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是中国第一大河。发源于青藏高原唐古拉山脉主峰各拉丹冬雪山的西南侧,源头在那冰川未端,干流流经青、藏、川、滇、鄂、湘、赣、皖、苏、沪等地区,在崇明岛以东注入东海。长江水系发达,支流数以千计,周伯阳斩怪的那条江就是其中的一条,名为剑臣江,是这众多支流中比较大的一条,其流经之地多富庶,沿岸城镇星罗棋布,沿江市便是其中之一。
大江来从万山中,山势尽与江流东。沿江市,顾名思义,就是沿江而建,依江而得名,倘从空中俯瞰,云蒸雾绕间,那不知流淌了多少年的江水如万马奔腾,穿越崇山峻岭,蜿蜒而来,其两岸楼房林立,绵延近三十里,宽敞的街道上人流熙攘,各式车辆来来往往,犹如两条花边彩带点缀在这大江边上。
由于水陆交通带来的便易,使得这座城市在短短二十年间便从一个贫穷落后的渔村变成现在这个繁华的现代城市,当然,经济的发展不光只靠天时地利等硬件,这其中也与国家的政策扶持分不开的。而有了硬件和软件之后,就得由人来造时势了。在那段鼓励发展经济的年代,“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句口号起到了关键性的带动作用,无数怀揣梦想的人,为之不辞劳苦,汗洒沿江。但是,没有一概而论的历史,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你付出就会得到你所期望的回报,这样的回报只属于其中的极少部分,吴建国便是这其中的幸运儿之一——沿江鸿运集团的总裁。
剑臣江南岸,鸿运大厦顶楼,吴建国闭着眼,仰靠在真皮沙发上,轻轻揉捏着太阳|茓,从他宽厚的手掌下,可以看到眼角的几丝皱纹和高鼻下那硬朗的唇线,宽阔的额头显示出他的智慧,略微发福的脸颊此时却满布愁云。
吴建国今年四十五岁,正值人生和事业上如日中天的黄金时期。其妻王素芳仪态温柔,姿容美丽,贤良淑惠,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五年前辞掉了机关的工作,回家操持家务。夫妻俩膝下有一子,十四岁,聪明可爱,乖巧懂事。吴建国手下的鸿运集团更是掌握着整个剑臣江流域的半数以上航运资源,可谓这个行当的个中翘楚,其身价何止过亿,在整个沿江市也算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此时,有此贤妻孝儿、事业辉煌的他为何却愁眉不展呢?
长叹一声,吴建国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微微发酸的颈骨,走到落地合金玻璃钢窗前,遥望青山绿水,久久不动。
“嘟嘟……——#”电话铃声响起。
“喂,素芳啊,阿晨今天好点了没有?”
……
“昨天我请来的那个道士呢?作法了吗?”吴建国的语气有点焦急,对着电话问道。
……
“怎么搞的?那道士不是自称半仙吗?你先别慌,我这就回来……恩,好的……就这样。”
挂掉电话,吴建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走出办公室,对着一名三十多岁的精干男子道:“小陈,你给我把今天所有的应酬延后,再帮我把昨天积压的文件处理一下,如果有不清楚的就放到我办公桌上……”急急忙忙说完,便匆匆而去。
等到吴建国的身影消失,小陈身旁的一名文雅女子小声地问道:“陈经理,吴总最近怎么啦,看他一脸焦急的样子,难道是公司……”
“呵呵!张秘书,你就别瞎想了,公司有吴总在,那会出什么问题,我跟了吴总六年,他的才干我最清楚。”小陈说完,眼里闪过敬服的神色。
张秘书听完,也露出赞同的表情,“不过看吴总刚才的样子好像很着急似的,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闻言,陈经理笑道:“这次你到是猜对了。”说完,四周看了看,拉了张椅子坐到张秘书身边,这才道:“我昨天从吴总司机老刘那里听说,吴总的公子,咱们的少东家,上星期随学校露营回来后,就不知什么原因,全身抽搐、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当时送到医院一检查却又说没有什么问题,只叫回家好好休息,那知才一回家,整个人就更加古怪了,不时胡言乱语,尽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而且还六亲不认,只要一有人靠近便龇牙咧嘴的,活似要咬人的形貌。”
“啊!真的吗?怎么会这样,不会是中邪了吧……”那张秘书听后,一脸的惊讶。
陈经理轻叹一声,道:“你说这事也真是没道理,我看以我们吴总的为人,那十足就是大善人一个,这些年来都不知修建了多少希望小学,真不知这老天的眼睁在哪儿,这种事怎么就偏偏让他儿子遇上了!”
“是呀,上个月少东家来这里找吴总时我还见过一次呢,小小年纪,长得眉清目秀的,让人一看就打心眼里喜欢,记得当时他还叫了我一声阿姨呢!哎!想想也真可怜,那吴总就没有采取其他办法吗?比如请人驱邪什么的?”张秘书知道事情真相后,不禁母性大发,两眼闪动着怜爱的水波。
“早请了,听说那天从医院回来后就急忙派人去望江崖请了那里的主事前来作法驱邪,就是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
车上,吴建国微闭双眼,表情显得泰然自若,这是他一贯的形象;身为剑臣江航运界的龙头,适当的派头总是要有的!但看他微微跳动的面部肌肉,可以猜想,大概此时他的心里远不像外表看来的那般平静……
睁开两眼,吴建国微微叹气,眼神中的焦虑和无助显露无遗,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什么样的风浪都能游刃有余,唯独此时却只能眼看着儿子痛苦的表情而爱莫能助。
“吴总,不用担心,我相信小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看着这位跟随了自己多年的忠实老者,吴建国摇头道:“希望如此吧!!”
要说起这让吴建国头疼的事还得从三天前的黄昏说起:这天,王素芳像往常一样,正在家里张罗饭菜,就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没等她走到院门,就见儿子吴晨小小的身子仆倒在地,幸得当时从门外路过的几个邻居将他扶了起来,大声呼喊,那吴晨苏醒后,就似发了疯狂一般,胡言乱语个不停,瘦小的身体只管挣扎,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三四个街坊邻居竟拼命也拉不住他。如此闹腾了一会,吴晨才不再挣扎,只是此时他表情木呐,目光直视,口吐白沫,不时地乱嚷乱叫,胡言怪语,时而童声,时而又成女声。
一阵慌乱后,王素芳已是哭得悲悲切切,哽咽万状,望着儿子不知如何是好。那疯癫的小吴晨见状,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寻了个位置坐下,作女子声气,脆声道:“这位大娘,你不用悲怨,我只是与你这儿子的前生有段深仇,与你们无关,我本不愿把实情告诉你的,但看在你爱子心切的份上,少不得也只有把我与他的实情告诉你了!”
王素芳见自己的儿子不再闹了,起先也有几分高兴,但接下来听了那女声的讲诉,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幸得有一旁的几位街邻相扶持,这才将身子稳住,得以继续听“她”说下去。
可能书到这里,有人也已反应过来,这吴晨与无尘之间的联系,大抵就是当初无尘子的转世灵身了。而他与这上身的妖物之间又有何恩怨呢?这事当还得从七十年前说起。
七十年前,无尘子于阳首山后的古洞里无意中习得丹诀半篇,从此,足不出观,夙夜用功,不出二十年,已是初窥丹道,得证尸解,欣喜之余,更是勤修苦炼,但在以后的日子中,他却悲哀地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那道行却只宛如老牛耕田,进展微乎其微。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只得云游四方,广结同道,希望能从中获取一丝灵悟,顺便修功积德,只期一朝能破丹化婴,得证人仙果位。
这期间,为民除害、斩妖除魔的事自然也是少不了,如此几年下来,虽然道行还是停滞不前,但却也让他于那冥冥中知晓了一点天机。
一日,他行至一处,名叫黑云岭,抬眼便见一深潭峭壁之上,正有一条白鳞大蟒对着一跌落山崖的孩童摇头吐信,吱吱作响,其状甚险,当下他也不及多想,连忙飞符九道,将那蛇身定于悬崖之上,祭起自己的紫金葫芦,眨眼间便将那巨蟒收入其中,然后震动离中之火,不消对时,已是将那蛇化为一道青烟。
然而,未等他高兴,便从那被他救下的孩童嘴里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端倪,一时间,无尘顿足捶胸,懊悔不已。原来,这小孩是由于放牧时不小心从崖顶上滑落下来,幸得突然窜出的大蛇用那十数丈长的身体将小孩接住,然后放于半崖突出部,再用身体作阶梯,一步步向上移动,然而,还未等到把小孩送到崖顶,便糊里糊涂的命丧在无尘之手。
要说这蛇精也真是流年不利,如果单论道行,她自是要比无尘深厚得多,那能如此轻易便被斩杀,真正拼斗起来,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但也是她一颗善心太甚,不肯丢下小孩独自逃生,以致于落得个飞灰的下场。不可谓不冤,也不能不怨。无尘走后,蛇精一口怨气不散,凭着近千年苦修的精纯念力和这深山灵泽的滋养,硬是重凝成形,不出几年,已是聚散随心,其道行修为不退反近,只是苦于内丹未结,形体未立,尚不能离她栖息的那深潭太远,也因此,那对无尘的怨恨之心便与日俱增起来,只巴不得有朝一日能化形成功,寻到那加害自己的道士一雪前耻。
天地万物,各有机缘造化,那蛇精平白遭此劫难,一心潜伏,苦炼形体,转眼已到无尘虹化尸解之日,接下来的事,便是小吴晨无意中郊游到此,远远看见一潭碧水,清澈透亮,加之酷暑难挡,就邀上几个随行的同学想去那潭里嬉戏一番,却不知此一去,正是冤家碰头,羊入虎口,只差点把条小命断送在这昔日自己逞凶之地。
也是他无晨命不该绝,那蛇精化形尚未完全成功,只得以抢夺宿主的方式来达到自己报仇的目的,于是,一个千年蛇精势汹汹,一个百年元神绵缠缠,为个凡躯你争我夺,闹了个不可开交。时间一长,无尘的元神毕竟不如千载光阴修来的浑厚,渐渐处于守势,这时,便是到了小吴晨开口作女声说话的时候了。
话说那被蛇精附体的小吴晨才刚说毕,吴建国这时也恰好从公司回来,看见此异事,顿时心急如焚,当时就马上把儿子送往沿江市最好的医院,一番诊疗无果后,这才想起这事的古怪蹊跷来,于是在妻子从头到尾的细说和街邻的建议下,只得急忙赶往望江岩,去请那里的道士前来收妖……
……
吴建国的家是座落在居民区,高墙内,庭院四周,有荷塘垂柳,梨花争艳伴青砖黄瓦,几幢造型别致的小洋楼井然有秩,并没有想像中的奢华显派,除了比周围民房宽阔许多外,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拥有几亿身家的有钱人的住所,虽不铺张,却也显得别致清雅。
此时,红日已渐渐西垂,本是晚班休息的时候,但此时在吴建国自家的宽敞庭院内,却有一大群左右街坊正在哪儿相互交头接耳,不住对一个正在院子中央蹬坛做法的道士指手画脚。
吴建国夫妻俩也在这一群人中,满脸的焦急。
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去,正有一道士在一座临时搭建的法坛上,只见他一手持七星宝剑,一手拿个铃铛,头发束起,身披宽大的八卦道袍,一脸的神仙气象,左右走动间,铜铃脆响,指东画西的,闹腾着,却没见什么反应,如此过了半饷,人群渐渐骚动起来,似有不耐之意。
蓦地,只见那道士突然一个趔趄,脸上似有慌乱之色,四处张望,忙把手里的宝剑在桌案上连拍三下,口中念念有词,喝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一语未了,忽然自那台下卷起一团黑气,但见狂风怒吼,其内似有凄厉之声,那黑气在法坛前略为停顿,便在众人惊异的神色中,向台上那道士直卷过去。
黑气乍起,就见道士一脸的茫然,仓促间,猛地丢出一把符纸,再用剑一指,就有一声闷响,却还是不见什么效用,黑气依旧向他扑来。那道士情急之下,急举宝剑乱飞乱舞,伴上古怪的表情,宛如发狂一般。而坛下众人先见黑气溢出,却只当他是在力战邪魔,不禁暗暗佩服起那道士来,有些嘴快之人便是赞道:“真有些儿道行!”
如此过了大约盏茶的光景,那道士舞了一回剑,不但黑气未散,而且不知什么原因,竟把自己一张很有些神仙气象的法脸,弄得黑漆漆地,简直和那非洲的难民一般光景。这下,不但台下众人渐渐产生疑惑,就连吴建国夫妻俩也开始为那法坛上的尤自疯舞不停的道士捏了把汗。
如此又闹腾了半饷,那道士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一张黑脸早已是扭曲起来,头发散乱,表情甚是滑稽。坛下众人见了,又是好笑,又是觉得害怕,心里对这先前还信誓旦旦的道士大概也有了几分明白。这时,却不知是谁在台下发声喊道:“我说道长,你怎么变成个非洲佬了?”话音清晰,声声入耳,但此时的道士却恍如未闻,依旧在那里发疯般乱跳乱舞。只跳得他满头满脸汗如雨下。时间又过去几分钟,这时看他已由疯狂而挣扎,再由挣扎而疲惫,眼见得实在支持不住了。而那当初还天花乱坠的嘴里,此时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就连那句骗饭秘诀,什么‘急急如律令’的也叫不出来。此时众人才真正明白他不是在收妖,而是在被妖收拾。
就在那道士上演法坛狂舞众人的视线被吸引之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进院门来,在一棵洋槐树下寻了张石凳坐下,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饶有兴致地欣赏起正在上演的这出闹剧来。由于大家伙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舞蹈”正欢的道士身上,因此也没有一人发现他的到来。
吴建国夫妇本是仁德之人,也不疑心某人的真实本领,此时看见那道士奔命,心中大为难过,正待出言叫停,就听那道士好像憋足了劲,突然大喊一声:“上仙饶命,小道知罪了!”
那道士一言甫毕,便宛如饿狗抢食,俯身仆倒在坛上。众人急忙上去看时,只见那道士僵卧如死,嘴角流出一些白沫,用手一探,已只剩一丝游气,若断若续的。吴建国见此景象,心中真有说不出的懊恨。立刻请人把道士背到一旁,找张靠椅给他躺下,又弄了些清水给他喝,看看如若不醒,便要送往医院为他医治。
其实那道士原本没什么毛病,不过是“跳舞”跳得太有劲了,不觉把些仙法使尽,元气大伤,力尽筋疲,所以有此委顿之象。休息多时,已能起坐。因见吴建国在旁,忽然两眼含泪道:“吴老板呀!贫道这次为替你家收妖,十分的尽力,偏偏那妖人力大无穷。幸亏贫道道法不浅,又仰赖吴老板的洪福,刚才已将他双脚斩断。贫道本来是想取他性命的,但想起‘天地有好生之德’,加上贫道出师的时候又曾经奉师命,不好轻开杀戒,所以刚才只好将他放走。但我也同时严令,不许他再来你家纠缠。从此你可放心释怀了。只苦的是贫道这一身,经受了这场辛苦,只怕是要有几个月做不得法事了!”
那道士一面说,一面把那张黑脸故意一皱一皱的,映着两颗半红半白的乌珠,闪闪烁烁,叫人看了滑稽之余,还真有几分真诚之相。不过吴建国生性厚德,虽说已知他不过是些骗人的把戏,并没什么真实的本领,又见他已经累到如此,便不忍再去戳穿他的牛皮。偏偏那些围观的街邻听了这等话语,又见他如此形景,一个个已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道士这时却才有些明白过来,不觉那黑脸之中,竟微微泛出一点红光。
一个好事的街邻悄悄转身出去,过了一会拿了一面小圆镜子递给那道士,笑道:“望江观的道长,你先不要自封功劳了,还是先把自己的尊容看过一遍再说吧。”那道士之前只是从只言片语里多少有点醒悟,却还不知晓自己面色变黑的缘故,因此疑惑地接过镜子,对着自己的脸一照,不觉吓了一大跳,一骨碌跳下靠椅,左盼右顾,突然大嚷道:“大家快来!大家快来!刚才的那个妖人居然还躲在镜子中间呢!”只是这一句话,却是惹得吴建国也忍不住笑得弯腰屈背,指着那送镜的街邻,半晌说不出话来。
二十一章:事有蹊跷疑心重 亲见玄法始信真
话说那道士得知事情真相后,竟索性厚着一张面皮,也不管别人如何讥讽他,一直等得酬劳到手,方才趔趔趄趄的道谢而去。
这边众人讥笑那道士慢慢散去暂且不提,且说吴建国夫妇见那寄托了极大希望的道士竟也是这样一个虚假货色,两人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无助,正待回房照看自己的儿子,就听一个中正平和的声音道:“有因必有果,有果乃有因,因果有循环,循环了因果。”
正要转身的二人一听,顿觉话理精妙,不觉双双回过头来,只见自家院中的洋槐树下,一名腰悬葫芦的年轻道人背靠洋槐,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庸懒神色,就那么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夫妻俩。初春的阳光映射在那道士朴实的脸颊上,竟隐隐有一丝宝光溢出,他身上穿的粗布道袍,可能是由于时间太久又或洗涤过度的缘故,已有些灰白,那头上的长发也不盘结,就那么随意地用根草绳束在脑后,整个人一副放荡不羁的洒脱之相。
夫妻俩打量了那道人半饷,眼里不由同时闪过一丝不快的神色。
由于有了先前道士驱邪的一幕,吴建国对眼前这邋遢的道人便有了一种鄙视的感觉,当下强自压下心里的不快,问道:“请问道长在那处道观,到我家有什么事?如果没有什么事就请自便吧,我现在没心情行善布德!”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才走没几步,就又听那道人的声音响起:“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拒僧拒道莫拒因果,误人误己莫误了儿呀!”
吴建国这时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就以为是讥讽他,也不多加思考,回过身来就要训斥那道人几句,还没开口,早被那王素芳用眼神制止,就听王素芳道:“不知道长怎么称呼,我刚才听道长的口气,好像是专为什么事才来到我们家的吧!如果道长真有什么需要,就请明说吧!”
那道人听了王素芳的话,塌塌眼,笑道:“还是夫人明理……青山不管人间事,绿水何曾说是非?贫道化外之人,道号‘青阳子’,正如夫人所说,贫道今天到你家确实是有事而来……不然我又何必跑到这红尘之中平添这许多是非呢?有道是,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我看你那孩子被妖气附体恐怕已经有些时日了吧!如果此时不及时施救,等到时辰一过,纵是有神仙下凡怕也是无有回天之力了……”
这道人正是周伯阳,自离开张小龙后,对于寻找无尘,他隐隐有一种即将找到的预感,这种感觉说来很玄、很模糊,但却又是很真切地存在于他闭目冥思之际,这正是《玄天九演》中所描述的预识开启之征兆,不过,周伯阳却是很纳闷,因为还有一种危险的预感,时常令他心潮不定。所谓能知过去未来之事,亦不过道家有相生无相之理,即从已“有”的不同结果,而能够看到“无”结果之前,其理至简,但要达到运化自如却又不知要下多少苦功又或机缘巧合得悟那冥冥一点玄妙天机,总之是玄之又玄,乃意会之学。
闲话少提,再说周伯阳一番话语平淡道来,无有丝毫情绪,但听在吴建国夫妻俩耳里却有如晴空霹雳,直把两人说得呆立在原地,过了片刻,才见吴建国猛地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周伯阳身前,长恭到地,说:“青阳道长,请你看在我为人父母,爱子心切的份上,原谅我刚才的鲁莽。”说着,又深深行了一礼,王素芳这时也过来行礼。
“不妨不妨!两位不必如此多礼,你们的心情贫道理解。”周伯阳说着也站起身来还了一礼。
等周伯阳站起,吴建国不禁对眼前这高大道人的评价又多几分,雄健中不失飘逸,散漫中又有那出尘之姿;当下也不再绕弯,便问道:“既然道长已经知道了我儿子的病因,不知道有没有对症施救的方法?”言语之中,还是掩藏不住一丝试探的意味。试问天下父母心,谁家愿意把自己的孩子当作试验品来折腾。
周伯阳听罢,也不答话,左右看了看,便自走到一颗盛开的桃树旁,伸手从那矮枝上摘下一枚青桃,拿在手里吹了口气,丢在地上。
在吴建国夫妇不解的目光中,只见那地上的青桃竟慢慢从中间裂为两瓣,露出一粒尚未完全成熟的胡核,那桃核轻轻跳动了一下,顿时,一股能让人清晰感觉到的蓬勃生机从那小小的核胡里散发开来,不一刻,竟从那核胡上长出一颗嫩白的芽苗儿来,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吴建国夫妻永生难忘的了。
那嫩芽起先还不紧不慢地扭动着它娇嫩的芽干,不一会,便有条条根须从那胡核底部长出,蔓过水泥地面,宛如有灵性一般,直往那颗母树生长的一方土壤延伸,这时,枝叶也开始冒出,其生长速度也明显加快,才几个呼吸,便长得有一人多高,并且还在不停往上窜,直到长与那颗母树一般高才停止下来,这时再看去,已经是枝繁叶茂。但见朵朵桃花竞相开放,争奇斗艳,阵阵花香随风飘散,不多时,已是花谢果生,有如含羞的少女,红着脸蛋,一颗颗在那青枝绿叶间若隐若现,让人见了不禁垂蜒欲滴。
愣愣地望着眼前这震撼的一幕,吴建国夫妻俩久久不能言语。
周伯阳见了两人表情,笑了笑,径自走到那颗桃树下,伸手摘了两个肥大饱满的鲜桃,递给两人。
等到每人咬了一口,这才清醒过来,吴建国赶紧丢下手之物,忙着向周伯阳施礼道:“道长真是得道高人,有这样神奇的仙术,我儿子这下有救了!希望道长不计前嫌,救救我儿子,我儿子上星期……”吴建国还没说完就被周伯阳打断,道:“你不用讲了,我已经知道。你那儿子被妖气所迷,整天癫狂,胡言乱语,已经有七天吧?”
吴建国闻言,惊拜道:“道长有先知之明。”吴建国说完又道:“请问道长,我们夫妻俩一直以来都以德行善心为本,从来就没有作过什么为非作歹的事,也没敢做什么欺罔天地,得罪神明的事,怎么就无缘无故地有这妖孽前来附到我儿子身上呢?那妖孽究竟是什么东西?以道长的仙术,不知道能不能制得住他?”
周伯阳对着一脸焦急的吴建国笑道:“那妖人不是早已告诉你们了吗?那全是她的真实供状,倒也没有什么虚言。只是她与你儿子的恩怨是前一世种下的,但却还不至于到那不死不休的地步;你儿子这七日之灾,也是定数,到今日方可完结。人的祸福没有门路,完全是由自己招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就象人影紧跟着形体一样,绝对不差错。只要时候一到,自然有报果,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的。”其实周伯阳能对无尘与那蛇精的恩怨如此清楚,也是他先前在那道士被戏弄之时,他暗暗推排《玄天九演》的结果,以此时他的道行心性,在那玄玄冥冥预识中,上下五十年之内的因果也还能预晓一些。
吴建国夫妻俩见周伯阳说得如亲见一般,愈加钦佩万分,不觉双双跪了下去,叩头道:“道长真是明见万里!我儿子已经被这妖精弄得奄奄一息了,道长既然知道得这样详细,想必和我们一家都是有缘的,还求道长替弟子作主,除掉这妖孽。我们一家子都感激道长的大恩大德。”
周伯阳先把两人扶起,笑道:“起来吧!除魔卫道本是我仙道中人义不容辞的事,何况,我先前也已说过,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既然对你俩说了这番话,我肯定是要给你们儿子去瞧瞧的!不过……”说到这里,周伯阳顿了顿才道:“等一切事毕以后,贫道想收你那儿子为徒,不知你们有没有异议?”这话说完,周伯阳不禁暗暗汗了一把,这似乎与那要挟没什么区别吧!
吴建国听后,表情有些不自然;想自己二十年白手起家,一人支撑诺大的家业,就这么个儿子来继承和延续香火,虽然本意不愿,但现在却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他那还顾及得了许多,当下也不犹豫,道:“不管怎样,只要能救得了我儿子,都听道长的安排!”
周伯阳看了两人的表情,心下了然,便笑道:“你们大可放心,我只传他些修炼的功法,不会把他带离你们身边的,即便要走,也要把他的孝道尽完才能走得,仙道也要讲个人情世故,孝心德行,如果强自拆散,又与邪魔外道有什么分别?横竖“有道”和“无道”皆体现为一个“德”字罢了。”
这话有如一粒定心丸,吴建国夫妻俩听后顿时长长舒了口气,连忙把周伯阳请进客厅。毕竟吴建国身家上亿,虽然不爱铺张,但这客厅也是宽大异常,等周伯阳坐定,王素芳道:“道长您坐,等下……”一语未了,就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面无表情,径自而入,正是吴建国的独子吴晨。周伯阳不禁好奇地打量过去,他也想看看这当初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无尘子转世后会是个什么样。
但见那小孩面如冠玉,头上是个小分头,穿一件淡绿色的拉链运动短衫,胸前微敞,戴着一条红领巾,穿了一条白色的短裤,赤脚上一双多耳蒲鞋。齿白唇红,眉目间另有一种英气,浑身上下好似粉装玉琢一般。
周伯阳看罢不禁暗暗称奇;“果真不愧是前世修行,今世灵身,这浑身上下骨格清奇,若不修道,才真是可惜了一块朴玉。”不过又一想起当初还是一个发须全白的老头,现在却又是这般模样,心里多少有点别扭。正待发话,就见吴晨指着吴建国夫妻,作女声道:“很好很好,你们俩人倒是会捣鬼,刚才弄了个臭道士来,被我赶跑了!现在又弄出个什么高人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请的这位得道高人都有些什么手段?他的道行比先前那位何如?现在就让你们俩先试试我的手段!”
女声刚落,就见小吴晨轻轻一跺脚,那房门就自行关闭,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阻隔了一般,已是不闻屋外之声。接着再用鼻子一喷,便有两条黑线窜出,并且急剧膨胀,眨眼间,满屋中烟雾迷漫,对面都不能相见,并隐隐有些凄厉的怪声传来。
这一来,吴建国夫妇便着了慌,正要呼唤周伯阳,却听得那女声道:“我一再忍让你们,你们俩还是不知道进退,三番五次的想来害我,今天就让你们死在我这黑雾中。”夫妻俩听了惊慌失措,未及答言,忽然自那黑雾中,传出声声怪啸,一眨眼的工夫,那黑雾中更是露出许多山精虫怪,张牙舞爪、怪声连连,丑恶狰狞地,争着向两人扑来。一霎时,满眼皆是希奇古怪的凶物,夫妻俩万念俱灰,只有相拥待毙。
二十二章:千年蛇妖有道根 散去仇云亦还真
话说吴建国夫妇身处黑雾,目睹那许多丑恶狰狞的山精虫怪争相扑来,只感觉末日来临,已是把周伯阳忘得一干二净。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当口,忽然震天动地的一声吼传来,宛如平空起了个霹雳。吼声过处,客厅中央三米内烟雾全消,光明加倍,只见在客厅中央的三尺空中,周伯阳临空而立,身上泛着微微的光晕,依旧是淡然的表情,正拿眼看着那被他吼声震得有些晕糊的吴晨。
吴建国睁目一看,这才记起还有个仙法精深的道士在,不禁大喜道:“这么把道长给忘了,这下我们一家有救了!”王素芳此时也已看见一位道人,腰悬葫芦,立在那三尺空中,纹风不动,好似站在地上一般,身上淡淡的泽光驱逐着周围那些黑雾,却不是刚才那清阳道人又是谁,当下两人也不知是悲是喜,一来有了这样道行高深的人周全,二来又怕一个拿捏不住伤到自家孩子,真是天下父母心,左右难两全。
周伯阳立在空中,也不说话。只用手朝吴建国夫妻俩脚下一指,便有一道三尺见方的紫色光圈现于二人脚下,光芒闪烁间,那些涌到二人身前的精怪黑气好似老鼠见猫,瞬间冰消瓦解。再打开天目朝小吴晨看去,只见黑白两道光气在那吴晨的眉心处你来我往、纠缠不休,知道是自己刚才一声饱含道力的吼声震散了那本已占据小吴晨泥丸神宫的妖气,因此,那本源的一丝真灵才得以有反扑的机会,不过看眼前这形式,依然还是斗不过对方。
见这脚下光圈有如此效用,吴建国夫妇这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
看着小吴晨那雅嫩的脸上痛苦的表情,周伯阳突然有些束手无策起来。本来以他手段,想要解决这种层次的妖物原也只是小事。但在这种身体的夺舍之战中,一个拿捏不好,便有伤到宿主的可能,因此,纵是他道法神妙,这时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当下他把个眉头皱了起来,突然脑海灵光一闪,面上露出个淡淡的笑意。遂伸手在腰间拍了一下,喊道:“追风、逐月,现身听命。”话音刚落,就见两道黑气自他腰间纠缠而出,落地化为二鬼摸样。
“追风、逐月听候道长法旨。”二鬼叩拜后说道。
看着地上的阴鬼兄妹,周伯阳眼里露出一丝赞赏之色;经过这段时间葫芦内五行之气的滋养,二鬼的修为似乎又精进了一截,这从他们此时身体上凝练的鬼气上便可看出。
“起来说话吧。”
“谢道长。”立身而起的二鬼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只觉丝丝冷风中,四周布满浓重的阴霾之气,其间尽是纯阴之物,二鬼相互对望,眼里露出了饥渴之色,这种东西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大补品。
对于二鬼的表情,周伯阳看在眼里,缓缓道:“看见这周围的阴霾之气没有,你们只管吞食里面的精怪,不过却不能伤了屋内之人。”
闻言,二鬼面露喜色,恭身道:“谨尊法旨。”说完,便各自把身体一抖,化为两团绿莹莹的火球,欢呼一声,扑向那弥漫着的黑雾之中,直似狼如羊群,所到之处,黑雾翻滚,那些山精虫怪,有如遇到克星一般,基本没有一合之敌,不多时,就已把妖雾内的精怪清理得干干净净,其本身的阴火似乎又浓厚了一些。
这天地间,不论是何物质,只要还在这五行之内,便有相生相克之性,阴阳消长,又或同性相融,总是走不出这个圈子。二鬼本是秉承天地阴恶之气而生,在等级上要高出那雾中精怪不少,加之蛇妖此时正与吴晨的前世元神纠缠在一起,暂时分不出手来操控,这才便宜了二鬼,不然以二鬼那百载修行又如何能在千年蛇妖所布妖雾中横行无忌呢?当然,这些周伯阳早就明了于心,否则他是不会让二鬼来冒这个险的。
“好了,回来吧!”看着二鬼意犹未尽的表情,周伯阳微笑道。
收了二鬼,看了一眼四周翻滚的黑雾,周伯阳不再拖延,只见他念念有词,手捏法决,大袖挥处,便有一道淡紫色的光晕以他为中心荡漾开去,紫光所到,那些盘踞在四周的黑气立退。退的时候,比来时更快。再用手一指,飞符五道,那符上隐隐生出黄光,在空中化为五根柱子分立在小吴晨四周,但见那柱子上黄光隐现,遥相呼应;身处其间的蛇妖眼见自己的法术被破,心中恼怒,正待拼命,就觉身上如有万斤重力,已是不能再动分毫。
等得五行之柱立稳,周伯阳这才笑着对吴建国夫妇道:“妖法已破去,你们先到外面等候,待我把这精怪降伏,好还你们一个健康的儿子。”
吴建国夫妇听了,赶紧叩谢,心里欢喜之余也有些不愿意,但想想留下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这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去。
等得两人退出门外,周伯阳才回过头来,对着跌坐在地上重被蛇精取了身体的吴晨道:“那蛇精,有我在这里,你还想顽抗不成,劝你赶快离了那小孩,贫道还能念你千年苦修不易,网开一面,[奇·书·网-整.理'提.供]如果不听劝解,魂飞魄散就悔之不及了。”
那蛇精听了,冷笑连连,大抵也知自己远非眼前这道人的敌手,反而不慌张,恨声道:“枉你修道之人,也不问前因后果,只打着降妖的旗号,便滥用道法,是非不分,我今日死就死,但无论如何我也要拉他一起陪葬。”
周伯阳听了,斥道:“我先前以为你千年参修,应该也明些造化轮转之理,却不想你早被仇恨怨念蒙蔽,竟然听不进劝解……也罢,也罢!既然管了此事,我就索性给你讲个透彻,如果你还是不醒悟,那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你也不用吓唬我,我已是抱必死之心,要说就说,我都听着。”
听那女声说完,周伯阳盯着眼前的孩童,有些感叹地道:“天道报施毕竟不差厘毫,你给我听好了;你出身异类,又是那动物中的冷血之物,虽然苦修千年,却还是不能脱去你那具顽躯,但是,天道之下,岂有不公的道理,以你这样的秉性,居然也知道爱护山中的动物,自从灵智开启后,就不曾杀生,这样的功行与心性,又岂能让你凭白丧命?而你之所以有那身化飞灰之灾,也是因果注定,来不得半分虚假。试想,如果当初不是被你这仇人毁去那身体,你如何又能在短短几十年便聚散成形,这因缘流转之下,只不过是借你这仇人之手助你脱去那一副皮囊罢了,而且,以你极阴之体,若没有纯阳之气滋养,要想凝炼蜕变人躯怕也只是一句空谈。大凡天地之道,不外乎阴阳二字,阳盛则阴衰,阴盛则阳也消歇。而此时你俩阴阳一体,无意中阴阳相融,无形之中已是受了你这仇人的阳气滋养,这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将功抵过呢?”顿了顿,周伯阳又道:“不过也是合该你这宿主有七日之灾,不经此难,怎能除去他心底的一丝浮妄之气,不除此气,百年后,岂不是又要行那尸解之法,如此我又如何渡他!这啄饮之间,相互牵连;因缘流转,莫不前定,你此时若能明悟过来,我当授你一点纯阳精气,假以时日定能修成|人道,日后说不定还有绝大的前程呢!”
周伯阳一席话说完,就见小吴晨发出一声长叹,卷缩的身子朝周伯阳跪了下来,仍作女声道:“道长,小妖知错了,请你收了这些柱子!我自己出来。”
“此话可当得真?”周伯阳显然有些不放心,问道。
周伯阳话音刚落,就听那女声似在苦笑:“如道长所说,这番因果真的好似前定一样,何况以道长之能,灭我只在举手间,我又何须欺骗呢?”
沉吟了一下,周伯阳便把手一招,那五根柱子又还复成光符,回到他掌心,反手间消于无形。
那五行之柱一去,就见小吴晨的身体微微一震,一缕细小的黑气从吴晨的眉心轻轻飘出。黑气离体,吴晨的身体便软倒在地,七日的元神争斗,对他的消耗也是不小。
那黑气在周伯阳面前盘旋一圈后,便自落在他脚下,化为一条淡淡的人影,却是形体蒙胧隐幻,看不清面貌,但大至可辨是一宫装女子形象,想来千年修行,至今那意识也还保持在千年前的模样。
那蛇妖显出身来,随即伏地叩拜不已;“小妖被仇怨蒙心,经仙师指点迷津,此时已经明白过来,还望仙师垂怜,念在小妖千年修行,不意被尘关紧锁,今幸得遇见仙师,才得以识得真道,此恩小妖当永世不忘。”
看着脚下的女子,周伯阳笑道:“起来吧,你我相遇也是一种机缘,不用如此拘泥,等下我授你纯阳精气后,你就返回潜修之所,潜心修炼,以望一日能跳出这五行轮回,永享仙道,到时候我也会为你感到欣慰的。”
闻言,那女子清脆的声音道:“小妖谨尊仙师教诲,如有违背,便是五雷天火烧我,魂飞魄散也只是咎由自取。”
周伯阳听罢,暗自点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说完,张口喷出一点紫星,那紫星,毫光毕现,似玉似液似晶,在女子头顶微微停顿,便滴溜溜地没入女子的眉心。
那紫星才一入体,便见那女子原本模糊蒙胧的身体浮出一圈又一圈淡紫色的光晕,伸缩不定,只几个呼吸,便融入身体,消隐不见。紫芒消退后,那女子的身影也渐渐清晰起来。这时看去,但见那女子年龄在双十上下,一点红润的樱桃唇,一团白盈的梨花面,身上白衣飘飘,似白雪莹霜;体态婀娜,秋波斜视间,微笑含羞,大有弱不经风之态。正是天生尤物,道不尽的妩媚,大有添一分太长,减一分太短,施朱太赤,传粉太白,不施脂粉天然态,纵有丹青画不成,真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至此,蛇妖千年功行,在周伯阳这一点纯阳元精的帮助下,今朝脱去顽体,修成|人形,证道已是指日可待。
那女子看着自己身上的变化,欣喜的神色溢于言表,左看右看,摸摸这里,摸摸那里,忙得不亦乐乎,完全一副小家碧玉的绝美神态,那里还有千年蛇妖的影子。那眼眉表情,说不出的天真可爱,却又有道不尽的妩媚妖娆,也幸得周伯阳一颗道心已是坚如磐石,不然,若是换作常人又或是修为心性稍差的只怕不当场神魂颠倒才怪了。
过了半饷,等那女子消停下来,周伯阳才笑着道:“看得差不多了吧!以后你可不要随便以真面目示人,以免惹来无谓的麻烦……你有没有名字?”
那女子因初得人身,一时欣喜,竟忘了自己身处何地,见周伯阳发问,银铃般的声音赶紧答道:“仙师的叮嘱,小妖敢不遵从,只是我灵智开启后便只知吞吐日月精华,吸取山川灵气,却不曾为自己想得个名字……”说完,一双美目秋水荡漾,楚楚动人地望着周伯阳,其意不言而知。
“呵呵,也罢,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经成全了你,我就再为你取个名字吧!”周伯阳说完,望着眼前的少女,心里不由涌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有一份天真,也有一份无须装饰的秀美可爱……不觉间,他眼里也有了些说不清的东西……略微沉吟一下,周伯阳道:“看你白衣胜雪,娇柔不失灵动;有兰花之高丽,有牡丹之妖娆,又有白雪之冰纯,我看就叫‘白雪’吧!你觉得怎么样?”
“白雪,白雪……谢谢仙师赐名……我有名字啦!白雪……”宫装少女把名字反复念了几遍,越念心里越是喜欢。
看着眼前欢快的身影,周伯阳笑道:“好了,如今你已成|人身,仇恨也已化解,不如就此离去,仍然回你潜修之地,虔心参修,也好早日得证仙缘。”
白雪正自高兴,听得周伯阳说起,不禁神色黯淡下来,瑶鼻轻抽,又复跪倒,缓缓道:“道长大恩如同再造,如道长不嫌我是异物出身,还请道长将我收入门下。”说完叩头不止。
周伯阳听后,有些无奈道:“你先起来吧……不是我嫌弃,只因你是妖修,我也没有什么可教你的,虽说大道殊途同归,但贫道现在却还没有那驾驭殊途的能力,因此,你若拜入我门下,不但于你自身的修行无益,反到容易步入歧途,轻则伤身,重则坠入轮回,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白雪听罢,也知周伯阳所说不假,无奈之下,也只得接受这个现实,不过却不知怎的,此时看着眼前这个朴实淡定的道人,她心里隐隐有种不舍,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为什么会突然袭上心头,但她知道,自己是必须离开这里的……
沉默了一下,白雪轻移莲步,走到周伯阳身前,盈盈拜倒,脆声说道:“请问道长法号,他日若能再相见,白雪当报今日再造之恩!”
“为你凝气塑身,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也不用挂怀;贫道周伯阳,号‘清阳子’……”周伯阳淡淡地说。
“周伯阳……”白雪喃喃着,看了周伯阳一眼,似乎想把他的形貌记住似的,这才把身一摇,化为一道青气,消失在房中。
望着飘走的白雪,周伯阳心里不由浮起一丝感慨,这红尘纠缠之下,似这等虔心精修千年的蛇精也不由自主地被尘牢所蒙,就更不用说那些身处其间的芸芸众生了。在他们而言,生老病死,旦夕祸福,总被认作天经地义,却不知这冥冥之中还有那一线天机遥遥窥视着,等待着虔诚的人去探索,去发现,去把握……
但常人无知,只是深陷名利之中,在那风光志满之时,谁又能想到举头三尺有神明?或许只有到了人生的最低谷,万念俱灰之际,才会出于一种寄托的心理,把那曾经嗤之以鼻的东西在心里回味一遍吧!有个恰当的比喻:世人便是堕入了尘世网罗,那些如蝇争血、如蚁逐利的利欲熏心之辈自不必去说,即使是古来为人称道的不愿心为形所役使、品性超凡脱俗的人,也往往要被剪除羽翼、系住腿脚,好似辕上马笼中鸟儿一般,毫无自由可言。而在这纷扰尘世中又有谁能如蝉脱去躯壳、似凤振翅高飞而获得物外的逍遥呢?
(^_^求一下票^_^)
二十三章:明了前世因缘果 悟了今日事事因
话说白雪才走,倒于地上的小吴晨也已慢慢转醒。他本是神志被迷,于自身原无大碍,这时醒来,尤自记得自己在郊游时被一团黑气遮住双眼,便自昏昏糊糊直到现在,此时醒来,便自呆呆立在室内,回想方才情形,如梦如寐,恍恍惚惚,不知到底是怎生一回怪事?
正百思不解,忽见自己对面站着一高大道人,朴实的脸上此时正挂着微笑看向自己,一时间,他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想了一会不得结果,以他小孩子天性,也没当回事,搔搔头,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客厅?是我爸妈叫你来的吗?”话刚说完,就见吴建国夫妇心急火燎地推门而入,看见昏迷了七天的宝贝儿子此时已好端端地站在他们面前,心里那个高兴,简直无法形容。
“我的儿啊!这些天你可把妈急坏了,快让妈瞧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啊?”王素芳把儿子拥在怀里,看看这,摸摸那,眼里满是幸福的泪水。她这么一闹,反到把个吴建国冷落在一旁,只有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呣子情深,自己却Сhā不上手。
看着母亲眼泪花花地淌,小吴晨心里觉得奇怪,一边帮母亲拭干泪水,一边问道:“妈妈为什么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哦,你看妈这一高兴,又怠慢了你的救命恩人了,来儿子,快拜见仙师。”说完,拉着小吴晨来到周伯阳身边,纳头便拜。
周伯阳也不推就,只笑道:“夫人不用这样,我和你儿子有师徒之缘,救他也在情理之中。”感受着这一家三口那无处不在的亲情,周伯阳心里涌起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一世之事,冷暖自知,又有取舍之间,此恩彼情,多付流水。对于他这个不知父母的孤儿来说,亲情又或家实在是太遥远,甚至有些澹泊。曾经他也有一个家,虽然没有父母,却也多少能让他感觉到那家的温暖……家!是漂泊四海叶落归根的眷恋;家!是厉尽沧桑休养身心的小筑;家!是梦里的空中楼阁理想的桃花源地,可望而不可及,也已成为过去。或许对于周伯阳来说,有家无家并没有了区别,天下之大,云水苍茫,何处不是他家呢?
闻言,王素芳起身,正容道:“不管怎么说,如果今天没有仙师出手,我们家这一根独苗就……”说着,眼圈一红,险些又流下泪来。
趁着这空,吴建国也赶紧过来答谢,顺便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对小吴晨大略说了一遍。
望着眼前的道人,小吴晨心里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开一般,却又差了那么一点什么,不觉开口问道:“这位道长,刚才我爸爸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有那么厉害吗……我好像……好像在那里见过你呢……”说完,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又把一个小食指儿放在口中,却挺起两粒亮晶晶圆溜溜,灼灼生光的小眼睛儿,骨碌碌一阵翻腾,眨巴眨巴打量着周伯阳,那一副活泼玲珑、天真烂漫的神气,真叫人可爱可喜。
周伯阳笑而不答。
“晨儿没礼貌,有你这样对恩人说话的吗?还不赶快请师傅落坐。”看见儿子的举动,吴建国赶紧呵斥。
周伯阳坐了下来,又把吴建国夫妇叫来坐下,这才向那小吴晨叹口气,说道:“道友真是健忘,才别不久,你就连我都不认得了,这红尘迷性一至于此,岂不可叹可悲!”
一旁的吴建国听罢,顿时一头雾水,暗讨:“听这话中的意思,难道晨儿与这道人还有前世之交!这也太玄乎了!”正要发问,就听周伯阳又道:“你们夫妇也不用奇怪,我和你这儿子的却是前世相识,我受他恩惠和嘱托,在他这一世特地前来渡化他,不然你们以为真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仙师这话……什么前世今生,这也太……”王素芳看了丈夫一眼,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听罢,周伯阳笑道:“为道者本玄,五行轮转不休,管你是仙佛人神,都共处在这天地轮回中,既然有今生,怎么能没有前世?何况刚才在你儿子身上发生的一幕,难道你们认为也是假的吗?”
闻言,吴建国忙接道:“仙师法术玄妙,我们夫妻受教了,既然仙师与我这儿子在前世就是相识,我还斗胆请仙师说明一下经过。”吴建国说完,与王素芳双双起身行礼。
“这自然是要向你们说明的。”顿了下,周伯阳似乎有些感叹:“这白云沧狗,日月经天之事,说来也玄,若不是贫道身处其中,只怕也是不敢苟同的。”说完,拉过小吴晨,正容道:“你可曾记得,十四年前,南疆,阳首山,紫阳观内………………
“……………………………………”
“……………………………………”
等把一切前世经过说完,周伯阳又道:“至于今天所发生的事,我先前已经说过,乃是你前生冤仇,如此那般一回情事而已。不过此妖虽是异类,却也善心未泯,我不忍心除她,被我点化后,也已抛却仇怨,回山潜修去了。”周伯阳说完,看着陷入深深回忆的小吴晨不语。在没有拍开他泥丸神宫内的真灵印记之前,他是不可能知道自己前生种种的。
一番讲述,顿使吴建国夫妇心头云开雾散,感叹之余,不免有些担心起来。虽说两人对这修仙问道之事还是比较信服的,但如此接二连三的事情,实在让他们有些难以消化,加上这事牵扯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就更加不能不让他们三思了。
踌躇了一下,吴建国问道:“刚才师傅的话,我们夫妻俩自然是相信的,不过也只是耳闻,没有亲眼所见来得真切……”
周伯阳听罢,不由笑道:“这有何难,你们取清水一盆,等会自有分晓。”
……
不多时,已有保姆将清水端来。
等到那保姆退出,吴建国道:“师傅请。”
“你们看好了。”周伯阳说完,取下腰间葫芦,轻轻一拍,便有一道光华飞出,那光遇风不散,宛如灵雀,隐隐有声,只在那水盆上盘旋一周后,化为点点光雨落于水中,须臾间,清澈的水面涌起道道紫色波纹,不急不缓,接下来,那平静的水面宛如电影屏幕一般,现出一些画面来,细细看去,有高山白云,道观清幽,其间事物更是栩栩如生,却不是自周伯阳在阳首山与无尘子相处的那一段又是什么。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光景,直到无尘虹化尸解,那水面才又光芒尽退,恢复原来的样子。
吴建国夫妇收回惊异的目光,眼里有了一份了然和一份担忧,只是呆立着,不言语。
那吴晨看了却是依旧满脸迷茫之色,周伯阳看了,不仅摇头,缓缓走到他身前,道:“不是玄门消息深,高山流水少知音。若能寻着来时路,赤子依然混沌心。”说完,在他额头轻轻一拍,吼道:“此时还不醒悟,更待何时。”但见手到处,虹光一现,那小吴晨一双迷茫的眸子竟渐渐清澈起来,前世种种,有如幻灯片,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一时间,明悟了前世今生,心中顿时明澈,重重迷雾如拨云见日,雅致的脸庞上竟也流露出与之年龄极不匹配的淡淡沧桑。
至此,两世记忆叠加,他无尘子已是完成了一个生命的再续过程,由于两世记忆百余年的积累,此时的他已是不能用外表的实际年龄来看待了,若论起阅历见闻,只怕就连周伯阳也是有所不及。
吴晨受了这番点训,才知自己前生之事,并知眼前点醒垂救之人,即是自己前生所托之人,不觉跪下去叩头泪流道:“承道友天高地厚之恩,今生才得以脱出这红尘,万望道友不忘当日之托,将我收入门墙,从此后自当前去穷山深谷修炼。万望道友垂怜,先把入门第一步功夫,和修持口诀先传给弟子,弟子方可日渐精进,不致误入歧途。”
吴晨这话说完,早把一旁吴建国的夫妇吓坏了,王素芳慌忙上前把儿子抱起,哭声道:“晨儿,你这不是在说胡话吧!你可别吓妈啊!”
“母亲,我说的不是胡话,你和父亲刚才也看到了,我今生前世因果,一点也来不得虚假,孩儿前世苦修百年,才能有今日之造化,你们应该为我高兴才是呀,等我以后了悟仙道时,说不得还要来渡你们一番呢!”吴晨说完,便自挣脱王素芳,跳下地来,对着周伯阳便要行那三跪九叩的拜师大礼。
看着眼前的三人,周伯阳心里了然,不禁苦笑。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渡人当渡尽,不然于己于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当下道:“吴晨等一下,你先听我说。”说完扬手拂出一道柔劲,先托住吴晨的身体,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中,缓缓道:“以你的理解,所谓修道是为何?”
吴晨听了,不由一愣,道:“回师尊,修道自然是为了超脱尘世羁绊,感悟天道,还归先天面目,从而达到长生久视……”吴晨看着周伯阳的眼神,不由自主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对于吴晨来说,不论今生记忆又或前世真灵,这段生命只是短短的一刹那,如闪电划过长空,如惊雷掠过大地。然而,就是这稍纵即逝的生命,却附注了甚深的寻道灵魂。这带有前世烙印的灵魂,便背负了今生桎梏与前世的理性。
周伯阳摇头叹道:“孽障迷心,竟到了这样的地步!枉你百年修行,到今天还是执迷不悟,照你所说,闭关静修就可得道,那人人都去闭关,谁来传道呢?如果闭观静修便可得道,那古往今来的成道者为何又要在这红尘之中磨砺心志、积累功德呢?又何来当初封神路上万仙齐聚,那释教取经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又如何解释?又那来江山气运与宇宙劫难之说?清静无为不是心死意灭,不是抛家弃亲,像你这样,即便再苦修千年也只是徒劳。试问古今仙神,有谁不是道德之士?又有那个神仙是不孝之仙?这些你要记住,以后自然有理悟的时候,另外,你可知道为什么你前世百年修行也落得个尸解之果吗?”
从头到尾,吴晨都睁着双大眼认真地听着,这时见师尊发问,忙道:“弟子愚昧,枉费百年光阴却依然顽心被蒙,还请师尊明示。”
周伯阳点点头,道:“你前世之称呼今日我也不改,以后你还叫无尘子,为我大弟子,这无尘二字,一取心净,二取心悟,你要自勉。不要辜负了你前世一场苦修的功果才好。另外,你们夫妇也来听一下吧!仙凡本是一途,如能领悟一二,对你们也是有莫大好处的。”说完,招呼吴建国二人过来。
等吴建国夫妇坐定,周伯阳才道:“何为道?道在哪?自古求佛问道者何止万千!到头成就者又有几何?天地无极,乃蒙鸿未判之势;大道无形、无名、无问、无应。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莫可得而知之,莫可得而行之。人在其间,当顺之,顺应自然,无为而为,于平凡中往往蕴涵着永恒之道,纷繁杂扰中总能求出真理。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乃是大道之源。古来多少人以逆天为名,却不知一步走错,歧路何止千里!终不落个好下场。”
无尘听后似有所思。问道:“师尊,道有万千,什么才是正道呢?”
周伯阳:“道无二,有天地为证。大道无常,天地玄黄,修道顺天逆天皆在一念之间。为仙佛魔,仙求飘渺,佛求慈悲,魔求随意。人求道,道求己否?天地有道,道有千万,求一即可。我心中有我,故我存在,但却不是以自我为中心不关他人,乃是不以外物生灭而变化。而我内心生起一念,锤炼我精神,使我与浩渺的天地产生联系,共鸣,‘看’到与以前看到的不一样的世界。”
无尘又问:“那古来的道者哪位不是想要长生天地,其间得证道果的也不在少数啊!”
周伯阳轻轻敲了一下无尘光洁的额头,道:“说你痴你还真痴。世人,充满了多欲与好奇的心理。欲之最大者,莫过于求得长生不死之果实;好奇之最甚者,莫过于探寻天地人我生命之根源,超越世间而掌握宇宙之功能。所以,修道亦是一种极端,若本心不清不净,本身无德无功,则求道便只能是水中捞月,可望不可及。所以,一心想要脱离尘世,去追求天地大道,却无疑是舍本求末之举,其结果可想而知。”
“但看世人人情浓而道情微,所以尘生尘灭,方死方生,轮回不休;道人当修人道而入仙道,以道驭情,情不妨道,才能得长生久视之果。而之所以有那么多道行高深的全真想要入世,一是修道为己,二是立德为人。这德的果反馈给道者,就成了阴德,是一种玄妙的信号,并可以转化为修炼中的能量及仙道的各种好的因缘、福果。所以,将来在这方面你还当自励啊!”
一席话娓娓道来,于吴建国夫妇好似雾里看花,蒙蒙胧胧地,分不清其间真意,不过却也能隐隐有那么一点感悟。也是他们涉世太深,那世俗观念早已扎根,要想改变远非朝夕可能,不过这话语之间,他们还能清楚地听出要吴晨入世修行的意味来,有这就足够了。
而对于无尘,由于前世百年修行,其心性远非他人可比,听了周伯阳这番话,却是宛如甘泉流过心间,清风拂过面颊,于冥冥中,已是有了一丝彻悟,但得年深日久,当不难窥悟天道真意,完成自己的两世夙愿。
无尘听后俯身再拜,道:“弟子蒙师尊指点,已明了许多。前生既获愆尤,今世不敢忘自绯薄。何况得师尊开天地之恩,指迷入觉,有此福缘,正当刻励勤持,怎能再行玩忽,自误前程,辜负师尊栽培之恩呢!”说完,叩头不已。
看着面前的小孩,周伯阳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感慨。至道之精,方方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道无所,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净必清。毋劳尔形,毋播尔精,毋狎尔性,息虑营营,乃可长生。但自己此时也仅仅化气炼神而已,要想达到那长生久视,甚至是掌握宇宙玄妙至理,却又不知要到何年何月,虽然有此感慨,但以他道心坚固,想想倒也无妨,若是换成旁人,只怕立时便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按说以他如今化气尸解的修为,谈到对天道的感悟,本是有点勉强,但却不知怎么的,在道行与心性上,他偏偏能出人意表地在心性和道法上独树一帜,不居人下,不落人后,这也不得不算是一种异数。而当初应人之托的事,如今总算有了个分晓,也使得他心中的牵绊又少了一分,于道心的锤炼上又是更进了一步,因此感慨之余竟隐隐有一丝快慰,不由为以后打算起来:“等得这边事了,自己还得寻个灵气充沛之所,好好锤炼一下体内金丹,也为以后证道打下个坚实的基础。”
想罢,便对无尘道:“如今你已明白了前生有此根基,所以今生醒悟独早,但修道之功,浩如烟海,茫不知其所穷。你今才算进门第一步,要想登堂入室,言之尚远,此后功行,全在自为。虽有福命,也是不能一蹴而就的;修道之人要多作善事,以涤心胸,多立功行,以坚善果。从今开始,我先传你吐纳之诀,导引之方,你当勤己勤心,不可滞怠,等你以后筑基有成再传你养丹之法和玄门道经,习成后,当能呼风唤雨,驾云腾雾,召神兵,致雷电。等得你神婴显像之时,证道已是不远。”
无尘跪受训导,心花顿开,尘情冰释,欣然道:“弟子谨尊师命!”
吴建国夫妇也相继过来答谢周伯阳开解之恩。
正所谓:觉悟了,以前种种,当作昨日死,以后种种,才在今日生。
人之生,皆由无而至有;由无至有,必由有而返无。如此往返一次,称之为一轮回。一如眼前这小吴晨,如没有周伯阳前来点化,却不是枉费了那前世修行的苦功,只待生命之光枯竭,便将再入轮回,不知休止之日,岂不可叹。生死事大,异常迅速。人之生命有限,若是不能在有生之年体会与觉悟生命的意义,那么确实是一种莫大的危机;但若是能够视透这种危机,一旦明了了生死,那么自是危中的机会了。
从此以后,周伯阳便在吴家暂时安顿下来,教导小无尘之余便自锤炼体内金丹和参悟道法总纲,其间收获自是不小,很多以前不曾领悟的道法此时竟通悟了十之七八,只是修为道行上火候欠缺,虽是悟通,有些高深的道法却还不能施展,这让他不免有些遗憾,不过他到也并不放在心上,总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修为上去了道法自然成。于是,授徒炼己,日子到也过得悠闲,并且由于他上次通排天演之法时,于其中得到警示,因此平时足不出户,以致于周遭街邻,倒也无人知晓这吴家有他这号人物存在。
二十四章:静夜飞雪寂寥者 化作伯阳一道心
话说周伯阳在这吴家一呆便是半年有余,不觉已到隆冬。在教授徒弟之余自己也是时刻用功,锤炼金丹,参悟道法,到也是收获颇丰。而吴晨由于先天根基的原因,修炼起周伯阳所传之筑基功法来竟也是一日千里,按周伯阳的估计,大概三年内当可筑基有成,那时便可传他丹道修炼之法。除叮嘱循序渐进外,以其前世对丹道的理解,已是不用自己时常指点了。
道经上说,修道之人要多游山水,以涤心胸,多立功行,以坚善果。倘若此间事了,他还真有那周游天下山水,纵情尘世喧嚣之意。不过想来也还是要先寻个落脚之处后,再行此打算吧!
这天午夜,周伯阳于坐忘中缓缓睁开双眼,内视着体内缩小了一圈,紫火缠绕已凝成实体的金丹,脸上浮出一丝苦笑;已经两个月了,不管自己如何用功,这修为还是只能停留在化气巅峰而无丝毫进展,看来又遇到瓶颈了。不过自从有了上次结丹的体会后,他对于这修为的提升倒也不是怎么在意,总之顺其自然,只要时候到了,自能突破,若一味强求执着反而不美。
大道无言、无声、无形。根据周伯阳对道和‘一’的理解,修道者其实就是在这道路上无限的接近“道”,越是接近,就越是细微和归一,那个‘一’,就可以在阴阳之间随心所欲的变化。因此,不必过多追求内外的完美,在他这个理解层次上,阴阳转化只是一念之间而已。所谓制之一处,无事不谐,有此一意不散的坚凝道心,就变为了他自身的“忘我合一”之境。
瞑耳瞑目观自在,清神清意守黄庭,心心专一至精诚,自然江边春水生。只要心心专一,忘死忘生,自然有无限生机,无穷之圆满。
很多道者,在力量和境界的诱惑面前通常显得急躁而无可奈何。“欲望之心”会一刻也不停歇地躁动,心猿意马时时动摇着、左右着他们的信心。好似乎象巨浪中的一叶扁舟,一时被推向浪尖,一下子又跌进浪谷,将他们抛进了不可知的深渊之中。这样一来,身内身外,此消彼长,此起彼落,阴进阳退,阳进阴退,常常旷日持久,跎磋着、内耗着他们有限的生命时光,几千年来,不知多少人深陷于这一欲望之中不能自拨,当此时,道者唯有宁心见性,宁静而至远。只有时刻保持一颗澹泊怡然的平常心,才能真正立起道心而无疑无惑。迅速地迈入“玄之又玄”的“众妙之门。”
正所谓:“金莲常独发,难见万朵开”。天下道者,能明见此心者,只如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往往深陷棋局而不能自拔,可悲、可叹!
对于道者,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才能常足。
当下周伯阳缓缓收功,起身行自窗前,突觉一股凛冽的寒风拂面而来,心头不觉一阵清凉。放眼望去,只见远处灯火点点,映照着奔流不息的江水,别有一番景致。阵阵寒风中,片片雪花自窗前飘落。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