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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斗妻番外篇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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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夺军师凤一郎,但掳走怀宁。因为根据皇朝历史(其实是言情小说历史),智比诸葛的男子必是俊美无俦,但由于凤一郎相貌平凡,所以就把俊美的怀宁误认阮侍郎的军师……(看到这里,诸君也认为这是搞笑吧!但作者要声辩,这是于晴的大纲,没有错!绝对是正常的!)

以上三点,看过《是非分不清》的朋友一定陌生,完全没有出现在小说里,哈。

这就是当日限制一本为官,但字数之限下的决定,光是一个三试­性­别就要好几章了,等试完了,一本字数也到了,东方非可能还在叫:我还没试完,等等我,总得让我搞清楚阮侍郎是男是女,再结束官场篇啊!

总之,这一系列是我个人采的一种切割手法,第一本官场一见钟情;第二本相处,但皆偏重于剧情,爱情戏少,以合字数及架构集中;而番外两册则以感情为主的后续生活。

东方非与阮冬故一系列相关故事,到此一个结束,不会再有下一本,了不起哪日偶有灵感,也只会放在于页网或官网,不再成书。(所以,有空来逛网页哟!)

至于,将来还会不会有其它小说的番外成书,我想机会也不是很大,毕竟爱情为主的小说,较为纯粹,不会像斗官人物过多,剧情稍为庞大……(重点是,我的番外篇大多喜欢甜蜜平淡带点韵味的生活,有谁愿意看十万字柴米油盐酱醋茶?)

也因此,这一次出<斗妻>番外两册时,公司曾有沟通——

「既然难得要出两册番外,何不把官网上《是非分不清》之「战争」番外一块收录,可以将全系列收录完整,方便阅读?」

呃……我此须坦承当时我楞了三秒,放上网的文章我没有想过要收录,在《断指娘子》后记也曾提过不会收录……(这证明,人不要把话说得太满。)

后来,公司默默交出一堆电子邮件,我默默一看……(飞田版主虎视眈眈ing,她收信收得很辛苦。)

最后定案:不管有没有收录官网那三篇,<斗妻>番外都会出两册。既然如此,那就把番外两册喂得跟作者一样圆滚滚,给它一并收入在下册中。

最后,终于要跟主角们说告别了。写长篇小说,在言情界并不多见,我也绝对不是先锋(向先锋们致敬),不过,我还是非常开心以自己的方式完成他们的故事。再见啦,东方非,以后我再也不用揣摩你变态的心境!

在现实里,每当我眼一瞟人,就有掌风迎而击来,骂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看不起人啊!

我:……我太入戏了,东方非不好揣摩,我眼白多,所以……

对方:你以为你是谭宝莲啊!

我:……

现在,别了,东方非!我解脱了!

阅读番外,作者建议:

因为番外篇是首次集篇成书,每个故事短篇到中篇不等,阅读的方式嘛……

我个人建议跟网上差不多,请一篇读完,沉淀半天,再读下一篇,慢慢享受番外篇。

一口气读完各有自己属­性­的番外篇,我怕情绪会转不过来哦。

《感情篇》凤一郎的冬天

他,今年十一岁,肤白发也白,个头小小的,没有名字,爹娘每见他一次,都唤他可怜的孩子,而其他人则叫他——

「喂,小老头,要不要一起逃?」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在井边喝水的男孩停下动作,抬头看向这几个月来,一路相伴却陌生的「伙伴们」。

「小老头,你不会不知道吧?」问话的黑发男孩耸肩,指向身后衣衫半旧的小男孩们。「那些人口贩子在京师待了快半个月,人也卖得差不多,就剩咱们几个。我们年纪不是过小,就是跛脚没人要,你呢……」瞥向他的白发蓝瞳。「没人会买个快死的小老头回家当仆人,你也偷听到了么?明天再没有人买咱们,一出京师就会被丢弃,那时想再进京师就难了,不如先逃再说。」

白发男孩迟疑一阵,轻声道:

「我可以做很多事的。」

「嗤,你能做什么?日头一出来,你就畏光。­干­嘛,买你回家当夜贼啊?」

「明天……明天一定会有人要我的。」

「明天你会被遗弃在城外。」黑发男孩斩钉截铁道:「京师是皇朝国土内最繁华的城市,这里不会有人要你,就算你死皮赖脸跟着贩子到下个城镇,也不会有人要你!我姓程,你叫什么?我当老大,你跟着我,以后我们就在京师里想办法过活吧!」小小年纪,已展露未来领导气势。

「我……」他避提自己姓名,劝道:「京师一向严管,没有编户入册,留在京师也不会有人用咱们的。」到头来只能当乞丐。跟着人口贩子上京师,他不是要谋求自己的未来,而是、而是……

「管什么编户入册!与其被人丢弃,不如先逃走!自己的命运得自己来开创!

我们四更走,你想来就在这里会合,不来我们也不会等你!」

白发男孩咬牙半晌,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喝完水,他默默走回马车附近,就地躺下。

他出身穷乡僻壤。从一出生,娘就叫他「可怜的孩子」,年纪渐长后,他发现自身与兄弟姊妹大有不同。

他天生白发蓝眸,肤­色­极白,眼畏光,日头一毒,他就很容易被晒伤,在这种情况下,要帮爹下田根本是痴人说梦,尤其这几年收成不易……

他不懂,为什么人人都说现在已是皇朝的盛世,他的家乡却这么穷困,穷困到……他的爹娘决定家里少一个人吃饭。

他的身价是零,因为每年来乡间买孩子的贩子认定他活不过几年,城里不会有人要他,还是爹娘塞了几文钱,他才能挤上这辆马车。

不求卖儿子赚钱,只求少一个人抢饭吃。

他……已经不能回家了吧。

他的梦想很简单,就是人人认定的太平盛世,有一天也能包括他的家乡,那么他回家……爹娘也许会欣喜若狂……

躺在凉凉的草地上,十指握拳,暗自祈祷明天就有善心老爷买下他,他可以有未来,可以每年送点钱回家,他不是老头,真的不是。

他不会短命的……双眸不敢合上,四更天到了,他心跳得好快……

不能走,不能走,一走就是乞丐了,他不能走……

今天一早,人口贩子气得哇哇大叫。

因为昨晚有一批小孩趁夜逃走,同时带走一袋食物跟一箱衣物。

只剩他了。

「老子官也不报,把他们的户帖都给烧了,看他们在京师怎么混下去!」贩子瞪他一眼,骂道:「要滚的不滚,专给老子惹麻烦!」

他当作没有听见,在毒辣的日头下挺直身子,表现出自己最有朝气的样子。

在京师,都是贩子去联络大户人家来挑孩子,孩子愈来愈少,少到好几户人家挑了几回都空手而回后,贩子索­性­在大街上叫卖。

每天天一亮,他就得在街上站着,站到入夜才能回车上睡一觉。这些日子,他的脸、他的手,甚至藏在衣下的肌肤都痛得要命,但他不能吭声,也不敢吭声。

这一次,是最后一次的机会了。他不是快死的老头,真的不是,所以,老天爷,请不要这么快舍弃他吧!

不知不觉,晚霞笼罩了整座京师,他的内心开始发抖了。

「收拾收拾,趁还没有天黑出京。」贩子说道。

「等等,大叔,再等一下……」拜托,谁来买他吧!他可以做事的!可以的!

「再等也是白费工夫,待会出去,我把你的户帖还给你。」

一还给他,就要丢弃他了吧?

他还是个孩子,会连份工作都找不着啊!怎么办?怎么办?

蓦地,他想起昨晚那句「自己命运自己开创」,他也想自己开创啊!可是,老天爷在他出生时就已经不给他机会了,他不想当乞丐!他还有梦想,还有——

「走了。」贩子收拾完毕。

脑袋轰轰作响,半失焦距的蓝眸映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京师是金碧皇朝最繁华的地方,难道连这里也容不下他吗?

人口贩子急声催促着,他脑袋一片空白,慌乱之中,他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用力抓住路过的青年,嘶哑叫道:「公子,买我好不好?我能做事的!我不老,真的!我能做事的!」

「你……」被抓住的锦衣青年受到惊吓。

「喂,你做什么你!」青年身边的随从要拉开他。

他死抓着最后一线希望不放,­干­哑叫道:

「我真的可以做事的!公子,你买下我吧,多少钱都行,你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做,我不偷懒也不会生病的!你买我吧!」

「你这侏儒­干­什么你?再拉着不放,我押你去见官了!」那随从骂道。

「等等,他不是侏儒,他还是个孩子……」锦衣青年遗憾地微笑:「小兄弟,我府里不缺人,没法买你,再说,我家老爷不在京师,我没法作主的。」

他叫他小兄弟……这人看得出他只是个孩子吗?只有这个人看得出来啊!

「你不要我,就没人要了……」

「阮府真的不缺人,况且你太小了……」青年压低声音,没让那贩子听见。

「你身子不适合做粗活,还是快回家吧。」

回家?回家?他想回家,好想好想。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跟一个妹妹,他好想他们,他想回家,真的好想。

可是,他家把大门关上了,他回不去了。

他爹说,天下之大总有他容身之处,只是他的家乡太小了,容不得他。京师够大了,还是容不下他,他实在不知道天下还有哪里比京师更大,能容得了他这副模样?

「小兄弟……小兄弟!宁儿,快抱住他!他晕倒了!」

天下之大,哪里才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也有头发啊,只是白了点,为什么一直不给他机会?为什么他一出生就是小老头的样子?他偷听过学堂里的夫子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他才几岁?为什么这么快就老了?

「好奇怪喔……凤总管,这小孩……你确定他是小孩吗?」

「嗯,是小孩。要说起来,应该只比咱们小姐大不了几岁吧?唉,这小孩晒成这样,一定很痛,你去取药来。」

「如果他是小孩,怎么会是白发白眉?你瞧,他连身上的毛都是白的呢,会不会是白猿妖怪?」

「你胡思乱想到哪去了?我听老爷说过,确实有这样的人。他跟小姐没有两样,只是毛发是白­色­而已……是不是我涂药涂得太用力,怎么他掉起眼泪来了?」

他闻言,连忙张开蓝眸,低声叫道:「凤总管,我没事,谢谢……」面前是两名大姑娘。他呆了一呆,明明刚才是之前公子爷的声音啊。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凤春微笑。

「我……我……家里排行第二。」被晒伤的脸颊发热了。

「那我叫你二弟好了。你几岁了?」

「我……十五岁了。」

凤春跟身边的丫鬟对看一眼,笑道:「我差点忘了,明天就要拿你的户帖去登记,上头也有你的出生年月日。」

他猛地抬头瞪向她,小小的胸口剧烈起伏,喉咙发不出声音。

「我家凤总管买下你了。小鬼头,你真的有十五了吗?我看你跟我家小姐一样,了不起快六岁吧?能做什么事?」

「不,我十一了!能做事!」他叫着,不顾身上疼痛,急急掀被下床。「我可以马上做事!小姐,现在我要做什么事?」

「等等,我不是小姐。」凤春赶紧压住他。「阮府在永昌,不在京师。府里有一个老爷,一名少爷跟一名小姐,我姓凤,只是负责府里内务,蒙府里家仆看得起,叫我一声凤总管。」

「凤总管……」这位置多么崇高啊。

「你要有能力在府里好好做事,将来你也能坐上这位置的。好了,明天我们出发回永昌,现在先跟你介绍主子们。买下你的这户人家姓阮,你的老爷是生意人,常年在外走动,少爷任官职,也不在永昌。在仆人里,你的年纪最小,要懂得长幼有序、先来后到的道理。」看他一直点头,她也没撂下什么重话,柔声道:

「你要记得,在府里绝不能欺上瞒下,尤其是对小姐……如果你骗她,她绝对会信的,而我绝不允有人骗她,你明白吗?」

「我会规规矩矩我会规规矩矩的!」

「还有,我想那贩子东折西扣,也不会留下多少钱给你爹娘,所以我跟他只买下你三年契,三年后他多半也不会专程来带你走……」

「三年……」那贩子只会当他短命,不会回头带他了。只有三年,那时他才十四岁,不知道能不能在永昌找到谋生工作……

「那时你想签终生契也行,咱们私下做。」见他从极度沮丧转为欣喜若狂,她面露怜惜。「话先说明白,头一年你不支薪,后头每年会给你固定的工资,你要托人带回家乡的话,只要府里收田租有路过,可以顺道帮你带回去。」

他闻言,哑口无言。好半天才低喃:

「我也能送钱回家吗?我也能吗?」

「如果你在府里乖乖做事,你爱怎么用你的工资,没人会吭声的。」

三个月后

「女人掌事,终究还是太心软了。」

「那小鬼天生的富贵命,三天两头倒在床上不能做事,再这样下去,凤春也很为难吧。」

「凤春不该买下他的,连半天活都­干­不了,在府里白吃白喝的,谁会服气?」

他忍着浑身烧灼般的疼痛,眼睛几乎快眯成一直线,也要拚命拔着野草。

美梦太早成真了!

他以为他可以在这么好的府里、这么好的内务总管下头­干­活,后来才发现他真的跟快死的老头没有两样。

在太阳下工作一天,他全身晒伤,不理会红肿的伤再做事,结果只会躺在床上更多天。

他好害怕,明明他是穷人命,为什么有富贵的身体?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赶出这里的。他连钱都还没有寄回去啊!背部隐隐作痛,他有点想吐,就算抹了药,他的身体还是快裂成两半一样——

周边的杂草拔光后,他抬起头,要移向另一头拔,突然瞧见有个小姑娘蹲在地上托腮看着他。

他呆住,脱口:

「你、你是谁?」

「老头,老头。」她叫,然后转身跑了。

哪里来的小姑娘?没多久,那小姑娘又跑回来,打开纸伞撑在他头上。

他又是一怔,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眸。

「哥哥说,敬老尊贤。」

「你到底是谁?」

她双手叉腰,挺起胸,叫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阮卧秋!」

「……我见过少爷,他叫阮卧秋。」他从来不知道少爷是女扮男装。

她点点头,咧着小嘴,爽快地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阮冬故!」

「小姐!」他失声叫着,连忙接伞遮向她。

进阮府后,他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小姐,他只当大户人家重男女之别,没有想到阮家小小姐好……好随便,一身衣物完全不像富贵人家。

「哥哥说,老吾老以及、及……」小脸苦恼,捧头回忆。

「人之老?」

她击掌,大声叫道:

「老伯说得对!老伯跟哥哥一样聪明,冬故五体投地。」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浓浓的童音,但说话偏爱学大人。

他记得她才快六岁而已吧。

「我要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老伯,我不撑伞,你才需要。」

「我不是老伯,我一点都不老。」他低声说着。

她眨了眨眼,看着他的白发,再看看他蓝­色­的眼睛,接着,她「哦」了一声,道:「不是老头不是老伯。」她低头摸摸自己的黑发后,又抬头望向他。「不是老伯。这位兄台,为何我没见过你?」

他有点啼笑皆非。凤春曾说阮家小姐太容易被骗,她真的很容易信任人呢。

「我是府里长工,叫二弟。小姐,大热天的,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吧。」

「我、我……」她吞吞吐吐。「我……想去大哥房里。」

「少爷房里?少爷现在不在府里啊。」

她点头,小脸认真。「大哥已去为民谋福,冬故想他……想他背书的能力,所以……想去沾点……」

他一头雾水。她想去沾少爷背书的能力?

「小姐!」迎面而来的凤春吃了一惊,喜道:「你回来了!怀宁呢?」

「他在打呼呼,凤春,抱。」

凤春高兴地抱起软软的小身体,而阮冬故两手摊得开开的,一点回抱的意思都没有。

「小姐,我正在打点你爱吃的食物,等你这两天到家呢。」

阮冬故笑眯了眼,颊面不住磨蹭凤春的脸。

「凤春,我学了一套拳,明天给你看。」

「不成不成,你回来的日子有限,我得赶紧安排夫子来教你念书。」凤春喜孜孜地放下她。

他注意到阮冬故一听要念书,整个人就缩水成小老头了。

「凤春,怀宁会背三字经,不用念书了。」

「那小姐呢?」

「……」阮冬故突然转向他,认真问道:「这位兄台,你会背三字经吗?」

「我……我会一点。」

他话才说完,不仅赢得她崇拜的眼光,连凤春都诧异地看向他。

他吶吶道:

「我家乡有学堂,有一次我经过,听见那夫子念过一回,就、就记住了……」

阮冬故张大嘴。「这位兄台,你也要赴京赶考吗?」

「不,小姐,我怎么可能会去应试呢?」

「喔……」她挠挠头。

「小姐丢脸了。」凤春轻声说:「他叫二弟,不是「这位兄台」,连二弟都会背三字经,你念了一年还背不到两句,比二弟还不如。」

阮冬故的头垂得低低的,就快掉下来了。

凤春牵起她的小手,柔声道:

「老爷一直很希望你多念点书,小姐,我带你去梳洗,今天先好好吃一顿,等明天再谈上课的事,好不好?」

「喔……」阮冬故看向他。「二弟兄,告辞了。」

凤春多看他两眼,低声道:

「瞧你晒成这样。你先去­阴­凉处站站,我晚点有事跟你说。」

「……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

书房里,他尽量无声息地擦拭桌椅,如果师傅渴了,他立即奉上温热茶水。

他只是一个家仆,能够听师傅讲课,简直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他珍惜都来不及了,哪像——

那个据说是小小姐的「师弟」,双臂环胸,虽然眼睛张得大大的,疑似认真听课,但他总有一种感觉,这个叫怀宁的已经进入睡眠阶段。

他轻轻掸着花瓶上的灰尘,走到竹帘之后,果然瞧见每天上演的同样场景。

阮府的小小姐趴在小桌子上打呼呼,完全没在听课。

他偷觑正讲得口沫横飞的师傅,悄悄闪进竹帘后,轻摇着她的小肩。

她揉揉睡眸,看见是他,正要张开小嘴喊人,他连忙食指举至嘴间,指指帘外的师傅。

她回神,立即垮下小脸,再度化身为小老头,整个身体缩得好­干­扁。

那无比委屈的样子,让他差点笑出来。

其实,他能被安排到书房工作,全是凤春的恩德。

读书呢,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只是……如果是给怀宁上课也就算了,为何凤春会逼小姐来念书,而且才六岁,就强迫她听这种深奥的道理?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来,与她平视,压低声音问道:

「小姐,你听不懂么?」

苦瓜小脸顿时被压扁了。她学他的声量回答:

「二弟兄,学生资质驽钝,一无所获。」

他忍着笑,轻声说:

「小姐,师傅在讲「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是指,老天爷保佑我们老百姓,同时还赐给我们皇帝跟师傅。瞧,有皇帝爷爷,才有国土,才有阮家,才有你啊。」

她皱起细细的眉头,古怪地看着他。

「二弟兄,你这样讲,学生就明白了。可是,怎么我跟怀宁不懂,你就懂?

莫非你就是老天爷赐给学生的师傅吗?」

「不不不,我只是阮家的家仆,不是师傅。」他有点恐慌,这个小姐的想法跟人似乎不太一样,真怕她突然跪地拜师。

「原来老天爷赐给学生的是一个家仆。二弟兄,你学问饱饱,为何不上京赶考,为百姓做事?」

他呆住。这个小姐才几岁啊?怎么这么爱装小大人?

「我……我书读得不多。」见她一脸疑惑,他低声答道:「我只懂几个字,懂一点三字经,我跟小姐说的这些道理,还是这几日待在书房里才明白的。」

她小嘴大张,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问道:

「二弟兄,莫非你是天生读书料?你爱读书吗?」

「我想,应该是吧。」他笑容隐有苦涩。

她一击掌,叫道:

「既然喜欢,那书房很大,再搬桌椅一块读书。二弟兄将来必平步青云,乃朝中栋梁,为民谋福,再造太平盛世。」很骄傲地再补一句:「跟我大哥一样。」

「跟你大哥什么一样?」师傅在竹帘前怒声问道。

她被吓得弹跳起来,整个小身体跟着椅子翻倒在地。

他也惊跳起来,急步上前扶起她。她是身份尊贵的小姐,如果跌伤了,倒楣的肯定是他!

「阮少爷如今为朝做事,乃顶天立地的真汉子。」那师傅语有不悦:「小姐只是个小女子而已,既然无心读书,何必聘请老夫?听说凤姑娘主管府内一切。

一个女人出了头,连带带坏小姐,这种总管还不如不要!」

阮冬故拢起细眉,不太高兴道:

「学生驽钝,师傅是不是在骂凤春?」

「小姐读书,学些风花雪月也就够了,何必听凤姑娘安排,让老夫净教些你不该懂的东西呢?」

她眉头打结更深,转向二弟,求教道:

「二弟兄,学生还是驽钝,师傅在讲话,每个字我都懂,但变成一句话我就听不懂了。我问他是不是在骂凤春?师傅的回答到底是还是不是?」

「这……」他直觉觑向怀宁。怀宁是清醒了,但抬头看这里一眼,又合上眼皮继续装睡。

他也想装睡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老师傅满面不快,忘了跟他对话的是年仅六岁的小娃娃。

「如果师傅不是骂凤春,那学生误会师傅,学生一定要赔罪;师傅要是真骂凤春,学生还盼师傅还凤春一个公道,否则学生不服!」她十分认真地说道。

「你在老夫门下受教几日,也算是老夫学生,难道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吗?」

剎那间,她整张小脸皱起。显然尊师重道在她内心起了巨大矛盾,最后,她大声说道:

「学生确实要尊师重道,但凤春是我阮家人,老天爷赐给我一个师傅;也赐给我一个凤春,既然都是老天爷赐的,为什么师傅要骂凤春?为什么师傅要瞧不起凤春?」

「你你你……」老师傅胀红脸,怒声斥骂:「这是逆师啊!」

「学生并非逆师。传道授业解惑也,还请师傅开解学生内心疑惑!」

「因为她是女人!因为她误导你的想法!因为她想在阮府里当武则天!」

阮冬故非常仔细聆听。当老师傅说到武则天时,她充满茫然,但也明白这绝不是好话,遂不开心道:

「师傅是老头,我听怀宁说,有时老头是不讲理的。」没察觉怀宁从椅子上滑下。「师傅有错,没有关系,学生一定要指责,师傅才能继续走正确的道路。

所以,师傅,你错了,你误会凤春了!凤春姓凤,不姓武,待会我叫她来,你当面跟她赔个罪就没事了。」

「妳妳妳——」

「师傅何以吹胡子瞪眼?」她不解。

「小姐!」凤春匆匆进书房,二弟尾随其后。「师傅,我家小姐年纪小小,不懂事,还盼师傅原谅。」

阮冬故从竹帘后走出来,满面疑惑地盯着凤春。

「凤春,我何错之有?」

「小姐……」凤春咬咬牙,一时顾不了是非对错一定要分明白的小姐,转向老师傅讨好道:「师傅,我家小姐脾气稍大,不懂世事,得罪师傅,请师傅千万别跟小孩计较。这样吧,您先到厅里喝茶消个气,下午就别教了,我雇轿子送师傅回家休息。」

阮冬故来回看着他们两个,小小的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老师傅沉着脸,道:「凤姑娘,恕老夫无能也无力,阮小姐只是名女子,才气完全不如阮少爷,教也是白费工夫。听说,是你执意要小姐学这些,难道你要她步上阮少爷的路子?」

凤春脸­色­大骇,连声道:「不不,当然没有!小姐是女子,怎能入朝为官?」

「既然无心祸国殃民,那小姐还是别读的好。」

「何以师傅说我祸国殃民?」阮冬故不解道。

「小姐!」凤春低叫。

「凤春说过,不懂之事该问,我问错了吗?」小脑袋瓜里打满了结。

凤春一时哑口无言。

「凤姑娘,你好自为之吧。在阮府当差,能坐上这内务总管之位,你已用尽三生福气,你再得寸进尺,小心阮府一家人迟早因你受累!」老师傅道。

阮冬故闻言,一脸怒气,叫道:

「谁说凤春会害我们?师傅为何再三抵毁凤春?」她毕竟年幼,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气愤之下,一拳用力击向竹帘,那竹帘立时迸裂。

顿时,老师傅被吓得魂飞魄散。

天黑黑,虫鸣蛙叫不绝于耳。

他揉了揉眼睛,努力打起­精­神,虽然跪着的膝盖有点痛,但他绝对能忍。

找个事情分神好了。他开始一字不露默背老师傅教的一切,同时一心二用想到早上书房里发生的事。

小姐的力气真可怕,才小小一个拳头,竟然将沉重的竹帘打得四分五裂,当场把老师傅吓得厥过去。

所以,他领罚了。

他很明白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明明不是他的错,但小姐犯错,凤春不能罚她,只能罚地位低微的他。

他无所谓,以前他挨过饿,差点流露街头当乞丐,全是凤春心软带他回阮府,现在在祠堂跪一夜,他绝对能撑过。

他闭眸默背,身边似乎有什么在摇动,他也不害怕,多半是风吹的,因此,当他张开眼时,发现绑着两个可爱圆辫子的小姐跪在一边,他一脸错愕。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他失声叫道。

「二弟兄,好久不见,我来罚跪。」她低声说着,小脸垂得低低的。

「凤总管知道你在这吗?你快起来,你是千金之躯啊!」

「凤春不知道。我跟她说过了,如果我有错,罚我就好了,为什么要罚你?

凤春说,以后我做错事都罚你,因为我不怕罚。」

他只能瞪着她看。

她继续说着:

「二弟兄,你受罚,我当然也不能睡大觉,所以,我来陪你了。还有,我把怀宁拖来了,他上课偷睡觉也有错,都该罚。」

他直觉转过头,惊骇地发现怀宁正跪在左侧。小姐的师弟何时出现的?为什么他没有察觉?

「小姐……你真的不用跪……你这是会折煞我的!」

「为什么?」

这个小姐真的很爱问为什么啊。他苦笑:

「你是主子,我是仆人,我为你受罚是天经地义,你为我而跪,那根本无理可谈。」

她闻言,摇头晃脑想半天,想到脑中又开始打结。她瞄到怀宁跟她眨了一只眼,立时想起怀宁简洁有力的法子。

她一击掌,道:

「二弟兄,你博学多闻,今天师傅才讲,你马上就能明白前后道理,冬故佩服。二弟兄可愿意趁这时候,多教点给冬故?」

他一怔,答道:「说教不敢当。只要小姐不累,我一定说个翔实。」

「说简单点,我跟我大哥不一样,我很笨的。」

「小姐一定有几分天资,凤总管才会请师傅过府教书的。」他安慰道。

她摇摇头,迅速站起来,跑到供桌前拿过木鱼,然后回到他身边跪下。

「二弟兄,实不相瞒,凤春要我读书,是因为我这个——」她轻轻一打,木鱼顿时碎成数片。她扮个鬼脸,小声道:「力气大得像条牛。」

他瞠目结舌。

原来下午的竹帘不是意外……

「凤春请师傅过府,是要冬故修身养­性­。今天她很生气,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生气,但我想,她不是对师傅生气,而是气我,二弟兄,你就帮帮我,教我一点,我懂了之后去跟凤春说,她一定高兴。」小脸认真无比。

「凤总管知道小姐这么用心向学,一定气消。」他道。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虽然怀疑自己会在中途睡着,但为了凤春,她还是得强打­精­神。

想到一事,她又问:

「既然二弟兄博学多闻,一定知道今天我哪里做错了?凤春说,我该尊师重道,这道理我是明白的。可是师傅无故骂凤春,他有错,凤春没有错,那我叫师傅道歉,以后他不再犯这错,对师傅也是好事。我何错之有?凤春是冬故心里重要的人,明明她没有错,我却要任她被师傅辱骂,这就是尊师重道吗?」

显然这个对错问题,造成她的困扰。

「这……」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在这个小姐心里,似乎没有地位尊卑之分,只有是非对错的想法。这到底是谁教她的?「我想……举个例子来说,如果有仆人说小姐错了,小姐心里当然会不高兴,这跟你师傅生气的原因是一样的。」

她一怔,脱口:「为何我要不高兴?」

他也跟着一楞。

「只要说出道理来,让我以后不再犯,冬故感激都来不及,为何要不高兴?

二弟兄,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这……小姐将来长大就明白了。」

她认真的「哦」了一声,道:「原来要像二弟兄这么大,才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二弟兄,敢问今年你贵庚?」

「……十一岁了。」

她扳着手指头数道:「还要五个寒暑啊……难怪凤春、大哥都明白这道理,我跟怀宁就不明白。」

「我明白。」怀宁闭着眼Сhā嘴。

阮冬故吓了一跳,连忙数着怀宁的岁数。「原来再过两个寒暑,我就能明白了。」她松了口气:「还好,不算太久,不然冬故的头都要想破了。」

她放心了,他也暗吁口气。

她又一击掌,吓得二弟立刻提起­精­神,以防她再丢出莫名其妙的问题。

「对了,二弟兄,我跟凤春说过,下次别的师傅来教书,怀宁、我,还有你,一块读书,你的桌子就搬到我旁边,我不懂的你教我,这样子一来,就算我是笨蛋,也勉强可以像大哥一点点。」

他闻言惊喜万分,激动得难以言喻。

「我、我只是个家仆……也能读书吗?」

「为何家仆不能读书?」她又是一脸疑问。「既然喜欢读书,那一定要读书,二弟兄比我适合读书,说不定将来赴京赶考,为民谋福,就跟我大哥一样。」

这个小姐,真的很热中让他赴京赶考。二弟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能读书。

现在的他,就算跪上十天半个月,也心甘情愿,只求老天不要把这小小的福分带走!拜托!

四个月后

「二弟兄!二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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