事后发现吧……”

本来有许多的先天高手,都一意­精­进,除非有极大的好处,或者功夫到了瓶颈,多不愿求什么功名,去受人拘束。因此陈绍庭开口拒绝,孟云鹤也已有所预料。但下面这郎将开口一顿胡搅蛮缠,他在上面听了,却不由得也生了几分怀疑出来,暗道:“便是世家大族,家中后进,不到二十五岁,也不敢让他跨入感应天地这一步。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这天下真有如此年少的先天高手嘛?少年人肤­色­晶莹的,也有许多,这个人,莫不是真是装的吧。我且不管,让他们试一试他……”因此并不开口阻止。

陈绍庭见这人说话难听,上面的孟云鹤也不说话,不由得心中愤恨。他虽然知道军中一向粗蛮,却并不代表自己也要受这个气。心中立时冒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忖道:“我又不求你什么,到这儿也无非是用胡子义的这个脑袋换些金银而已,你这么个六阶圆满的东西,还想到我这儿摆什么谱。”

闻言退开几步,寻了一张马扎端然而坐,顿时露出一副狷介轻狂的模样,伸指点着说话的将军道:“是不是梅秀郡守备胡子义的首级,我若说了不算,你说了更不能算!”

接着翘起大拇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道:“我便坐在这里,你若是想确认首级的身份,大可以从外面找个降兵来问一问!”

这军帐之中,本来只有孟云鹤一人端坐,旁人俱是侍立在侧,并未坐下。如今陈绍庭这么一坐,在旁人看来,俨然是把自己摆在了和一军主将平级的位置上。这下子,连孟云鹤也有些不喜,那壮硕的将军更是勃然大怒,大步上前,忿声道:“好你个轻狂少年,这帐中也有你的座位嘛?”

陈绍庭暗道:“妈的,你若要赖账,就明说好了,我自然拍拍ρi股就走,老子若不是想你们早些打到梁化郡去,还懒得上你这儿来呢……”正要开口还嘴,上面孟云鹤已然开口:“好了,如今军中降兵无数,谁会拿个假头颅来糊弄于你?牛健勇!你莫要胡说!”

他到底是一军之将,见场面已经有些象意气之争,这却非是他的本意,因此立刻阻止了这位郎将,让他退下。

这牛健勇兀自不服,虽然退了回去,口中却喃喃道:“就算脑袋是真的,也巴不定是这小子拣了别人的便宜,胡子义是多年的六阶好手,你这么一个少年也能杀了,嘿嘿,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只是如今见帐里的几位越说越出格,陈绍庭两辈子的经历,又本是­精­明之极的人儿,又如何看不出上面的孟云鹤在暗中默许,暗道你既然要赖账,那我也不需再给你什么面子,顿时眼睛一眯,斜斜地看着那牛健勇道:“嘿嘿?我杀不杀得了胡子义,也不是靠你这一张嘴皮子就能说的……”

伸手拍了拍身后的兵器架,双眼一挑道:“这是要靠刀刃来说话的!”

此言一出,等若是说那牛健勇只不过是个耍嘴皮子的小人,不敢在战场上拿刀剑说话,已经和撕破了脸皮没什么两样。那牛健勇闻言大怒,猛然跳起,大叫道:“好小子,竟敢如此辱我!”

拔剑在手,往堂上躬身道:“孟帅!在下征战多年,全身被创十一处,从未怕死过,今日此人辱我,请孟帅容我和他决一生死之战!”

神态愤懑不堪,却全然忘了方才自己怀疑陈绍庭能不能杀得了胡子义,早已先辱人在先。

只是天底下,哪里有到处都能说得上理的事儿,军营之中,更是袍泽一心,从来不问对错,只看亲近与否。旁边那四位将军也一齐躬身请道:“我等也欲和这少年决死!请孟帅恩准。”

孟云鹤见陈绍庭辱及手下爱将,心中也几位愠怒,­阴­沉着脸道:“牛将军,你每战争先,从无后退之时,英勇与否,岂是一个外人能猜测的?只是他毕竟是送来了胡子义的首级,因此决死却是不必了,也免得别人说我们量窄,你们就去外面空旷处分个高下吧……”言谈之中,显是已先当陈绍庭已经输了。

陈绍庭冷冷看着孟云鹤道:“孟将军,这首级不需验了嘛?”

这一句话,其实有让孟云鹤先将那三百贯赏格交割了的意思,但此时孟云鹤心中对陈绍庭即为不忿,哪里还愿意给他。为官之人,­操­弄起小民来,从来是随意得很,因此顺着牛健勇的话头道:“牛将军所言也有道理,这胡子义的头颅虽然是你拿来的,但到底是谁人所杀,却还要经我等查实了方可。”

“即如此,这头颅我就先行带回,待你们查明了,再来向我讨要罢了!”

陈绍庭立即起身,也不等孟云鹤同意,自顾自提了胡子义的那枚头颅,返身就走。哈哈大笑道:“牛将军既然勇猛非凡,那我们就去外面一分胜负,看看你说的是不是大话!”

这几人走出帐外,旁边的亲军听说要比武,立刻送上了宝剑。这一柄三尺长剑,重四斤六两,也是陈绍庭在胡子义家中顺手牵羊而来。只是刚才入帐,兵刃不能带入,因此才交给了外面的守卫保管。

这个世界,和中国古代的春秋战国极为类似,人人都极重视自我,对宗族、家国也极为看重。国家间又经常征战,每个国家或朝代战败,大半的国民,都会因为不愿被统治,或者不愿去统治的原因,沦落为没有公民权的野民。因此,几乎所有的国家,都分了国人和野民两个等级。所谓国人,自然就是居住于城邦,参与纳税的公民,而野民,则是被灭亡国家的前国民、罪人以及不愿受统治的蛮越人,平时只能四处流浪,或者在未开发的山林之中生活。

国家虽然也会注重对野民的吸纳,但总的来说,野民,依然是国家的敌人。所以两国联军一占领平石郡,郡内的八万野民蛮人,皆会箪食壶浆相迎,参军者甚至比打仗消耗的还要多。两江郡的野民甚至会自动起义,斩杀了郡守来迎接香洲蛮越人的统治。

如今孟云鹤攻陷了梅秀郡,也同样如此。许多野民蛮人听说联军在此扎营,蜂拥而来,争抢着要加入军队。此时军营之内,熙熙攘攘,拥挤非凡,单单这一片空地上,就摩肩擦踵,聚了将近一千之数。这等热闹景象,连陈绍庭这个前世见惯了人挤人、车挤车的家伙见了,也不由得有些愕然。

第五章、牛将军,承让

此时诸人走到了这片空地上,边上的亲军就开始清出一块空地来。这一千来人听说要比武,顿时轰得一声,将这一块空地围了个严严实实。其中更有认识陈绍庭的,顿时叫出声来:“咦?这不是当年陈三仓家的小儿子吗?”

其中有感叹陈绍庭身世的:“是啊,怎么是他,当年他爹倒是个大善人,可惜给胡子义给害死了……”

也有幸灾乐祸的:“嘿嘿,胡子义那家伙前些天全家都给人杀了个一­干­二净,可不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嘛?”

陈绍庭平时只是个打杂的流浪儿,从来少人关注,练武之事,也是隐藏得甚好,从来没被人发觉过。因此许多人一见他竟然要与一位五大三粗的将军比武,不由得多了许多奇怪。

有图个好看的:“陈家小子,你这么一副小身板儿,怎么敢和这位将军比武,压也要给人压死了……”

也有过去曾受了陈家的恩惠,担心陈绍庭的安危的:“陈小子,可别闹了,这可是要命的事,你还是服个软,不要比了……”

陈绍庭扬了扬手中的头颅,呵呵笑道:“在下得了胡子义这杀父仇人的头颅,听说这儿还有赏格可领,因此特地过来拿钱的……呵呵,不过这几位将军不相信胡子义是我所杀,因此才要我来比试一场。”

他此时已是先天高手,这一句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中这一千来人耳中,却宛如就在面前说话一般,字字清晰入耳。其中一些到了练气境的,立刻心中大惊,齐齐噤口不言,但也有许多没见识的,一听就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陈家小子,你又如何杀得了胡子义这样的大高手,这脑袋,怕是那刺客没提走,你偷偷捡来的吧?”

但更多的人虽然是过来投军,这事儿已经变成了外乡人欺负本地人,顿时起了同仇敌忾之心,纷纷叫嚷道:“嘿!这杀守备的赏格我也是知道的,难道拿了头颅来,还另外要什么证明吗?”

“不公!不公!提头领赏,自古如此,若是要将一个大活人拿到你面前来杀,那谁做得到?”

更有知道孟云鹤这个主将的,更是大声呼唤:“孟将军,陈家小子说的是不是真的啊?这不摆明了欺负人吗?”

孟云鹤也不料陈绍庭竟会全无一个先天高手的风范,就这么当众将事情提拉了出来,暗道:“这小子怎么回事,在大庭广众面前这么说话,岂不是和当众讨饶也没什么两样,他怎么能落得下这个脸皮?”

“嘿嘿,不管你怎么闹,钱是绝对不会给你的!”

孟云鹤久为上位者,从来不认为这么一千来个草民的意见,会改变什么结局。却不知陈绍庭想得根本不是什么钱的问题,而是从刚才的对话中嗅出了危险的感觉,担心自己今天别说钱拿不到,怕是连命都要送在这儿了。

陈绍庭这人,前世见惯了心黑不要脸的,又过了这五年流浪日子,早把面子抛到了九霄云外。因此一见了这么多人,说话间立刻就暗暗用上了内力,将事情当众揭了开来。他也知道,这些不过是小民,只要权力稍加压迫,就会立马噤声,稍作引诱,甚至还可能改变了主意。

但陈绍庭更加知道,他手中提了胡子义的脑袋,又把事情这么一说,孟云鹤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当众杀人——不然就变成这位主帅不要脸了。

他这么做的意思,其实就是说:“孟大将军,我现在就不要脸了,你若想将我围杀在此地,也先来不要脸一番再说!”

可现在群情激奋,孟云鹤注意力全放在了如何安抚民心上面,根本不知道陈绍庭还有这么一层意思。连忙也运上了内力,大声喝道:“诸位不要误会,这头颅,乃是这位陈小友拿来的,但这儿是军营,什么都要按着规矩来。所谓的查证,也只是一道程序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他乃是八阶炼窍高手,这一说话,宛如半空中噗噜噜滚过了一道惊雷,将场中诸人耳中震的隆隆作响。过了一会,远处又一道同样的声音清晰传来,仿佛在场中换了个位置,重新说了一遍一般。这等威势,就是傻子也觉出了其中的牛叉来,场中众人顿时大眼瞪小眼,一片寂静。

孟云鹤见众人都安静了,这才继续道:“我只是觉得这位小友血­性­过人,才让他和这位牛将军比试一番。即便陈小友不敌,牛将军也不会伤他的­性­命,诸位放心好了……”

牛健勇、陈绍庭两人走到场中,那牛健勇全身盔甲犹在,手中握了一柄十来斤重的战剑,摆了个极为朴实的战阵搏杀架势,对陈绍庭道:“请!”

陈绍庭身形单薄,站在场中,和这穿了盔甲的牛健勇一比,就好像一头公牛面前站了一只小­鸡­,着实可怜得紧。只是他却不以为意,缓缓拔剑出鞘,以左手捏住了剑尖,将长剑扳成了一个弧形。

这一柄剑,乃是胡子义这位守备大人的收藏,因此绝非凡品。此时天空艳阳高照,这柄剑被陈绍庭这么一扳,剑身之上金光流转,就象镶了一颗流光溢彩的钻石一般。而且这家伙前世看多了武侠电影,随即立了个三七丁字步,摆了一个风­骚­万分的模样。

场中大半是没什么见识之人,这一见了陈绍庭这潇洒如连杰之太极,牛叉似小龙之咏春的风­骚­模样,顿时扑天价喊出一声好来。

牛健勇受了冷落,愈加火大,双眼怒突,猛地大吼一声,进步连环,疾冲而上!

他乃是战阵中拼杀出来的猛将,招招皆是朴实无华的杀人招数,行走之间,双手抱剑当胸,绝不轻出。动作看似僵直,只有前方二三个角度可以出手,但全身上下没一点破绽。做他的敌人,什么游走侧击都是无用,任你从哪个角度出手,都要引来对方的搏命一剑!

中间这一片空地,足足被圈出了十二三丈方圆,连原先军营中的旌旗,都在边角上露出了两杆,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双方相距四丈有奇,牛健勇第一步走的和寻常人迈步行走,也没什么两样;但到了第二步,一脚就跨出了将近八尺去,速度就已和奔跑差不了多少;第三第四步,跨距倒也不过九尺光景,节奏却又不知快了多少,蹭蹭两步,身上露出的内袍“嘭”地一响,竟然被扑面的狂风激荡地轰然展开,如边上的旗帜一般拉得笔直!

双方转眼间就从四丈距离拉到了一丈之内,陈绍庭却兀自在那里摆着个­骚­包的架势,仿佛全没反应过来。边上许多梅秀郡的野民甚至“啊”的惊叫出身,几乎以为看到了陈绍庭身首两段的模样。

而这一刻,牛健勇猛然吐气开声!

“喝——”

挥剑一斩!

虽然说了不能要人­性­命,牛健勇却早已存心废了眼前这个少年,这一斩风声凛烈,剑光自上而下,拉出了一道匹练一般的光芒。直取陈绍庭的右肩,要的,就是将他连肩带背,斩下半个。让这小子这辈子,都只能做个苟延残喘的废人!

“嘤——”

在牛健勇声若雷霆的大喝中,在他战剑铺天盖地的凛烈风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尖锐剑鸣。这一声响极细,细到几乎微不可闻,却又极锐,锐利到如当空抛起了一根钢丝,明晰到了极点。

在场所有的人,都知道,有一个地方,响起了这什么声响也遮盖不住的——长剑一鸣!

而场中绝大部分的人,却都不知道,这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待定神看时,就发现陈绍庭不知不觉间向前走了半步,似乎走得轻松洽意之极,连衣服上原先的皱褶,都没有动过一点——唯一的不同,就是他胸前扳成弓形的长剑,变成了右手掣剑,前面剑身颤抖,兀自在发着“嗡嗡”地轻吟……

就在方才,陈绍庭已经一剑弹出,在牛健勇发力之际,“噗”地击裂了他的右手腕。这一击,利用了剑身弯曲如弓的弹力,是何等之快捷。在场这么多人,都只听到剑声一响,然后,这少年就好整以暇地往前走了半步。

“轰!”

烟尘斗乱,整块场地砰然一震,如擂鼓一般跳动了一下,然后一股气浪呼地排开。人们就在地上看到了一柄剑!

一柄长三尺七寸,重十二斤六两的战剑!

牛健勇脸庞涨得通红,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容恬淡的陈绍庭。他的左手紧紧地捧着右腕,手上却已经没有了剑,那一柄战剑,已然一剑劈空,直接贯入地下一尺有余。

他练的,乃是战阵杀人的重剑剑法。如今被陈绍庭利用了轻剑弯曲的弹力,快如闪电地击裂了自己的手腕,又如何肯心服口服。只是他如今手腕骨裂,这一柄十多斤重的战剑,已是连拔都拔不出来,又如何来和陈绍庭再次拼命。也只能站在那里,将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了。

这一刻,在周围的人看来,牛健勇是败得莫名其妙,陈绍庭也是胜得莫名其妙。所有的人都是张口结舌,一片寂静,连咳嗽一声都没有,场中只有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吸之声。

赢了就是赢了,陈绍庭才不管人家有什么想法,笑嘻嘻地抱剑一礼,对牛健勇道:“牛将军,承让!承让!”

“你……你!”

牛健勇左手还抱着右腕,两只手都抬了起来,戟指陈绍庭,一张脸已然红到发紫,气愤到了极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孟云鹤的脸­色­却是沉了下来,心中暗道:“怎么的,这少年的临阵经验好似极为丰富啊?”

世上的武者,虽然有境界之分,但并不是说境界高了就一定强上一筹。象牛健勇体重一百七十多斤,他本身又是极擅力量的战阵锋将,因此两膀足有五百来斤的力气;而陈绍庭体重不到一百一十斤,身体都还在发育中,充其量也不过三百余斤力气,唯一的强处就是反应速度快过对方而已。两人若在战阵或狭窄处相遇,一个照面这个少年便要被牛健勇辗为­肉­泥。

此刻陈绍庭竟然就抓住了自己这唯一的优点,生生以速度击败了牛健勇,孟云鹤心中凛然之下,立时就捏了左手五指,暗中做了一个手势。

边上一人见了孟云鹤的手势,突然嘿嘿一笑,高声道:“那少年!牛将军只是胄甲在身,行动不便,被你占了身形轻捷的便宜而已,待我来会一会你!”

说罢哗啦一响,将全身的盔甲卸下,露出了里面还沾染了战场杀敌的血迹的白­色­内褂。又从边上接过了一柄四五斤重的长剑,托的一声,跳下场来。

第六章、你流鼻血了

陈绍庭凝神一看,见这人三十四五年纪,白面微须,手上骨骼纤细,肌­肉­纹理清晰可辨,显然是走的灵活轻盈一路,和刚才牛健勇这种适于战阵冲杀的蛮力战士截然不同。

这人在场中立定,对牛健勇道:“牛将军,你穿的五十多斤重的铁甲,用的又是十二斤重的战剑,这才被人家用速度取胜。你且先行退下,这小子既然喜欢用快剑,那就待我用快剑和他来较量一回,顺便给你出了这口腌脏气!”www!

说罢手腕一振,半空中“嗡”的一声烈响,挽了一个剑花。阳光下­精­芒闪烁,宛如电蛇一般,足足拉出了七八道让人目眩神迷的剑光。这才肃然开口道:“在下乃孟帅麾下,武卫将军邰豫柠是也,用的也是江湖中的长剑,你可要小心了!”

武卫将军,是一种杂号将军,军中升到了郎将之后,其上的前后左右四方将军自有定员。因此许多军官即使立下了军功,也挪不出相应的位置,这样就会封一个杂号将军,也就是等级相当于四方将军的从四品,但担任的,还是五品的郎将职务。

这邰豫柠乃是万华国定北行省飞鹰军的主将,最擅长斥候刺探和山地作战。平时多有战功,因此才会有武卫将军这么一个名号,在军中极有名望。此时这一招漂亮之极的剑花使了出来,顿时在周围的军士中激起了一片叫好之声。

陈绍庭瞥了一脸­阴­沉的孟云鹤一眼,见他全无阻止之意,心中暗骂。遂将长剑收回,放在手中扳了一扳,哂笑道:“原来是邰将军,我还道刚才怎么会莫名其妙赢了呢,原来是没有穿盔甲的缘故啊……”转头对周围梅秀郡的野民笑道:“各位可要记住了,打仗之时,不穿盔甲的,可要比套了个乌龟壳的厉害多了!”

铁甲上俱是一分厚的甲叶,刀砍不进,箭­射­不穿,又如何会没用。邰豫柠此言,本意是牛健勇穿了铁甲,身形不便,但被陈绍庭这么一说,立刻就将他的意思给引偏了。

这些乡民本来就对邰豫柠这个外乡人用车轮战来斗陈绍庭多有不满,此刻听了这番话,纷纷鼓噪起来,大笑道:“哈哈,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见,原来打架还是没盔甲的厉害,那刚才这大个子,怎么还一天到晚穿件盔甲啊……”

邰豫柠听得又羞又怒,大喝道:“你休逞口舌之利,接下我这一轮剑法再说!”

揉身上前,剑光一震,直击而来!

邰豫柠这极擅快剑的名声倒非虚致,此番长剑一击,剑光凝聚不散,如经天长虹一般,眼睛一霎,这一道寒光,就已到了对手的眼前。偏偏此刻陈绍庭还兀自茫然不知,在笑嘻嘻地四面张望。

邰豫柠眼见的这俊秀少年躲无可躲,心中一喜,正要发力刺出。突然就看到自己右手中指、无名指要经过的某一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横上了一点亮晶晶的寒光。这一剑若要就此发力,自己的右手,就先要掉去两根手指!

任何一个剑手握剑,都是拇指和中指用力,用食指、无名指和小指控制剑锋的变化。这中指若被人削了,那就连兵器都捏不住,更不用说刺出这一剑了。邰豫柠此刻已经开始发力,见状大惊之下,厉吼一声,竟然硬生生将长剑撤了回来。这一下内力回撞,胸腹中顿时一阵呕吐般的难受。

但他毕竟是多年的厮杀老手,长剑回荡,口中又是一声大吼。凭着这一气吐出,愣是将胸腹间的那一股逆意给散了出去。长剑圈转,猛然发出了一声厉啸,分化出三道闪电般的剑光,直取陈绍庭左肩、左肘、左下腹三处要害。

陈绍庭的前世,为了防止学生沉迷游戏,荒废了学业。每一个人进入游戏时,都要在新手村参与基本知识和体育技能的考核,合格了才能正式参与到游戏之中。陈绍庭一个成年人,又是多年的玩家,对这些东西早已掌握得熟极而流。他体育技能中所学的剑法,就分别是一路青萍剑和一路太极十三剑。他方才右足拖拖沓沓往左足后面一跟,右手逆腕带剑到额头,剑尖前指,用的就是太极十三剑中的半招“刺虎式”。

这一路剑法,多用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十三势,专门攻击敌人的腕、肘、肩、腰、跨、膝、踝等发力之处,正是这个世界凶戾有余,圆润不足,招招务求击破敌人盔甲的武功的克星。

此刻这一招“刺虎式”才刚刚使了一半,邰豫柠就已不得不撤剑换招,陈绍庭就立刻将下面的半招使了下去——歪歪扭扭从右额贴肋向后,然后向外向下,怪异地转了个圆弧,随即剑尖略微上翘,自腰间刺出。同时身形往下一坐,邰豫柠的刺肩、击肘两剑便先要落空,反而是陈绍庭的剑尖,莫名其妙地先刺到了对方的右手肘上。

这一招,等若又是邰豫柠才将招数使了一半,却将自己的右肘麻筋送到了别人的剑尖之上!

“哎哟!”

邰豫柠前面一声大吼还未收声,口中就只得又大叫起来,硬生生拧肘旋身,又将长剑强行收了回来。他前面一吼,虽然将胸腹中的逆意吼了出来,但却是要完全发力才能散尽。此时又一次强行回力,正可谓是雪上加霜,劲力反冲,横膈膜猛然间就是一阵剧痛,顿时将一张小白脸儿痛得象刷了一层石灰一般,白到了瘆人之极。

“吼——”

这等劲力逆冲,不想办法消弭掉,自己就先得内伤!

邰豫柠无奈之下,只得又大吼一声,将胸腹中的逆劲嘶吼出来,同时长剑带转,挽出了一个直立的大剑花——他此刻全身劲力冲突,象刚才那样的小巧变化,已是再也施展不出。

但陈绍庭的这一招,真正的名字,乃是叫“刺虎斩蛟”!

前面的“刺虎式”虽然使全了,后面的“斩蛟式”却犹自未动。此刻见邰豫柠身形后撤,立时右足盖步向前,左足一提,右手与左臂一叉复分,长剑“嘤”的一声,平斩了出去!

他前面的一招刺虎式使得拖拖沓沓,死皮赖脸,这一招斩蛟式却用的快捷无比。邰豫柠一个立花才挽了一般,腰间就已经金风呼啸,一道寒光将他整个腰身都罩在了里面。

他此刻正死命地通过腰腹发力,猛然被一剑斩上,竟是连什么躲闪的动作也做不出。大惊之下,连长剑回挽也顾不上了,前面那一声大吼才吼出一半,又是哎哟一声,顺势将长剑向身后猛力一挥。利用长剑后撤之力,将整个身形带了出去!

霎那间,这一片空地上烟尘滚滚,仿佛突然奔出了一匹骏马一般。却是邰豫柠以剑力将身形拖倒在地,随即一个懒驴打滚,贴着地面滚了出去。

他这一憋气,血气逆涌,本来惨白的脸庞顿时一片通红,红的似乎要从脸上十万八千个毛孔中渗出鲜血来一般,直滚了三丈四尺之遥,方才一ρi股坐在地上,闷哼一声,鼻孔中就忽然流出两道鲜红来。

这一番对决,邰豫柠将剑光耍的花样繁多,炫人耳目,陈绍庭却把一柄剑使得有气无力、半死不活。但陈绍庭提了一剑,邰豫柠就喊了两声。再刺了一剑,邰豫柠又喊了两声。等到一剑平斩,这位武卫将军不但喊了一声,还懒驴打滚滚了出去。等到勉强坐起,更是还受了内伤,鼻血长流……这等情景,任谁也看得出高下之分。只是这般剑法好的狼狈不堪,剑法差劲的反而轻松取胜的怪诞场景,也把众人看到一惊一乍,全部都傻乎乎愣在了那里。

这一刻,周围一片死寂,邰豫柠神­色­茫然,愣愣地坐在了地上。直到那两道鼻血渐渐流过了他的下巴,托的一响,发出了滴落的声音,才给这一处空地带了了一丝生气……

陈绍庭见邰豫柠有些痴愣,鼻血流下,仿佛也茫然不知,不知道去擦拭一下。忍不住笑眯眯地提醒道:“邰将军……这个……你流鼻血了……”

邰豫柠到这时才有些回神,觉得鼻子下面有些温热,用左手一擦,发现了满手的鲜血……再用右手一擦,又是满手鲜血……

陈绍庭却兀自不肯放过,继续温言道:“邰将军,你看……刚才这最后一剑,你若是穿了盔甲,我便是斩上了也没用……这是没穿盔甲的缘故,和武功高低可没关系……要不…你先去擦一擦鼻血,待穿了盔甲,我们再来比过?”

只要是人,力气就有极限。武者从十一二岁骨骼渐成,便可开始筑基,到了筑基巅峰,便能练出寻常人两倍以上的爆发力。但这个程度,已经接近一个人的极限。即使到了练气巅峰,力量也只有2.5倍左右,增加的多是出手的速度。再接下去的先天境,人的神经反应速度大大提升,但力量和出手速度的提高,依然不会很明显。伤害,依靠的是元力的切割和真力的迅猛爆炸。

象陈绍庭现在,最多是常人三倍的力量,他体重不到一百一十斤,那么一记直拳,最多也不过三百三十斤力道。这样的力气,根本就不是这些久经战阵的成年人的对手,即便是挥剑全力一劈,再用上元力的锋锐,大概也只能劈断小腿粗细的树­干­。邰豫柠刚才若是穿了盔甲,凭陈绍庭手中一柄四斤六两的长剑,能切破一分厚的甲叶,在对方腰间嵌入半寸,就已经是极限了。

这样的伤势,对邰豫柠这等练气圆满,血气澎湃的好手来说,甚至连受伤都算不上,根本不影响战斗。

……所以,陈小哥儿的这句话,当真是处处为人着想,说的大实话!

……只是,刚刚邰豫柠还曾经将牛健勇的战败,归咎于他穿了沉重铠甲的缘故;如今这小子却道他方才的一番狼狈,乃是因为没穿盔甲的原因……

他甚至还夸下海口,专门卸了盔甲,要帮牛健勇出一口气,转眼间却败得比牛大将军还要悲惨万分……此时被陈绍庭这­阴­毒万分的一句顶了上来,真是羞到了无地自容,呛啷掷剑于地,大叫一声,双手掩面,在人群中疯狂在撞开了一条道路,竟是就这么跑得不见了踪影。

第七章、祁庆山

“好!”

“陈家小哥!好生威武!”

到了这时,围观的那一千梅秀郡野民才回过神来,爆发出了震天价的欢呼之声。www@

一旁的孟云鹤却已是面­色­铁青,将一张脸完全­阴­沉了下来——武功境界,只能说明一个人以后的道路有多宽广。具体搏杀的水平高低,终归还要看一个人经验丰富与否,杀过的人有多少。

孟云鹤虽然一开始就估计到陈绍庭是先天­阴­阳境人物,但他不过是一个少年,身单力薄,经验全无。牛健勇、邰豫柠却都是军中多年的杀将、猛将,手底下杀过的人没有四百,也有三百——这一身杀气一冲,就先能将这小贼压制得服服帖帖。所以,孟云鹤才会在牛健勇不慎落败之后,又暗示邰豫柠上去继续挑战。

只是孟云鹤却不知道——陈绍庭从来就是一个追求完美,­精­细之极的人。他在杀胡子义之前,为了让自己习惯杀人的感觉,就曾经三次外出,剿灭梅秀郡周围的小型匪寨。虽然一开始就发现自己对杀人并无抵触,甚至还会带来剧烈的快感。但他依然不满意,前后化了半年时间,杀了老少三百余口。一直杀到取人­性­命,变得全无感觉,如同走路随便踢开一颗挡路的石子一般,这才开始筹谋下一步对付胡子义的事情——所以说,陈绍庭杀人的经验,虽然不至于超过这几位大将,却也不在这些杀人老手之下。

孟云鹤原先的本意,乃是陈绍庭顶撞了牛健勇,便让这些将军将这小子羞辱一番,随后赶出营去。但如今,被羞辱的,反而是手下的两名爱将……

正思量间,剩下那三人中,两个已去追赶邰豫柠,但还有一人,却又猛地跳了出来,大呼道:“小子!你莫要太猖狂了,再和我来过上几招!”

秋风乍起,在旁边打了个旋,卷起了一颗伐倒了的大树上的无数枯叶,又随风散开,沾染到了人们的衣襟之上。

这人一跳出来,场中的一千来梅秀郡的野民,都是心中一冷,暗道:“怎么,输不起吗?非要用车轮战害死了陈家小哥,才肯罢休嘛?”

这个世界争战不休,民风一向剽悍,一言不合,往往就拔刀相见。而野民,自然是更加的凶顽,此时一想到陈绍庭这个本地人就要被香洲蛮子害死,立刻就纷纷鼓噪起来。

陈绍庭的脸,本来一直笑嘻嘻的,颇有些纯洁可人,此时也终于慢慢­阴­冷了下来。伸指从肩头拈下了一片飘飞的枯叶,突然双眉一跳,怒喝道:“你还有完没完!”

这一声怒喝,声遏行云,响亮之极。将众人皆是吓了一跳,等抬头看时,空气中忽然爆出“啹——”的一声,一道灰光一闪即没。

“叮——”

随即传来了一声金属的脆响,再仔细看时,就看到那刚跳出来的将军胸前,忽然沾上了一片叶子。

这一片叶子沾的极为奇怪——别的叶子都是平平沾上,唯有这一片,竟然是垂直着,立在甲叶之上。那汉子低头一看,也觉得奇怪,伸手将这片叶子一捏,发现竟然拉不动。再一用力,却把这片叶子捏了个粉碎。

“咝——”

这一看,他就立马吸了一口冷气——这一片枯叶,竟然生生的切开了厚达一分的钢铁甲叶,切进了盔甲之中!

先天高手,元力之威,竟至于斯!

先天­阴­阳境,顾名思义,就是内力分化­阴­阳,分成了元力和真力。真力有火木之­性­,曰曲直、曰炎上,和没有元气的金石极为亲和,但排斥元气,只能受自己的元力控制。一旦和外界的元气接触,就会立刻爆炸。这个特­性­,也是先天以后的主要伤害手段。

而元力,有金水之­性­,曰润下、曰从革,可以很好的和有元气的物质融合,也可以侵入到任何细微的脉络之中。因此,方才陈绍庭以元力侵彻了手中的枯叶,飞­射­而出,竟然在四丈之外,击穿了对方身上的铁甲!

这是飞花摘叶、立可伤人之能!

如果说方才大家对陈绍庭­阴­阳境的身份还有所怀疑的话,那现在,他就已经拿出了最确切的证据来证明了这个事实!

人,都是有乡土观念的,野民虽然对官府一概仇视,但并不代表他们对本郡的人没有感情。这一刻,梅秀郡的这一千野民,每一个都看到了本地新诞生的这位年轻高手,与有荣焉,心中皆充满了自豪之感,场中顿时响起了一片欢呼之声。

“苗海!还不快快退下!方才邰豫柠下场比试,就已经出格,你如何也这般的不识大体!”

这般连番比试,确实是说不过去,孟云鹤虽然对陈绍庭反感到了极点,但他身为安东将军,却还是要脸的。方才这人一跳入场,就已经准备阻止,却不想就这么一愣之间,就又给陈绍庭用这一片枯叶狠狠地打了脸去。但事到如今,周围的上千梅秀郡野民都有不满,他身为主将,也只得开口让这人退下。

“哈哈,陈小友,果然好手段!”

孟云鹤皮笑­肉­不笑的和陈绍庭打着哈哈,心中却一直犹豫不决:他身为一军主将,自然不能下场去和这么一个少年比武……况且,这人剑法诡异,真要是下场了,胜负也一样难说。

而且,他统领了这一路偏师,占领这一片地方,即要安定军心,又要巩固民心。陈绍庭虽然是先天高手,但若要孟云鹤变了脸­色­去拉拢这么一个少年,反而伤了手下这批将官的情分,那是断断不行的。他连番让两名战将上场,本就存了激昂士气,帮村着手下这批杀才的意思。可如今帮忖不成,反而一个个都给人家打了脸,这可如何是好?

人心自然是要的,继续车轮战,那梅秀郡的人心,就全要散了。围杀更不必谈,照现在的样子,定然会激起公愤。孟云鹤思来想去,好像怎么也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恶气,放人家走路一个办法!

陈绍庭此时却也已经思忖起退路——他来孟云鹤的军营,是为了多聚些钱财,方便以后自己的修炼。但如今事情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那三百贯钱财自然已不在他考虑之内,只想着快点脱身,好离开这个虎狼之窝。

此刻见孟云鹤笑脸相迎,陈绍庭也眉开眼笑,刚欲随便客气几句,方便自己开口告辞。却忽然听到外面,如打雷一般,遥遥传来了一声巨响:“兀那孟云鹤!梅秀郡祁庆山在此,还不快快出来,与我决一死战!”

这一声喊。好像一道惊雷隆隆滚过,轰轰地回荡了许久方才止歇。许多人懵了老半天,才发现这不是打雷……或者说这打雷的,竟然打出了人说话的声音。

“祁庆山?”

“铁臂飞猿祁庆山,咱们梅秀郡的两大炼窍阶高手之一那!”

“快走快走!咱们快这铁臂飞猿,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一时之间,场中纷乱之极,许多人争相向外面挤去。

世间的武者,筑基境分练力、行拳、如意三阶;练气境分河车、周天、圆满;先天­阴­阳境则是­阴­阳、炼窍、元替三阶。这炼窍高手,几乎就是天底下最上层的人物。

一郡之地,野民国人加在一齐,往往不过二三十万人口,其中大约一半人,这辈子都能达到筑基圆满的地步。但先天高手,就全靠悟­性­和运气了,整个梅秀郡,也只有七八人,而炼窍阶高手则往往只有一二人。这些人威震一方,平时就是一省都督见了,也照样要客客气气。故而祁庆山一到了营外,就敢立刻指名挑战。

陈绍庭也顺着人群往外走去,这一处联军的营盘,周围乃是以两丈余高的大木,立成栅栏围起。中间留有缝隙,以方便­射­箭阻敌。上面还建有走廊,可聚集兵士防守。因此陈绍庭走了不久,透过栅栏上的缝隙,就看到了外面一个双臂奇长,脊背略有佝偻,身材高大的汉子。

孟云鹤行走于陈绍庭之右,此刻也看到了外面这个大马猴一般的炼窍高手,扬声道:“祁庆山,你我彼此早已闻名,我孟云鹤自忖从无得罪之处,不知祁兄为何要来和我决战?”

祁庆山将右手一挥,大怒道:“好你个孟云鹤,亏你也是一方人物,如何做下了恶事,还不肯承认?”

孟云鹤听得愈加发懵,心中也渐渐有了怒气,脸上却呵呵而笑:“祁兄,我自攻下梅城之后,便驻军城外,与民秋毫无犯,梅秀郡诸多城镇,尽皆传檄而定,又做了什么恶事了?”

祁庆山狠声道:“什么秋毫无犯,明明是律纪不严,纵兵掳掠!我老母已然八十三岁,三天前便被你那些四处掳掠的士兵害死了!”

原来这祁庆山也是颇有家业,在梅城之外还有一座庄园,联军兵来时,庄园中人也已尽数遣散。唯有祁庆山的老母,舍不得这份家业,一定要留下照看。庄园中也建有地下室,极为隐秘,祁庆山自忖藏在这儿,反而要比逃到山中躲避更安全许多。因此遣了几个仆­妇­,以及几个同族的弟妹,一齐躲在地下室内照顾老母。

这天下,凡是自称军纪如何如何好的,都无非是做戏而已,到了敌国境内,你多抢一分、多杀一人,都能给敌人造成损失。这么一座豪阔的庄园,万华、平晷两国联军又如何肯放过。抢完了还不肯罢休,见庄园围墙高大,可能成为抵抗的场所,又化了些心思,将所有的房屋都拆毁了。

本来这地下室水米俱全,又建的十分隐秘,便是上面夷为平地,也无损里面分毫。但天底下的事情,就是有凑巧之处。这一拆,倒下的残垣断壁,无巧不巧,恰好封住了地下室的几个出气孔。待里面的人发现不妙,却已连逃都逃不出来。等局势安稳之后祁庆山赶到,他那老母和地下室中一共七人,早已全闷死在了那里。

事情说到了这里,孟云鹤就知道和祁庆山之间的仇恨再无可能化解。但他心中虽起了杀心,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愈发爽朗,呵呵道:“祁兄,如此说来,令母之死,纯属意外。祁兄怪到我的头上来,也太过苛责了吧……”

祁庆山哪里肯就此罢休,继续大声嚷嚷,一定要孟云鹤出去一决生死。孟云鹤终于变了脸­色­,怒道:“我为一军主将,如何会与你作犬马之斗!祁庆山,你休要无理纠缠!”说罢转身作势欲走。

祁庆山一见大急,立马就要上前。这一处营门,守门的乃是一个翎,三十人守在门外,七十人则站在栅栏顶部的走廊之上。此时见祁庆山想要硬闯,外面两个伙长一齐大喝道:“据枪!”

两旁哗啦一响,三十名兵士一齐平枪横举,齐声大喝道:“擅闯军营者,杀!”

第八章、炼窍之威

祁庆山哪里会将这一群三阶四阶的兵士放在眼里,大怒道:“与我滚开!”身子一躬,伸出了两只极其长大的手臂,夹手一抓,就将两个拦路的伙长一齐抓起。

这两个伙长,好歹也是四阶的练气河车阶好手,连盔带甲,每个人差不多有近二百斤重。但被祁庆山探臂一抓,就如夹脖儿提在手中的两只母­鸡­一般,再也动弹不得。被人摔臂一扔,就扎手扎脚直飞了出去,轰隆一响,又撞翻了后面两个兵士。www!

祁庆山哈哈一笑,大步向前。前方、侧面四名兵士挺枪疾刺,被他夹手一掳,就将四根枪杆一齐带在了腋下。两膀一叫力,四支长枪一齐倒撞而回,又将这四名兵士翻倒在地。

只在霎那之间,祁庆山前面阻挡的六名士兵,就都飞到了二三丈开外,露出了一条­干­­干­净净的大道坦途。

祁庆山身材本就高大,只是背脊有些佝偻。但他此时双目怒突,迈步而前,真如一头山魈妖怪一般,威风凛凛,几有不可一世之感。

这时,站在栅栏顶部走廊上的那位翎长,却忽然大喊了一声:“杀!”

这一声喊,在祁庆山这个炼窍高手响彻云霄的哈哈大笑之中,几乎如蚊子叫一般的不起眼。但那翎长的旁边,忽然就有四名兵士,猛然提起了四个麻包,“呼”地疾向已逼近到营门之前的祁庆山砸了下去!

“呛啷!”

祁庆山立刻拔剑!

他双臂奇长,连战剑也比常人长了不少,场中光芒一亮,祁庆山手中就多了一柄长达四尺二寸,宽二寸一分,重一十八斤的硕大战剑。此人有铁臂飞猿之称,剑法之快,场中大部分人竟是都没有看见他如何出剑,半空中四个麻包就已“噗”的一响,一齐裂成了八瓣,向四方抛飞了出去!

但这四个麻包一裂,其中却还另有名堂,随着这“噗”的一响,半空中突然嘭的爆开了四团白雾,空气中顿时充满了辛辣的石灰味道!

这四只麻包,竟然是四袋生石灰!

“卑鄙!”

祁庆山自忖孟云鹤多少也是个炼窍阶人物,根本想不到他竟会用出军队中守城的恶毒手段来。

他乃是先天炼窍阶的好手,反应速度极快,即便是这般猝不及防的当口,也早已先一步闭上了双眼,有什么伤害,却也沾染不到他的眼睛中去。但空中弥漫了足足三四十斤石灰,祁庆山却也再无法睁眼,只能以神识感应,疾向后退去。

人一入先天,神识就会大幅度增长,二丈方圆之内,便是虫蚁爬行,也逃不过武者的感应。而象祁庆山、孟云鹤这等炼窍高手,其感应距离,更已到达了三丈上下。一个先天高手,之所以会反应快捷,也和他们搏杀时不再依靠眼睛,而是靠神识感应有关——神识,本就是人的神经感应,和通过视力观察,经过大脑思考,再决定应对这个繁琐的过程相比,其速度足足快了一倍都要不止。

所以祁庆山虽然知道了不妙,自己也不得不闭上了双眼,却依然毫不在意,一边向后急退,一边心中狠狠:“孟云鹤!你既然如此,就莫怪我以后也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你了!”

栅栏之上,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这是兵士拉开强弓的声音。

祁庆山却知道自己在对方­射­箭之前,最少也还能退出六七丈之遥,再加上原先的一丈多距离,二三十把弓箭,对他这样的先天高手,就基本没什么大的威胁了。

但就在这时,祁庆山的感应之中,两边剩余的二十四名兵士忽然动了——

这二十四名兵士一动,就围成了一个大圈,遥遥将祁庆山罩在了中间;再一动,有六名兵士突然向左前一步,平枪于胸,嘿的一声,疾刺了过来!

又有六名兵士原地不动,堪堪在前面六人跨步之际,嘿然一呼,亦是开始了端枪平刺!

再六名兵士,却同时向右后一步,枪尖斜斜指向了祁庆山的头颅;最后六名,则绰枪在手,遥遥罩定了祁庆山的胸膛!

士兵,在战场上同时以短兵器围攻一人,相互之间又要有施展的余地,可以同时容纳八人;而全部以长枪击刺,则可以六人同时出手,但实际捅上身来的枪尖,却可以有十二到十六柄之多。

这些士兵,皆是经历过残酷的战阵拼杀的老手,一枪刺出,并不是靠的手劲,而是连人带枪一齐冲突——这是对付高手最笨,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这六人疾步刺杀,力发于足跟,贯于腰际。而高手对决,要想以少击多,首先要做的,就是破坏对方的发力点。这些兵士发力之处在脚、在腰,祁庆山武功再高,凭着一柄四尺二寸的战剑,也没法够上位置。

所以,这一刻,祁庆山只能卸力,不能硬抗!

他的身形,忽然滴溜溜转了一个半圈,他的战剑,霎那间就自下而上,划出了一道疾烈的闪电!

“呛!”

三柄长枪猛然滑向了一边,但战剑速度之快,交击的声音却只有一响。

然后,祁庆山的左掌,轰然击破了空气,在半空中排开了一道凛烈的气浪,“砰”的一声,打在了另一柄长枪的红缨之上。

这一柄坚硬的,外面缠了一道道棕绳,又以清漆涂了许多遍的长枪。受了这雷霆一击,猛地弯成了一个弓形,发出咯咯不堪重负的声音,嗡地弹了出去!

“叮——”

枪尖甩出,立时撞上了第二柄长枪的枪尖,然后,第二柄长枪又弯成了弓形,呼地弹出,碰上了最后一柄长枪。

“啪!”

枪杆交击,发出了木质破裂的声音,三柄长枪一齐撞回,击打在三名前冲的兵士身上,发出了沉闷的重响。

“噗——”

这三名兵士受此一撞,右胸大半副肋骨,顿时断成了十七八截,喷出了漫天的鲜血!

一个炼窍高手,以元力裹挾了真力的一击,立刻就给这三名兵士造成了必死的重伤!

但这六名兵士,此刻乃是连人带枪的冲刺!

先天高手,打人如挂画,抓人如提­鸡­,就是要靠这样的技巧,在对方失去平衡后,利用一个人本能的肌­肉­反应。不然凭一拳三五百斤的力道,又如何能将一个人击出寻丈开外?

这六名士兵的长枪虽然再不能给祁庆山造成伤害,但他们的人,却依然在前冲!

三名长枪刺偏的兵士,立刻弃枪,身形踉跄仆地,却立刻一手摸向了腰间,试图拔出短剑来。另一只手如野兽般在地上一撑,整个人两足一手一齐用力,疯狂扑上!

另外三名重伤的兵士双手箕张,眼中充血,也是奋身前扑,想要将祁庆山连人抱住!

而第二波的六根长枪,也就在此时,带着那六个兵士疯狂的吼叫,一刺!就刺到了眼前!

对于先天高手,乃至是练气高手来说,在这种对方一波波搏命的情况下,武器的反应,远没有人的肌­肉­那样灵敏。因此,武器的击刺,可以依靠肌­肉­的控制来让它滑开,但人的扑击,却是根本无法躲避。

祁庆山对六支疾刺的长枪,根本不闪不避,手中剑光惊鸿一现,场中就冲天而起了三道沸腾的血光!三个刚刚摸出短剑的兵士的脑袋,便在这一片冲天的血光之中,噗噜噜飞向了天空!

然后,祁庆山身形扭转,那一条比寻常人足足长了一半的左臂,如一条长鞭一般,“啪”地击打了出去。一击,就打在了一个堪堪扑到眼前的重伤兵士的肩上。

这一击,揉合了这个兵士的前冲之力,顿时将他打得凌空翻了一个筋斗,嘭地撞上了第二个士兵,接着又和第三个兵士滚做了一堆。三人本就受了必死的重伤,这一倒地,已是只能抽搐着挣命,再也爬不起来。

这时,那六柄长枪,也已呼啸着击刺而至!

右胸两支、左胸一支,左胁下一支,右背一支,还有一支,瞄准的却是祁庆山的左后胁。

祁庆山的身体,犹在向左扭转,左胸的一支长枪,在衣袍上一滑,就已刺空;而他的右胸,却同时迎上了两柄长枪,衣袍鼓起,和枪尖一触,其中一支忽然诡异地向下滑开,猛然从祁庆山的右腰侧滑了出去。另一柄“噗”地刺穿了衣袍,才刚刚接触到皮­肉­,忽然又是一滑,将他的右胸衣袍,豁开了半尺长的口子,祁庆山依然毫发未伤!

同时,他这身形一转,右背的一杆长枪就已被他死死夹在了腋下。随着身形扭转,那兵士耐不得先天高手的大力,轰隆一声侧向翻出,和旁边刺右胸的两人滚做了一堆!

随着这一转,刺左胁的一杆,却立时抵上了祁庆山的左腹部。那兵士大喜过望,奋力槊枪,枪尖直捅进祁庆山空荡荡地腹侧衣袍之内!

这一枪,从腹侧而入,又从左后腰穿出,似乎已经将祁庆山刺了一个对穿。但这兵士的脸上却一脸愕然——他的枪尖之上,从未有丝毫刺中人体的迟滞感——这一枪,竟是完完全全,刺上了一个空档!

这兵士,骤然发力,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已失去了平衡,一个恶狗抢地,轰隆扑到在地。整个身子直向前滑了出去,激起了漫天的灰尘。

“嗖——”

第六柄枪!

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猛地贯入了祁庆山的左胁,血花飞溅!

祁庆山转身之势忽然停顿,那得手的兵士,感受着枪尖破­肉­的沉滞,抬起头来,看到了祁庆山鹰隼般凌厉的眼神,和他遥遥相望,忽然从心底里泛起了一阵寒意。

接着,他就看到,祁庆山伸指……

“笃……”

在枪杆上轻轻一摁……

才贯入一寸的枪尖,突然跳出,变成了只刺入二分不到。

然后,他就感觉到枪尖从祁庆山的胁间滑了开去,他的身形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接着就觉到了胸前一震!

一种恶心欲吐的感觉突然泛上了心头,这兵士只觉鼻子一酸,眼前忽然就是一片黑暗。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