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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禁宫情 > 第四章

第四章

「我复姓呼延,呼延铁军!」

铿锵有力的声音中,听得出他以自已的名字而骄傲,明雪衣将他的名字在心中默念两遍,忽地瞪怒起来。「你骗我!呼延是北国的国姓,呼延铁军是北国太子的名字,怎么是你的名字?」

伸出指头,捏一捏他鼓起的腮帮子,男人勾­唇­笑道。「为什么我不可以叫呼延铁军?难道这个名字在天下间就可以北国太子用吗?」

「当然,这叫避讳。」

闻言,男人嗤笑一声。「在南国,亦要避北国之讳?」

明雪衣刹时哑口怨言,的确,此为南国,焉需避北国之讳?

「你......真的叫呼延铁军?」

「童叟无欺。」男人伸出指头,在他写满疑惑的眼角摸动,淡声说:「呼延本来就是大汉中常见的姓氏,而且,我们异族中人的礼法本来就不及你们汉人严谨。」

这也对,天下间姓「明」的亦不只有他们明家皇朝的子孙。

明雪衣点点头,又问。「那你为什么会来到江南?」为防异族混入南方作乱,朝廷早有明文规定凡非汉族子民,不得渡过长江。

「我本来住在漠北,以狩猎为生。因为在家乡犯罪,是以逃往江南,说真的,以我的本事,要混进江南也不是很难!途中盘缠用尽,得‘宁春院’的鸨母收留,便在里面维生了。」

「是吗?」明雪衣微微拧起眉尖,脸上竟流露出疑惑之意。「猎人......好像不像......」

呼延铁军挑起眉峰:「那里不像?」

「这......」在他锐利的眼神注视下,想了好一会,明雪衣才迟疑着发出声音。

「你走路时总是昂首阔步,而且说话时低沉有力,目光熠熠有神,充满在上位者才有的气势......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是哪家家道中落的将门虎子吗?」说到这里,呼延铁军已大笑出声,打断他的说话。

「你笑我!坏蛋!」玉脸羞红如抹胭脂,明雪衣娇嗔着槌打他的胸膛。

他为自已的胡思乱想而羞惭,却不知道呼延铁军在笑声的掩饰下,正为他的见微知着而暗暗吃惊。

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呼延铁军抓着他的手,搂着他在耳边轻细地说上几句甜言,但见明雪衣立时乖巧起来,静静地枕在他身前。

柔顺的样子令呼延铁军不由疼惜地轻轻地抱着他,以右手不时指点天上星河,说起外族的神话传说。

明雪衣虽生于皇家,但自幼就被带离亲娘身边,其父又耽于荒­淫­作乐,对他少有关爱,这时候依偎在男人温暖的怀抱中,听得他在耳边细细轻言蜜语,实有不能自已之感。

在宫中从来都没有人会陪他说话,所有人都是卑躬屈膝,冷漠疏远。虽然有忠心耿耿的小德子陪在他身边照料他,但是彼此间始终有一点上下尊卑的距离。

从来没有人比男人更靠近他。

明雪衣微微勾起­唇­角,偷偷笑直起来。

私出皇宫,冒充平民,走进下九流的妓院,是那么地胆大妄为,他心中一直有点忐忑害怕,现在却只余下庆幸,男人带给他的不止是­肉­欲的喜悦,更有另一种发自心灵的安心依赖。

明雪衣不由想起后宫中一众或端庄、或美艳的佳人,她们永远都无法给予的可能就是一份感觉。生­性­荏弱的他,要的不是比他更柔弱的女子藕臂,而是好象铁郎一样结实如铁的臂膀。

枕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听着沉厚的声音,不觉时辰推移,直至眼皮垂下,渐渐坠入梦乡。

抱着他,看着他孩子气的睡脸,呼延铁军怜爱不已,不由自主地屏息静气,唯恐惊忧。直到曙光初露,他才伸手,轻轻地将明雪衣摇醒。

雪白的指头揉着惺忪睡眼,将眼帘微微睁开,天上一线夺目曙光叫他彻底清醒过来,但见天空的颜­色­由黑而灰,化为柑红,赤红的霞光,紫红橙黄在半空泼洒如墨,在重重山峦间熏染出最美的霞云。

倏地,在千百彩霞之间,一轮红日凌云而起,光芒万丈,照彻眼前。

在旭日辉煌的照耀下,一直模糊不清的景物亦清晰起来。

前方是千峰万岭,身后是青树环合,游目四看,青白烟云萦环缠绕,下方零零落落的村庄有若蝼蚁,呼延铁军猛然而起,张开双手,朗声放言。「我喜欢高的地方,每次攀上高山,就像大地尽在我脚下,众生只配为我足下之物。」

「大地尽在脚下又如何?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即使占尽天下,真正日用起居的也不过是方寸之地......权也空、名也空,转眼荒郊土一封。」明眸流眄,看着在山下白雾中隐隐约约的景物,明雪衣缓缓摇头。

生于天下权力的枢纽,富贵荣华,权势显赫,从来没有为他带来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已若死灰复燃了,有谁会为他流下一滴真心眼泪。

呼延铁军不以为然地努一努­唇­:「男儿应有鸿鹄之志!」万里晴空,一飞冲天。

轻摆流云水袖,明雪衣只往地上一指,轻声说:「我宁愿做水边的鸳鸯,虽不能如鸿鹄在天边高飞,却可双宿双栖。」他可以笑他是孩子气,没有大志,但是这却是他的真心话。

呼延铁军嗤笑道:「这番话若能传入你爹亲的耳中,只怕会将他气得从棺材里跳起来再死一次。」

听了他说的话,明雪衣又羞又愧,连耳朵尖都红了起来,伸手,轻轻抓着他烫热的耳朵儿,呼延铁军轻声说。「不过,不要紧......这样也很可爱,我喜欢。」

「铁郎......」明雪衣羞涩地垂下头去,呼延铁军凑近头,正要在他的脸颊落下亲吻,忽然,看到明雪衣身后的一株大树,一条如婴孩前臂粗的蛇缠在枝丫上,倏地蛇身暴长,对准明雪衣红长的后颈,张开血盆大口。

呼延铁军心中一惊,不及细想,已将一把搂着的明雪衣急急转了一圈,将他护在自已怀中,一同跌在地上。

「啊!」天旋地转间,明雪衣惊呼一声,待定下神来,只见一条黑白相间的蛇缠在呼延铁军右臂之上。「铁郎!」不知所措地大叫着,明雪衣的脸­色­刷地发白,倒是呼延铁军神­色­一片冷峻,左手在靴子一抽,拔出一把匕首,寒光飞闪,将缠在臂上的青蛇利落地一分为二。

「铁郎......铁郎......你很痛吗?蛇会不会有毒......应该怎么办?」明雪衣急得眼角含泪,伸手想去摸,却又不敢,指尖微颤,神­色­惶恐慌。

「放心,放心!没事,蛇没毒的。」

相对于明雪衣的慌乱,呼延铁军可说是冷静得可怕,只见他边出言安抚明雪衣,边将咬着他臂膀的蛇头拔离手臂,两颗尖牙穿过黑­色­的衣袖,在他臂上留下两个暗黑的血洞,他微微压下眉头,扯下头上的发带,在臂最上端缠绕几圈之后,紧紧结扎,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瓶,倒出一颗丹药吞服。

接着,他站起来,拍一拍身上灰尘说:「好了,日出已经看过,我们下山吧。」

早已慌张失措的明雪衣红着眼,茫然地点点头。

「傻孩子。」呼延铁军笑着轻摸他的脸颊,之后,牵起他的手,向山下走去。

见他从容自若的神­色­,明雪衣才放下心来,眼看天­色­已明,亦不由得急着赶回宫中,便随他匆匆下山。

两人牵着手,才走进西城门,呼延铁军便说:「我还有事要办,你自已回家吧。」

明雪衣一直牵着他的手,只觉越来越冷,抬头,又见他的脸上竟泛着铁青,额上汗珠点点,不由再次不安起来:「铁郎,你......真的没有事?」

呼延铁军蹙眉,松开他的手:「放心!走吧!」

「但是......」明雪衣始终迟疑着不肯离去,呼延铁军牵动­唇­角,拉起一抹笑容,温柔地说。「放心,我没事,乖乖回家吧,另外,这两天我有事要外出,你暂时别到‘宁春院’找我。」

说罢,便毫不忌惮地在他的额角上轻轻一亲。

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亲昵令明雪衣立时满脸红粉,羞赧地垂着头「嗯」了一声,便拔腿而逃。

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人之中,呼延铁军一直强作轻松的神情为之一变,抱着右臂,闪身转进窄巷,倚着墙壁叫道:「狼影。」

一道黑影立时掠现眼前,携扶着他颓然倒下的身躯。

呼延铁军白着脸,痛苦地吸着气,左手五指紧紧抓着已经麻痹的右手。「立刻扶我回‘宁春院’找木尔尔。」

*****

白云高飞花满径,金曦暖暖透纱窗。好花好景之中,庄丽巍峨的‘青凤宫’却偏偏反复传扬着一阵不安的踱步声。

穿着腥红的太监蟒袍的小德子在前殿来回踱步,次数多得几乎要将青花地砖踏穿了。

从秘道走进寝宫,再绕出前殿的明雪衣,看见他焦躁的背影,抿­唇­一笑,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背后,接着,用力一拍。

「啊!」小德子吓得跳起来,待看清楚来者后,立刻化惊为喜:「皇上!皇上!你总算回来了,奴才有救了!」

笑看小德子惊喜的样子,明雪衣问:「发生什么事?看你急得脸都红了!」

「皇上今早没有上朝,太后那边派李公公过来问安,奴推说皇上病了,好不容易才将他打发走,现在又来了个胡御医,就在殿外候旨,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奴才已经拖不下去了,还好皇上回来,要不是奴才的人头就要落地了。」

小德子边说,边向殿北的寝室走去,明雪衣亦知事态严重,也不更衣,匆匆走进寝室,上了龙床,落下珍珠帏帐,便将久候的御医宣进。

穿云雁官服,黑纱扑头,鬓角微白的御医行过大礼便坐在床旁的鼓几上为他号脉。

踞坐帐中,明雪衣拉起衣袖,伸出玉白皓腕,御医号脉后,摸着下巴的一把白胡,踌躇多时后,说:「皇上脉象平和,照臣推断,应无大碍。」

旁边的小德子立时慌了手脚,只觉汗流浃背。

隔帐,明雪衣一双明眸骨碌碌地转了两圈,刻意压下嗓子斥道:「好一个劣大夫!宫中的俸禄是白养你了?」

明雪衣佯怒,御医立时跪下请罪。明雪衣这才柔下声音来说:「胡卿家可能是一时胡涂,再次为朕号脉吧。这次可要清楚一点。」

可怜那御医抖着指尖,按在他的腕脉上。

见他号脉良久,依然不发一言,旁边的小德子Сhā口问:「如何?」

总算那御医深谙为臣之道,战战兢兢地说:「臣仔细再诊,确是有翳热之象。些需吃些甘草、陈皮、休养两天,未知......可合皇上心意?」

帐后的明雪衣不由抿­唇­窃笑,片刻后,才勉强忍下笑意说:「胡卿家果然是断脉如神,只是两天太多了,朕想只要好好睡一觉,明天便可上朝了。」

「是!皇上所言甚是。」御医那敢不从,连连叩首应是。

明雪衣见自已将他吓得不轻,微感内疚地吐一吐舌头。「下去开药吧!另赏黄金百两。」

御医登时喜出望外地叩首谢恩,接着,垂首肃然退下,看着他的身影,明雪衣心中兀地一动,将他叫住:「且慢!」

「未知皇上还有何吩咐?」

「朕在书中看见一种蛇,蛇身有黑白相间的条纹,白­色­的环纹比较窄,头......呈卵形。这种蛇,可有毒吗?」想起分别时,铁郎发白的脸­色­,明雪衣心中始终有所不安。

「这......」御医想了想,答道:「据皇上形容,照臣推断,可能是百节蛇,为毒蛇,且毒­性­甚强,若被咬中可致死。」

闻言,明雪衣的脸­色­立时刷白大半。

会致命?那铁郎怎么办?

帐后久久再无言语,小德子扬手着御医下去,又叫退其它宫女、太监,上前,轻声叫唤:「皇上?」

「皇上,你要到哪儿去?」

「朕要出宫!」

「皇上!」小德子大惊失­色­,连忙挡在他身前。

「皇上,万万不可!太后随时会过来的!」

明雪衣推开他,径自前行。

「皇上!皇上!」小德子吓得双膝一软,跪下地去。「皇上饶命呀!若太后知道皇上私下出宫,奴才......奴才,万死亦......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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