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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西琉皇朝3-影皇帝 > 第六章

第六章

赫然映入眼帘的情景,霎时间冲击着她全身全灵,她忘记呼吸,只能以一双愕然到极点的大眼,直勾勾地望着。

陛下他……他竟……与那男人……在亲嘴……

不,不是的,应该是那男人竟斗胆非礼陛下、轻薄陛下,这是滔天大罪,他怎敢、他怎能将她的陛下搂抱在怀里……为何陛下又不推开不喝叱如此胆大包天的行为呢!

为何陛下还放任他继续下去呢!

晴绍瞪着飒亚陛下那张熟悉的容颜,显现出陌生的情状,她从未看过陛下这模样,半合着的眼眸在火光下,宛如盛载着流动水波,放松的肩与颊边的红晕,都不是个男子该有的媚­色­,这样的陛下她不想看到!

喀哒!晴绍不慎以手肘撞到了木箱边缘,她慌张而本能地放下箱盖,并且躲藏起来。她提起一件衣物,遮蔽住自己。

「什么声音?」飒亚迅速地推开司珐尔,转头四望。

司珐尔锐利的目光搜寻着角落,最后他蹙起眉,跨着大步走向发声处最可疑的一只大木箱。锁是开的,这种大小的箱子要藏个杀手,除非是一名相当娇小的杀手呢。脑中这么揣度着,他还是不放心地掀起木箱……

就算遮头也不懂遮住身子的笨女人,愚蠢而轻易地自露马脚。

他蹲下身子,掀起那块布——

「有什么在里面吗?司珐尔?」飒亚边问着,边朝木箱走来。

司珐尔与北狄晴绍眼对眼相瞪,可是瞬间他便迅速的掌握了所有情况,微一冷笑地回头说:「没什么,不过是只小老鼠罢了,我掀开盖子就溜走了。」

「老鼠?唉,这木箱从我还是皇子的时代就跟着我到处流浪,想不到还是破旧到连老鼠都会钻进来的程度。改天找个木匠将它补修一下好了。」

将木盖合上,司珐尔不动声­色­的起身说:「直接扔掉就好,这东西和您的身分不配,西玩的皇帝使用这么老旧的木箱充作衣箱,能见人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衣箱是我在用,又不是要给谁看的。司珐尔,不许你随意乱扔我的东西,我就是中意这些老东西,还打算一辈子都用下去。」没有察觉到异状的飒亚,又回转过身,远离了木箱。

司珐尔由后方抱住他,亲吻着他的耳后根,柔声说:「你这种念旧的个­性­,也能用在我身上多好。一辈子都用我一个人就好。」

「在说什么蠢话……」

飒亚困窘的脸颊燃起的薄红,反白的银灰眼眸里,嗔多于怒。

故意将掌心沿着他身后的曲线滑动着,司珐尔咬住他耳垂。「在外视察多日,你不想念我吗?」

「不想。」­干­脆地说道,飒亚在他禁锢的双臂中扭着身躯,企图摆脱。「既然知道我在外面视察很累,就别搞花样,让我好好休息。」

「我当然会让你休息,陛下。」束紧了手臂,不但没有放松迹象,司珐尔更加明目张胆地将他掳往床的方向说。「等我一解相思苦之后,你可以慢慢地好好地休息。」

「司珐尔!」

为何那个男人明明看到了她,却装作无事?晴绍躲在木箱中不住地发抖,她眼前飘着那男人最后所留下的一抹冷笑,那令人心寒冻结的笑,是在嘲讽着她?在向她挑衅?还是恶意对她炫耀?

晴绍摀住了嘴。

只隔着层木板,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声响,她可以听到那细微的说话声、模糊不清的喘气声,晴绍浑身发凉阵阵抖颤地想着——就在这木板之外不远处,陛下正和那男人……

原来这就是陛下不要她的理由,陛下有这种癖好,她竟一点都不知道。

那么她呢?她到底算什么?

「……啊……珐尔……不……不行……」

苦苦压抑也压抑不了的闷声里,含着令人战栗的柔媚,与重重的喘息交错着,编织成­淫­靡的声响。

这种声音,我不识得,这不是陛下的声音!

她死命地遮掩住自己的双耳,却又下意识地绷紧全副神经,窃听着。一种游走于崩溃边缘的疯狂,在心中迸裂炸开来。

「什么不行……这么火热的衔着我……再扯谎就不像你了……」

傲慢的、冰冷的美声里,像要特地形容给人听似的,无情地述说着。

疯了,我一定是疯了,否则说该立刻冲出去,指责司珐尔这种以下犯上的­淫­行恶罪。可是陛下会怎么看我?他会流露出憎恨的目光,下令杀了我吗?

男人有恃无恐的理由,就是仗着她有口难言的困境,这不是能碰触的禁忌,这是无法开口的秘密,一旦揭开了便注定是粉身碎骨的命运。

「啊啊……」

甘醇甜美的呻吟,刺激着、撩动着。

陛下……是以什么模样在发出这样的声音?陛下是以什么表情接受着男人的拥抱?这是那个男人从我手上盗走的欢愉,本来陛下的这些都是属于我的,是我与陛下才能有这样的行为,我才是他的妻子!

震惊过后的愤怒,熊熊燃起。烧得她胸口苦闷、热烫,倾诉着爆发的渴望。

——为何是我躲在这儿?为何是我要掩住双耳?为何是我要遮蔽双眸?明明小偷是他,他正在偷盗属于我的……

颤抖的手,伸而此刻有如千斤重的木箱,只要揭开就会看到,只要揭开就得面对的残酷事实,然而她还是想用自己的眼刻下凭证,她要看那小偷是怎么盗走了属于她的所有!

心脏剧烈地在胸口跳动着。

一旦开启就没有退路,她咬住牙,怀着绝对不让悲鸣窜出的决心,揭开它!

「……唔啊!」

拔尖的喘吟激荡在空气里。

剥除了文明掩蔽的小麦­色­健美身躯,炫目地跳入晃动不安的视线内。薄瘦的胸像是无法忍受般,以妖烧角度向后弯曲着,畏亵挺立在左右胸上的|­乳­尖,跟着喘息不停地上下起伏,倏地往下收紧的细腰高高撑抬起,延伸而出的是坐卧在另一双腿上面的长脚。

哈、哈地发出急促呼吸,满溢痛苦而紧绷的俊秀脸颊滴下了汗水,纠结的眉宇却带着刺眼的……欢愉。

然后,她看见了……盗走他的男人的手,由后方伸到前面,将长腿分得更开的瞬间……露出令他如此痛苦喘息的元凶,恶逞地撑开那堪堪秘口……

晴绍使尽力气咬住了自己的手掌,否则她一定会为此一画面尖叫不已。她不知道自己原先预期会看见什么,但那绝不是现在所见到的——

好骇人……

与曾经偷偷翻阅过的春宫画相较,这根本是……

陛下怎么受得了……

可是就在她确信这必定不是出于陛下自愿,绝对是司珐尔使出什么着魔手段,逼使陛下就范的时候,床上交迭的身影却有了出乎她所想象的动静。

「……珐尔……」

他叫唤着男人的名字,抬起一手勾住男人的颈项,男人也露出了前所未见的火暖笑靥,万年冰封在灰蓝眸子里的寒意消失无踪,无限情浓的凝视着他。下一刻,两人的头缓缓地向彼此靠近,距离消失,双­唇­重合。

——妒火在我心里狂燃,尖叫着这不可能是真的,可是我的眼却离不开。

舔吸、分离、吮咬,如此反复的亲吻着对方。

再自然不过地,两具身子开始摇晃着­淫­舞节奏。

「……啊啊……好……好热……珐尔……啊……啊啊……」

腻甜诱人的喘息。

「飒亚……」

宠爱的呼唤。

那不是被迫的,也不是互相仇恨的人会做的行为,没有人会如此亲吻一个憎恨的人,流露在其中的浓情蜜意是足以令人羞红脸。无法直视的羁绊,深深联系着彼此的身体,媾和着两颗心……

连最后的一丝希望都破灭了。

男人故意现给我看的,是他握有十足的把握。

他知道我抢不走的、要不了的,哭着、叫着、哀求也得不到的。

闭上绝望而­干­枯的眼眸,她静静地再次合上木箱。

***

等待又等待,直至外面的声响全然停歇后,不消片刻,木箱便再度被人由外掀启。

晴绍妃抬起一双乏力无神的眼眸,迎上的是一双无情揶愉的灰蓝眸子。

司珐尔先是比划了一下,示意要她安静,接着才将她拉出了木箱。因为长时间缩在木箱中,无力的身子一倒,要不是他抢先一步地扣住她,她就会摔在地上,吵醒那安睡在飘飘帷帐内的人。

过来吧。他冷漠地以眼神指引她,来到隔壁……也就是原先那道秘门。

进入另一个房间后,门无声地闭合阻断。

在这大放光明的房间里,再一次地审视自己,晴绍有种无助并且彻底被羞辱过后的难堪,在这男人面前就像只寒微的小老鼠般,一文不值。

相形之下,司珐尔却在她面前从容得犹如胜利者。

「坐吧。」

交迭起双腿,自认为主人般坐入御用书桌后方,他完美无瑕的美貌冰冷而毫无情感,与方才——判若两人,那双令人恐惧的灰蓝眸子再度恢复了冻意。

「据说愚蠢是无药可医的,这句话我现在是举双手同意。」

没有半点抑扬顿挫的口吻,是恶意的嘲讽,也是无情的毒针,刺得人心口满是伤痕。

晴绍颤抖了一下,连脸都抬不起来。

「现在妳满意了吗?晴绍妃。」一手撑在颊边,司珐尔扬起一眉说。「居然会想到夜袭陛下这种点子,看在妳有这股勇气的分上,我就听听妳还有何话想说的?想前来索取妻子的权利吗?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彷佛嫌这样还伤她不够深、不够重,他竟笑了,以那张令人憎恨嫉妒,恨不能在上面戳上好几剑的脸,漾开邪魔般的笑脸。

「打一开始妳就是个自己送上门的谢罪礼,还妄想有何荣宠吗?晴绍妃,我还真没见过像妳这般不知羞耻、死缠烂打的女人呢!」

自尊被践踏到这样的程度,晴绍禁不住泛泪,在她成长到这么大的岁月里,今天是她此生中最被羞辱的一日。然而,她还是开不了口,在这妖魔般邪恶的男人面前,她连回话的勇气都没有。她敌不了,她胜不过这个可怕的男人。

想逃,无处可逃。想跑,无力可跑。

她是待宰的羔羊,闯入了狼牙环伺的巢|­茓­。

「自己招供吧,光凭妳一人是变不了这种花样才是。是谁帮助妳潜入寝宫中的,是谁给妳出的主意,全部都给我招出来。」神­色­一厉,蓝眼猛锐地扣锁。

晴绍一喘。

「快说。」

逼急的狗也会跳墙,晴绍想着文贤夫人那关怀的神情,她是自己在这寒宫中唯一的伙伴,在众人无视或故意忽视的目光中,只有她瞧见了她的困境,还为她想办法,她怎么能出卖她?要是出卖了文贤夫人,她会落人一个「忝生为人」的地狱,再也没有面目活在这世上了。

「……你是怎么办得到的?为何你能坐在那儿,这样追问着我?我什么都被你抢走了,还不够吗?」她怯懦的开了口,眼睛盯着紧紧交迭的手,在最后的问话里,注入她所有的力量。

「我不说……我不告诉你……我不同你这种小偷说话……你大可去跟陛下说啊……就说今夜发生的事……」

绝望下的反击。

死巷中的悲愤。

晴绍终于抬起脸,睁着盈泪的双眸,以誓言与敌同归于尽的姿态,向着司珐尔不为所动的傲慢大吼着说:「我要拆穿你!我要在世人的面前拆穿你和陛下的假象!拆穿你们遮掩的事实,拆穿你们污秽的行为,让他们一齐同声谴责,让你们也和我一样尝到这种无处可藏的痛苦与羞辱!」

如何!——如何!!

你慌张吧、错乱吧、求饶吧,和我一样既可悲又可怜地堕落到地狱里吧!

司珐尔眼睛眨也不眨地,不痛不痒的神情,宛如她方才说的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妄语,轻蔑地凝视着她。

晴绍在他的目光下畏缩着,好似赤身露体承受着冰天雪地的阵阵酷寒,后悔袭上心头。

勾起邪美的薄­唇­,司珐尔英了。

「这种程度的威胁,就是妳垂死挣扎后抬出来的抵抗吗?那我真得说妳的确是个没胆子又没谋略的笨女人。拆穿?那又怎么样?别人说的话对这样的我来说,是不具任何杀伤力的,要威胁也得看对象来决定。」

他缓慢地起身,悠然地走到她身前,弯腰,故意与她双目平齐,冷然地说:「针对敌人最脆弱的部位,狠狠地给予致命的一击。这才是我的作法。」

霍地倒抽口气,晴绍惊惧的想要往后退,可是她迟缓的反应敌不过司珐尔的快速,他揪住了她的颈子,一扣。

「快说,是谁的指使?」

急速被抽光的空气,拚命张开小口也吸不进胸腔的痛苦,剧烈挤压的喉管传出骇人的窒息感……

我会被杀死,我一定会被杀死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这个人手下。

濒临生与死的边缘,人内心面对死亡的莫大恐惧,是谁也无法克服的悲哀天­性­,更何况是晴绍这样脆弱无力的女子。她抢出了泪水、鼻水,双手不住在空中挥舞着、踢打着。

救救我,谁都好,救救我!

从这个恶鬼的手下救救我!

「现在妳肯说了吗?」

晴绍本能的一点头。点下这头的瞬间,她就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人,只是个贪生怕死的东西。

施加在颈上的可怕力道解除了,司珐尔收回手,高高地由上俯视着她说:「是谁指使妳的、协助妳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吧。」

***

文贤夫人被逮捕了。

当晴绍一回到自己的贵妃宫中,这消息已经传遍了整座后宫,上上下下都知道了。罪名是:意图不利于陛下,违反宫廷成规,不知谨守身分。主谋与共犯一律革职,贬为平民,九族连坐,终身不再为宫廷录用。

大家都说,能保住一命算是万福了。毕竟,多大的罪名啊,竟对皇帝陛下不利。至于内情谁也说不清,小小一名女官,到底是怎么样对陛下不利?而在那些窃窃私语当中,自然也不乏「这件事应该与晴绍妃脱不了关系才对」的臆测说法。

谁都知道文贤夫人是晴绍妃的心腹,心腹都被判定有罪了,做主子的却安然无恙,这是怎么回事,有大脑的人稍微想一下就会明白。

(一定是为了遮掩晴绍妃犯下的错误,而被当成替罪者受罚了吧。)

(主子不够分量,就是会有这种下场啊。)

(依我看,还是少接近晴绍妃为妙,免得接着被牵连的就是我!)

每个人都不当面说破,却在眼神与眼神的交流中,传递着同样的讯息。因此,晴绍在西琉宫中的身影更加稀薄,除非必要,否则谁也不想过度接近她。天下最势利的地方莫过于宫廷,受宠与不受宠就能判定一生价值的所在,哪怕陛下那方依然照旧送来嘘寒问暖的小礼物,但那已经遮掩不住失笼妃子的颜面。

像被慢­性­扼杀般,她看着宫里的人一个个远去,避开。

笼罩在这座虚有其表宫殿内的,是永无止息的寂静与沉默。

晴绍变了。

她不再­精­心打扮,等待着那永远不会到来的人。

收拾起华裳、珠宝与最喜爱的鲜花,如今她眼前是毫无­色­彩的空茫。

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也不知还有什么地方能容得下她,她只有守着这座空荡荡的白墙。

说也讽刺,她现在才知道,是自己过去傻得没去注意,其实消息都在不远的地方飘荡着,过去自己封闭起的双耳竖起,许多的流言蜚语就这样传进来。

「今夜司大人又在陛下寝宫中留宿了!」

「那两人真是形影不分啊!」

「到底是一起历经过那场争夺皇位、血腥宫廷斗争的伙伴,要是没有司大人,陛下今天能否成为「陛下」,谁都不知道呢。再怎么说当年的三皇子殿下,是最没希望成为皇帝的人,结果还不是仰仗司大人才得以当政。」

「是啊,咱们私底下悄悄说是没关系,但咱们西琉简直像有两个皇帝呢!」

「真敢说,妳可得小心自己脖子,万一这话传进了司大人耳中……」

「别闹,我还想活命呢。」

晴绍一点一滴的吸收、累积,她听到了皇子时代的飒亚陛下的诸多传说,也听见了关于那个男人低下的过去,如何不择手段地窜升,更知道牵系住这两个人的过往。拼拼凑凑成一个完整的圆,而自己突然就像个硬被Сhā入这圆心中的一小块破片。

陛下他——爱着,那个人吗?

那一夜她所看到的陛下,与她深信不疑所爱的是同一人吗?她参加选后宴时,一见钟情的是陛下的幻影?抑或是,那天夜里自己所看到的才是幻影?如果两个都是陛下,那又怎会如此不同?

陛下在司珐尔的面前,竟显得那般的……美丽……不是花朵般娇柔的美……而是像星芒像日烈像月映般……熠熠生辉的光彩……银眸时怒时喜,瞬息万变着不同的­色­泽,活力四­射­。

对。

和自己觐见陛下时,所认为的「高高在上」、「气度轩昂」都不一样,他就像是卸下了许多众人加诸在他身上的光环,坦率自然地流露着自我。

好寂寞。

要是她早先一步认识陛下,是否今日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她也想看看皇子时代的陛下模样,也想在陛下被宫廷斗争卷入时给予他助力,她也想要参与陛下的过去啊!

但她一定还是敌不过那个男人吧?

非人的冷酷绝情,坚不可摧完美的防护,司珐尔就像是座矗立在陛下四周的高墙,牢牢地阻挡着一切想要越桥而过的人。陛下就这样被他囚禁在无人可攀的高塔里,教人只能仰望、倾慕、望天兴叹,却没有通梯的台阶。

那她要仰望到何时呢?

「晴绍妃殿下,有封要交给您的信。」丫鬟小心翼翼地将信送到她手上。

信?还有谁会记得给她捎信?远嫁到西琉,与北狭的人事物远离后,已经没几个人记得写信给她了。晴宁哥哥也因为与司珐尔决斗,更不可能会写信给一个背叛他而嫁给敌人的妹妹,目前自己与老家几乎是处于隔绝的状态。

晴绍执起刀,拆开了蜜蜡封口,露出底下淡淡书签上,雅致秀气的笔迹。

绍妃殿下,您好吗?

是文贤夫人写来的信!她立刻贪婪地往下看着,一方面心中也揪紧着苦苦的惶惶不安,深怕这是封为来指责她的背叛的信,满是唾弃的字眼。

请打起­精­神来,绍妃殿下。

不必为我担心,我虽然无法再回到您的身边,但我的日子过得很好。僭越地说一句,我一直视您有如亲生女儿,实在无法看您成天闷闷不乐地过下去,所以才会给您出了馊主意,今日会有这结局,我心里也已做好准备了。我丝毫没有怪您的意思,请您更勿自责。

这些温暖的字眼,令晴绍滴下了泪水。

我反而很为您担心,深恐您此刻在宫中的处境……

恕我说句不动听的话,老­妇­觉得您太没有勇气了。整天以泪洗面又能换回什么?人生要走的路还很长,千万别认输了,睛绍妃,就像下棋一样,气势上输给了人,就全盘皆输啊。

抬头挺胸,您是西琉的贵妃,是陛下的妻子,绝对没有任何地方需要忍气吞声地受委屈、受折磨的。

丫发们要是给妳脸­色­,绝对要瞪回去,知道吗?

晴绍看到这里,不由得破涕为笑。「文贤夫人真是的。连这种地方都注意到了,我实在不得不服气呢。」

不管做什么都好,跨出去吧,从妳现在割地自限的地方,跨出一步,也许妳会感觉到有些不同、有些改变。不该成天在同一个地方看同样的风景,那是会把人闷镶的。

「由这个地方跨出去?」晴绍看着窗外渐沈的天­色­,这二十个月以来如一日的同样风景。

不改变不行。她听到内心的声音在呼唤着。

是夜。晴绍将自己锁在房里,提起笔来,想了想,然后在空无一物的白纸上落下一款标题:「西琉皇朝最大丑闻,皇帝与宠臣秽乱后宫秘辛。」

司珐尔嘲笑着她的灰蓝眸子。

陛下背叛她,投入男人怀抱纵情的模样。

恨。憎。妒。嗔。

她将自己的未来都灌注在这满是妒恨的笔端,写下的每一字一句都是报复这些岁月来自己被冷落的凄楚。就算这么做无法改变什么,她也要写。她手中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了,所以……

我要让你口中愚昧的女子,化身为凶笔,司珐尔。

我也要让你了解我不是没有能力在你的脸上涂尽污泥,一如你践踏我一样。

我就以这枝笔来拆散你和陛下!

传单迅速地散播着。

一传十、十传百。

成为早已厌倦贫乏无聊的人们,竞相走告的口中最为津津乐道的闲话题材。背着他人在私底下交谈着他人的隐私,有种掌掴他人的诽谤快感,诬蔑的言语更增添了快感的激素,谁都不愿放过这种不花钱不费力的享乐。何况闲话的对象越是高高在上,那种刺激越是加倍­精­彩。

于是欲罢不能。

一张传单接着下一张,不同的标题,同样的内容,编造出语言、文字,合而为一的中伤。

晴绍这次学聪明了,她花钱找人,绝不自己出面。先将传单交由暗哑又不识字的厨娘偷渡到宫外,再透过小乞丐负责将传单交给京城中的联络人,再由联络人更换每次印制传单的地点,绝不重复在同一地方印制,以掩人耳目。

就算他们搜查到印制地点,逮捕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乞丐,也不可能抖出厨娘,而哑巴是无法告密的,更不可能抖出她来——这都是她事先设想好的。牺牲他人,成就自己,绝不让自己搬的石头砸到自己的脚。

她将这天衣无缝的犯罪归功于司珐尔,要不是他的一番话重重刺伤了她,她又怎能想得出此等狡狯的行径?

暗暗地撤下这么多的毒种,她潜伏在暗处,等待着它们生根发芽的一日。

十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

晴绍天天等着看那些流言何时会发酵,何时会成熟,她迫不及待地想看见司珐尔那张脸灰头土脸的模样。但是,显然司珐尔一手遮天的能力远超乎她的想象,真正让他等到效果出现,是她偶然间听到几句……

「最近司大人很少来到皇宫耶,就算来了也是匆匆离开。这是怎么回事?莫非陛下与他有了嫌隙?」

「谁晓得,谁也不敢问啊。说不定是那些大臣天天吵着陛下不上早朝的关系,所以司大人也就不好再夜宿帝宫了。」

「嘻嘻,就是说啊。更何况……妳听说了吗?外头散播的那些有关司大人与陛下间的……」

「听到了,谁会不知道啊!别说了,隔墙有耳。」

这时,她脸上浮出了得意的笑。

晴绍一路奔回自己的寝宫,深怕自己的笑声太大会引起注意,但她关上门的瞬间,便不停她笑着、笑着,笑出腹中的泪,也笑出她累积多月的苦闷。

「成功了。我成功了!」

一张嘴怎么抵得过千万张嘴。陛下远离了司珐尔,身边不再被那人霸占住,就代表了她有赌上一把的机会。她要想办法再议陛下到她的寝宫来,她非得这么做不可!

吩咐丫鬓准备了一大桶的热水,却故意放到它彻底冰冷后,再不着片缕的泡入。她一面抖掷着发紫的­唇­,一面想着等陛下来探病时,她要怎么做,飒亚陛下是个温柔的人,她相信只要动之以情,他必定会怜悯并注意到她这份爱。

「我非赢不可。」晴绍誓言。

***

陛下果然来探望她了,探望病重在床的她,温柔一如往昔。

晴绍再没有比这一刻更幸福了。

「太医来看过了吗?」

关心问候、嘘寒问暖的口吻里,有着深深的怜惜,但那不是她所期盼的爱情,她听出了其中的分别,她得到的只是陛下的同情。可就算是同情、是怜悯地无所谓,她不在乎。

然而他说完关切的话,沉默下来的瞬间,强烈的不安打碎她短暂幸福的时光,挑动她敏感的心。陛下要走了!而她什么都还没有说啊!

「陛下您别走!」

见到目光愧疚的陛下起身,她不顾一切地扑身将他拦下。

接着晴绍只记得自己说了许多舍弃廉耻的话,哭诉着这些日子的苦处,争取他的爱怜,主动要求陛下伸手拥抱她,当他露出困惑的表情时便哭给他看,甚至不知矜持为何物的,拉住飒亚陛下的手放在自己身上诱惑他。

看看我,我这柔软的胸脯是那男人不能给你的!

摸摸我,我这火热的身子是为了给您欢愉而诞生的!

天地万物­阴­阳相吸,陛下您不能逆天而行,您该是拥抱女人而非男人啊!

她在内心如此吶喊着,绝望地攀附着他,但还是被陛下所拒绝,他抽回了手,无情地起身。

晴绍一时只觉猛烈的妒焰烧穿了她,她口不择言地说:「为什么!您还是认为那个人比我好吗?」

陛下俊秀脸庞上的神情,既是狼狈也是难堪。

但这神情却有如火上添油的燃起她欺虐他的欲望。

您不该拒绝哦的。

摆出这样的神情去诱惑男人,却连女人都没胆子去抱,你只是个懦夫。

我是这么地爱你,你却不肯看我一眼!

她知道自己伤了他,却还是忍不住要往他的伤口上踩去说:「你们这样太肮脏了!」

当她说出无可挽回的话之后,陛下立刻质疑是否是她散播那些传单的。晴绍畏缩了,她知道自己一旦承认,那就只能等着被逐出宫门。因此她佯装无辜,以杀人者却乔装成被害者的口吻说着许多能掩饰的话语。

陛下仓皇地为误解她而道歉,随即匆促离去。

晴绍愤怒地提起一只枕头击上了墙,她盲目地捣毁一切,因为她知道陛下最终的选择,依然不是她!他离去前的模样告诉了她,陛下心中早有定论,在司珐尔和她之间,她会是落败的那一个!

「我恨!我恨!我好恨!」她哭着,扑倒在床上。

房间里却突然响起一阵掌声。

晴绍心一惊,抬起脸,看到不该出现在这儿的男人出现,她脸­色­苍白地大叫着。「你、你从什么地方进来的!你好大胆,这可是除了陛下以外,不许任何人踏进的禁宫!」

司珐尔置若罔闻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枕头,拍了拍,说:「拿它当飒亚陛下的替身吗?真是可怜的枕头。」

「你不立刻出去,我马上大叫。」他来做什么?他知道了什么?他想做什么!

他拾着静如猫步的悄声脚步,走向她说:「写着我是「影皇帝」的人,不正是妳吗?假如我是西琉的另一个皇帝,那在这禁宫内出入自如也不是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事。」

晴绍咬紧­唇­,执意否认到底。「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司大人,凡事要有证据。」

「证据?有必要吗?」司珐尔一径以他深沈­阴­冷的蓝眸向着她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否认也无用的,妳那些小花招只能拿来哄哄陛下,却哄不了我。」

他扬­唇­一笑说:「别紧张,我这是在称赞妳,「西琉」晴绍。也许妳还算是有根骨头吧,我当初还以为妳是浑身上下找不到一根骨头的蠢女人而已。不过蠢归蠢,骨头倒还在。」

晴绍极力否认道:「我还是不懂你在说什么。」

「唉,真不上道。」司珐尔双手一摊。「既然妳非要死得明明白白,我就好心大方地告诉妳,妳到底怎么个蠢法。还记得妳交给那位小乞丐的传单吗?」

「我不知道什么传单。」

他从怀中掏出来,并且扬在她面前说:「妳或许记得清除所有消息管道,却忘了消灭最根本的证据。这张印制前的传单上不折不把是妳的亲笔字吧?随便拿妳写过的东西来比对一下字迹,就可以知道了。这样……妳还打算继续矢口否认吗?」

万事休矣。晴绍面如死灰地瞪着他。

下一瞬间,司珐尔出乎她预料地,竟动手将那张纸给撕毁了。他将撕得粉碎的纸屑由她头顶上抛下,纸片散落一地。

「怎么?以为我会拿这张纸去给飒亚看?好再伤他一次?我为何要这么做,对我有何好处?不过是令他痛苦自责,认为又是自己的过错,害妳竟做出这种事。那个人的心有多单纯柔软,妳就有多肮脏污秽。照照镜子去,别再妄想能靠近他,我绝不会给妳第二次机会「伤害」他。」

傲慢中,有着打抱不平的愤怒。晴绍在此时忽然笑了起来。

司珐尔挑起眉,揣测她是否受创过大导致发疯,事情要真是如此,还省却他一番功夫,直接押她进疯院。

「我肮脏污秽?是啊,哈哈哈,我是肮脏,我不择手段地想要陛下。现在只有他才能给我幸福,可是你却夺走了我的幸福!令我变得如此污秽的人是你,将我拉到这个地狱的人也是你,我是最差劲的女人,那你就是最差劲的男人,凭什么你却可以留在陛下身边!」她咆哮着,过去的她绝对无法如此地对着一个人怒叫,但她现在为了自己而咆哮着。

「你没有资格说我,司珐尔,你也和我一样,是最糟的人!」

灰蓝眸子幽深地,优美­唇­角的笑欺人地,声音放低放柔,面不改­色­地嘲讽说道:「是啊!我确实是差劲的男人。只是我和妳有一点不同,晴绍妃,请你千万别搞错了,拿来和妳相比对我真是种侮辱呢!我不奢求什么幸福的东西,也不稀罕,我要飒亚不是因为这种肤浅又无法相信的东西,我要他是因为——他是属于我的。」

远超过蛮横霸道的字眼,男人激狂的口吻,相对冷静的态度,更令人看得胆战心惊。

「他的一根头发、他的细胞、他全身上下的体液从眼泪到汗水,从血液到嗳液全部都是我的。我不要幸福也不要爱,我要的只是他,就是他,谁也不能抢得走,最好在他骨子里从头到尾都刻上我的名字,属于我的飒亚!」

司珐尔停歇了一口气,让这些震撼的话直透她的笨脑袋后,才微笑地补上一句:「想要幸福,宫外街上多得是男人,随便找一个都能给妳幸福。价廉而且物美,多好。」

「你、你不是人……」无情地摧毁了她的美梦,毫无愧疚,他还能笑得出来。

冷叹着,司珐尔说:「这句话我听腻了。」

没有什么可撼动这个男人的,晴绍手中的武器已经空了,她知道自己走到尽头,已经没有什么可抗争的了。就像那把丢掉的钥匙,再也找不回来,她永远都无法开启满载自己幸福的宝箱。

「司大人,如果你有一个此生命还重要的宝箱,却找不到钥匙,你会怎么做?留着宝箱梦想着里面的宝物,怀念爱惜。或是……将宝箱高高放在永远看不到的地方,眼不见为净?」她终于明白那场噩梦的意义。陛下就是她的宝箱,但她却失去接近陛下的道路,千方百计也找不到能开启宝箱的钥匙了。

看着女人脸上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司珐尔蹙起眉。「宝箱?钥匙?真不懂你们女人在想什么,如此简单的问题,有回答的必要吗?当然是直接撬开它,破坏掉那个钥匙孔就成了。」

「……呵……呵呵……」晴绍抖动着肩膀,是啊,她竟没有察觉。

撬开宝箱。多么直接又单纯的解答,却是她绝对做不到的。她太害怕破坏了宝箱的完整、美丽,因此从未动念的答案。这是男人与女人的不同吗?还是他和她的不同而已?她想要陛下的欲望,没有强过他的程度,他战胜了她。

「怎么?现在换成歇斯底里。」司珐尔喃喃地说道。「看来也该结束这无聊的会面了。晴绍妃,相信不用我再多说,这些传单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妳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便准备离去的脚步,毫不迟疑。

「等一下……」晴绍哀凄苦楚的抬头朝着他的背影说。「你欠我一样东西,如果你确实地还给我,我就甘愿自动退出,从这个宫中,从飒亚陛下的眼里,永远地消失。你或他再也不会看到我。」

他冷眼斜瞥。

晴绍也默默地对望。

堕落到无处可堕落的自我虐待,放逐自己最彻底的手段,假如要令她全然心死,那就在牠的心房上桶一个永生无法弥补的伤口,流出所有丑恶的难看的化脓的妒血吧。

「你要什么?」简洁有力,他道。

晴绍缓缓地出床上起身,一语不发地走到寝宫门前,落锁。

她想要……属于陛下的一点气息也好……与陛下共享同样的欢愉也好……她想要这个男人所偷走的陛下……却因为太过遥不可及,所以她只能要……一点点的留在他身上的……陛下的余味。

靠着门,宛如要阻断他的去路,也断了自己的后路般,晴绍高高地抬起下颚,缓缓地闭上双眼,纤手搭上自己衣襟,一颗又一颗地解开。

司珐尔只是看着她的举动,既没有靠近的意思,但也没有离去的表示。

***

晴绍选择将宝箱存放在一个没有人,连自己也都不知道的地方,收藏。

摸着身上一抹微红的瘀痕,她咬着­唇­,罪恶、痛苦也掩盖不过那曾经有过的一丝感动,陛下、陛下、陛下……她不断地在心中喊着的都是陛下的名,她窃取到的不是一夜之欢,她到手的是与陛下相连的回忆。

今天是陛下的诞辰,她允诺过要离开宫中,她决定就趁今夜陛下生辰盛宴上,告知陛下这件事。

当是我送您的祝寿贺礼吧!她会这样,以轻快、明朗的口吻告诉陛下,自己还是适合住在修道院内,静心潜修过一辈子。

带罪的女人,除了去面壁思过,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选择呢?

况且……晴绍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她多么盼望能在这个子­宮­内孕育陛下的孩子,虽然现在已经毫无希望,但她尚未彻底绝望。

如果那一夜——有了。

她会将孩子当成是陛下和她的,而非罪恶的果实。因为她当时一直梦想着自己是在陛下的怀中,拥抱着自己的双臂也是属于陛下的,那么这孩子当然也是属于陛下和她的。

微笑着,她温柔地对着腹胎处心声地说:「争气点。」

该梳妆打扮一下,时辰也接近开宴喽,执起木梳,她一次又一次地刷着,努力让自傲的发能柔柔亮亮,今夜她必须呈现最佳的状态,给陛下最美的回忆,她希望在陛下心中,她永远都是温柔婉约的娉婷佳人。

此时,门外毫无预警的响起不明的嘈杂声、争执声,隐约还可以听到有兵器交错的震声。

晴绍纳闷着发生何事?今天可是陛下生辰的大好日子,有什么好吵闹的?

彷佛在回应着她的困惑,「叩」、「叩」的敲门声适时响起。

「是谁?」

伴随被推开的门,大摇大摆地走进一名美艳的红发女子,她身着奇特的军戎装束。「妳就是飒亚陛下唯一的妃子吗?嘿……原来那小皇帝还有妃子,我当真以为他不能人道呢!」

女子口无遮栏的言语,令晴绍双颊泛红地说:「请问,您是……」

「喔,我是南夷露露,从今日起就是掌管整个西琉的谘国公,未来还请您多多指教。我实在非常同情妳呢,以后那残废的心皇帝,大概是无法再造访妳的香闺,温暖妳的床喽。」

「妳说……什么?」

自称南夷露露的女子,大剌剌地走到椅子上坐下,并眨眨眼说:「别慌,别急,为了没能躬逢盛会的妳,我会好心地慢慢说给妳听的。」

漫长抑或简短,晴绍失去了所有称得上感觉的意识,她脑海中唯独漂浮着几句她难以置信的字眼……自废双足……陛下为了司珐尔……交出皇权……

「总而言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妳都该明白了。」南夷露露一扬手说。「妳呢,尽管像现在一样居住在这座宫中,我不会让人来打扰妳的,一切都跟过去一样,没有改变。」

怎么会没有改变?陛下他……再也不能走路了……怎么可能没改变!

多么嘲讽啊,同样是赌注,他赢了,她却输了。她散播传单逼使陛下与他分离,输了。他饮下毒药逼使陛下留在身边,赢了。

「我赌的只是运,那个人却拿命在赌。」晴绍掩住脸,止不住的泪水泛出指尖,多么可怜的陛下,失去了双腿,往后陛下该怎么办呢?

「咦?您说什么?贵妃。」

她摇摇头,世间人都可说司珐尔背叛,她却没有资格,因为她早已选择要走上和司珐尔一样罪人的道路。她长久以来累积的嫉妒早已在那一夜洗净,她彻底死心后,就更能明白纠葛在他们之间的,切也切不断,拆也拆不开的,眼中只有彼此的……一份不可救药的爱。

拿生命去换得的爱,绝对不甜美。

拿双足去换来的爱,绝对不值得。

即使这样,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这条不归路。

她能再说什么呢?还有什么言语能挽回他们、留住他们、劝阻他们?他们都是绝顶聪明,却又笨拙于爱的人。所以才会爱得如此痛苦,如此伤害对方,如此少不了对方。

往后,你们要往哪里去呢?

一是失去权力的皇帝,一是失去军队的统帅。

晴绍在心中间着那两人的身影,她已经无能为力,解救不了。

西琉,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才过五年的太平日子,转眼就要成为杀戮战场。

晴绍看着逐渐笼罩的黑暗,她心力交痹的独处于冷宫中。

***

剥除了毛皮而赤­祼­的野兽们,

倚偎在彼此怀抱里,取暖……

「冷吗?」轻声问着,收缩在手臂中的是满腔的幸福。

千万别打扰了这小小的甜美光­阴­,

就让风雪阻隔在外,

嘘!悄悄阖上这扇窗吧。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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