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凤鹫宫。
璇玑托着腮坐在桌前,脑袋还在当机状态,突然,一只手轻轻按上她的肩。
“娘。”她回过头唤了年夫人一声。
年夫人慈祥一笑,道:“天色不早了。”
撼璇玑微微一惊,明白夫人意有所指。
年夫人抓过璇玑手中把玩着的白玉瓷瓶,打开瓶子,蘸了点药膏在指末,轻轻替她涂抹在脸上,道:“别说他是一国之君,便是寻常百姓,有几个男人这般心细?”
璇玑笑了笑,又“嘶”的一声低叫出来。
调“如姬用的狠力,这脸都有点肿起来了,只是,瑶光新死,你也莫怪她,她也可怜。”
“娘,你是个善良的人。”
“娘也是有私~心的,娘曾经想过,幸好这死的是瑶光而不是你。”年夫人的声音微微颤抖,“他们都说这是皇上的计谋,不是瑶光便是......”
她说到这里往四周看了一眼,蝶风和翠丫赶紧低下头。璇玑握住年夫人的手,“娘,屋里的都是忠心的丫头,你有话但说无妨。”
年夫人微叹了口气,“如姬说,让我莫得意,皇上现在对你的宠爱都是假的,便连老爷也说,皇上没有动你,甚至对你宠爱有加,不过是因为他在朝中还有些势力,皇上又为了安抚人心,不好一时做绝,天下百姓都道皇上是仁君,但假以时日......”
“娘说呢?”璇玑低低一笑,问。
“娘的姿色一般,能嫁得你爹,是因为娘以前娘家富足,你爹从小吏做到今日的位置,官场上总需银两打点,娘还没出阁的时候,家中常有贵客往来,后来又跟了你爹,娘虽不懂朝堂之事,但各种各样的人,娘这辈子还是看得不少,也许,娘看错了也不一定,但娘倒觉得,皇上待你是真心。”
“你归宁的时候,娘还看不准,但今儿个在瑶光的寝宫娘看到了,皇上对你很好,尤其是瑶光服刑的时候,你这孩子懵懂,可能还不觉察,你当时害怕得身子也是打着颤儿的,皇上揽着你往外走的时候,神色那种紧张,娘在后面跟着,看个一清二楚。”年夫人笑了笑,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上抱着个什么绝色美人呢,哪知道原来是为娘的丑丫头。”
璇玑愣了愣,一旁侍立着的蝶风和翠丫都掩嘴笑了起来。
“你进去看瑶光,娘和如姬那时在外面,皇上领了人过来,劈头就把侯在一旁的十爷骂了一顿,说你嫂嫂胡来也罢,你怎可放任着。璇儿,娘听到他的话也是愣了半晌,皇家规矩深严,十王爷当你是嫂子,皇上也把你当做他弟弟的嫂子,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宠爱了。”
“即使是假意,他要对你以示爱宠,也无须这样做,所以,娘倒不认同你爹,如姬和他人的话。你的脸被如姬打了,他紧赶紧慢过来,还给你带了药膏......”
璇玑微微出神,想起沧水轩外龙非离离去前恶狠狠捏着她的肩膀,还有那恶狠狠的语气,“你既然害朕不能去凤鹫宫,那你今晚便来储秀殿,一定要过来,懂吗?”
想起他脸上的表情,她心里虽苦涩,倒也不由得失笑。
“过去做什么?”
储秀殿的事,瑶光的死,她的心冰凉一片,当时,也只是怔怔问他。
“咱们谈一谈如意的事情。”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恢复了一贯淡漠的语气,但神色却是不容她拒绝的强硬。
“你晚上不是要去鸾秀殿过夜吗?”她想了想,反问他。
他突然挑眉笑了。这男人变脸变得特快。
“朕有说过去鸾秀殿过夜吗?”
“是你亲口答允了皇后。”
“年璇玑,朕说的是去看皇后,看完皇后,朕便回储秀殿。”
过去谈如意的事情?她突然想起瑶光的话,他最爱的女人,一个意想不到的女人......意想不到,是如意吧。瑶光不可能知道如意,所以,瑶光应该没有说谎。
她中了蛊,在储秀殿的时候,他却跟她说过,他只喜欢她一个。
孰真孰假?
龙非离......她明明已经不想再去想他,为什么年夫人的话却一句一句打在她心上?她果这样对他死心不息吗?
“璇儿,过去吧。”年夫人柔声道:“娘不知道你与皇上闹什么别扭,年家的境况,娘已抱了最坏的打算,只盼倚仗皇上的宠爱,你还能......”
“娘,”璇玑伸手搂住年夫人,“年家我不管,但你和六子......我不会让你们有事。”
“他若真爱我,便不会伤害你们。”璇玑闭了闭眼,猛地站起来,唤道:“翠丫,掌灯,我要去储秀殿。”
蝶风与翠丫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早已备好!”
璇玑失笑,罢,既然要说,就把所有一切都统统说清楚。
瑶光话里虚伪,他要谈的如意的事情。
所有的,都今晚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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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13 全部都要
“娘娘,咱们回头吧。”翠丫挽着宫斗引着路,突然一把拉住璇玑。
璇玑一怔,“怎么了?”
“你这身衣裳......”翠丫摇摇头。
“我的衣裳怎么了?”璇玑笑道:“这身衣服简简单单的,很好啊。”
撼“就是太简单了。”翠丫苦着脸道:“蝶风姐姐还没替你妆扮好,你就跑出来,这样怎么去侍寝?”
璇玑愣了半晌,失笑道:“我又不是去侍寝,再说,如果真是去侍寝,衣服也是脱掉,穿这么漂亮干吗?”
翠丫目瞪口呆,脸红耳赤,跺脚道:“娘娘你——”
调主仆两人打闹成一团,翠丫把宫灯弄掉到树丛中,忙走进去捡,突然“噗”的一声,似乎是一阵风掠过,把灯罩里的烛火扑灭了。
翠丫想起荷包里有火摺子,赶忙掏出来,璇玑走过来蹲下,饶有兴味地看翠丫左拨右弄。
突然一阵淡淡的光亮从前方映了过来,树丛外脚步声慢慢走近。
“走快点儿。”其中一人催促着另一人,“夏总管千叮万嘱交待下的,万一年妃娘娘出了门就麻烦了。”
璇玑微微好奇,听声音是两名内侍,出了门就麻烦?这二人是代夏桑过来传什么旨意的吗?
“皇上不是过了去皇后娘娘那儿?怎地又吩咐夏总管让年妃娘娘今晚莫过储秀殿?”
“老哥,其他的事我不知道,只知道刚才皇后娘娘过来储秀殿找皇上,然后......”那内侍压低声音,“两人好上了,你没看见,我替皇上关门的时候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衣服散了一地儿。”
两人低低说着,笑了起来,先前问话的内侍又道:“那年妃娘娘莫不是原来有事去找皇上?”
“谁知道,”另一名内侍嗤笑道:“年家现在不行了,那娘娘又是个破了相儿的,你说皇上怎会喜欢?她还不知好歹去找皇上,你说,皇后娘娘又怀了龙嗣,皇上怎会不多疼爱一些?年妃算什么东西?”
“也是,咱们快走吧。回头得空咱哥儿俩还能再喝盅酒。”
“可不正是!我把事情告诉你,你待会可千万别露了口风,按夏总管教的只说边关有急件送来,皇上要处理。”
“兄弟明白,你便只管放心吧。”
待得两个内侍走远,翠丫才搀扶着璇玑站了起来。
“娘娘。”翠丫声音颤抖,主仆二人交握的手都是冰凉一片。
璇玑淡淡道:“还真给你这小丫头说中了,咱们回头吧。”
“娘娘,皇上他......”翠丫握着宫灯,喃喃道:“怎能如此待你?”
“他待我很好啊。”璇玑轻笑,嘱咐道:“你脚程快,追上前面那两名侍儿,听他们宣了旨,也好让他们回去复命。”
翠丫揩了揩眼角的泪末,“那两个人真不是东西,胆敢这样说娘娘,若教皇上知道了,必不轻饶他们。”
璇玑幽幽道:“奴才都是看主子的脸色办事,小丫头,你怎么还不懂?”
翠丫何尝不明白,听得璇玑声音微哑,竟似隐隐有了丝哽咽,不敢再多说,道:“娘娘,奴婢现在就去找他们,不让他们踏进咱们凤鹫宫,省得污了咱们的地儿。”
“嗯,去吧,我随后回来。”
看着翠丫走远,璇玑在夜色里站了好一会儿,直至口鼻中那股酸涩都咽了回去,才慢慢往回走。
明明数个时辰分别前他还说,她今晚一定要过去。
她说,她不知道会不会去。
他却说,他会一直在储秀殿等她,直到天明她不来,他才死心。
他没再说其他什么,她却有种风雨不改的感觉。
此刻,她却茫然不知所起,不知所终。
......
终于,所有人都走远。
树丛中一个人的身影慢慢现了出来。
就着远处宫檐投过来的灯火之光,映出这人一身衣饰华贵,气质俊雅,正是七王爷龙修文。
把扣在手中的小石子扔掉,他嘴角噙起丝笑意,刚才打掉后又打熄那小宫女的宫灯用了两颗。
是重要的一晚呢,午间到沧水轩那一趟没有走错,听到了龙非离要璇玑到储秀殿的消息,做了几件事儿——都是很有趣的事情。
包括早所有人一步潜进沧水轩,教会瑶光一句话,教她单独问龙非离,然后单独告诉璇玑,龙非离最爱的女人是谁。
人心总是多虑的。璇玑,你会去猜疑吧。
又让一个小宫女把瑶光的一样东西转交给一个人。那东西,如果利用巧妙,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微微出乎意料的是,璇玑最后还是准备到储秀殿找龙非离。他原以为她不会去了。
不过,没关系。该感谢......龙梓锦,他那位十弟提醒了他——假传圣旨。手下人所扮的奉了夏桑命令去传旨的两名内侍还真是惟妙惟肖。
九弟,从断剑门开始,一切将慢慢开始,七哥要的不仅是你的江山,还有你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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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14 情难自禁(1)
金鸾殿。
这一天,又与往前数天一样,皇帝上朝,简略听过朝臣的禀奏便即宣布下朝,一声不响离殿而去。
朝臣尽皆诧异,温如凯看着年相紧凝皇帝的背影,冷冷一笑。
撼华音宫。
“哦,有这等事?”太后接过玉扣子递过来的茶盏,微微皱眉,“别又是一场戏才好,年相的事,皇帝做得干净利落,哀家往日倒是小看了他。”
龙立煜轻嗤,“母后,就凭他想扭转局面,绝不可能!舅舅,按你看,龙非离出了什么事?”
调温如凯眉额深凝,好半晌,才压低声音道:“倒不似是戏,若我没有看错,皇帝是病了,他虽竭力相忍,但仔细看来,这气色极差,他这次的病,绝不浅!”
太后倏然站起,沉声道:“如凯,你可有把握?”
温如凯一惊,“娘娘何以有此一问?”
太后冷笑,“皇帝多年来身~体强健,没得过甚病痛,本来皇后有孕对我们来说并非好事,若皇帝病重则不然!”
“娘娘的意思是......”温如凯与龙立煜交换了个眼色,隐隐有几分明白太后的意思,俱是又惊又喜。
若皇帝死了,挟幼主以令天下,这比起直接谋逆不是更稳妥百倍吗?
“事不延迟,”太后一声娇笑,“派人盯紧太医院,他若是重症,为了不让他人知道,必定让太医院秘密出诊,改写病案。”
储秀殿。
水晶帘外,各人脸色无一不凝重。
突然,一个女子掀开水晶帘,快步走了出来。
“乐姑娘,皇上怎样?”
众人立刻围上去,被段玉桓称为乐姑娘的正是帝都总督衙门的乐家小姐乐晶莹。
乐晶莹摇摇头,低声道:“情况很不妙。”
“是不是药不行?”清风急道。
龙梓锦眉头紧皱,“乐姑娘,若需要什么药,你只管说。”
乐晶莹苦笑,“这里是皇宫大苑,什么药没有?只是我再用好药也没有用,皇上的身~体根本无法吸收,他一喝药便呕吐,这样病症只会越来越重,尤其他每天还硬撑着处理朝政。”
她说着又蹙眉道:“皇上是外寒内感,本来数剂汤药便可痊愈,现在却越臻严重,最棘手的是时有咯血之症。”
一旁的夏桑苦笑,环了徐熹,夏侯初等人一眼,各人神色灰败。皇上这场病来势汹汹,他们每个人都明白,皇上的病是怎样来的。
年瑶光被处死那晚,从皇后寝宫回来后,皇帝便在储秀殿门外侯了整整一夜,但年妃最终没有过来。
第二天,他便病了。他变得更沉静冷漠,也不去理会病情,照常处理朝政,当晚却昏厥在床~上,鲜血染了大片枕席。
同是咯血之症,如意甚浅,璇玑是蛊毒所诱发的症候,蛊毒消失,则症候消失,龙非离却病势最重。
他不让传太医,又坚持上朝,他很清楚,若教人知道他病重,朝局必乱,众人本欲~外召医术高明的医师秘密进宫诊治,段玉桓想起了乐晶莹,却原来这位乐家小姐的医术极为了得。自桃源郡一面,段玉桓与乐晶莹多有联络,成了极好的朋友,又知乐家底细清白,极为忠心,便请了她进宫为皇帝诊病。
“依我看,皇上这是心病,历来心病医治最复杂也最简单。”微叹了口气,乐晶莹缓缓道。
心病,众人苦笑,人人都知道这心药在哪儿,但龙非离却下了死令,谁也不准惊动年妃。
夏桑想,是不是在年妃心死以后,那一晚皇上也死了心?他们之间的经历,任谁都会累,若能自此放开纠~缠,也未必不是好事。只是,两个人真的都放开了吗?
“我去找年璇玑!”清风突然出声道。
只是,他尚未走出门口,冷冽的声音已在背后传来,“你敢!”
龙非离不知何时站在水晶帘后,冷冷盯着清风。
“师兄,即使你杀了我,我还是要过去。”清风苦笑,脚一迈便要离去。
龙非离冷笑,“朕不会杀你,但以后你也不必再跟在朕身边,君无戏言!”
清风一震,硬生生板住身形。
“你们也一样。”
龙非离搁下话,缓步走了回去。
本来所有人都存了与清风一样的心思,便是被龙非离处死也要把年妃请过来,但龙非离这一句,谁都怕。
前方那高大的身形,步履竟微微蹒跚,龙梓锦眼眶一热,背过身去。
这时,殿外内侍传:“如意姑姑到。”
龙梓锦走去开门,如意进了来,满脸忧色,“皇上怎么样了?”
她看众人不语,已猜到几分,是因为璇玑?她苦笑,心里又涩又疼,轻声道:“太后娘娘差如意来问,今晚的寿筵可是如期举行?”
“九哥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这寿筵怎能再——”龙梓锦一声长叹,却陡然被龙非离的声音截下话语。
“你回她,这寿筵不改期,太后已看出了端倪,不能不去。”
正文 315 情难自禁(2)
夏桑看了龙梓锦一眼,两人突然想,这寿筵皇上去了也并非坏事,因为有一个人也会去。请将本站加入收藏夹,
可是,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之外。寿筵上,所有人都到齐了。
甚至,白战枫也到了。
撼除去年妃。
筵席是在殿外布摆的,星烁满天。
主位上,龙非离居中而坐,太后与皇后分坐两侧,徐熹夏桑在龙非离身旁侍候着,龙梓锦遥遥向夏桑使了个眼色,夏桑无奈苦笑,龙梓锦问他,他也不知道啊,他怎么知道年妃竟然不来。
调虽说君臣同欢,但龙非离已喝了很多酒,不能再喝了,夏桑看得清楚,皇上来到以后,凤眸一扫下首妃嫔,一抹冷笑便浮上了嘴角。
“皇上,莫喝了。”徐熹低声劝道。
太后眼眸一阖一开,笑道:“皇上酒力向来极好,今儿个又是欢欣之日,多喝几杯倒无妨。”
“母后所言极是!皇上,这杯,微臣敬你!”龙立煜哈哈一笑,举起酒盏。
龙修文一笑,也高举手中酒盏,道:“皇上,喝了三哥这一杯,臣这一杯你可不能不喝。”
龙梓锦心里冷笑,只怕如龙非离所言,这些人已看出龙非离大病在身了,这酒伤身,正遂了他们的意。他站起身来,懊恼道:“两位哥哥难得进京一趟,与九哥亲厚,可把我这做弟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龙非离顺势笑道:“那这一杯,两位兄长还是与十弟喝吧,莫让他说朕这个九哥欺了他去。”
龙立煜微微不忿,龙修文却轻笑着,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一刹,君臣大笑,众人又连饮数杯。
酒过三巡,龙非离笑道:“趁着今儿个这喜庆日子,朕也有件喜讯向众卿宣布。”
他说着拾阶而下,走到龙梓锦身旁一个长相清俊的白衣青年面前,在座官员本来便奇怪,这白衣男子众人并不认识,虽看其容貌出众,气度甚是不凡,但想来该是无官无爵,怎安排了在邻近十王爷的好座次?
这时看皇帝纾尊降贵亲自走下来,似要介绍与众人,更感好奇,只见龙非离站定,微微一笑,朗声道:“诸位爱卿,这位白公子是数百年前匡扶我西凉先祖皇帝一统天下的大将军王的后人,今朕将手下三十万大军交予白卿,赐封白卿为全国兵马大元帅,原年颂庭手下将士亦交白将军收入麾下。”
除去龙修文嘴角微微凝起丝笑外,太后以下,所有人都惊呆住!
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青年竟是百年前威慑西凉的大将军王的后裔?这已让人震惊之极,但更教人料想不到的是,皇上竟将兵权交给这男子。故不论大将军王的后人是否早在百年前已死绝,即使这男子真的是大将军王之后,但皇家与白家的恩怨,皇上怎么敢把兵权交付?本来朝上各派早已拟定兵权将交与温,年,容家三家中的一家。
年相瞥了一眼龙非离,冷冷而笑,原来一切早在一早便计算好,龙非离,你确实够狠!
太后迅速与温如凯交换了个眼色,吉祥如意在背后看得清晰,太后玉手攥握,紧蹙起柳眉。
“谢皇上大恩,白战枫必鞠躬尽瘁,以报皇恩,以保国安。”白战枫走了出来,一掀衣摆,在龙非离面前跪下,声音同样清朗坚定。
两人虽因璇玑的事而互有想法,但白府里的密议,密林里捕捉慕容氏的合作,到此刻职责的交付,三十万将士,这一交托非同小可,交的不仅是权,还是信和诚。
龙非离微微眯眸,眸光远淬,淡淡一笑,轻声道:“她的事情,与兵权无关,与家国无关,朕能把西凉百姓的福祉托付给你吗?”
白战枫黑眸湛亮如光火,道:“此志亦然。她曾经说过,百姓面前,个人恩怨当如鸿毛。”
脑里淡淡映过那张并不完美的容颜,龙非离微微一怔......一个女子,他没想到她有这种想法,随即扬声而笑,他与她之间......却再无可能。今晚她甚至缺了席!
他走回高台主座,拿起一盅酒,仰头饮尽。
残酒沿着颈项缓缓而下,座下,龙梓锦等人率先跪下,随即所有人弯膝下跪,山呼万岁圣明。这样的夜,星醉月迷,灯红酒艳,人声如沸,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幅没有装裱的画。心头却像被火浇,是酒力不胜,还是人心不敌?谁知道?
待全场一波推杯交盏的热闹过去,他问身边的徐熹:“年妃呢?
这一声,让场内的人酒醒一半,几乎所有人在坐下之际便留意到:年妃没有来。
徐熹谨声答道:“年妃娘娘说年嫔娘娘犯下大错,今逢皇上寿庆,她无颜赴宴,留在凤鹫宫里闭门思过,以忏其姐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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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16 情难自禁(3)
龙非离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道:“她倒知分寸。
听皇帝口气漠然,朝臣里不少人向年相打量去,心道皇上之前对年妃的宠爱果然都是假的,年家昔日风光只怕再也难有,只是年相在朝中终归尚有些势力,朝堂上除去温郁二派多有奚落,其他官员倒都没说什么,明哲保身。
嫔妃里轻轻笑开,皇帝独宠年妃的日子已经......完了。
皇后瞥了一眼座下的安瑾,嘴角微扬,这位瑾嫔也是受过宠爱的,后来皇上有了年妃,一段时间以来,瑾嫔似乎越发安静了,谨言慎行,倒有几分让人捉摸不透,这时看她眉眼慢慢盈满笑意,皇后轻抿了口素酒......安瑾,也不过如此。
撼随后,臣子与妃嫔都送上贺礼,珠宝玉翠,古玩珍品,应有尽有,众人看龙非离虽言甚合心意,但神色慵懒,意态萧淡,并不见得有多欢喜。
这时皇后微微一笑,道:“若皇上不嫌,就让臣妾献丑弹奏一曲,为您下酒佐兴如何?”
皇后素有才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此言一出,众人立刻齐声喊好,龙非离展眉一笑,道:“那朕便翘首以待了。”
调太后笑道:“平日去哀家寝宫吃茶,大家央着皇后弹个曲儿,这秀儿只说才疏艺浅,就是不肯露一手,还是今儿个皇上面子大。”
“就是!皇上,你看咱们和皇后姐姐情同姐妹,她却偏心于你。”华妃嗔道。
皇后笑骂,“就你嘴贫。”
她说着看了慧妃一眼,笑道:“姐妹们多精通琴艺,你与慧妹妹那手绝活,姐姐甘拜下风,只是此刻无丝弦,难免少了些欢乐,又承皇上不弃,姐姐才斗胆一试,倒是你们该罚。”
“皇后莫谦,朕便说这这敏儿和慧儿的琴艺必不如你。”龙非离眸光微带促狭,道:“哪敢出来弹奏。”
慧妃与华妃顿时急了,只言皇上偏心皇后姐姐。
这时,座下有臣子提议,请慧华二位娘娘也弹演一曲,好让众人一饱耳福。
太后与龙非离都笑道,如此甚好。
众人知道,这场名为助兴实为比试的演奏必然热闹。华妃与慧妃笑吟吟地看向皇后,心里却极为紧张,不知皇后到底技艺如何,自己若输了去便丢人脸面了。
皇后一笑,由侍女搀着走到台下,场里中央之地,早有宫人置了锦案,放好瑶琴。
琴声袅袅,时轻如细水击玉琮,时昂若浪涛卷万丈,起转承接巧妙,曲章华美大气,皇后一曲未罢,已掌声满堂。
龙非离亲自走下来,搀扶皇后上去,赞道:“人巧,曲妙。”
皇后脸色酡红,众人看龙非离眉眼布满赞赏喜悦,都想这皇后娘娘有了龙嗣,眼看皇帝待皇后是越发眷宠了。
邻座的林司正低笑道:“恭喜相爷了。”
郁相捻须而笑,又淡淡看了年相一眼,两人互为朝相多年,明争暗斗,此时倒算暂分了一场胜负。年相回以一笑,脸色却慢慢沉了下来。
太后看了华妃一眼,有皇后珠玉在前,华妃不敢怠慢,正要起来,却听得龙修文笑道:“今日喜庆,各位娘娘和大人都给皇上送上了贺礼,我说方大人,你这礼物怎么还藏掖起来?”
他这一说,场上各人才想起这方楚帆竟还没送上礼物。
龙非离轻笑,“方卿远来,朕已极为高兴,足比布办任何贺礼都珍贵了。”
他知道方楚帆不会不送寿礼,只是顺势说去。眼前的方楚帆已非原来易容之人,龙修文是谨慎的人,这假方楚帆不会用多次,给人看出端倪便麻烦。他与真的方楚帆也有一定交情,有趣的是龙修文这是在提示方楚帆什么呢?
龙梓锦等人也正抱了与龙非离同样的想法,都目光灼灼地朝方楚帆看去。
方楚帆赶紧出列,跪下谦恭道:“皇上,微臣备了份薄礼,原拟宴罢送与皇上,现在——”
他话口未完,突然一阵琴声从前方的亭子传来,那亭子与众人隔着一段距离,众人只能看见里面人影绰绰,却辨不清人面。
玉致本来托着腮,烦闷地啜着果釀......今晚的寿筵,想来九哥便要宣布她的夫婿人选,这时微微一震,扔了杯子,往白战枫,纳明天朗等人望去。果然,两人脸上也陡露诧色。
这首曲子......
琴声动人婉约,越来越近,只见数人从亭里走出,行走之间,带动衣饰五彩缤纷,美丽之极。
待得来人走近了,方知是五名女子,身着各色霓裳,前方四人手抚瑶琴,后面一款步而行。
她们均以薄纱掩面,及至走到场中,前方四名女子突然两侧排开,最后那名女子缓步上前。她一身紫衣,脸上紫纱微动间,已轻声吟唱起来。
她轻轻唱着,一双秋水瞳眸却定格在皇帝身上。
那曲词听去有丝难辨,但曲子悠扬缠~绵,如轻讲细诉,加之女子声音灵袅,顿时让人有几分迷醉之感。只是,这几个到底是什么人?众人正疑惑,却见皇帝不知何时离了座,眉宇沉凝,快步朝那紫衣女子走去。
正文 317 情难自禁(4)
谁也没留意到,这时方楚帆面带忐忑地看了龙修文一眼。
玉致微微抽气,那女子的面纱已葛然在她九哥手里滑落。
凤鹫宫。
撼璇玑斜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凝神看着窗外蓝幕上的满天星宿。
突然,一阵清脆笑声飘过,她知道是到寿筵上看热闹的几个小宫女回来了,正坐在廊子里乘凉调笑。她笑了笑,把窗子合上了些许,回头看了蝶风与翠丫一眼,两个丫头坐在桌旁,正埋头做着女红。
让她们回房休息,两人只道娘娘这里安静些许,她们想做些女红再回去。年夫人已经回去了,她知道,她们一片好意,想在这里陪陪她,也没拂了她们的好意。翠丫说教她绣花,她赶紧这些太周正的东西,心细手巧的,她做不来。
调她微微阖上眼睛,外面廊下宫女们的小喧闹听得更清楚了些。几个丫头吱吱喳喳地说皇上对皇后娘娘如何宠爱,皇后娘娘弹的曲子又如何好听。
耳边一声微响,璇玑微微一愣,只见屋内蝶风已嚯的一声站起来,怒道:“这些死丫头,看我不出去撕烂她们的嘴,在这儿嚼什么嘴皮子。”
“她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看热闹高兴罢了,你跟她们计较什么?赶紧坐下继续你的活儿。”
蝶风一跺脚,恨恨道:“主子,就你好说话。”
翠丫拉拉蝶风,“咱们继续做,蝶风姐姐,我这个缎面快绣好了,可以给咱们娘娘做新枕用。”
“你就跟你主子一副德性,我不理你们了。”蝶风一掐翠丫面颊,气鼓鼓坐下。
璇玑下了榻走过去搂了搂蝶风,蝶风一愣,发作不得,反扑哧一声笑了。
璇玑轻轻一笑,踱回榻上继续假寐。小宫女的声音又钻进耳窝。
一人小声抱怨道:“若不是蝶风姐姐规定了时辰,咱们就不用紧赶慢赶回来了,这热闹还没看完呢。”
“是啊,那紫衣姑娘唱的歌儿真好听,可惜没看到她的模样。”另一个小宫女懊恼道:“就差那么一点儿,皇上都揭开她的面纱了。”
小宫女没头没脑的话,璇玑微微出神,突然一个小宫女笑道:“咱们是回来了,小双子和小吕子贪玩还没回来呢,他们肯定看到了。”
她说着,其他几人立刻抚掌而笑,“对!对!问他们。”
“咦,快看门口......一说他们,他们就到了。”
“小双子,你们怎么这么早回来?”
“是啊,既然已经过了蝶风姐姐说好的时辰,倒不如再晚点回来。”
......
璇玑好笑,蝶风已黑了脸站起来,咬牙道:“这几只泼皮猴子,还真是反了!娘娘,你别挠我,我非把他们教训一顿不可!”
“那小丫头说得也没错,晚点回来是对的,符合经济学原理。”
“娘娘!”
主仆两人正玩笑半开拌着嘴,门却倏地一声被推开,小双子,小吕子还有几个小宫女全部涌了进来。
蝶风怒道,一手叉在腰间,“你们几个全部要罚——”
她还没说完,小双子已满脸焦急打断了她,“蝶风,大事不妙了!”
“什么?”屋内,原来的主仆三人愣住。
小吕子这时却赏了个爆栗给小双子,脸上神情古怪,“娘娘,你别听他说,按奴才看,这事情好得很哪!”
璇玑与蝶风互看一眼,蝶风斥道:“这没头没脑的,你们两个能不能把事情好好说清楚?”
“奴才说!”小双子举了举手,却又被一道声音打断,“嫂嫂嫂嫂,出事儿了!”
众人目瞪口呆,门口又猛地冲进来一个人,正是玉致公主。
璇玑这时算是彻底迷糊了,扶住跑得气喘吁吁的玉致,道:“你要跟我说的事情,与他们要说的,不会是同一桩吧?”
玉致一呆,眉毛一翘,劈手拉过小双子,道:“估摸是同一桩。你这小奴才,本公主刚才看到你们鬼鬼祟祟地躲在后面偷看咱们吃酒。”
小双子叫屈:“公主,奴才哪有鬼鬼祟祟啊?”
璇玑笑骂,“玉致,你怎这样说我房里的人!”
玉致扁扁嘴,又嘿嘿一笑,道:“好吧,你是光明正大地偷看。”
一伙人被玉致逗得笑起来,璇玑无奈,道:“玉致,你能不能说重点?”
“这事其实和玉致也有关系。我本来想着今晚死定了,九哥一定会说我夫婿的事情,哪知道却没有。嫂嫂,你道是为什么?”
璇玑苦笑,“你九哥的想法,我怎猜得到?”
玉致摊摊手,“寿筵提前结束了,九哥还没说就结束了。”她顿了顿,又闪闪烁烁看了璇玑一眼,才道:“因为九哥突然离了场。方楚帆那混蛋送了名歌姬给九哥,你不知道,那歌姬竟然会唱你在烟雨小楼唱的歌,最可恶的是,她的容貌......有七八分像你。”
“然后......我九哥当场就把那名歌姬带了回储秀殿。”
正文 318 情难自禁(5)
储秀殿。
当龙非离从箱子拿出东西,返过身来,前面的女子面挟红晕,光洁玉腻的身子已一丝不挂,她肤色似雪,身段玲珑妖娆,全身散发着诱人的魅惑。
“皇上,让宛仪服侍你就寝吧。”女子娇羞一笑,赤足走向龙非离。
龙非离瞥了一眼披散在地上的纱衣,冷冷道:“把衣服穿上。”
撼宛仪一惊,不敢再说,窘迫地把地上的衣服捞起,颤抖着穿回身上,又悄悄看了龙非离一眼,陪笑道:“皇上,可是宛仪哪里做得不好?”
她是方大人送给皇上的礼物。她本是一名青楼清倌歌姬,只盼有一天能有有钱人家的公子替之赎身,自此脱了妓藉,没想到后来被方大人买下,送进宫里来服侍皇上。当初,这是想也不敢想的。
皇帝是万人之上,加之又年轻俊美,气质不凡,她早已倾心不已。适才按方大人所给的词谱唱了支曲儿,没想到,皇上一听,竟走下来摘下她的面纱,看到她的容貌的时候,他浑身甚至微微一震,后来,他把她带回了寝宫。
调他是人中龙凤,她虽羞涩,却千情万愿,也知道讨了这名男子欢心,日后将有怎样的荣华富贵。
龙非离没有出声,凝着手中的东西,宛仪想知道他在看什么,但再好奇也不敢造次,只是规矩的站着。
良久,他伸手指向床榻的方向,淡淡道:“过去那边。”
宛仪心里大喜,快步走过去坐到床~沿上。
皇帝却倏地寒了声音,“谁让你坐那里!”
她哪里知道,便是早日抱如意进来休息,龙非离也只把她安置在床~前的矮榻上,床~上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他不想让任何人沾染了去。
宛仪骇然,才明白皇帝是要她坐到矮榻上,她没想到皇帝会这样酷冷,明明他最初看到她的眼神深沉眷爱,哪像现在这样!
皇帝走过来坐到榻上,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又淡声吩咐道:“替朕绾发。”
宛仪看着手里的梳子,怔愣了良久,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竟用这样一枚简陋粗糙的木梳子?她满腹疑虑,却不敢违拗,手微微颤抖着摸上他发上的金冠。
.......
他一头青丝,竟比女子还美丽。她丝毫不敢怠慢,细细替他捋梳着发丝。
突然,他一手握上她的腕。
她又惊又喜,顺势往他的脊背靠去,他手腕一翻,已把她手上的梳子夺回,站了起来,冷冷道:“滚!”
“皇上?”宛仪大惊,双膝一屈,跪到地上道:“皇上恕罪,是不是宛仪弄疼了你?宛仪会多加小心,请皇上——”
“不是。”龙非离眉眼冰冷,“恰恰不是。你太温顺了,她根本便不是你这个样子,朕要你来做什么?”
“别让朕说第三遍,滚!”
门被推开,女子惊惶失措,满脸泪痕奔出,守在殿外的徐熹,夏桑和清风吃了一惊,三人快步进了内室,只见龙非离昏倒在矮榻上,徐熹二话不说,立刻出了门,夏桑知道他是去找段晶莹,为了方便诊疗,段晶莹暂时住在宫里,就宿在徐熹的院落。
夏桑眼尖,弯腰把跌落在地上的梳子拾起来,放回龙非离的怀里。
那晚,皇上在殿外站了一晚,后半夜下了些雨,他不让任何人近身,也不避不挡,只冷冷盯着凤鹫宫的方向。
他当时想替皇上去找年妃,皇上却制止了她,道:“朕说过在这里等她一晚,给她时间考虑。”
本来湿身受凉,只是常见的风寒入~体,皇上身~体底子又好,现在病情却越来越重,不能再拖了!
凤鹫宫,院外。
璇玑看了一眼大清早便领了一众内侍丫头过来“问候”的安瑾,有几分哭笑不得,末了,道:“瑾嫔,璇玑先进去了,屋子窄小,便不请你进去坐了。”
安瑾冷笑,她静静等到今日,到现在终于可以过来相奚一番,以泄当日心头怨恨,哪会轻易放过,笑道:“既然这儿浅窄,年妃娘娘就到安瑾那边坐坐吧,以前指不定皇上什么时候会过来找娘娘,总怕耽误了,现在咱们有的是时间聊天吃茶。”
璇玑背后蝶风翠丫等人听了,气得恨不得把安瑾立刻撵出去,但璇玑没有示意,众人也不好造次,毕竟现在娘娘不比从前受宠,只怕会给她惹麻烦。
璇玑怎会不知道安瑾在想什么,不想与她纠~缠,正打算直接下逐客令,突然背后的几个小宫女低低叫了一声,道:“娘娘,你看!”
璇玑微怔,往其中一名小宫女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龙梓锦,夏桑一脸急色走了过来,两人走近了,龙梓锦皱眉看了安瑾一眼,“请瑾嫔娘娘借让一下。”
安瑾心下一凛,面上却笑道:“十爷请。”
她领着宫人往侧边一退,龙梓锦与夏桑也不打话,两人掀起衣摆,径直跪到璇玑面前,低声道:“臣弟(奴才)请娘娘过去储秀殿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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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19 明白真心
p.s.抱歉,上节段晶莹应为乐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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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趟储秀殿,她还是去了。
在凤鹫宫,龙梓锦与夏桑没有跟她说是什么事,她也没有问,但还是没有丝毫犹豫跟他们过来了。
撼这两个人都是好男子,她无法拒绝。
及至在路上,他们告诉她,他染了重病。
很重的病。
调她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脑子一片空白,心里是无法抑制的钝疼,然后开始战栗和害怕。
到了储秀殿,门口站了所有他的亲信。
看到她的到来,所有人都很震惊,却又都迫切地看着她。
如意脸上泪痕浓重,一双眼眸通红,虚浮肿胀得不成模样。
看了她一眼,如意轻轻侧过身子,闭上眼睛。
璇玑没有再多想,快步越过众人,推门进去。
手才要捋起水晶帘,男子的声音已轻轻传来,沙哑轻淡得让她想起在桃源镇的那个夜晚,那个他徘徊在生死的夜。
“心漪。”
淡淡一句,让她的脚步怔仲在原地,她愣愣看着自己的鞋尖,竟不知道进退。
他的声音又响起。
“心漪,朕让夏桑跟你说让你回去,他没说吗?”伴随着那残哑的声音,是阵阵咳嗽之声,璇玑的心又开始抽抽的疼,他不该是这个孱弱模样,他该是永远都那样自信,意气风发。
便像,春风得意马蹄袭。
“也罢,你既然在这里,那朕现在就和你一谈可好?”
璇玑捂着嘴巴,想哭,却又忍不住想笑,他这个人,即使是相询,也永远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她的龙非离。
“是朕相负于你,当年的约定,朕无法再完成。朕答应了一个人,这辈子只喜欢她一个,只要她所出的孩子。”
“朕与她......”他突然嘲弄一笑,“总是错过,也许像她说的,在桃源村里,我们总有过几分真心和开心。心漪,朕这辈子最错的一件事,便是当初没有认清你我之间的情谊便和你做了那个约定,害你今日伤心。”
“没有遇到她以前,你救过朕,朕以为那是能给你的最好东西。十弟是真心爱护你,朕却不是。心漪,若有一天,你与别的男子成婚,你有了孩子,朕会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你的孩子与她的孩子,朕都会把他们当做储君的人选来考虑,择优而选。”
“若这场病朕能撑过,朕与她还能......”他说到这里,葛然顿住,重重咳嗽了数下,又淡淡道:“别去伤害她,你若伤了她,即使是心漪,朕也绝不会饶过,绝不会,你懂吗?”
“这就是你想与我谈的,这就是你心里所想的?”
悲凉的声音在耳畔乍起,璇玑痴痴听着,满脸泪水,这时心头一跳,往背侧的方向看去,如意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怔怔站着,浑身颤抖厉害,她嘴角噙着笑,泪水却不断从眼眶滑下,眸光凄凉到极点。
“嗯。”
当那一声简单的应答传过来,如意唇上笑意愈大,哑声问:“皇上,你顾虑我会害她,你便不怕她害我——”
“她不会。”
他打断了她,那样干脆利落的回答。
怎能这样笃信。
“好,我明白了,我总算明白了。”如意呵呵一笑,璇玑怔怔看着她,却见她已把下唇咬得稀烂,伸手慢慢捂住眼睛,猛然返身疾跑了出去。
“徐熹,是你吗?”
他的话,让璇玑回过神来,是了,他躺在床上看不到她这里,所以他以为她是徐熹,因徐熹与如意之间甚是亲厚。
“你让梓锦替朕把奏折整理一下,朕待会出去看。今儿个的早朝没过去,朝堂里只怕已传得不像话了。”他冷冷一笑,声音似乎恢复了几分生气,更重的咳嗽声却随即急遽传来。
与如意一样,他的心,她已明白,再无嫌隙。至于皇后的事,歌姬的事,便一桩桩问他!现在,她悲恸,却也微微怒了,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怎还能再理其他事情,当务之急是把身子养好!
她一揩眼角泪水,拨开水晶帘,朝他走了过去。晶莹剔透的珠子在背后噼噼啪啪交弹,轻响。
还没走到床~边,却听到他冷冽的斥止,“谁让你进来的?你的模样再像也不是她,滚出去!”
他把她当成那个歌姬了吗?璇玑又好笑又欢喜,往床~上瞟去,只见龙非离微微阖着眼睛,他只随便掠了一眼吧,还没怎么看,便直接把她当成别人了。
她咬咬唇,一ρi股在床~上坐下,龙非离眉宇一皱,已撑身坐起,睁开眼睛来,猛地擒上她的手腕。
璇玑任他握着,道:“很痛。还有,在你好起来之前,我暂时不打算滚。”
龙非离却似毫无所觉,扣在她腕上的手掌越发紧窒,怔怔看了她好一会,又沉默了阵子,才道:“你来做什么。”
“我爱来便来了。”
“你走。”
“好。”
璇玑的目光轻轻扬落在男人的手掌上,说让她走的人,还把她的手握得死紧。
正文 320 别扭的人
璇玑抿唇笑了笑,用另一只手去拍拍龙非离的脸,又去拽他的衣服。
“有黑眼圈,眼袋,胡渣也有,胡渣要弄掉,还有,这衣服也不能穿了。”
他的另一只手把她在他身上捣乱的爪子也按住,她凝了他雪白的单衣一眼,领襟处,有薄薄的血迹,还有些溅落的药末。往床~下的玉盂看去,刚才进来的时候便注意到了,玉盂里都是黑色的药汤,又想起夏桑说他喝的药都呕吐出来。
他的模样仍然俊美,眼窝却微陷,唇瓣干涸,卷起了一层白色皮末,眉间是一片灰败之色,她鼻子一涩,双手被他握住,泪水鼻水直流,又不能擦。
撼龙非离也不说话,盯着她,眉峰紧紧皱着,她轻轻偎进他怀里,往他的衣服上蹭了蹭,把泪水鼻水都蹭到他衣服上。
“反正你这衣服也脏了,别浪费。”她咿糊的声音从怀里传来,那薄薄的凉意透过衣服,贴落他的胸膛,他身子微微一震,放开她一只手,略略迟疑了一下,往她背脊抚去。
往他怀里重重一搵,璇玑钻了出来,道:“我出去一下,你等着。”
调她的手却被他再次抓住,她微愣,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眸光变得不友善,冷冷审视着她。
他仍旧不作声,就那样淡淡冷冷的看着她。
是怕她会走吗?她知道,他不会说......他的手又热又烫,她便又开始心疼,柔声道:“我出去拿药给你喝。”
“刚才不是说了么,在你好起来之前,我不打算滚,待你好了,有力气了,就自己撵我走吧。”
“朕现在也有力气撵你走。”
他硬梆梆一句掷来,璇玑一时愣住,好半晌,才失笑道:“那你现在要撵我走吗?”
龙非离不置可否,侧过头,眉微微拧起,似在思量着什么。
看着他侧廓优美的弧线,璇玑哭笑不得,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想出去传药。挣了挣,他的手又收紧了些许,勒得她生疼。
她有点气闷,道:“龙非离,我出去拿药。”
他猛然返过头,道:“是不是梓锦他们去找你了?”
“嗯。”璇玑应着,头还没点下来,他突然用力推开她,冷冷道:“你走吧。”
是不是生病的人都这么不可理喻?璇玑微叹口气,却不知道他在在意些什么。
她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又帮他掖了掖衣服,便往门外走去。
才走到水晶帘的地方,背后却传来一声沉响,她吃了一惊,却见龙非离摔到了床下,脸色越发苍白,眸光却狠狠盯着她。
她慌忙跑回去,想去搀他起来,他却出手如电,手指轻轻拂过她身子。她只觉身上一麻,然后再也无法动弹。
“不是想走吗?”他淡淡道,用手撑在地面,慢慢支起身子,靠在床~栏上。很快,他蹙起眉,呼息微微急促起来。
璇玑却一刹明白了,这个男人,她笑了笑,眼睛却涩得酸痛。
他以为她只是因为龙梓锦他们去央她,她才过的来,他刚才让她走,却随即又下~床制止她,可是,他却连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摔了下来。
最后,他封了她的|茓道。
即使狼狈,他也要她这样陪着他么?
她的身子不能动,只好去回看他。凝着他的眼睛,她低声道:“龙非离,你还有力气吗?”
“如果你还有力气,抱一抱我好吗?”
他本来微微闭上眼睛养神,闻言猛地睁开眼睛,玄黑的眸子扬起一片迷雾。
璇玑想,如果现在她能动,她一定会去抱他。
她这样想,也这样告诉了他。
然后,她眼前突然一花,他的臂膀探了过来,把她带进怀中,紧紧抱着。
她在他耳边细声道:“帮我解开|茓道,我不走。”
他喘息的声音变得粗重了些许,手指却在她胸腰数个位置滑过,她身子一松,伸臂环上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低低道:“阿离,咱们以后都在一起好不好?”
她说着又吃痛地呼了声,却是他双臂陡然把她圈勒到疼痛,胸腔的空气似乎都被他挤压了出来。她嗅到淡淡的血锈味,他刚才已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了,她知道,他此刻动了怒气,也透支了力量。
头微微向后仰,她抬袖往他嘴角擦去,他却握上她的手,冷冷道:“那晚为什么不来?”
“你还敢说我?”她闻言也微微怒了,往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你自己与皇后......与皇后上~床,却让夏桑派人去传旨给我说你要处理边关的急件!”
龙非离一凛,紧紧捏着璇玑双肩,“小七,你说什么?慢慢说,把事情说清楚。”
璇玑抬手戳向他的胸~膛,恨恨道:“本想等你病好了再跟你算帐,现在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什么说清楚,你做过什么事自己还不清楚吗?我巴巴的跑来找你,你却与别的女人滚床~单,戳死你,我让你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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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21 失而复得
璇玑看了看床~上的龙非离,心里着实郁闷。
他听罢那晚的事情,只抛了一句有人假传圣旨给她,便陷入沉思,好在已经让夏桑传药去了,不然他想他的,又不让她走......她晃了晃被子下两人交握的手,再次想着病人果然不可理喻,他的掌又微微握紧了她的些许。
他知道刚才她听到了他与如意的话,看样子,他不打算与她再谈如意的事情了,这个人,想从他嘴里听上几句好话,似乎很难,只有在她生病的时候,他才说过几句,然后,她翻了翻脑中的记忆......没有了。
如果中蛊的时候不是心灰意冷,能把他的话听进去,两人是不是会少走一些弯路,只是,那时确确实实无法,也不敢确定他的心意,伤过,怕了。若没有后来的枝节,她真的不知道,对于这个人,她无论怎样也放不下。
臼她自顾自地笑了笑,抬头去端详他的脸,嗯,真的很美。
“你真漂亮。”她赞道。
她没头没脑一句,似乎把他的神识拉回来,放了她的手,他微微拧眉盯着她。
咎看他终于肯理她,她又去拍他的脸,“啧啧,与宋承宪,李俊基,黄晓明那些男人相比起来,一点也不逊色啊。”
“他们是谁?”
璇玑愣了愣,他的语气又开始不善了。
“是很有名的美人。”想了想,又赶紧补充道:“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那种。”
“不可能。若负盛名,朕不会不知道,十二国里没有这些人。”
璇玑咽了咽唾沫,看他一脸不悦又一脸究真的望着她,道:“你不知道是你孤陋寡闻,这是我夫子告诉我的,总之就是美人。”
龙非离伸手捧起她的脸,语气危险,“又是你那个夫子?你似乎瞒了朕很多事情。”
“没有。”
“那林晟是谁?”
“就是和白大哥长得很像的人。”她嘴一溜说了出来,说完,心虚地低下头。
“那你是因为林晟而喜欢白战枫?”
他的语气......越发危险。璇玑懊恼,仰起头,想了好一会,才道:“林晟是以前的朋友,他长得漂亮,人酷,又有才华,就是人人都会喜欢的那种,白大哥也是朋友,像大哥一样的亲人,你懂么?”
良久,没有听到他的回音。璇玑怔了怔,往他看去,却见他凤眸轻眯,端详着她。
她百无聊赖,便偎进他怀里,把脸拱进他的衣服里。
他的声音突然在她发顶传来,“小七,你这样说,我便信了。别骗我,若有一天,我发现你骗了我,我怕我会杀了你。”
还是那种淡淡的声音,她却浑身一颤,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他没有说“朕”,用平等的语气来跟她说,还是他语气里那种不容半点背叛的决然?
“如果我真的骗了你,你就杀了我吧。”她伸臂去环他的腰,抱紧他。
“嗯。”他似乎心满意足,伸手去搔她的头发,她听得他道:“给你时间,好好想些别那么蹩脚的借口,朕到时慢慢跟你算,譬如你那个小匣子......”
什么叫别那么蹩脚的借口?璇玑有点抓狂,抬头却看到眼前的男人嘴角突然浅浅扬开的弧度,愣了。
“为什么现在不说?”她微微好奇。
“有更要紧的事。”把她的手提放到被子上,他轻轻把玩着,又微微咳嗽了一下,“譬如,谁假传的圣旨。”
“那是谁?”替他抚背的手停搁在他背上,她吃了一惊,心里生了股不安。
“那个人必定去过沧水轩,也听到朕和你说的话。”
“会是谁?当时除去咱们,我记得轩外看热闹的人不少,又是四散开来......”
“是那个人。”龙非离淡淡道:“小七,你再想想,当天还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
“奇怪的事情?”
“嗯,也许他还有后着。”
“你知道他是谁了么?”璇玑这才意识到龙非离已瞧出了端倪,攥住心里紧张,攥住男人的衣衫问,“太后?你的妃子?还是说又是那个下蛊的人?对了,是谁下的蛊?后来为什么能解了?”
“你把事情想一想,朕再告诉你,仔细的想。”
璇玑苦恼地甩甩脑袋,手一摊,“想不出。”
龙非离“嗯”了一声,道:“那就别想了,就知道不能指望你这颗脑袋。”
璇玑撇嘴,“我这么聪明,还要你来做什么?”
她才一说完,便看到他灼璀的眉眼。
她不知道龙非离此刻在想什么。
她终于回到他身边,失而复得是什么滋味怎样的狂喜,龙非离终于明白,只是,他不打算与人分享,哪怕是她。如果世事万物,冥冥中真有一个主宰,他只怕,一个得意,又惊动了执掌命运的神,让二人再生波折。
从听到她说“咱们以后都在一起好不好”开始,便把心底的颤抖与激动深深紧紧压着,然而此刻听到她小小的俏皮话,他的情绪,还是微微映上了瞳孔,然后,俯身吻住了她,做了这件似乎很久都没有做过的事情。
正文 322 谁的梳子
他嘴里还有淡淡的药味,璇玑咯咯笑着去避他,两人嬉闹间,璇玑猛然推开龙非离,道:“我想起来了!你为什么跟瑶光说你喜欢的人是如意?”
想起这个,璇玑恼怒了起来,捏拳便往他胸膛擂去,又想起他大病未愈,改往他手臂咬去,龙非离眉头一皱,任她咬着,道:“朕没有说过。”
“可是瑶光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如意。”璇玑冷哼,看着深深浅浅的牙印子,又换一个地方去咬。
龙非离想了想,立刻明白关键所在,轻嗤一笑,“真是花的好心思。”
臼“好心思?”
“年瑶光会这样说,自是有人教的。”
“有人教的?”璇玑一惊,“可是,没多少人知道你喜欢她。”
咎龙非离突然不说话,瞥了她一眼,眸里警告意味深浓。
“你干吗这样看我?怪吓人的。”
“什么叫喜欢如意?”
“就是——”璇玑窒了下来,明白他的意思,心里的欢喜像被炸了出来,“好吧,就是她瞎说的。”
“那她为什么会知道你喜欢如意?”
她问完,乐陶陶地看着他的嘴角抽了抽,哈哈大笑,“逗你的。”
心里高兴,凑到他嘴巴上亲了一口。
龙非离微叹一声,把她搂进怀里。
璇玑笑了笑,指指床~褥,“我上来好不好?”
“嗯。”
他看着她脱掉绣鞋,又仔细地与他的靴子摆放在一起,突然明白,为什么不愿意别的女人碰这张~床。
“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一骨碌爬了上来,蜷进他怀里,看他的头发打散着,半跪起身子,用手当梳子帮他顺着,又拿起自己一缕发看看,笑道:“你的头发真好,不像我的夏枯草。”
龙非离绷了绷,没绷住,嘴角微微扬开,伸手进怀中把梳子拿出来,璇玑一看,咬唇笑了笑,抢过了,细细帮他梳起头发来。
两人也不说话,他静静闭上眼睛,扶着她的腰。
她的力道不很会控制,有时会扯得他的头皮生疼,他嘴角打开的弧却始终如一,没有消减。
她拨弄了会儿,满意地点点头,把梳子往自己腰上系的小荷包一塞,又偎进他怀里,“你继续说,我听。我爱听你说话,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什么叫二五八万?”他皱眉。
“就是很帅的意思,以后人家这样说,就是赞美你。喂,你到底要不要给我说那个混蛋是谁。”
龙非离不语,伸手扯下她的小荷包。
“这个不是不要了么?”他把梳子放回怀里。
“我现在又想要了。”璇玑羞愧,他指责她顺手牵羊。
“朕不想给了。”
璇玑一咬唇,往他的怀里拽。
龙非离却按住了她的手。
“你那时送了给我,就是我的。”
“你扔了,朕捡了便是朕的。“
“你也是我的,所以它也是我的。”
璇玑甩开他的手,又去他怀里拿梳子,这次,他没有阻止。
“看,说不过我了吧。”她面有得色,睨了他一下,却看到他似乎微微一怔,俊脸微红。
璇玑也不多想,把梳子装回自己的小荷包里,翻到床侧,警惕地又看了他一下,把荷包改放进怀里。
洋洋得意的笑弧还噙在嘴角,腰间一疼,却是他突然把她扯进怀里,他的动作有点急,并不温柔,那急促和粗鲁弄疼了她,她却轻轻笑开,任他的唇压在她唇上。
......
待她的口腔也沾染了他嘴里的苦涩药味,他才放开她,把她拥进怀里。
“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你这人有时聪明,有时却笨得很,不会掩饰,喜怒哀乐都写在一张脸上。但那个人,你还是知道为好。”
“什么叫我有时笨得很.......你又二五八万了。”
“嗯,谢谢。”
“......”
“到底是谁?”
“朕的七哥。”
璇玑怔愣了半晌,才惊诧道:“怎会是他?”
“很简单,这个天下,龙修文也有兴趣。”
“我还当他是朋友,原来他的城府这么深。”对龙修文微微恨怒起来,璇玑心里却又突然生了种莫名的惊惧,“可是,他不想我和你好,这和争权有什么关系?”
龙非离咳嗽了几声,道:“他知道你对于朕来说意味着什么。”
璇玑心里一动,盼他与自己说上几句亲热的话,明知故问,“意味着什么。”
龙非离却似乎和她想法不一致,只道:“小七,再好好想一想,那天到底还有什么事情发生过没有,过些天朕将到帝陵一趟,需时几天,你留在宫中,朕要早做防备。”
“帝陵?”璇玑的注意力立时放到他话里的后半阙,两眼放光,“是不是埋葬着历代帝王灵柩的地方?”
“嗯。”
“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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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23 低语细说
想起辛追追那些陵墓图片,璇玑恐惧犹深,但对帝陵又极好奇,想去看看。
“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
“你的身份不适合,待你日后封了后位才能过去,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臼“那好吧,我在宫里等你回来,皇后会与你一起过去吗?你过去做什么?”
“皇后不去,朕过去看看朕的墓地修葺成怎样。”
“龙非离,你又吓人,你还这么年轻,修什么墓地。”璇玑吃了一惊。
咎龙非离抚抚她的发,笑道:“每个皇帝的墓冢都是很早便开始修建了。”
他说着微微一顿,他骗了她。
这次过去,是去察看帝陵军队,早做评估。
帝陵依山傍水而建,帝陵军队战时是军队,平日里实是守陵人,军中男女世代皆驻扎生活在这腹地辽阔的山林里,军队分守在已薨历代帝王陵墓内外,统帅守在创建军队皇帝的墓冢里。虽会带大批禁军随行,但禁军不能进陵墓,没有了苍龙阙,深入墓中寻找军队将领,未必没有危险,留她在陵墓外让禁军守着,他又放心不下,在宫里反而合适。
“那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嗯。”
“阿离,你还没跟我说,蛊毒是怎么解开的?”璇玑有点不安。
“是崔医女的功劳。”龙非离淡淡道,已经吩咐下去,蛊,是崔医女解的。
听到龙非离的话,璇玑才稍安心点。
她微微闭上眼睛,龙非离看她眼睛底下一圈青黑,又打了几个呵欠,低斥道:“昨晚没有睡觉吗?”
“嗯,失眠,这些天都睡不着。”事实上,离开他回到凤鹫宫以后,她就每天失眠,现在两人把事情说清了说开了,心里紧绷的弦一松,她反倒疲惫下来。
“为什么?”龙非离嘴角的弧纹慢慢漾开。
“不告诉你。”璇玑冷哼,总不能说她因为他失眠吧,那便丢脸之极了。
龙非离把她的身子放平,让她的头枕到他的膝上,轻声道:“睡一会。”
“不睡,药快来了,我要看你把药都喝了,不能再吐出来,你喜欢干净,待会喝了药,还要帮你换衣服,这衣服都给血迹药汁弄脏了。”
龙非离心里一动,脸上神色愈见柔和,听得她低低说着,声音里已染上睡意,伸手在她发上轻抚着,没再说话,想让她安静睡去。
“你陪我说话,我不想睡。”她捏着他的手,微微晃着。
“好。”龙非离放低声音,“很快便是秋祭之期,朕出发去帝陵之前,会到京郊西山围场打猎,狩猎一完,三哥七哥便离京返郡。七哥那里,宫里见着,你只当不知根底,仍以礼相待,懂吗?”
“我明白的,你只管放心。”璇玑慎重地点点头。
“朕届时猎些锦貂红狐,让女红房那边做成裘衣披风,给你过冬穿。小时候随父皇去打猎,父皇让女红房撮整的衣裳,母妃穿上了很好看,你穿一定也很好看。”
璇玑心里暖暖的,道:“你母妃一定是个美人。”
“嗯,朕觉得她很美。父皇把朕放到太后膝下养着,虽自小便觉得茹妃亲近,但那时还不知道她便是朕的母妃,直到父皇大行母妃被囚,师傅奉命赶了过来,徐熹才给朕看了父皇的密诏。”
“把她救出来以后,咱们一起好好侍奉她,”听得他声音微哑,璇玑心里一疼,握紧他的手,低声道:“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把她救出来的。”
静默了很久,他没有说话,璇玑微微不安,刚想打开眼睛,绵绵密密的吻却落到她的发上。
她不知道,西山狩猎会有两次,帝陵回来后的冬寒时分,还会有一次,第二次狩猎,他另有安排,有些事情会发生变化。
对她来说只怕......
微微的浮躁浮上心头,身子还有些乏力,抱不动她,他低声道:“小七,坐到朕腿上来。”
落在发上的他的轻吻是最好的催眠,璇玑本来有些昏昏欲睡,这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脸微微红了,爬起来跨坐到他腿上,任他深深浅浅吻住她。
“阿离。”璇玑裹着被子想往身边的温暖源靠去,却扑了个空。
扶着被子一下坐了起来,看看旁边,龙非离已不见踪影。
甩了甩脑袋,又瞟了窗外的阳光一眼,璇玑才想起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昨天,他在众目睽睽下她的瞪视下喝了药,竟没再吐出来。众人的神情叫一个激动。乐晶莹甚至半开玩笑说,如此证明,皇上的病,绝对不是她的医术问题,是年妃娘娘的问题。
他喝了些药,又想出去看奏折,她不给,情急之下,冲口而出说要他陪她睡觉。
众人面红耳赤地退了下去。
当然,他们只是睡觉。
她侍候他换了衣服,便抱着他睡了,连日来,两人都疲惫,这一睡,竟睡了半天一夜。
他估摸是很早便起来上朝去了。
这个人,便不能有一刻闲下来。她微微心疼起来。
正文 324 遭人欺侮(1)
她正心疼着,三个婢女走进来,恭恭敬敬施了个礼,道:“娘娘,您醒了。皇上说,让您等他回来吃午膳。娘娘有什么事情,可吩咐奴婢去办。”
“皇上呢?”璇玑问。
“禀娘娘,皇上上朝去了。”
果然是这样!璇玑叹了口气,想起离宫前,二人关系僵硬,那人把他困在储秀殿,外禁卫内宫女守着,遂笑道:“皇上没让你们盯梢着我,不让我出去吧?”
臼“奴婢不敢。”几名婢女吓得慌忙跪下。
璇玑赶紧把人扶起来,失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那我先回去一趟,稍会再过来。”
“是,奴婢送您。”
咎“我自己过去就行。”
“是。”
穿衣漱洗后,璇玑便立刻离开,想回去凤鹫宫找蝶风,翠丫几个丫头一起帮忙——她想做顿饭给龙非离吃。
一路走着,想起昨晚龙非离给她提的帝陵的事情,又想起辛追追她们。她与龙非离的事情已经安定下来,突发其想,能不能给手机做个充电器,联系现代的她们。
寻秦记里是引雷充电——算了,这个不予考虑,在她还没给雷劈死前,估计先让龙非离劈死。神话里,小川是自制的充电器,利用电磁原理,做切割磁感线运动就能产生电,这个方法原则上是可行的,需要的东西也不麻烦,有铜线,转子,磁铁就行,别说铜线,即使像小川一样用金线,龙非离也能给她提供。
问题是,原则上可行,实现起来,估计——不行。
先不管,做了再说。
她心情雀跃,哼着小曲一路走到御花园,却见八宝亭侧围了一群人,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御花园与她相冲,她在这里好像没有碰到过一次好事儿。
她微微奇怪,站定了,仔细看去,却是华慧二妃,安瑾也在,还有一个宫装女子,她侧身而立,面目轮廓看得不甚清楚,看模样似乎是龙非离的哪一位妃子,数十名内侍宫女环在众妃四周。
这些人排场真不小。她摇头一笑,正想绕侧边的小道走开,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掌掴之声,她微一迟疑,停住了脚步,只听得有人愤怒低吼,“即使打死咱们,咱们也不会认!”
这声音——她吃了一惊,再不犹豫,跑了过去。
排开几个宫女,走进圈内,只见地上被数名太监跪着披头散发的两名宫婢,衣衫凌乱,眼睛,脸庞红肿一片,两颊高起,嘴角血迹斑斑,被训打得极重。
这两名婢女,却正是她的蝶风和翠丫。
“娘娘!”两个丫头陡然看到璇玑,又惊又喜,璇玑看到翠丫一边的眼睛青肿得阖了一半,几乎已无法睁开,眼眶下都是血,惊骇之下大怒,冷冷道:“是哪位娘娘让人教训的璇玑的丫头?”
“年妃娘娘,不过是两个犯了事的贱~婢,咱们当主子的,谁不能打?”
出声的是安瑾,她嘴唇一扬,嗤笑骤起。
“敢问瑾嫔,我的丫头犯了什么事?”璇玑冷笑道。
安瑾看她眉目凛然,微微一惊,华妃已吃吃笑了起来,道:“我说年妹妹,你是怎样教的丫头?这手脚不干净,净做小偷小摸所为,咱们姐妹正与这位新妹妹在亭中吃茶,你的丫头恰打这儿经过,过来见礼,却顺手牵羊偷了咱们新妹妹的东西,这凤鹫宫是不是穷疯了啊!”
前面的话虽连讽带刺的极为难听,但那最后一句,却是直言侮辱,地上被人按压着的蝶风闻言怒极,啐了一口,冷笑道:“呸,谁放的屁,好臭。”
“贱~人!”华妃大怒,一手指向蝶风背后的内侍,道:“给本宫打!重重的打!看她还敢不敢嘴硬!”
“你敢!”璇玑身子往后一退,挡到蝶风身前,冷冷看着那名正要动手的太监。
年家的风波后,“年妃不过是皇上的棋子,现已被皇上摈弃”的消息传遍整个宫闱,皇上寿筵璇玑没有出席,所有人都猜度,这表面上是年妃自己说闭门思过,实则必是皇上厌恶而下的旨意,不然她怎会舍弃这样的机会?
即使思及此处,知道璇玑并不足为惧,但璇玑到底是主子,那太监不敢用强把她拉开,高举着手臂,一时不知进退。
“你这才没有听到华妃娘娘的命令吗?”一直静默着的慧妃突然出声道,她微微笑着,语气却冷咧逼人。
“谢谢各位姐姐为宛仪申讨公道,依宛仪看,这事不如就此罢了吧,念在两名丫头也只是初犯,便把她们交回给年妃娘娘吧。”
轻柔的声音略带迟疑掠过,璇即微微一怔,这才注意到安瑾身旁那个宫装女子,一看,却吃了一惊,这便是寿筵上被龙非离带回储秀殿的歌姬吗?
这女子容貌秀丽,五官眉目确实与她有六七分相像,当然,比她明婉柔美多了,加之模样楚楚动人,当真有几分我见犹怜之感。
她与龙非离这一天一夜里耳鬓厮磨,清楚知道龙非离并不喜欢这女子,不过是与自己容貌相似,才带了回去。
夏桑办事仔细,那晚宛仪从储秀殿慌惶出走,因龙非离没有明令怎生处置这,便给她安排了住处,又派遣了数名太监和粗使宫女与她使唤。
正文 325 遭人欺侮(2)
但其他人并不做此想法,因为年家之事已是摆在面上,倒认为皇帝是喜欢这歌姬宛仪的风情,也以为那晚皇帝已宠幸了她,宛仪念及脸面,自是不会与他人说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宛仪不知道,她本没有机会被献给龙非离,方楚帆到帝都之前,听得消息,知道皇帝极宠年妃,并物色了个容颜与年妃相仿却比年妃更娇~媚的宛仪,拟献给皇帝。
后来,年颂亭的事情发生以后,与所有人猜度的一样,他以为皇帝对年妃只是利用,便取消了把宛仪献上的念头,哪知道,龙修文曾暗中到他的驿馆去,把他迷昏,让手下的人易容成他的样子与龙非离换取苍龙阙,在驿馆里看到宛仪。
寿筵上,璇玑没有出现,龙修文知道璇玑与龙非离闹翻,便把这茬儿提出来,好让方楚帆献上宛仪,藉此让二人关系更加恶化。
臼今日安瑾请了宛仪到御花园去吃茶,到了这八宝亭中,才知道安瑾把华慧二妃也请了过来。安瑾是过气的妃子,华妃慧妃并不放在眼里,只是看皇帝对这宛仪似甚有兴趣,也想知其底蕴,才过了来。
宛仪更不知道,安瑾为人心机甚重,昨日看龙梓锦与夏桑来请璇玑,并没想到是龙非离病重,臆测的反是皇帝又有什么安排要借璇玑之手对付年家。她一直记恨璇玑,今日本还差人去凤鹫宫请璇玑过来,有意用宛仪来气她,哪知婢女回来一报,才知道璇玑不在寝宫,以为璇玑只是碰巧出了去,哪知道璇玑昨日清早过了储秀殿便整夜未归。
几个人闲聊着,恰巧蝶风和翠丫经过,安瑾计上心来,便让婢女把二人宣过来与众妃见礼。蝶风与翠丫看璇玑一晚未回,本想到储秀殿探探消息,哪知碰上了安瑾等人。
咎安瑾突然发难,道宛仪身上佩着的玉佩怎不见了,便让大婢阿诗去搜蝶风和翠丫的身,阿诗会意,她以前便掌掴过蝶风,与蝶风素有嫌隙,这时更恨不得把蝶风二人往死里整,便假意从蝶风身上搜出安瑾刚暗中递过来的玉佩。
华妃慧妃怎不明白安瑾所想,两人素恶璇玑,心想今日既没有整治到璇玑,拿她的丫头来解气也好,便合着做了这场戏。
宛仪模样温顺,但久历风尘,自是明白怎么回事,便静默着由几人欺侮了璇玑二婢去。及至璇玑出现,她看到璇玑的模样,突然想起那晚皇帝的话,只怕皇帝当时说相像之人便是这位年妃,若是如此,皇帝对年妃的爱宠则极深,她心里暗暗吃惊,便忙出来打圆场。
“宛仪妹妹心慈,这可不行!”安瑾冷笑,“这等恶奴若不教训,他日必成祸患。”
璇玑在一边低声问了蝶风事情经过,又看了看阿诗手上捏着的玉佩,已有了还蝶风二人清白的计较,她刚要说话,哪知华慧二人察言观色,怕璇玑已瞧出什么端倪,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华妃冷笑道:“替本宫把年妃捉住。”
几个太监还在迟疑,慧妃笑道:“有什么事本宫和华妃娘娘担待着,还是你们认为年妃娘娘的名位比本宫和华妃娘娘还高?”
她瞥了璇玑一眼,“妹妹在自己宫里怎样本宫不管,但在外纵容婢子胡来,本宫可不能不理,任你欺了新来的妹妹去。”
众人这时哪还有分毫犹豫,几个宫人把璇玑双手扭扣住,道:“得罪了,年妃娘娘。”
眼看华妃的内侍扬手便要往蝶风打去,璇玑知道慧妃二人以势压人,此刻即使有理也说不清,沉声道:“你们胡乱诬蔑我婢女,便不怕皇上怪罪吗?”
“皇上?”安瑾轻蔑一笑,“年妃娘娘,你看皇上会护你还是护宛仪妹妹?”
她朝阿诗使了个眼色,阿诗心领神会,假意站立不稳,“哎哟”一声,身子微斜,往璇玑狠狠撞去,璇玑肩手被多人制住,无法退避反抗,几名内侍手一松,她已被撞倒在地。
凝着这一幕,八宝亭后方一名女子唇上微扬,身旁的贴身丫头笑道:“皇后娘娘,您不过去看热闹吗?”
皇后收住笑意,淡声道:“皇上的心意,本宫还琢磨不透,万一押错了宝呢?本宫有龙嗣在身,谁也不惧,年妃这趟浑水有人趟,本宫只管看戏便好。”
她说着,突然微微变了脸色,远处数道身影急步向八宝亭的方向走来,她稍厉了声音,“快走,是皇上。”
八宝亭外,众人还未及反映过来,前方一道酷冽的声音已冷冷响起。
“把那贱~婢拿下。”
随着两道灰影一闪,阿诗骇叫一声,已教两名禁卫捉住肩臂,龙非离脸色暗沉站在各人面前,华妃等人大吃一惊,立刻下跪见礼。
龙非离冷冷一笑,正要把璇玑扶起,有人却比他更快,那人把璇玑扶了起来,吃惊道:“嫂嫂,你的脸流血了,本来脸蛋儿就还没恢复,这下又破了相,要是我九哥不喜欢你了可怎么办?”
璇玑看着眼前笑嘻嘻的玉致,不必往脸上摸去,便知道只是轻微擦伤,那边,有人却怒了,“徐熹,把那婢子双手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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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26 不争而辩
安瑾早已慌乱得失了分寸,颤抖着道:“皇上,请听臣妾说,是年妃娘娘她纵容婢——”
“朕现在就是不问对错!”龙非离冷笑,瞥了徐熹一眼。
璇玑一怔,心中一动,刚意识到龙非离要做什么,他臂膀一探,已将她搂进怀中,把她的头按到自己胸~膛上,璇玑心头乱跳,耳边是凌乱惊栗的叫声,还有凄厉的惨叫嘶嗥。
她拉开他的手,颤抖着从男人怀里抬头,只见地上红艳的血水里,两只手掌赫然斜躺着,一枚翠玉在其中一只微屈的掌里露出大半,本是白腻玉手,此刻断口血肉模糊——她胸~口一闷,差点没呕吐出来。
臼一旁缩在夏桑背后的玉致干呕不已。
阿诗横躺在地,头发汗染尽湿,已昏死过去,除去安瑾脸容惨白,跌在原处不识动弹,华妃,慧妃还有那宛仪早退到了后方。
无人不煞白了脸色。
咎龙非离淡淡吩咐道:“刚才对年妃冒犯了的内侍,一律杖刑五十。”
他话音一落,已有禁军走了上来,把几名簌簌发抖的太监捉拿了下去。
璇玑嘴唇微动,蝶风和翠丫正互相扶着起来,蝶风眼尖,看到龙非离轻轻递过来的目光,把翠丫推到璇玑面前,翠丫有点不知所措,低声叫唤了一句,“主子。”
看到翠丫眼睛上的伤,求情的话咽了回去,璇玑从龙非离怀里走出来,上前搂住翠丫,又握上蝶风的手。
众妃诬陷蝶风二人,本理亏在先,但龙非离却说了一句“不问对错”,谁不心惊?就是说,即使错的真是年妃,他也护着她,那末,若错的是她们呢?
安瑾这时已恢复了几分神志,让旁边颤抖着的小婢阿素扶着,走到龙非离面前,跪下啜泣道:“皇上爱护年妃姐姐,臣妾......不敢多说什么,臣妾只是求一个公道,但这事确实是年妃姐姐有错在先,这,华慧二位姐姐和宛仪妹妹都可以做证。”
华妃与慧妃上前,款款一拜,华妃道:“皇上来得正好,适才听瑾嫔说年妃妹妹的婢女偷了宛仪妹妹的东西,臣妾和慧妹妹正难以判断对错,倒不曾想到瑾嫔的奴婢如此大胆莽撞。”
好个华妃,数句话,已把与自己的关系和刚才的事情撇清,安瑾脸色越发惨淡......今儿个真的要栽在这里吗?皇上对年妃这是真爱还是假宠?事到如今,她真的摸不懂。
宛仪吃怕,战兢地走过来跪到龙非离面前。
龙非离不置可否,眸光悠悠看着璇玑,璇玑一怔,他竟要她定夺吗?
璇玑蹙眉,她看阿诗被罚惨重,本不想再追究,但安瑾一再相迫,若这次饶过了她,难保还有下次,若只自己也罢,却不免连累了凤鹫宫里的人。
她放开蝶风与翠丫,咬了咬唇,跪下禀奏道:“皇上,臣妾能证明东西不是臣妾婢女所偷。”
龙非离伸手把她扶起,颔首道:“好,你只管说给她们听。”
他没说什么,但两人相握的手,还有他眸中微微期许鼓励的光芒,她知道,她不必有任何畏惧。
她轻轻一笑,不惧,也不退缩。
走到宛仪面前,手朝血泊里一指,轻声问:“宛仪姑娘,这块刻有旭日祥云图案的玉佩可是你的?”
宛仪迟疑了一下,前方的安瑾已变了脸色,她刚要喝止,却陡然看到龙非离瞥了她一眼,嘴角一抹似笑非笑。她心如鼓捣,惊慌得把话吞咽了回去。
那边,宛仪已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蝶风,把玉佩捡起来。”璇玑道。
“是,娘娘。”蝶风颤抖又厌恶地看了看地上的手掌,闭了闭眼,手一挑,把玉佩拿了出来。
璇玑低声道:“玉佩呈给皇上看看。”
宛仪心中不安,华妃慧妃互看一眼,尚有些不明所以,蝶风已把与佩交到龙非离手上。
龙非离眸光一翻,嘴角微扬,安瑾只看到一块碧绿倏地掷落在自己面前,顿时麻冷了半边身子,瘫软在地上。
宛仪正疑虑心惊,旁边的璇玑弯腰捡起玉佩,看了看,道:“宛仪姑娘,你连自己的玉佩都不认识了么?这玉上刻的并非祥云而是龙凤呈祥图案。”
宛仪面如死灰,怔在原地,半晌,猛地朝璇玑叩头,颤声道:“求娘娘恕罪,奴婢一时鬼迷心窍,犯了糊涂,才听信瑾嫔的话。”
宛仪并不糊涂,不说那晚种种,单是皇帝现在做的,她已知道皇帝极宠璇玑,这生杀之权就握在璇玑手里,所以不去求皇帝反求璇玑。
安瑾一声惨笑,盯着璇玑,喃喃道:“不可能!你怎会知道?”
璇玑摇摇头,道:“瑾嫔,这场栽赃甚至还是你临时起意的,对不对?”
安瑾一惊,她没有说话,但眸里的黯然失色与震惊,足够让所有人明白,璇玑说对了!
“嫂嫂,你怎么知道不是那歌姬的东西?”玉致蹦跳着过来,挽上璇玑的手。
璇玑握了握玉致的手,看向安瑾。
“我问过我的丫头,她们只是恰巧路过御花园,那就是说,你不可能事先便准备好去害她们,你的婢女阿诗搜出玉佩后,一直紧握在手,这不是有点奇怪吗?东西若是宛仪的,不是该物归原主吗?再者,宛仪新进的宫,在宫里情况尚未熟悉的情况下,怎会贸然出主意去害人,充其量做的只是配合吧。”
正文 327 各得所求?
璇玑把宛仪扶起来,低声道:“这里作主的是皇上。”
宛仪苦笑,原来年妃刚才是试探的自己!年妃根本不知道这玉佩上刻的是什么图案,什么旭日祥云,不过是随口说的。
“年妃娘娘真是聪慧,不枉皇上疼爱。”
淡淡的笑声传来,璇玑一惊,才发现说话的是龙修文,白战枫和纳明天朗也在,想是下了朝随行过来。
臼璇玑想起此人的城府,身子微微一震,龙非离伸手环上她的腰,记起他的话,朝龙修文礼貌一笑。
龙修文也一笑颔首。
龙非离轻瞥向安瑾,道:“瑾嫔,按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才好?”
咎安瑾连连叩头,哭道:“皇上,想皇上待年氏姐妹极好,年瑶光却做出那等苟且之事,臣妾也是因年瑶光之事而猜度年妃娘娘,怕她对皇上不利,请皇上看在臣妾对皇上的一番心意上,饶过臣妾吧。”
龙非离挑眉一笑,“原来瑾嫔是替朕着想,瑾嫔不说,朕还不知道呢。”
他说着微微一顿,环了众人一眼,才又淡淡笑道:“可惜,朕不喜欢别人替朕擅作主张,懂了吗?”
华妃慧妃大惊,立刻跪下道:“臣妾谨遵皇上教诲。”
安瑾知道自己无望,低笑着,又狠狠看向璇玑,但当听到龙非离说“交与宗人府依律惩办”时还是惊惧得瑟瑟颤抖。
谁都知道宗人府酷刑凌厉,进去的人,又有多少个能出来?
“原来,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喜爱过安瑾。”安瑾怔怔看着龙非离,惨笑道,“皇上,你怎么舍得?”
璇玑心里叹了口气,垂下眸,扶在她腰上的臂膀强壮而有力,容不得她有半分退缩和心软。
“皇上,臣妾明白瑾嫔此次罪责极重,但怜她对皇上一片真心,皇上能不能看在臣妾面上,饶过瑾嫔这次,将她贬为宫婢?”
突如其来的声音——璇玑微怔,只见皇后率了一众宫人从华妃等人身后走出,郁弥秀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此处。
本来,安瑾请到八宝亭吃茶的还有皇后,只是郁弥秀借口婉拒了。
华妃,慧妃两人不意龙非离会护璇玑若此,年妃竟并没有失宠,又惊又妒~间,心里都懊恼这次惹了麻烦。二人与璇玑之间早便撕破了脸面,与皇后心下不和,表面上还算交好,现在看皇后为安瑾求情,都想: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皇后现在有孕在身,母凭子贵,极受皇帝宠爱,何不让她与年妃一斗?
二人遂道:“皇后姐姐所言甚是,望皇上饶过瑾嫔这回。”
龙非离凤眸微睐,目光在皇后脸上转过,道:“若她再犯呢?”
男人眸光锐利,皇后心里也是微微一惊,收摄了一下心神,朗声道:“皇上,若安瑾再犯,则是臣妾教导无方,不待皇上动手,臣妾立刻惩治了她,亦愿承担这份担保之罪!”
龙非离道:“皇后统率六宫,既然现在皇后也出面求情,那朕便只管饶过安瑾一次,但安瑾此次已是罪大恶极,若有再犯......”
龙非离话里之意再也明白不过,安瑾若再有过错,皇后只怕也难逃咎责。
众人虽不明白皇后为何出面保安瑾,却想皇帝对皇后确实甚为宠爱。
“谢皇上,皇后娘娘。”安瑾俯身叩谢,皇后叹了口气,“瑾妹妹,下次莫再犯了。”
她说着又命身边宫人扶起安瑾,璇玑心底那抹淡淡的不安又盈了上来。
龙非离看了宛仪一眼,那眼神不复适才犀利,宛仪心里一松,却听得龙非离意味深长道:“纳明王子,七哥,朕记得你们曾与一位姑娘在帝都萍水而遇,却都极为中意,并请求朕赐婚,听说那名女子与朕的年妃长相甚似,朕便把这舞姬转赠给你们其中一位,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宛仪毕竟是皇帝的女人,龙修文与纳明天朗一时两望微觑,龙非离淡淡一笑,道:“夏桑。”
夏桑会意,走到宛仪面前,轻轻挽高她的袖子,只见宛仪雪白的臂膀上一点朱砂嫣然。
众人吃了一惊,原来龙非离并没有动这名歌姬。
宛仪羞愧,咬牙低下头。
纳明天朗看了看璇玑,傲然一笑,“谢皇上美意,不是那个人,没意思。”
“那七哥呢?”龙非离笑道。
龙修文凝了宛仪一眼,众人看他神色竟似甚为怜惜,正暗暗好奇,龙修文已谦逊一笑,道:“如此,微臣谢谢皇上美意。”
宛仪一怔,没想到竟因祸得福,虽得不到皇上的青睐,但跟了这位王爷,也是极大荣耀。她喜极而泣,迭声道:“奴婢谢皇上大恩。”
这时,璇玑看到白战枫若有所思地看了宛仪一眼,旁边,玉致郁郁寡欢地瞅着地面。
一场风波,到最后似乎各人都得偿所愿,皇后救下安瑾,七王爷喜得美妾,而龙非离盛宠年妃的消息重又再次传遍宫闱每个角落,安瑾之祸,谁都明白,现在,谁也不能得罪年妃。
储秀殿。
龙非离遣散了众人,只让璇玑留着。璇玑看玉致离去时频频望着龙非离,似乎想与他说什么,但龙非离还沉着脸,又不敢开口,她正想帮玉致问,玉致已咬咬唇,急惊风似地地跑了。
正文 328 偏得不到
用过午膳,璇玑侍候龙非离喝了药,自己在盘子里拣了蜜饯凉果来吃,依偎在龙非离怀里看他批阅奏章。
终于,男人搁下了手中的笔。
“你终于看完了,真累。”璇玑把嘴里的小核吐出,又伸手去拿凉果。
龙非离皱眉看着她,拍掉了她爪子上的梅子,“午膳没见你吃多少,老吃这个!”
臼“喂。”璇玑又去拿。
龙非离索性把盘子推到桌角,他单手按着璇玑的肚子,璇玑在他怀里乱动,却够不着那盘子。
他玩得兴起,把她按得吱吱乱叫,璇玑力争无果之下,只好罢休。
咎“你既知道朕累,给朕捶捶背。”有人挑了挑眉。
“谁说你累,我是说我累。”
“一直坐着吃蜜饯也累?”有人冷笑了。
“那可是个高难度动作,要不你一直坐着吃蜜饯给我看看?”
龙非离厌恶地看了看桌上的凉果,“谁拿来的?”
“你的药给配的,你负责喝药,我负责吃这个,不浪费。”
说不服侍他,璇玑说着还是拿布巾擦了擦手,帮他轻轻揉按起肩胛来,想了想,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奏章要看?”
龙非离微微闭眼,“你为什么这么多问题要问?”
“你刚才为什么不理玉致?”
“你早上为什么跑了出去?”
“喂,你先回答我,我先问的。”
“你先说,朕满意了再答你。”
璇玑气哑,手上狠狠使劲,“我出去是想帮你改善生活,找我的丫头打下手给你做顿饭,哪知道遇上安瑾这婆娘。”
龙非离怔了怔,微微弯了嘴角,“你确定你会做?”
“嗯,我夫子教的,不对,这应该是我娘教的。”
“别什么事都算在你那个莫须有的夫子头上,晚膳你做。”
“明天再做,我想回去看看两个丫头。”
“看完去做晚膳,今晚你宿这里。”
“回去睡。”
“那你别回去看你的丫头了。”
“......好吧,我看完去做晚膳,今晚和你睡。”
“嗯。”
璇玑气恼,也不帮他捶捏了,窝回他怀里发呆。
“在想什么?安瑾是罪有应得!”男人的眸光微微冷了下来。
“我没有想安瑾的事,倒是那个阿诗,你斩了她双手,比杀了她还惨。”
“她以前打过你,今儿个正好。”
璇玑愣了愣,“那是以前在秋萤轩的事了,你不说我都忘掉了。”
“朕没忘记就行。”
“......”
“那你为什么要放了安瑾?”
“如果你不想放她,我传旨把她杀了。”
“那倒不是。”
龙非离低头看看璇玑,后者还一脸疑虑,淡淡道:“卖皇后一个人情。”
“不懂。”
“你不必懂。”
璇玑微微哼了声,“不必就不必,那为什么把歌姬赐给纳明和龙修文?”
“不给他们难道给白战枫吗?”龙非离笑道。
“哎,我说你这个人能不能厚道一点,你把她给了我大哥,你妹跟你拼命。”
龙非离微微皱眉。
“别说你还没看出来。”
龙非离依旧沉默,没有出声。
“龙非离,你到底怎么想?玉致她......”璇玑说着又顿住,叹了口气。
“容朕再想想。”
“嗯。”璇玑点点头,又道:“宫里虽有不少公主,但我知道你只在乎玉致,也只当她是妹妹,不然你早把她许给纳明或者方楚帆了,你也想她好。”
龙非离突然问,“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不重要,最重要是玉致和我大哥怎么看,阿离,我说个事儿,你别在意。”
“嗯。”
“我反倒觉得夏桑很好。”璇玑苦笑,“可惜他......”
“夏桑。”龙非离淡淡重复了一句,又陷入沉默。
璇玑微觉奇怪,她以为他会勃~然大怒的,毕竟他和夏桑虽亲厚,但夏桑......
“你还没告诉我为何把宛仪赐给他们?”
龙非离轻笑,“没有他们,只有龙修文。”
“为什么?”璇玑诧道。
“纳明不会要,而龙修文一定会要。”
“你就如此笃定?”
“与龙修文相比,纳明这人的城府并不算深,他为人又甚是骄傲,所以绝不会要那歌姬,至于朕的七哥么,那次赐婚他看上了你,顾虑朕会耿耿于怀,这个机会既然可以证明他对你不甚在意,藉此来消除朕的戒心,何乐而不为?”
“那是他为什么会要,不是你为什么要给。”
“朕的小七变聪明了。”
璇玑恼怒地赏了他一下,龙非离挑眉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既借方楚帆的手把那女人献给朕,那朕便把这礼还给他。”
他突然冷了声音,“他想要的是你,但朕偏要让他看得着却永远也得不到,即使得到的也只能是你的替代品。”
“龙非离你这变态。”璇玑打了个寒颤。
龙非离只是笑。
璇玑看他被骂还乐在其中,好气又好笑,道:“过几天狩猎随行的大臣,嫔妃还有......女官名额你定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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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29 狩猎比赛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值侍太监的声音,“皇上,娘娘,玉致公主求见。”
璇玑笑道:“你妹妹来了,刚才便要找你的,听听她要说什么。”
龙非离微微拧眉,玉致一直在金銮殿外候着,从下朝便跟到适才。
璇玑开了门,玉致低头走了进来,看看璇玑,又看看龙非离,便站在一旁,两眼溜溜盯着地面却不说话。
臼璇玑拍拍玉致的脸庞,“有什么想跟你九哥说的,赶快说!”
玉致挽着璇玑的手臂,又去看龙非离,龙非离微沉了声音,“龙玉致!”
“我又不找九哥,我找嫂嫂你。”玉致一惊之下,脱口而出。
咎璇玑与龙非离对望一眼,璇玑失笑道:“好,你说。”
玉致咬着唇,好一会,才道:“嫂嫂,围场狩猎的随行名单出来了吗?”
璇玑笑骂,“我刚才才问过你九哥这事儿呢,你问我做甚!问你九哥才是正经。”
玉致扁扁嘴,踌躇地又看了龙非离一眼,后者不理她,拿了本书在看。璇玑好笑,拉玉致到一旁坐下来,柔声道:“你既叫我一声嫂嫂,那做嫂嫂的便来猜猜咱们家玉致的心事吧。
“小丫头向来落落大方,今儿个是怎么了?”璇玑笑了笑,满意地看着玉致脸蛋上两抹红晕,转向龙非离道:“阿离,西山随行的臣子有白战枫吗?”
“嗯。”
玉致眸光乍亮,咧嘴笑了笑。
璇玑笑得捂住了肚子,龙非离从书册中抬头,淡淡道:“名单里没有龙玉致。”
“九哥!”玉致吃了一惊,“嚯”地一声站了起来,急得小脸皱成一团,“以前秋祭,就是我还没到名剑山庄学艺的时候,不都跟着你和十哥去西山打猎吗?为什么这次不能去?”
“因为白战枫去了。”
“九哥。”玉致跺脚。
璇玑看玉致急得快哭了,朝龙非离道:“你别逗她了。”
龙非离不置可否,继续看书。
“嫂嫂,你帮玉致跟九哥说几句。”玉致扯着璇玑的袖子,哀哀道。
“玉致九哥,在你妹妹把我的衣服扯烂之前,你能不能答应她?”璇玑好气又好笑,她虽是半开玩笑,但玉致较真起来的手劲也不小,保不准真的给她把袖子都扯了下来。
“不碍事,给你做新的。”
不愠不火的声音慢条斯理。
玉致傻眼了,璇玑拍拍她的手,把袖子拽了出来,走到龙非离背后,给他按揉着肩背,道:“让玉致随行吧。”
龙非离看了玉致一眼,玉致巴巴望着他。
璇玑笑骂道:“你这丫头,有什么事找你九哥直说便是,把这茬儿绕到我身上,你看,把你九哥惹恼了吧。”
“当然,你九哥脾气好,不与你计较,玉致九哥,对不对?”她微微低头,脸颊碰碰龙非离的脸。
龙非离把书册合上,伸手按住她搁放在他肩上的手,瞥向玉致。
玉致抿了抿唇,小声道:“是玉致不好,九哥,你让我去吧。”
“那便跟着去服侍你嫂嫂吧。”
淡淡一声,玉致倒一下子懵了,好半晌,才又跳又叫起来。
璇玑看玉致的事情有了着落,也不去献~媚了,把爪子从龙非离掌里扯出,踱回玉致身边。
两人正高兴,冷不防龙非离问道:“玉致,你只为此事而来?”
璇玑一怔,玉致已嘿嘿一笑,跑到书桌旁,狗腿道:“九哥真聪明。”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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