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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离婚以后-蓝鸢星 > 第一章

第一章

“郑伟?!”一走进会议室,我就看见他正跟一个穿着便装的中年人聊的热络。他看见我,明显的楞了下,“你来­干­什么?!”

“不知这位是?”便装男人问。

“哼!她啊,那个楚什么的前妻。”郑伟喷着烟雾不­阴­不阳的说。

“这位就是市局的冯局长。”林所长介绍。

“究竟出了什么事儿?”我问。看郑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那样,明显是被打了。

“你已经跟案件当事人离婚了,原则上我们不能向你泄露案情。”林所长说。

冯局长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

方菲一听就急了,指着郑伟,“他也是案件当事人,为什么可以大摇大摆的坐在这里,而楚尘却要被关在拘留室!”

我拦住据理力争的方菲,指着郑伟,“你跟我出来。”

他脸­色­一变,“叶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了?”

冯局长冲林所长使了个眼­色­,林所长会意,走到我身边,请我出去。

郑伟瞪着我,“叶南,你说你都离婚了还跑这来充什么仗义!”

“郑伟,一般情况下我实在是懒得跟你较劲,太失身份,真的,”我冷眼看着他,嘴挑嘲讽,就见他蹭得从椅子上站起来,狠狠点着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出去跟那些记者把你跟楚尘的恋爱史昭告天下!”

“信,你本来就是个无赖,什么事儿你­干­不出来啊。不过我告诉你,今天我还就是要治治你这副撒泼犯浑的得瑟样。我琢磨着你肯定是找了省公安厅的马正,他碍着修叔叔的面子肯定会帮你擦ρi股,而这些事儿你一定不敢让修叔叔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啊,郑副总?”

冯局长一听,顿时制止了准备上前把我强行带走的林所长,不动声­色­的坐在旁边观望。

郑伟狠狠盯着我,神­色­­阴­晴不定,“叶南,你对付男人很有一套啊!修月为了你这么多年不结婚,那个姓楚的跟你离了婚还对你一往情深啊,我也不过就当着几个小明星的面说了你几句,他竟然敢在片场打我!下手也太狠了,我要验伤!肚子上胳膊上腿上到处都是瘀青,我要验伤!!我要起诉他!他算个什么东西,卖­色­赚钱的戏子而已!这次我肯定饶不了他,你看我怎么整死他!”

我静静听着,双拳慢慢握紧,冷笑,“就凭你?几天不见这口气见涨啊!你以为你是谁啊?离开郑阿姨,你就是一陀糊不上墙的烂泥!你觉得我能允许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整死楚尘吗?嗯?”

“你……你……”郑伟涨红了脸,额头上两道口子还在渗血,“你说我要是把这些照片给记者看,楚尘会有什么下场?”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照片狠狠摔到桌子上。我扫了一眼,顿时怒火中烧!照片上,楚尘冷脸盯着地上衣衫半开头发凌乱满脸恐惧的女孩,看样子像是在酒店房间里。照片上的女孩我见过,就是郑伟大力向我推荐希望能在宣传片中跟楚尘搭戏的小明星。

郑伟见我半天不说话,得意洋洋,“我是拿你没办法,可那个姓楚的跟你不一样,他就是再红再有钱再有名气,也不过是个戏子!知道吗,戏子!我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可以玩死他!”

“冯局长,能不能麻烦你带着你的人回避一下,我有些事儿想单独跟郑伟谈一谈。”我看看方菲,她点头,低声跟冯局长嘀咕了几句。冯局长听完,神­色­复杂的望着我,没过多犹豫,几个人很快离开会议室,走前还不忘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你想­干­什么?!”空荡荡的会议室,郑伟­色­厉内荏的质问。

我笑,“你怕啊?刚才不挺能耐吗?”

“叶南,我警告你,你可不要乱来!”他伸手指着我,声音有点抖。

“这里是警察局,我还能掐死你啊。”我双手撑着桌子,面对面的盯着他那张五颜六­色­的脸。

“你到底想怎么样!就算你爸是军区司令又怎样,他还能命令部队来抓我啊!我跟我姑姑一说,你妈肯定会给她这个面子的!”郑伟把他的免死金牌一张张的往外搬。

“你给我仔细听着,我爸是军人不是黑社会,他当然不会动你。郑阿姨开口,我妈也肯定会买她的面子,可如果郑阿姨压根儿就不想为你出头呢?你是不是吃定了修月太孝顺,顾及郑阿姨的身体就可以由着你胡作非为?我告诉你郑伟,你实在太不了解修月,他可以容忍你,但决不会无止境的容忍。他是孝顺,但决不是百依百顺的愚孝。郑阿姨是溺爱你,那是因为修月为了哄郑阿姨高兴所以从来没Сhā手。他如果想Сhā手,你­干­的那些下贱龌龊的事儿很快就会完完整整的被装订成声情并茂的册子出现在郑阿姨面前。我说的够清楚吗,嗯?”

“你……”

“我还没说完,”冷冷打断他,我拿起桌子上那叠照片狠狠摔在他脸上,“我很想知道你究竟长得是人脑还是猪脑,为了捧红一个三流小明星竟然连这种手段都想得出来!楚尘是皇天的摇钱树,你设计陷害他影响了他的形象,让皇天损失了银子,你以为你还能逍遥的过日子?如果你愿意,大可以现在就出去把这些照片拿给记者。只要修月阻断你跟郑阿姨的联系,夺了你的护身符,我想你很快就可以领略到江舟的手段。占据着娱乐圈大半江山的男人,你不会真的认为他只是一个单纯的生意人吧?对付你这种人渣,江舟更有办法。去吧,门外很多记者,现在就拿着这些照片走出去亲手交给他们,去啊!”

沉默。

他咬着嘴­唇­绷着脸死死瞪着我。

“怎么,不去啊?你确定?”

沉默。

“说你是猪脑总算没侮辱猪,还有点思考能力,还知道害怕啊。”

沉默。

他身子不停的哆嗦,惊怒交加。

“你刚才不是吼着要验伤吗?我看你胳膊腿都挺利索的,恐怕不太有说服力,你说是吧?”

“你……你想­干­什么?!你想……”

“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件事儿该怎么收场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现在我还剩最后一件事要做,好事儿,帮你修理修理胳膊腿的,好让你验伤的时候更有说服力!”

“你……啊!啊!!!!!!!!”

拉开会议室的门,我告诉冯局长郑伟主动要求私了,不用立案了。

冯局长听后,想了想,吩咐林所长把楚尘放了,我让方菲带着楚尘先走,不要回答记者的任何问题。她问我要不要见见楚尘,我拒绝了,只是透过会议室的玻璃默默注视着他孤傲离去的背影。

楚尘走了,部分记者追踪而去,部分记者仍然痴痴守候在派出所门外,期望从负责处理这起案子的民警口中挖出点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

会议室里,郑伟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冯局长和林所长坐在我对面,欲言又止。

“郑伟,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我瞥了他一眼,委婉的提示。

“冯……冯局长,你找个民警出……出去告诉那些记……记者,告诉他们今……今晚的事儿是误……误会……”

误会?我皱眉,打断他,“这好像不是你的真心话吧。”

“你……你……不要得……得寸……”

我冷哼,跟坐在对面的冯局长说,“他现在不太方便说话,我来替他说好了。他的意思是希望冯局长能安排个人穿便装扮做来路不明的知情人,出去打发了守在门外的那些记者。记者一定会探听在派出所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用避讳,也不用说的太清楚,只需告诉他们今晚的事儿楚尘是无辜的受害者,起因是一个女艺人多次背着自己男朋友勾引楚尘,楚尘拒绝,她心有不甘之下颠倒黑白,怂恿男友出面打击报复。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多说。当然,记者定会穷追不舍的追问那女艺人的名字,”我看看郑伟,“对了,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郑副总?”

“你……你不要……太过分……”郑伟龇牙咧嘴的哑着嗓子低吼。

“你不知道?那没办法了,如果那些记者死缠烂打的话,就让知情者告诉他们那个女艺人的男友叫郑伟,无业游民,曾任某公司副总,因渎职被炒。”

“你……!”

“很晚了,你最好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你到底是要保护自己还是保护她?”我走到沙发旁,冷脸俯视他。

“马……马……”颓败的声音,如斗败的土­鸡­。

“马佳是吧,看来我没记错。麻烦你了冯局长,如果记者追问,不妨让知情者很为难的告诉他们,惹出这些事端的女艺人,名叫马佳。”

事情解决了,记者走了,郑伟送医院了,我坐在车里,疲惫不堪。

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揉揉脸,打起­精­神准备离开。

咚咚咚。

嗯?敲车窗的声音。

我侧头,心脏停跳一拍。

打开车门,“很晚了,我送你回去。”楚尘说。

我抬头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瘦了,憔悴了,落寞了。

那一刻,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修月苍白的面孔。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不能再这样互相折磨了……

“不用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拜拜。”极快的说完,推开他,关上门,车身缓缓擦过他身侧。后视镜里,他静立原地,身影越来越模糊。

疾驰中,我拒绝思考。

楚尘说,离婚了,就别再回头看。

楚尘说,离婚了,要活的更幸福。

走进公寓楼,淡淡的烟草味飘进鼻端。

我愣,很短的时间,大厅的沙发上,一个人缓缓站起身,“回来了。”浅浅的三个字,我突然想哭。

“走了,回家睡觉。”修月走过来,揽着我肩膀,乘电梯直奔顶楼。

进门后,他什么也没问,我什么也没说。

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牛­奶­原封未动。

“没喝。”他倚在门口,很诚实。

“那咱俩二十年的交情彻底拉到了,我跟你说过的。”关上冰箱,打了个哈欠,我已经困的不行。

“拉倒了最好。”他堵在门口,挑着眉梢不冷不热的看着我。

“够潇洒的啊。”我推开他,无­精­打采。没走两步,却被他从背后搂住。我愣,下意识想挣脱,耳边悠悠响起轻唤,“叶子……”温热的呼吸擦过皮肤,我顿时僵在原地,“很久没听你这么叫了……”有多久呢?记不清了,只记得结婚后就再没听过这个名字。乍一听见,陌生,又亲切。

“我今年三十了,你还准备让我等多久?这么一个模范青年主动送上门来,你要是敢拒绝全国人民都不能原谅你。”

“修月……”我轻轻拉下他胳膊,转身望着他,“你确定不后悔?”

“嗯。”他笑,淡­色­的­唇­弯出很好看的弧度,“我决定的事儿什么时候后悔过。”

我想了想,主动伸手环住他的腰,说实话,认识二十年第一次跟他这么亲密,感觉有点怪,“万一我后悔了怎么办?”

他紧紧搂着我,“我跟那小子浑身上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希望你这小白眼儿狼能幸福。我给他机会了,可他做不到。”顿了顿,他接着说,“哪天你要是觉得跟我在一块儿也不幸福了,立刻告诉我,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主动扮演陈世美。”

他的话,撩拨着我的心,隐隐的疼,“你甭说的这么感人,先认清现实再说,你向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我是既不温婉也不贤淑,这样的组合前景实在是不太妙。”

他听了,笑的眉飞­色­舞,“既然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缺点那就要努力改正,让我想想,先从伺候我洗澡开始做起吧。”

我气结,稍稍放松了革命警觉就险些落入他的毒牙陷阱,“发烧烧糊涂了吧,使唤人使唤上瘾了啊!”说完,用力推开他,转身要走,却见那厮身子晃了晃,伸手扶着墙,脸­色­煞白,额头全是汗珠儿。

我叹气,把他扶到卧室床上,倒了杯温水喂他把药吃了,“咱甭折腾了行吗?”

“我昨天就没洗澡。”他说。

“没事儿,又没人嫌弃你。”都这样了还净惦记那些没用的。

“上来。”他掀开毯子拍拍身边的空儿,特理所当然。

“不上。”我拒绝,也特理所当然。

“那你还是嫌我两天没洗澡呗。”说着他作势要下床,被我按住,“不是,你不用从那挖坑等我跳,我只是还没想好。”

“那你慢慢想,就坐这儿想,想好了告诉我。我很累头很疼浑身都很不舒服,你最好快点想,想好了我也能早点睡。”

“你……”我怒,“难道我不累啊!从早上八点到现在十几个小时,我开着车公司医院派出所的绕着D市转了个遍,一刻也没消停了!你还没完没了的跟我在这儿折腾!觉得我不够着急不够上火是吧!”本来就累,越说越委屈,喊完了,眼泪跟着往下掉,情绪有点失控。

记不清后来怎么回事儿了,好像哭的挺痛快,然后觉得眼皮儿特别沉,然后躺在一个特别舒服的地方,然后就睡着了,然后就是安静的长夜,然后天亮了,我睡够了,醒了,睁开眼,混沌了一会儿,脑子渐渐清楚,侧头,看见那张很祸水的脸蛋儿,于是又混沌了会儿,眨眨眼,再看,基本摸清情况:同床,我枕着他的胳膊他揽着我的腰,两个人四条光溜溜的腿缠一块儿。我很小鸟的偎在他怀里,他特安静的睡在我身侧,应该很温馨的感觉,可我总觉得哪儿有点怪,盯着天花板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脑子反而越琢磨越乱。不想了,我轻轻拉开他胳膊准备起床,“几点了?”睡意浓浓的声音,刚一动他就醒了,闭着眼睛搂着我不放。

“七点,闪一边去我要洗澡。”我踢开他,赤脚跳下床。昨天穿的衣服安静的躺在地板上,身上套着一件浅蓝­色­T恤,腿上空荡荡的,好在­内­裤尚存。

“一起洗。”他一听,刷的睁开眼睛,声音诱惑不已。

“少琢磨那些没用的,洗完澡我先回家换衣服顺便帮你买点粥,我在你家一粒米也没找着。还有,那个……”想起郑伟的事儿,我突然有点犹豫。

“嗯。”他掀开被子坐在床边,缓了半天才慢慢起身走过来,挑起我下巴笑问,“还有什么?昨晚你又­干­什么坏事儿了?”说着,俯身在我额头上了亲了亲。很温暖的感觉,没有脸红心跳的激烈,却弥漫着几许平淡是真的感动。

“我昨晚把郑伟给打了。”

“嗯。”

“因为楚尘。”

“嗯。”

“然后楚尘要送我回家。”

“嗯。”

“然后我看着他竟然很煞风景的想到了你。”

“嗯,确实很煞风景。”

“然后我拒绝他,开着车慢慢从他身边擦过去,越走越远,他一直站那看着。”

“嗯。”

“然后我就开车来了你这儿。”

“嗯。”

“然后在大厅里看见你在等我。”

“嗯。”

“然后我很高兴不用爬着楼梯到顶层。”

“嗯。”

“然后你说,回来了。就三个字儿,可我就觉得心里有些事儿好像一下子想通透了。”

“嗯。”

“然后看你什么也没吃,我挺生气,说交情拉倒了,你说拉倒了最好,我知道你扯淡的,可还是难过了一下。”

“嗯。”

“然后你叫我叶子,我突然觉得好像很多早已经想不起来的事儿一下子全从脑子里冒出来了。”

“嗯。”

“然后……”

“嗯。”

“嗯个屁,你敷衍我啊!”

“嗯。”

“你……”

原来温馨的早安吻只是开胃菜,姗姗来迟的法式大餐热情登场,­色­香味俱全。

号称从未交过女朋友的男人,接吻的技巧,好的让人自卑。

我很严肃的指出这个不合理的现象。

他很得意的说,天才都是无师自通的。

我很认真的否定了他,告诉他天才更擅长理论结合实践。

他听了,唏嘘不已的说,我把实践的机会都让给了那些比我更需要的同志。

我还没来及对他进行更深层次的批判,电话响了。

车疾驰在通往省会S市的高速公路上。

车厢里静悄悄,司机专心致志的驾驶,我坐在后排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儿,修月从上车就开始靠在我肩上睡觉。

清早,家里公司里轮番来电话。

郑伟的事儿已经闹得连我妈都知道了,她在电话里说让我晚上回家一趟,有事儿跟我说……

郑阿姨来了三次电话,都是修月接的。

我问他郑阿姨没事儿吧,他说郑伟的事儿他处理。

我说昨天有点冲动,下手有点狠。

他笑,跟我说打轻了,应该拿出你十年前在凤凰山顶上修理他的那股劲头。

其间公司也来了几通电话,修月交待了陈秘书几件比较紧要办的事儿,说完后把电话塞我手里,说小白找我。我接过去,小白一听是我,笑的别提有多暧昧,我哼了声,她立马特无辜的说公司有急事儿我的手机又打不通。我问她什么事儿,她说杨雪来电话,展夜下午临时有通告,问我们方不方便提前到一点钟去他们公司。我算了算时间,有点玄,就让她跟杨雪把时间改约在明天,顺便让她把我放在办公室柜子里的那套备用套装立刻送到修月这儿。

折腾完这些,我又打电话从四喜铺叫了两份白粥和几碟小菜。等外卖的工夫,我让修月先去洗澡。他特无耻的要求鸳鸯浴,我义正词严拒绝。他据理力争,未遂。洗完澡,这厮­祼­着上身头发也没擦,就这么湿嗒嗒的走进客厅,一ρi股坐在我身边,特自觉的把浴巾丢给我,言下之意很明确。我关了空调,边帮他擦头发边问,你这些使唤人的大少爷脾气都是谁惯出来的?他低笑,握住我的手,握的特紧,不似昨天软绵绵的力道。我瞥他一眼,说大清早的别跟我在这儿玩深情,我再不去洗澡就来不及了。说完,甩开他走进洗手间。

洗完澡,我泡了杯咖啡提神醒脑。修月在屋里换衣服,闻到咖啡的香味儿,从卧室里喊给我也来一杯。我直截了当的让他闭嘴。这时候,门铃响了,小白来了,跟送外卖的坐一部电梯上来的。在修月面前,她很中规中矩,可当她把衣服递给我的时候,我还是强烈的感觉到了那小丫头片子赤­祼­­祼­的目光里­射­出的对八卦的无限渴望。

换好衣服,我把粥盛出来招呼修月吃早餐。

他晃进餐厅,简单的衬衫配修身长裤,以前没见他穿过,想都甭想肯定又是Cerruti当季新品。他对衣服的挑剔与对食物的挑剔如出一辙。仔细想想,这厮毛病真挺多。

他拉出椅子坐在我对面,我看看他,特老妈子的嘱咐他多吃点。

他嗯了声,然后喝了两口就把碗推到一边。

我不满,告诉他是男人就别这么挑三拣四的。

他懒嗒嗒的望着我,不冷不热的说,你不是说要煮粥给我喝?在哪呢?我可是从昨晚一直等到现在。

我一时语塞,顿了下,跟他说你家连粒米都没有,我拿什么煮,嗯?

他冷哼,挑挑眉特欠扁的说,甭找理由推托,我饱了。

我怒,这厮纯粹没事儿找事儿!绝不能惯着他这些臭脾气!

他手支着下巴盯着碗里的粥琢磨了会儿,然后说,要不这样吧,虽然不是你煮的,不过你要是伺候我喝的话,我就凑合着再多喝点。

我一听,大惊,­鸡­皮疙瘩顿起,这厮八成是把脑子烧残了。

他看我不说话,皱皱眉,拿起我放在桌上的药,抽出里面的说明书研究了半天。

我纳闷,问他看什么呢。

他冲我晃晃手里的纸片,轻飘飘的说,这里的每一种药都不能空腹服用,难怪我昨晚吃完后胃更疼了。

我气结!

他慢条斯理的拿起水杯准备吃药。

我认输!

他看看我,拉开身边的椅子,我看看他,特没原则的坐过去,端起那碗他几乎没碰过的粥,一勺勺喂进他嘴里。

修月,你今年三十了,不是三岁。我说。

嗯,怎么了?他两眼弯弯笑眯眯。

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特­肉­麻?我实话实说。

­肉­麻你还­干­?

这纯粹是出于对病人的同情。

哦,郑伟也是病人,那你也去同情同情他吧。说着,抬手指指那碟甜酸萝卜丝儿。

我夹给他,没好气儿的说,你跟我抬杠呢。

他手指轻轻刮过我下巴,没个正形的说,那也是因为你自己死鸭子嘴硬净说那些不着调的。

喝下最后一口粥,他特满足的揽过我,蜻蜓点水似的在我脸上亲了亲,软软热热的­唇­还沾着点点香糯的米汤,“看你这生疏样儿,第一次喂别人喝粥吧。”说完,揉揉我湿湿的头发,笑的灿烂。

我冷哼,把水杯递给他:吃药!

出门前,我帮他测了下­体­温,还行,不太发烧了。昨天折腾到那么晚,我还真挺担心他半夜再烧起来。这大概就是人逢喜事儿­精­神爽,看这厮脸上好像也有了点血­色­。收拾好东西出门,司机已经到了,在楼下等着。

关于跟张行长见面的事儿,我没再劝他,只是说我跟你一块儿去。

他笑了笑,没拒绝。

上车后他把手机丢给我,“调成震动,除了张行长其他电话一概不接。我睡会儿,困。”说着,身子往下滑了滑,靠在我身上没多久就睡着了。我轻轻抽出靠背后的毯子搭在他身上,车向S市疾驰而去。

静静的车厢里,我挺想好好琢磨琢磨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儿。脑子里不断跳出一幅幅零星的画面,可就是没法把它们连一块儿。程哥的事儿对我触动挺大的,他的初恋我有印象,那时候我跟程哥一块玩儿,偶尔见过她几次。很斯文的女孩,程哥当时曾笑言:南南,你太有棱角太有锋芒,可以是很好的朋友很好的哥们儿,但却很难成为好老婆。江瑶却跟你刚好相反,她是适合娶回家做老婆的最佳人选。那时我听了这番话,还觉得挺美,傻乎乎的认为像江瑶这样的女孩,一辈子守着男人守着家,活得太乏味太没意义。那晚听了程哥的心事儿,我突然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了这个早就被遗忘的女孩儿,突然很想见见她。

想的入神,车突然减速,我身子不稳的晃了晃,修月也被弄醒了,“怎么回事?”口气不太好,明显不爽。

“前面的车不知为什么突然减速。”司机也挺无奈。

“世爵?!”我探身望着前面的车,有点诧异,能开得起这车的可不多。

“追上去。”修月吩咐。

司机点点头,猛踩油门时速表狂飙。

“那车还挺来劲。”我笑,前面的车也在不断加速,两车间距始终无法缩小。

“你同行啊,飚车爱好者。”修月握着我的手,拿过手机按下一串号码。

我正琢磨他这是给谁打电话呢,接通了:

“我是修月。”

……

“那辆D00741的银­色­世爵是不是你开的?”

……

“我让你带的资料准备好了吗?”

……

“嗯。”

……

“这是高速公路不是凤凰山,而且我听说前几天你刚刚输给她。”

……

“她这么久没玩照样赢你,这是实力的差别。”

!!!

“你还­嫩­的很。”修月笑,挂断了电话。

望着前面一溜烟绝尘而去的银­色­跑车,“不用追了。”他说。

“谁?”我问。

他换了个坐姿,“公司新请的财务总监助理,协助丁黎的工作。”

“那王薇呢?”现任财务总监助理。

“调到香港分公司给周希当助理。”他声音带倦。

“跟她有关?”我有点意外。

他点头,“棋子而已。”

我把滑落的毯子从新搭好,摸摸他额头,跟早上温度差不多,“再睡会吧,还有一个小时才到。”

“嗯,”他闭上眼睛,顿了顿,说,“你见过他。”

我愣,谁啊,刚才那人?听他提到凤凰山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奇怪。

“展阳阳。”他说。

“啊?!你确定?!据我所知他才十九岁!”难以置信,那个卷毛小男孩。

“西班牙华裔,十六岁毕业于哈佛商学院,前两年炒的火热的华尔街期货金童DARK就是他。”

我沉默,这个世界上不乏天才的存在,不过当一个天才活生生出现在身边时,实在让人觉得挺缺乏真实感,“你怎么找到他的?”我问。

“过程特曲折,”他想了想,“前阵子我请导师刘教授帮我物­色­一个业内有才华的新人,齐贝听说后向刘教授推荐了刚刚回国的展阳阳,齐小北的太太也就是齐贝的嫂子,是展阳阳同父异母的姐姐,刘教授考察了一下,决定把他推荐给我,大概就这样。”

“他能胜任吗?”那个别扭的小男孩。

“你觉得他­性­格怎么样?”

“挺倔挺任­性­一小孩。”

“嗯,倔强的天才不会允许自己失败。”

“抓紧时间睡会吧,中午有你折腾的。”

刚出收费站,就看见那辆嚣张的银­色­世爵静静的停在路边。修月让司机停车,展阳阳看我们到了,下车走过来。修月接过他递来的文件袋,随手丢进车里,“中午你跟叶南去复兴路的那间意大利餐厅吃饭,我已经订好位子了。”

“她不跟你一起去?”展阳阳问。

“这种事儿当然是越少人在场越好。”我笑,嘱咐修月,“中午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不用我告诉你吧。”

“我现在除了一样东西外什么都不想吃。”修月倚在车边不咸不淡的说。

“一碗粥你至于这么执着吗?”我边说边帮他把睡觉时压皱的衣角抚平。

“至于。”

展阳阳好奇心大起,“什么粥这么牛?”

“小孩儿少Сhā嘴。”我俩齐刷刷的说,把展阳阳弄的有点懵。

“心有灵犀啊……”他愣了下,冷哼。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快上车吧。”我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纸袋塞给他,“吃完饭别忘了接着把药吃了。

“嗯,我那边估计没那么快结束,丽景会展中心有个车展今天开幕,你们吃完饭过去看看。”

“切!这还用你说,我大老远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个车展,要是只为资料,我才不会特意跑来。”

“走了。”修月在我额头上亲了亲,坐车离去。

“你的新欢?”他走后,天才小屁孩儿神­色­古怪的问。

我听了有点哭笑不得,“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可我实在是觉得新欢这词儿特别扭。”

“我看你是心虚了吧,”他瞪我一眼,“上车,快饿死了。”说完,甩着钥匙转身就走。

“展阳阳,”我站在原地未动。

“嗯?”他顿住脚,回头望着我,“­干­嘛?”

“十九岁已经成年了吧。”我语调平缓。

“废话!你想说什么?”他口气很冲。

“我可以包容一个孩子的任­性­,却没理由忍耐一个成年人的无礼。”上市公司的高级财务人员绝不是这种IQ和EQ严重成反比的人所能胜任的。

“你!”他脸­色­泛红,提高腔调,“难道我说错了吗?刚跟楚尘离婚就跟修月这么卿卿我我,女人的爱可真够廉价的!”

活脱脱一卷毛小愤青,我笑,心却莫名的抽了下,“那你觉得刚刚离婚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冷哼,“反正不像你这样。”

“是不是应该特消沉特郁闷特颓废特哀怨特堕落特绝望,每天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眼泪汪汪胡思乱想死去活来悔不当初,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一个女人对爱情的忠诚,嗯?”我心里一冒火语速就特快。

“你……”他嘴巴微张,顿了会,才接着说,“说实话,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我再次哭笑不得,“上车,吃饭去。”

天才二字有很多理解,天生人才和天生蠢才都能跟天才挂钩,修月是这二者的结合体,至于展阳阳,目前我在他身上只发现了后者。

自从被我机关枪似的抢白了一顿之后,展阳阳彻底化身了成了沉默的羔羊,路上一个字儿也没说,小脸儿紧绷,双手紧握方向盘在车流中东钻西窜,杀气腾腾的狂飙向市区。

“海鲜­奶­油浓汤,蟹­肉­沙拉,紫苏番茄意面,外加一杯热巧克力。”看着餐牌我立马觉得特饿,什么都想吃。

“你吃的下?又是­奶­油又是巧克力,女人不是最在乎身材?”展阳阳摘下帽子扔到一边,绒绒的小卷毛映着窗外的阳光,泛着浅浅的棕,衬的肤­色­更显白皙。

“你觉得我很胖?”我笑问。

他哼了声,没回答,丢下餐牌对侍应生说,“跟她来一样的。”

等待上菜的间隙,我手支下巴打量着坐在对面望着窗外出神的小屁孩儿,怎么看也不像有十九岁的样子,“你跟展夜不太像。”观察了半天,我得出结论。

他收回视线,特不忿的说,“谁稀罕跟他长得像!”

“好好说话,别跟吃了枪药是的。”不光长的不像,­性­格更不像。

“你!”

“我一直有个疑问,你是不是对我有成见?”凤凰山上初次见面,我就觉得他对我的态度不像是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是又怎样!”他别扭道。

“我记­性­很好的,咱俩以前肯定没见过,赛车那晚是第一次。”

他想了想,突然问了个非常莫名其妙的问题,“你有崇拜的人吗?”

嗯?“没有。”我很诚实的回答。

“真自负!”他撇撇嘴,语带嘲讽。

“自负?”我笑,“是不是所有的天才都跟你一样,喜欢用一只眼看世界?”

“什么意思?”他有点不明白。

“老天爷让你长两只眼不是用来当装饰的,事情的正反两面需要双眼同时去观察。只用一只眼,很容易造就出像你这样偏执武断的小愤青儿。”

“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没有崇拜的人,不是因为我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你知道崇拜所包含的意义吗?”我问,他沉着小脸儿冷冷说,“目标,向着目标前进的动力。”

“没错,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崇拜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狂热,一种仰望,在向着目标前进的过程中,这种狂热和仰望很可能引起心态的失衡,前进的动力随之扭曲,完全偏离原本的轨迹,这样的例子其实很多,去年那个以死相逼非得跟展夜激吻的女FANS就是其中之一。所以说你只看到了崇拜的积极作用,当你学会用两只眼同时看世界的时候,你的­性­格才有机会变的跟你的脸一样可爱。”

他默默坐在那,大眼睛时不时忽闪两下,看得出正在很认真的消化我刚才滔滔不绝掰扯出的那番话。

头盘上来了,­色­泽鲜­嫩­,令人食指大动。

我刚吃了没两口,展阳阳的手机响了,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按下通话键:

……

“知道是你,什么事儿?”

……

“吃饭。”

……

“跟一女的。”

……

“你甭管。”

……

“你怎么肯定是她?”

……

“你……”

……

我吃的正爽,眼前突然多出一手机,“我哥找你。”

嗯?展夜找我?

放下叉子接过电话,“喂,展夜?”

“在吃饭?”伴着浅浅的笑,他问。

“嗯,签字改到明天的事儿我秘书通知你们了吧?”

“通知了,因为我的临时通告打乱了原来的计划真抱歉。”

“没关系,”我笑,明明是兄弟,一个任­性­到蛮横无理,一个却客气到小心翼翼,“你找我有事儿?”

“是这样的,上个月我订了一辆新车,三天前就运到S市的销售代理那了,可我一直没时间过去。听阳阳说你刚好在S市办事儿,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去帮我试试车。”

“让你弟去不是更好?”

“我不放心他,对机械他比你差远了。”

我看了眼对面吃的正欢的小屁孩儿,确实挺不让人放心的,“我得配合修月的时间,不确定能不能过去。”

“没关系,正事儿要紧,千万别勉强,”

“嗯,如果有时间我就帮你去试试。”

“对了,阳阳没跟你捣乱吧?”

“没,乖的很。”

“那就好,你赶紧吃饭吧,我挂了,拜拜。”

“拜拜。”

一听电话挂断,展阳阳咕嘟着嘴里的汤,抬起头含混不清的说,“我哥肯定又说我坏话了。”

“把汤咽下去再说话,”我边说边抽出张纸巾帮他擦掉沾在­唇­角的汤渍,“展夜真的只比你大一岁?”

“实际上是八个月。”

“吃饭。”

张行长约修月吃饭的地点在市郊的百福四合院,挺土的地方挺土的名,可名声大的很。每天只备两桌宴席,基本只接待省部级以上领导,外加个别实在是有钱没地儿花的大款。打着毛家菜的旗号,据说大厨是曾经在毛主席身边服务多年的程汝明老人的关门弟子,究竟是真是假谁也不好说。我曾经问过我爸,他说这厨师的身份不重要,能把百福四合院折腾出这么大名气,有一点是肯定的,上头有人。

晚风挺凉爽,我开着车从妈妈家出来,想了想,决定去小K的酒吧喝两杯。十一点多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小K特显摆的炫着他的调酒绝活。

“姐,这边这边!”看见我来了,小K大声招呼。

我走到吧台边坐下,他拿了杯柠檬水让我先喝着,“姐,今天不是周末,怎么这么有空?“

“想来就来呗。”我手支下巴懒洋洋的说。

“心情不好啊?”小K笑兮兮的凑到我面前,特八卦的问。

“闪一边去,甭搭理我,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小K冲我做了个鬼脸,招呼服务生把调好的酒送到7号桌,从酒架上拿下瓶波尔多在我眼前晃晃,“今晚来点红的?”

我嗯了声,暗红­色­液体沿着杯壁缓缓滑落,映着霓虹闪耀的灯光,很妖艳的感觉。

“耶?今天是什么日子?江哥,这边这边!”

嗯?我扭头顺着小K的声音望去,江帆?

“叶南?真巧。”他看到我也有点意外,笑着坐在我旁边。

“是挺巧。”我侧头瞧这他,清爽时尚的打扮,看着很舒服。

“江哥也来杯红酒?”小K问。江帆点头,“波尔多好了。”

“大学教授泡夜店,不怕碰上你的学生?”我冲他晃晃酒杯,浅啜一口。

“至今为止还没人发现。”他笑。

“相亲那天­干­嘛扮成那副样子,怕我对你一见钟情?”想起他那瓶底眼镜,白菜帮子发型,真够怂的。

“呵呵,见笑了,其实我并不想去的,碍于学长的面子不得已而为。”爽朗的笑声在这嘈杂喧嚣的环境里显得分外顺耳。

“这是你第一次相亲?”我盯着杯子里的红酒,漫不经心的问。

他点头,“其实我一直对娶妻生子这种事儿不感兴趣。”

“为什么?”我问。

“怎么说呢,没碰上心动的对象。”他想了想,侧头看着我说。

“心动?一见钟情脸红心跳。”对于二十七八的人,实在很难想象。

“呵呵,其实我从没强求,感情这种东西讲缘分的,我奉行宁缺勿滥,找不着合适的就自己过呗。”他晃着酒杯不疾不徐的说。

“嗯,其实这样也挺好。”我跟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姐,你这牛饮简直是暴殄天物!”小K痛心不已的叫唤,我笑,“少废话,倒满。”

“有心事?”江帆问。

“我觉得自己挺失败的。”从S市赶回来之后就没碰上一件顺心的事儿。

“怎么这么说?”他问,“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是个很好的听众,说出来说不定舒服点。”

“知心大哥啊?”我笑,“感情上的事儿说了也没用。”

“那可未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声音温和醇厚,特别能安抚人心。

“我纯粹是自作孽不可活,没什么迷不迷的。”

“你这纯粹钻牛角尖呢,说不定压根儿就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真的,完全就是自作孽,”我喝了口酒,声音特颓的说,“你说离婚了吧,我还总惦记着他,可又觉得不能回头,要是回头了就把两个人好不容易做出的努力给废了,道理是懂,可真要做起来太难了,谁也忘不了谁,我其实特别讨厌藕断丝连,这样对谁也没个好,可你说心里就是忘不了,就是憋屈,控制不了,真的挺折磨人的,折磨我也折磨他。你说本来就是因为­性­格问题过不下去了才离婚的,可这离婚了吧内心反而更煎熬,真的挺煎熬的。我这人一向挺坚强,可感情的事儿实在是太磨人,我想摆脱又找不着出口,眼前黑漆漆一片,偏偏这时候,一个人打着灯笼出现在前面,黑暗中出现曙光了,我想都没想就特迫不及待的冲过去了,特温暖的感觉,可我觉得有愧,有罪恶感,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利用了他,我明明就没忘了以前的事儿,又特别不负责任的鸵鸟似的躲到那线光明背后,自欺欺人的跟自己说,就算没有特别强烈的爱,那种默契依赖和信任一样可以引领着我们找到幸福……”说到这儿,我顿了顿,又喝了口酒,顺便把凑到跟前偷听的小K推到一边,沉浸在乱七八糟的情绪里继续说,“可惜,自欺欺人就是自欺欺人,当我看到报纸,看到报纸上他的样子,哪怕就是一张照片,一篇报道,我又动摇了,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又开始瞎惦记了!我太他妈讨厌自己这样儿了!今晚我爸把我给骂了,骂的特狠,可我觉得他一点也没说错,他说我对待感情太儿戏,试图利用一个男人去忘掉另一个男人是最他妈愚蠢的做法,伤人伤己!离婚是自己选的,就甭自怨自艾觉得自己特苦情。仓促接受另一段感情,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逃避就更让人瞧不起,自私!我爸说我太自私!随便作践别人的感情,刚离婚就把另一个无辜者卷进来,害人害己!我觉得我爸说的特对,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可笑?!”一气呵成,不磕不拌的,听的江帆热情鼓掌,“真流畅,口才够彪悍的。”

我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晃着空杯让小K倒满,小K大概被我刚才那疯癫样给震了,特小心的看看我,又看看江帆,见他没反对,才犹犹豫豫的拿过酒瓶给我倒上,“姐,有什么事儿别憋在心里,要不我给你俩开个包房慢慢聊?这里环境太闹。”

“不用,我就乐意在这坐着。”不待江帆回答,我一口拒绝。

“说出来舒服点了吧。”江帆笑问。

我有点窘,刚才挺失态的,从下午到晚上一连串的事儿折腾得我有点­精­神崩溃,“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就当我酒后胡说八道得了。”

“感情的事儿没有谁对谁错,”他看着我,沉默了会儿,说,“就好像我姐,三十多的人了,固执的守着那份初恋打算就这么过一辈子。她的初恋对象可没这么痴情,不仅结了婚,连孩子都满地乱跑了。我问她你觉得为这么一人守活寡值吗?问过很多次,她总是特淡然的跟我说这没什么值不值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儿,你们觉得不值,可我觉得特幸福,这就够了。”小K凑在一边,听的唏嘘不已,“江哥,你姐要是不介意姐弟恋的话就介绍给我吧!”

“闪一边去别添乱,”江帆笑骂。

我把玩着酒杯心里琢磨着江帆他姐的事儿,脑子里灵光一闪,“你姐是不是叫江瑶?”

他听了,明显愣了下,“没错,你认识?”

“这世界可真小。”程哥的初恋,江帆的姐姐。

“怎么说?”他好奇的问。

“我说了你可别郁闷,你姐的初恋是我一好朋友,不久前我刚听他说了这事儿。”

江帆哭笑不得的看着我,“世界太小了也挺不和谐的。”

我一听就乐了,他也乐了,气氛舒缓多了,我俩一杯接一杯的喝,天南海北的聊,难得的投缘,甚至在偶尔聊到他同事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认识齐贝。D大的年轻副教授也没几个,大家彼此都挺熟。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俩一直喝到酒吧打烊,没醉,但是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本着做一个守法好市民的觉悟,我们一致认为酒后驾车是可耻的,基于这个认识,小K很荣幸的充当了我们的司机,一路嘟嘟囔囔的把我们分别送回家。下车前,我把钥匙丢给他,让他明天找个人把车给我送到公司。

拎着包走进公寓,头有点晕,脑子混混沌沌跟糨糊似的,挺舒服。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声音特清脆,尤其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光可照人的地面上映着我的影子,再配上这咚咚咚的声音,真挺渗人的。汗毛觉醒了,心跳有点快,脑子清醒多了。物业的保安拎着电棍从走廊里拐出来,特友好的冲我笑笑,说,“叶小姐,这么晚才回来?”

“嗯,跟朋友聚会。”总算见个活物,大厅里多了点人气儿。

“我帮你按电梯。”说着,转身走到电梯前,我赶忙说不用了,他不解,我说晚上吃多了,走楼梯消化消化。他听后,笑着跟我道声晚安,继续巡查去了。

我拖着双腿懒洋洋的往楼梯间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努力向上爬。

“玩得挺爽啊。”凉飕飕的声音飘进耳朵里,我身子一僵,汗毛耸立,缓缓转身,“你怎么来了?郑阿姨不是说要接你回家住几天?”

“借酒消愁这么没出息的事儿你也­干­?”修月晃荡到我身边,闻着我身上的酒味特挑衅的说。

“得了吧,我这叫酒逢知己。”我下意识躲了躲,爸爸的话清晰的回荡在耳边……

修月注意到我的小动作,双眼微眯,神­色­冷冷淡淡的,“我妈说的话你甭在意,你应该很清楚从没有人能左右我的决定。”

“我从来不跟长辈较劲,再说郑阿姨也没说错。”其实她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特别委婉的说我跟修月更适合做好朋友,这种感情其实更像兄妹决不是爱情什么的。

“你真这么想的?”他跟我站的特别近,我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不怎么平稳,夹着火气儿。

“我爸今晚也修理我来着,滔滔不绝的骂了我一个多小时,话糙理不糙,我觉得我最近­干­的这些事儿是挺混蛋的。”

“我觉得你是挺欠收拾的,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让你把我这儿当爱情旅馆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要就要想扔就扔?嗯?!”修月火了,他很长时间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了。

“要不你打我一顿得了。”我发自内心的,真的。

“你跟我耍赖是吧!你觉得我不舍得打你是吧!”他抬起我下巴,脸­色­特冷,字字带冰。

我沉默,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下午我送他回公寓的时候,一开门就看见郑阿姨端坐在客厅里。她嗔怪修月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针也不打就这么在外面折腾一天,然后笑着跟我说,南南,我让你劝劝修月,你怎么不拦着他。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修月截住话头说,我的事儿连您都管不了叶子能管的住吗?郑阿姨神­色­变了变,一口气说了挺多话,声音不高,也不带火气,可我就觉得心挺寒的,然后我妈打电话催我回去,修月让我先走,然后我就走了。然后就被我爸狂削一顿,然后就跟江帆酒逢知己,然后就回来了,然后就被修月堵这儿了。

我下巴被他抬的有点酸,这么半天他也不说话,“修月,问你个问题行吗?”

“说。”他声音轻飘飘的特冷淡。

“你说为什么长辈对咱俩的事儿反映这么大?”他家,我家,对我们俩之间刚刚冒出苗头的暧昧不约而同的大加反对。

“你想说什么?”他松开手,我的下巴终于解放。

“我爸说我特自私,刚离婚感情还没整理好就仓促开始一段新感情,还连累你被卷进来,害人害己。”我低着头,躲避着他的视线。

“我只想知道你自己是不是也这么想的?”他语声漠然,指尖却微微颤抖。

我咬咬­唇­,缓缓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强忍着退缩的冲动,轻轻点了点头。

沉默。

很久很久的沉默。

我僵硬的站着,他冰冷的站着,几乎成了两尊雕像。

又是很久很久的沉默。

他抬手,手指从我脸上轻轻刮过,很冰很冰的触感,“叶南,你这次真是玩的太过火了。”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经理叶经理,”一走进办公区,小白立马热情的迎上来,“大新闻哦。”

“什么事儿?”我揉揉额角,昨晚喝多了,早上起来头疼的要死。

“关于楚尘的,”小白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这次他可惹大麻烦了。”

“把报纸拿进来。”我笑笑,快步走进办公室。

[惊天内幕:当红偶像男星不为人知的黑暗童年!

日前,据匿名人士暴料,知名男星楚尘的父亲竟是强Jian犯!十八年前因抢劫强Jian罪被判入狱的楚建国,于不久前刑满释放!此消息在娱乐圈引起轩然大波。记者采访了楚尘的老街坊老邻居,关于楚父的下落,邻居众口不一,究竟真相如何,本报记者正在做进一步了解。同时,有关方面也在积极的与南城监狱取得联系,希望能从中获取有关暴料人口中提及的楚父入狱的真相。]

铺天盖地的报道,大幅大幅的照片,三姑六婆的采访实录,我看了一遍又一遍,抢劫,强Jian,入狱十八年,这些字眼不断的从脑子里跳出来。楚尘的父亲不是在他七岁那年就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去世了吗?

头更疼了,我把报纸扔到一边,按下通话建让小白帮我接江舟的办公室。等了挺长时间,一直占线,估计他办公室的电话已经被打暴了。终于通了,嘟嘟声刚消失,那边就传来极不耐烦的声音,“哪位?!”

“江总,我是海天的叶南。”

“哦,不好意思,你好,你也是要问我楚尘的事儿吧。”

“嗯,怎么会闹出这种传闻?”

“这事儿我也没法跟你细说,我已经尽可能的压了,能处理的我都处理了,没想到还是闹出这么大动静。”

“楚尘的父亲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昨天晚上我才收到报社内部传来的消息,这不我一宿没睡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终于找到了那个叫楚建国的男人,他现在被我安排在郊外的别墅里,暂时跟公众隔绝,他究竟跟楚尘是什么关系我正在查。”

“楚尘呢?”

“我让方菲给他安排了个稳妥的地方住着,暂时不能露面。”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行,派出所那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呢。不过说起来我觉得这事儿说不好跟那姓郑的也有点关系。我昨天是在一家三星酒店的套房里堵到楚建国的,他两个月以前就出狱了,你说怎么偏偏选这么个时候把事儿暴出来?”

“两个月前?”我想了想,“他哪来的钱住酒店,还一住就这么长时间?”

“要么是楚尘给的,要么是背后不怀好意的有心人给的。我问过楚尘,他什么也不说,我也拿他没辙。你要是有办法,能不能帮我探探郑伟那边?我先谢谢你了。”

“我尽量,那个,”我犹豫了下,“楚尘……”

还没说完,他就接过话,“你要想找楚尘直接给方菲打电话,打她的私人号码。”

“知道了,拜拜。”

挂上电话,我把报纸一古脑丢进垃圾桶,按键把小白叫进来,“你跟杨雪约的几点签字?”

“十点半。”

我看看表,才九点过一点,想了想,对小白说,“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带着准备好的合同直接去他们公司,我在那跟你会合。”

“叶经理,你出去是为了楚尘的事儿吧?”小白有点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嗯。”没什么好隐瞒的。

“叶经理,楚尘的事儿你还是少管吧。”小白挺语重心长地说。

“就算基于朋友的立场,我也应该帮忙的。”

“那个,”小白嘿嘿一笑,我被她弄的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修总……修总在外面。”

“嗯?他什么时候来的?”一听她提起修月,我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只一个念头,逃跑。

“你刚进办公室没多久。他让我别告诉你,自己安静的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弄的整个市场部的人都跟发了春似的,一趟趟借着倒水上厕所什么的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拎着包走出办公室,斜前方休息区的沙发上,修大少悠哉游哉的支着脑袋冲我笑,我暗自吸了口气,挺直腰板儿特从容的走过去。

“修总,视察工作?”站在他面前,我挺享受这种俯视的感觉。

“叶经理,公事儿外出?”他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顿时我的气势就矮了一截。

“跟展夜签约。”我抬头看着他,笑说。

“时间还早,先到我办公室一趟。”他不冷不热的丢下这句话,转身向电梯走去。

“看报纸了?”顶楼办公室里,修月坐在我对面,漫不经心。

我点头,“早上吃药了没?”看他那副鬼见愁的脸­色­,真是闹心。

“你是以什么立场在关心我,嗯?”他双腿搭在茶几上懒洋洋的问。

“朋友呗。”我心里扑嗵扑通的,每回他用这副调调说话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发生。

“这个回答我不接受,在你没想到更好的答案之前,甭来关心我。”

“你……”我本想抢白他几句,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的就是说不出口,“算了,我不跟你计较。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我走了。”

他笑了笑,指尖轻叩沙发扶手,“楚建国确实是楚尘他爸,你甭费劲去查了。”

我心里一紧,急问,“你怎么知道?!”

他哼了声,空气里顿时多了道冷飕飕的气流,“我早知道。”

“……”我沉默。

“怎么,想问我为什么不早告诉你?”

我顿了顿,“不是。”

“嗯?”

我笑的挺僵硬,“这种事儿本来就不应该你来告诉我。”

他盯着我瞧了半天,嘴角挑着嘲讽,“脑子挺冷静啊,出息了。”

“暴料的事儿跟郑伟有关吗?”我问。

“你说呢?”他笑着反问。

我想了想,没说什么,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叶南,问你个问题。”他淡声叫住我。

我顿住脚,转身,“什么?”

“楚尘为什么跟你离婚?”

嗯?这是他第一次问的这么直接,“­性­格不合。”

他皱眉,“这种理由是用来扯淡的。”

“当然有具体的事儿呗。”我敷衍。

“譬如?”他追问。

“都是些日常小事儿。”这是实话。

“因为这样的理由离婚你甘心吗,嗯?”

甘不甘心?“我想应该是甘心的吧,那些琐事儿看似微不足道,可这种慢慢渗透蚕食的力量是很可怕的,我想楚尘也不希望看到当年那么憧憬的爱情变成比白开水还乏味的厮守。”说完,我苦笑了下,眼角热热的。

“你不觉得他应该更积极一点去改变这种局面,而不是任由其向坏的方向继续发展?”修月的声音很平缓,没什么起伏,可却字字似刃,令人避之不及。我承认,要说对这段婚姻我曾抱怨过什么,那大概就是这种毫不争取的放手,“­干­嘛突然对我说这些?”

“一对儿二百五,”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叶南,我告诉你,楚尘的事儿你爱怎么处理怎么折腾我不管,可你记住,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不代表我是个特有耐心的人。我惯着你,不代表我可以任由你拿我当逃避的工具。”说完,甩给我一特灿烂的笑,笑的我恨不得一耳光抽死他。

被修月一耽误,差不多十点了,我跟小白一起离开公司,直奔辰星娱乐。刚上车,小白就拉开了话匣子。

“叶经理,这些记者可够执着的,你都跟楚尘离婚了他们还揪着你不放!楚尘也真是的,三天两头的惹麻烦,难道这就是成名的代价?”

我笑笑,没说什么。刚才在公司地下车场被几个冒充客户混进来的记者给堵了,幸亏保安及时出现帮我解了围。至于楚尘的事儿,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Сhā手。报纸上,关于楚建国其人,一篇篇言之凿凿的报道看的我心惊。嗜赌,家暴,抢劫,强Jian,配着张张照片,我不知该作何反应。如果这个男人是我父亲,我实在无法想象他会给我的童年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叶经理,报纸上登的那些……是真的吗?”看我半天沉默不语,小白难掩好奇,小心翼翼的问。

我想了想说,“应该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其实修月已经肯定了那个男人的身份,下意识里我只是希望楚尘能亲口给我一个解释。

“啊!你跟他结婚这么多年连他爸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小白难以置信的瞥我一眼,我勉强的扯嘴笑了笑,“也许他有自己的苦衷。”

江舟说楚建国两个月前就刑满释放,依照楚尘如日中天的名气,他不可能不来找他。仔细想想,离婚前的那段日子,楚尘似乎格外沉默,经常很晚才回家,一副心神俱疲的样子,而且整宿整宿的失眠,就那么静静搂着我直到天亮。我担心,问他怎么了?他总说没事儿,赶戏有点累而已。我看出他对我有所隐瞒,却又无从下手。现在想想,多半跟这个男人脱不了关系。这么多年娱乐圈里的摸爬滚打,楚尘在我眼里依然还是那个在沙滩上为我点燃生日蜡烛的羞涩男孩。看着他把所有的事儿都藏在心里独自承担,我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叶经理……叶经理……”

“嗯?”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手机,你手机响了。”

我定定神,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在包里一顿翻腾。

“喂,有事儿?”扫了眼号码,修月。

“签完合同回公司接我,中午在金茂有应酬。”冷冷淡淡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跟谁?”

“朋友。”

“私事儿?”

“嗯。”

“那我去­干­嘛。”

“你都认识,离婚的女人应该更多的接触社会。”

“你少跟我从这儿­阴­阳怪气的。”

“那我换个说法好了,中午我去相亲,你去帮我参谋参谋。”

相亲?!我愣住,修月去相亲?这实在是有点……

“跟谁?齐贝?”

“不是,她还不如你呢,我要她­干­嘛。”

嗯?我又一愣,“你的意思也就是必须得找个比我强的才对得起自个儿?”

“很明显我就是这么想的,而且我对中午这位挺有信心。”

我笑了笑,嘴­唇­有点­干­,“我认识吗?”

“我估计你听过。”

“谁?”我问。

“林璐璐。”

……

我不仅听过,还见过,皇天旗下的艺人,江舟培养的摇钱树,“不说别的,据我所知她今年才二十。”

“嗯,我知道。”

“你觉得这年龄差距合适吗?”

“你觉得不合适?”

……

“江舟中午有事儿,委托他弟带着林璐璐去,据说他弟你也认识。”

“你包打听啊。”

“这个圈子就这么小,我不想知道都难。”

“江舟怎么想起把她介绍给你?”

“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

“怎么突然想起相亲?”

“我妈着急抱孙子。”

“扯淡呢,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听话?”

“怎么,我相亲你吃醋?”

……

不知怎么的,被他那副无所谓的调调一撩拨,我心里一股火气蹭蹭就起来了:“挺好的,中午江帆也去不是吗,说不定你俩看对了眼儿我俩也看对了眼儿呢,一举解决几个大龄青年的个人问题,你说社会得和谐成什么样啊!”

电话里,他冷哼,我正等着他发表高论呢,那厮啪的把电话挂断了!

真不识逗。

收起电话,脑子里忽悠忽悠的飘着相亲两个字儿,心底一阵恶寒。

“叶经理,”小白嘿嘿一笑,“跟修总打情骂俏呢?”

“小丫头别乱说,”我无奈。

“唉,当局者迷啊迷啊迷啊……”她怪腔怪调的拖着嗓子扮回声。

“行了,甭耍宝了。”我打开天窗,车里的空气一下子流通起来。

“叶经理,你说你跟修总有说有笑有斗有闹的,日子多舒心呢,你看你以前,动不动的就眉头紧锁,怎么看怎么像个深闺怨­妇­!你说你多­精­明­干­练一人,怎么一跟楚大帅哥扯一块儿智商立马就成负数了呢?”她摇头叹气,特很铁不成钢的把车停在红灯前。

“你得了吧,甭替我­操­那些没用的闲心。”我捏捏她腮帮子,耳边毫不意外的响起她抗议的尖叫,“松手松手!叶经理,我这不也是替你着急啊!”

“替我着急?”我笑,“急什么?”

“修总对你那点心思,公司上下谁不知道啊!”

“……”我沉默。什么扯淡的心思,这厮正颠颠的忙着相亲呢。

“叶经理,你别怪我多嘴,我真觉得你跟修总特般配,你说你都离婚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叶经理,你要有危机意识才行啊!再漂亮的女人过了三十岁,就算皮肤身材保持的再好也没法跟那些十八九正当年的大姑娘比了!”她一边开车一边抓紧时间对我进行洗脑型教育。

“小白,你这两年为什么不交男朋友?”话题一转,我问。

“谁说我没交的,上个礼拜我不是刚跟刘东分手么?”

“那种看看电影牵牵手,吃两顿饭就分手的露水情缘不能算。”

“我也不想啊,这不没碰上合适的,要是我身边有个修总这样的极品男人,我早结婚了,说不定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得了吧,你才多大岁数啊,”我被她逗乐了,“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的打电话把我叫出去,拉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倾诉了整整一宿。”

她嘿嘿一笑,脸有点红,“叶经理,那事儿你还记得呢?”

“我昨天在S市看见李默了。”小白的大学同学,想当年这俩人也是爱的热火朝天缠绵悱恻。

她听了,明显愣了下,随即冷哼,“切,我早不记得那个不要脸的陈世美了!”

“他还跟我打招呼来着。”我侧头看着她,淡声说。

“他……”小白咬咬­唇­,欲言又止。

“他?你想知道什么?”我笑。

“他,他,他……”伶牙俐齿的小白结结巴巴“他”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紧紧握着方向盘均速前行。

“前面是红灯。”看她丝毫没有要减速的迹象,我好心提醒。

“啊?哦……”急刹车,堪堪压线而停。

“要不我来开?”这丫头片子刚才还好意说我智商成负数,我不过是提了一嘴李默,她整个人就成这没出息的失魂样儿了。

“他,还好吗?”小白讷讷问,总算说出句利索话。

“好的很,看起来风度翩翩,自我感觉非常良好。”我对那个男人印象非一般的差。

“哼,什么风度翩翩,我看是招蜂引蝶!”她撇撇嘴,貌似不屑,可我还是从她脸上捕捉到了几丝儿心伤和落寞。

这个傻丫头,我暗自叹息,“对了,他还给了我张名片,可惜被我随手往哪一放,找不着了。”

“哟,出息了,还混上名片了啊!”她绷着脸口不对心的冷讽。

“前面左拐左拐,你给我专心点。”我摇摇头,看似乐天开朗的小白,内心其实非常脆弱敏感。

在我看来,李默是不值得原谅的。酒后乱­性­上了暗恋自己的学妹,而后背着小白一次次跟她发生关系。跟肥皂剧的剧情如出一辙,不久后那女孩儿怀孕了,接着当然没拉下以死相逼的戏码。面对女孩儿丧失理智般的威逼要挟,李默那厮够狠够无耻,丝毫不为所动,丢下一千块钱让她堕胎,自此跟她一刀两断。接着,在流言四起之前将所有的事儿一五一十跟小白坦白了,并且许诺下一生一世的相守。纯真的小白根本无力承担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她崩溃了。接下来的一年,一次次的分分合合,把两个人折磨的筋疲力尽,最终小白提出断绝关系,李默接受了,一个星期后闷声不响的离开了D市,就此音讯全无,直至昨天与我的意外重逢。这样一个男人,毫无疑问是可恨的,三心二意始乱终弃,然而我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小白的感情是真的,尽管我觉得这样的感情很廉价,小白却深陷其中,直至今天仍然忘不了他。男朋友走马灯似的换,可她的内心却越来越寂寞。我曾经跟楚尘探讨过这个问题,李默那么混蛋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小白如此死心塌地。楚尘挺认真的琢磨了会,跟我说,这个世界上唯一不能理论联系实际的事儿就是爱情,就像你会喜欢上我跟我结婚,很多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当时就因为他这句话,我闹心窝火了好几天。他总是把我对他的爱当成上天的恩赐,小心翼翼的呵护,弄得我是既心疼又心累。爱情无关出身,我努力的试图把爱情回归到最原始最单纯的状态,可他却始终解不开心里的结。我曾向修月咨询过爱情与出身的问题,他听后漫不经心地跟我说,叶南,你跟楚尘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共识。我问他为什么。他特欠揍的说,我没法给你解释其中的原因,以你现在的智商水平实在理解不了。简单的说,你们两个从小生长的环境太迥异,观念和意识完全不同,面对问题根本无法通过换位思考的方式令彼此达成共识。我不服,质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不理解难道你能理解?!他懒洋洋的冲我笑笑,凉声说,没办法,谁让我比你聪明呢。

我……!

车厢里静悄悄的,我和小白各自想着心事儿。经历了两次小规模的塞车后,我们及时赶到了辰星娱乐公司所在的恒基大厦。

“李默结婚了。”下车前,我对小白说。

她一下僵在坐位上,半晌后,“是么?结婚了,挺好。”轻飘飘的声音,有痛苦,也有解脱。

“白痴,就算他不结婚,你以为你们之间还能发生什么?”我拍拍她肩膀,拎着包走下车。

约摸两三分钟之后,她抱着文件袋从车里走出来,眼睛有点红,神­色­却平静。

我冲她笑笑,“心里踏实了吧,以后甭惦记了,回头我帮你物­色­个好的,等你结婚的时候咱给他发个请柬,气不死算他命大。”

小白扯扯嘴,被我逗乐了,“一言为定啊!我要振作振作振作!让陈世美见鬼去吧!”说完,挺起胸脯跟我一起走进写字楼。

去还是不去。

直到修月上车,我还在琢磨这个问题。难得的,今天修大少爷心情好,主动坐进驾驶位。

“你说你相亲我去合适吗?”打心眼里说,我觉得这太不合适了,多别扭。

“我难得开口让你帮我个忙,你就这态度?”他不冷不热地说。

“甭在这儿上纲上线的,不就吃顿饭么,”我系好安全带,“不过你带个女的去就不怕人家小姑娘心里有想法?”

他哼了声,突然问,“你跟江帆相亲的时候什么感觉?”

嗯?!“究竟谁这么多嘴,你怎么知道我跟他相亲的事儿?”

“叶哲叶博士,你中午相亲他下午就急不可耐的给我打电话,问你在我面前是怎么评价江帆的。”

我窘,“你怎么说的?”

他淡淡瞥我一眼,“你觉得呢?实话实说呗,江帆是谁?叶南没跟我提过。”

我听出他话里的火气儿,“其实我想跟你说来着,这不后来一连串的事儿给闹腾忘了。”我完全不必跟他解释,可我还是解释了。解释完立马后悔了,­干­嘛把自己搞的跟­干­了什么亏心事儿似的,他能相亲我为什么不能,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林璐璐长的不错,属于乍一看特惊艳那种,跟你倒是挺般配。”

“凑合吧,跟你年轻那会儿差不多水平。”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方向盘,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

……!

“我年轻那会儿?这句话好像说的是我妈那岁数再往上的­妇­女吧!”二十八确实不小,可也不至于夸张到忆往昔想当年的地步。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我也懒得跟他争,耳边响起小白的话,女人三十豆腐渣,我现在确实没什么资本去跟那些年轻小姑娘拼美貌,事实上我也从来不在乎这些,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被他的信口开河搅的心里直犯堵。

沉默。

谁也不说话,车厢里弥漫着死气沉沉的静。

正值下班高峰期,过了三个红灯被塞住两次,车走走停停的让人特心烦。再过两个红灯就到金茂假日酒店,短短一段路开了二十多分钟,最后一个红灯前,再次塞住。

“想什么呢?”等待中,他问。

“没想什么。”我无­精­打采的敷衍。

“我其实挺同情楚尘的,”他话题一转,“那小子要是不碰上你不爱上你不跟你结婚,大概还能活的轻松点。”

我有点懵,没太跟上他思维转换的节奏,顿了会儿,才问,“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

“算了,我都说了不再搭理你俩那些破事儿,何况就你那一根筋的脾气,明知前面是堵墙也得亲自拿头去撞撞试试,我跟你说什么都没用,等你自己撞的差不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

“我现在特迷茫,真的,”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我望着窗外熙攘的车流自顾自的说,“如果楚尘是因为他爸的关系才跟我离婚,你说我该怎么办?他爸出现以前我们的婚姻也有挺多问题,这我知道,可你说如果没有他爸这事儿,他会不会采取更积极点的态度去面对去解决这些问题?”

……

“叶南,你还真不拿我当外人,”修月冷冷扫我一眼,面无表情的说,“我估计楚尘八成就是因为他爸的问题才跟你离的,这事儿好解决,你直接杀到他面前告诉他­性­格差异不是问题,背景悬殊不是问题,你爹­干­过什么不是问题,社会舆论也不是问题,内心煎熬更不是问题,总之在伟大的爱情面前一切都不是问题,有了爱情俩人就算天天搂一块儿喝西北风也一样能相依相偎着高唱幸福到永远。”不疾不徐一气呵成,字字清晰,声声刺心。

我紧紧咬着嘴­唇­,心呼的一下跌入深渊,找不着出路,脑子里混沌一片。

……

“到了,下车。”

变脸儿这门民间艺术着实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这不前一秒钟还紧绷着脸扮冰雕的修大少爷,在推门踏进包间的那一刹那,冰消雪融,­唇­角微弯,一记优雅迷人的笑容稳准狠的命中目标,林璐璐矜持清高的眼神瞬间隐去,水汪汪的大眼睛荡着一圈圈幸福的涟漪。传说中的一见钟情?我暗叹,修月这厮对女同志的杀伤力十年如一日的强悍。

江帆笑着迎上,几人寒暄一阵,纷纷落座。­精­雕细琢的红木圆桌刚好适合四人筵席,林璐璐坐在修月对面,我坐他旁边。

“叶南,幸亏你来了,要不你说我跟他俩一块儿吃饭那不得直逼千瓦大灯泡。”江帆冲我笑笑,神­色­自如的打开话题。

“加上我那不成两个千瓦灯泡了,更亮。”我笑,僵坐的身子稍稍放松。

“哪里的话,我真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叶姐。”林璐璐笑颜如花的参与进来,言语落落大方。

我礼貌的冲她笑笑,抬头跟江帆说,“要不咱俩去吃零点得了,这边让他俩好好聊聊。”

林璐璐微笑不语,江帆自然同意,我看看坐在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修月,他微微一笑,声音飘飘悠悠的从我耳边擦过,“一块儿坐吧,人多了热闹,以后我们单独相处的机会多的是,不在乎这一顿饭。”

林璐璐听完,笑的更甜,“就是说嘛,难得见到叶姐,大家一起吃多开心。”

我跟江帆无奈对视。

不知为何,我心里有点难过,隐隐觉得这顿饭似是某种仪式,某种告别仪式。至于究竟告别什么,我却说不清

短暂的安静,气氛略显沉闷。

林璐璐见状,盈盈一笑,柔声道,“叶姐,听说你们把东方商业园的代言机会给了展夜?”

这个话题挑的好,我猜她大概是想借着这个话题引出楚尘。与其被她弄个措手不及,不如我自己先开口为强,“楚尘档期排不开,展夜是最合适的替代人选。”

“吃饭时间,不谈公事。”修月笑笑,­干­脆利索的打住这个话题,林璐璐乖巧的点点头,“说的是,难得闲下来应该好好放松放松。最近天天赶通告,开口闭口不是拍戏就是访谈,快成职业病了。”

不咸不淡的闲聊中,菜陆续上来了。

下午大家都有事儿,酒自然就免了。

以茶代酒,推杯换盏的气氛还算不错。

林璐璐很健谈,面前的筷子却一动未动,艺人为了身材所付出的代价绝非常人所能想象。修月随意的靠在椅子上,吃的也很少,大多时间都在倾听。我和江帆本来就是这相亲宴上不和谐的存在,更是甚少Сhā话。

“修总怎么吃这么少,是不是菜不合胃口?”席间,林璐璐颇为关切的问。

“菜不错,只是我不太饿,你应该多吃点,太瘦了也不好看。”

挺温柔的声音,可我却觉得怎么听怎么别扭。

“为了上镜没办法,保持身材真的很辛苦。”她娇声抱怨,配着那张年轻漂亮的面孔,确实惹人怜爱。我下意识的别过头,不再看她。

“这么说叶南倒是很适合做艺人,吃不胖的体质让她完全不用担心身材在巧克力中变形。”修月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盅,随意的说。

“是呀,叶姐真的很让人羡慕,一般女人到了这个年龄都很难能保持像叶姐这样的身材。”林璐璐特真诚的望着我,眼睛忽闪的那叫一个动人。

这个年龄?!

……

我真的很想把她拎过来告诉她姐姐我今年二十八不是八十二!

(下面是补全部分)

“说实话,我对现在那些疯狂追求骨感的女人特别不理解,”江帆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说。

仗义!我冲他眨眨眼,他回我一特心照不宣的微笑。

“我倒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正是因为骨感符合了当下的大众审美,才会如此盛行,你说是吧,叶姐?”林璐璐笑容不变,声音甜腻依旧,只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珠里透出几许咄咄逼人,年纪不大,气势不小。

“大概吧,我对这方面没有研究。”说实话,我真的很想杀杀她的风头,让她知道二十八的女同志不是好惹的!可惜,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她又不是跟我相亲,搅坏了气氛大家都不开心。说起来,修月这厮倒是挺安静,自顾自的品着茶……

茶?!

“别喝了!”脑子还没理清思路,话已经脱口而出,江帆和林璐璐俱是一愣,不明就里。

“叶姐,你没事儿吧?”林璐璐看看修月,又看看我,神­色­古怪。

冲动是魔鬼!

我完全可以选择一种更委婉的方式提醒那厮,就算洞庭碧螺春再香醇也不是你那脆弱到一塌糊涂的胃能消受得起的。

气氛一下子凝滞,我正琢磨着该怎么收场,修月却没心没肺的笑起来。林璐璐嘟着嘴,似乎有点不高兴,江帆倒是很快收敛好奇,打起圆场,“既然不能喝茶那就换成水好了。”

真仗义!我再次对他投以感激的一瞥。林璐璐也挺会察言观­色­,见此情形也没再多问,伸手按下嵌在桌角的按钮。很快,服务生轻轻推门而入,礼貌的站在位居主位的修月身旁,微笑着询问有什么需要。未待他回答,林璐璐柔柔的声音便已响起,“不喝茶,矿泉水好不好?依云的怎么样?”

修月侧头盯着我,不置可否。我很想装作没看见,却不小心瞄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和下意识按住胃部的手,“给他来杯温水。”

服务生礼貌退去,林璐璐面­色­微沉,略略沉吟了下,语调平静的说,“修总真是幸运,身边有叶姐这么体贴的下.属.”

……

“璐璐,修总和叶南是多年好友,这种关心完全出自友情,扯不到什么上级下属之类的,你想太多了。”江帆不咸不淡的Сhā话。

“是么?!我偶尔听楚尘提过,叶姐有个关系非常好的青梅竹马,没想到竟是修总,这就难怪了!”她似恍然大悟般轻叹,“我想任何男人在修总面前都会觉得压力蛮大的,就算楚尘也不例外。”

“楚尘不可能无聊到跟你说这些,你一定是记错了。”说实话,我真的特想抽她,没理由!如果年轻十岁,我肯定早这么­干­了。

“叶姐很相信楚尘呢!真不好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她秀气微笑,移开视线,“修总,这是上好的洞庭碧螺春,你不喜欢喝吗?”

“我很少喝茶。”修月说。

“真遗憾,我知道一间很­棒­的茶馆,不仅茶香,景致更美,要是赶上樱花盛开的季节,真的仿佛置身仙境一般。名字也蛮有意思,洗碧居,很古雅的感觉,叶姐你应该去过吧,我记得楚尘挺喜欢喝茶的。”

……!

我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修月一脚,泄愤,然后特平静的跟她说,“那么风雅的地方我没兴趣,楚尘更没兴趣。他喜欢喝茶,却更享受泡茶的过程,所以我们从不去茶馆。”

“叶姐,我觉得你真的好厉害,拿得起放得下。自从你们离婚后,我每次见楚尘都是一副特冷漠特憔悴的样子,大概还没从­阴­影里走出来,要是他的心态能跟你一样好,应该会少受很多折磨吧。我有劝过他,可惜直到现在他眼里还是只有……哎呀,不好意思,”说着说着,她突然掩口轻呼,“你看我真是糊涂!就算再替楚尘着急也不该多嘴说这些!修总,你不会嫌我烦吧?”说完,还特诚恳的向我投来满是歉意的一瞥。

“对的时间跟对的人说对的话,我才不会觉得烦。”修月盯着她,淡声道。

她愣了下,神­色­有点僵,不过极快便恢复正常,“修总真幽默,这就跟在对的时间碰上对的人做对的事儿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是一个道理。”

……

我,无语。

江帆,无语。

修月笑,“很彪悍的理解。”声音飘飘的,探不出情绪。

“我只是有感而发,”她甜甜一笑,接着神­色­极认真的说,“每个人对待爱情的态度都不一样,如果我一旦选定了自己的爱人,肯定会用尽所有的努力去爱他,用尽所有的努力去维护我们的婚姻与家庭,哪怕面临再大的压力再大的困难,我想我都会积极勇敢的面对!既然是自己亲手选择的,无论任何时候,都没有资格逃避,更没有权力轻易放弃。”

短暂的沉默。

“叶南,”修月的声音,“你觉得她这番话,有几分道理?”

“十分。”我说。

“你做到了几分?”他问。

“零分。”我答。

“准备补考?”他又问。

……

“不好意思,去下洗手间。”

回公司的路上。

“叶南,看来我得对你刮目相看,挺能忍啊。”

“你以为呢?把她拎过来打一顿?”

“你­干­出这事儿我倒是不奇怪。”

“她是跟你相亲,我要那么­干­多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我的事儿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次。”

“有话直说,别成天­阴­阳怪气儿的。”

“你觉得林璐璐怎么样?”

“挺好。”

“这话说得可够虚伪的。”

“她是让我挺上火,不过我得承认这女孩儿有她吸引人的地方。”

“譬如?”

“活的挺明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最关键的是懂得为自己争取,年纪轻轻能做到这些不容易了。”

“娶这么一人当老婆你难道不觉得特累?”

“别的男人可能会,我对你有信心,就你这道行,镇住她简直是小菜,甭担心。”

“看你话里的意思就是觉得我们俩特适合是吧。”

……

我沉默。

“怎么不回答?刚才不是说得挺热闹的。”

我继续沉默。

“叶南,我就问你一句,你觉得我还有继续等下去的价值吗,嗯?”

“什么意思?”

“甭跟我装傻。”他冷哼,挑衅似的调调把我压了一中午的火彻底撩起来,“装什么傻?!”我一脚刹车踩死把车停在路边,“修月我告诉你,你要喜欢林璐璐你就痛痛快快地去跟她好,你要是想拿她来刺激我那大可不必!你觉得一个刚刚离婚个把月的女人有心思去跟你玩这些欲擒故纵的爱情把戏么?!你不用在这儿试探我,大家都是成年人,心里那点事儿互相都有数。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就算楚尘是因为他爸的事儿跟我离婚的,我也不会回头了,我从来就不相信破镜重圆这种扯淡的说法!而且说句心里话,假如他是因为这种理由跟我离婚,我真的不会原谅他!我可以接受­性­格问题导致的婚姻破裂,却绝对不能接受这种自以为是为对方好的可笑理由!可不复婚不代表我就能连带着把这么多年的感情一块儿从心里带根儿给拔了!我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可我他妈也是有感情的!你们这些人一个两个的不是给我介绍对象就是逼我做这选择那选择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大可不必了!我以为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对我够了解,在你面前我才会想什么说什么!你可以嘲笑我讽刺我甚至可以骂我,我都不奇怪,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心里那些犹犹豫豫反反复复的想法挺可笑。可你呢,你是怎么­干­的?!弄个小明星来相亲,你要喜欢她还用得着我给你参谋?你修月什么时候会被别人的意见左右了?!你觉得弄这么个人来对着我冷嘲热讽的一中午有意思吗?!你是想激怒我还是想让我有危机意识?!修月,这场相亲宴彻底颠覆了我对你的认识!没想到你竟然会玩出这种俗不可耐无聊可笑的把戏!”一肚子的火一肚子的气稀里哗啦的倒了个痛快,口­干­舌燥。

……

“说完了?”他漫不经心的熄灭手中的烟,没什么表情的问。

“谁让你抽烟的?!”说起来我都没发现他什么时候点的。

“我想­干­的事儿谁都拦不住,这不刚才你亲口说的,”他盯着我,眼神极锐利,“你说完了,轮到我也说几句。”

我哼了声,“洗耳恭听。”

“甭给我摆脸­色­看,我告诉你,我要是觉得你跟楚尘还有复婚的可能,我压根儿就不会招惹你。你什么臭脾气我他妈要是不清楚这个世界就没人清楚了!”

“等等?!”我打断他,“修月,我没听错吧,你说脏话?”

“嗯,说了,”他抬手挑起我下巴,“让你给气的,别打岔,刚才我说到哪了?”

……

“刚才你正在吹嘘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我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儿的瞪他一眼。

“听得挺认真啊,”他靠回座椅上,翘着二郎腿凉飕飕的说,“你记着,以后别开口闭口旧情难忘的,离了就是离了,时间短不是借口,不管你是昨天离的还是上辈子离的,只要不想回头就没有任何区别!我还就是特瞧不上你那副牵肠挂肚犹豫不决的窝囊样!三两下把郑伟揍成猪头的人别有事儿没事儿的扯那些不着调的痴缠?!你要是觉得你俩的婚姻还有挽回的余地我估计就算有人拿枪顶你脑门儿上你也不会签字。既然都离了,你有什么好难忘的?成天在那伤春悲秋的扮苦情,我看了就烦,不至于,就你这­性­格根本不至于。”

“你得了吧,少往脸上贴金,把自个儿说的跟半仙是的。你要真这么肯定我不回头,你折腾着相亲­干­嘛?”不过说实话,听他这么一说,我中午憋出的一肚子火倒是消的差不多了。

“这相亲宴也不完全是为了刺激你。”他笑,“林璐璐还有别的用处。”

“你想­干­嘛?”我问。

“你紧张什么?”他笑意更浓。

“你……”我脸一热,“不说拉倒!”

“叶南,你如果真的不准备回头,那最好不要再去搅和楚尘的事儿。”

“我尽量。”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要是不听我的话瞎掺和,后果会非常严重。”

“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我瞒着你的事儿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事儿,你说你多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替你冲锋陷阵,你还不肯老老实实的呆在后方。”

“你如果这么想,就是在跟楚尘犯一样的错误。

“叶南,你这话说得实在太欠抽了,”他冷冷扫我一眼,“有些事儿必须说出来,不说会引起误会甚至伤害,就像你跟楚尘这对儿一路深爱到离婚的二百五。可有些事儿必须烂在肚子里,不说是为了保护你,说出来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毁掉很多人的生活,明白吗?”

……

我沉默,重新打着火,车缓缓驶上马路。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他点了根儿烟,夹在修长的手指间。

有没有继续等下去的价值?我想了想,实话实说,“我现在回答不了。”

他笑了笑,“这答案我挺满意。”

……

“为什么?”

“要是换作以前,你肯定立马就能回答我。”

我无语,这厮的话总是能一针见血的让我有种想把他扁到吐血的冲动!

回到公司,小白跟我说负责宣传片拍摄的导演林兵原定下周一飞过来,可刚才他的助理来电话说他手头上这部戏的进度出了点问题,估计要到下周五才能杀青,所以要比预定时间晚一周到。

……

我推开办公室的门,让小白立刻联系林兵,把电话接进来。

过了几分钟,二线灯亮,我拿起话筒,“你好,请问是林兵林导演吗?”

“我是,关于推迟去D市的事儿我很抱歉。”硬邦邦的声音,开门见山。

“我非常理解你的处境,拍摄进度延误也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如果可以我们也会尽力配合,定好的场地可以改期,可演员的档期我们却左右不了。这次宣传片的主角是最近当红的男星展夜,为空出这次拍摄所需的三天时间,他推掉了很多预订的安排,如果延迟一周,时间上他肯定没办法配合,这确实是没办法的事儿,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难处。”我耐着­性­子好脾气的跟他解释。

“不好意思,我很忙,有事儿你跟我助理联系。”说完,啪的挂断电话。

……

“小白,接林兵助理。”

功夫不负有心人,浪费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一通接一通的电话,能用的关系基本都用上了,终于让林兵这尊恃才傲物的大神点了头,同意按照预定时间来D市,但是三天的拍摄时间必须压缩成两天,这是他的极限。我让小白立刻调整预订安排,全力配合林兵。小白问我­干­嘛这么忍气吞声的迁就他,合同都签了,他不按时来就告他违约。我特无奈的晃晃手里的几张纸,傻丫头,公司确实可以起诉他,然后打官司,然后肯定能胜诉,只是这一来一回的估计黄花菜都凉了。我们是泄愤了,不过什么事儿都耽误了。而且他的才华是毋容置疑的,虽然为人处世非常失败,可他对自己的本职工作还是非常尊重的,别抱怨了,赶快去联系,记得把酒店房间再确认一下。

下班前,我妈来了个电话,哥哥嫂子明天走,让我晚上回家吃饭。我说您昨晚怎么没提这事儿?她说昨晚我有Сhā话的余地吗?我想想也是,跟她说我一会儿就回去。正要挂电话,我妈又加了句,如果修月有时间,让他也一起来。我愣住,还没反应过怎么回事儿,电话已经挂断了,耳朵里只剩“嘟嘟”声在回荡。

到我妈那儿的时候,饭菜已经上桌了。保姆不在,嫂子在偏厅里忙着布置碗筷,哥哥坐在藤椅上看书。

“我爸呢?没在家?”放下包,走到茶几前从果盘里叉了片西瓜塞进嘴里。

“部队上有事不回来吃,修月呢?”妈妈问。

“没空。”事实上我压根儿没告诉,他最近已经够闹心的了,身体又不好,甭给他添乱。

“跟客户应酬?”

“嗯。”我敷衍。

“他胃不好,我还特意煲了山药百合红枣粥等他来喝。”妈妈摆摆手,让我坐她对面。

“没事儿,郑阿姨肯定也没少给他准备。”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大大咧咧的,没点女人的样子。”

我窝在清凉的藤椅上,漫不经心的答,“我爸昨晚不是特严肃的命令我不许跟修月不清不楚的厮混么。”

妈妈愣了下,“胡说,你爸什么时候用过厮混这个词。”

“意思差不多。”

“你爸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您说过很多次了。”

“对了,你明天下午抽个时间来医院一趟,看看郑伟。”

嗯?!“不去,”我拒绝的­干­脆。

“必须去,去倒个歉,给郑阿姨个台阶下,这件事情表面上就算过去了。”

……

妈妈见我不说话,口气加重,“你自己捅的漏子就得自己负责收拾。”

“他就是欠揍。”我哼了声,不屑一顾。

“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明白?”

……

“就这么定了,你自己想想到时候怎么说。”

“实话实说呗,他跟三流小明星玩仙人跳败坏楚尘名誉,拿那些不堪入眼的照片在我眼前晃当外加要挟,出口成脏骂骂咧咧气焰极度嚣张,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妈!”

“我知道这是事实,可外人不知道,外人看到的事实是叶司令员的小女儿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动手把修参谋长的外甥打得卧床不起,”妈妈看着我,说的特语重心长,“虽然郑伟这孩子的品行大家多少也都了解,可你那火爆­性­子,这些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叔叔伯伯们哪个不知道,你能­干­出这种事情大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既然了解我的­性­格,就应该知道我只除暴安良,从来不欺负弱小。”我为自己辩解。

“法治社会,用拳头解决问题是最愚蠢的办法。”妈妈神­色­严肃。

“这道理我懂,可您要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儿,法律就是制裁不了。我不能把那混蛋怎么样,暴打他一顿出气最起码心里痛快。”

“傻孩子,这种一时的意气之争后患无穷。”

我一时语塞,转而叉了片苹果丢进嘴里狠狠的嚼,估计样子挺狰狞,只见妈妈特无奈的摇摇头,“不管出于任何原因,以后做事情都不能这么冲动蛮­干­,记住我的话!”

“嗯。”我含混的应着。

“好了,别委屈了,毕竟挨打的人不是你。”她老人家见我表态了,语气一松,拍拍我肩膀,笑的挺慈祥。

……

这时,嫂子走进客厅招呼我们,“来吃饭吧,边吃边聊。”

席间,叶哲同志似乎陷入了某种寻求灵感火花的状态,机械的扒着碗里的白饭,目光呆滞。嫂子习以为常般的不断往他碗里夹菜,看着他的那眼神儿还特别的温柔。

“嫂子,我哥常这样啊?”科学怪人,真让人受不了。

“嗯,他思考问题的时候特别投入。”嫂子语气颇自豪。

“怪癖。”我啧啧摇头,“那他这种状态得持续多长时间?”

“这不好说,”嫂子把一块儿剔好刺儿的鱼­肉­放进哥哥碗里,“最长的一次大概有一天一宿,就那么坐着,不吃不喝的,当时可把我吓得够呛。”

“啊!妈,你说我哥不能是得什么病了吧。”跟木头是的杵那一整天动也不动,想想都觉得挺渗的慌。

“别胡说,”妈妈笑,“你哥肩负的科研任务非常重,脑子里不知装着多少事情,哪像你就知道得过且过。”

“冤枉啊,”我夹了条菜心放到妈妈碗里,“您是不知道,修月那厮狠着呢,典型就是马克思他老人家笔下吃人不剩渣的万恶资本家。”

嫂子被我的话逗乐了,“南南,我看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还就是修月有办法对付。”

我不忿,“那是我让着他,不跟他一般见识。”

“南南,你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打算?”妈妈放下筷子,话题一转,神­色­认真的看着我。

“您吃饱了?”我答非所问。

妈妈点头,“你打算一直在修月的公司­干­下去?”

……

我悻悻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擦嘴,“暂时还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在他的公司做个部门经理,收入不错,可是没什么太大发展,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妈妈接过嫂子递来的茶,浅浅啜了下后又放回桌上。

“我觉得这样挺好,要那么大发展­干­嘛?”

“你还年轻,怎么能这么想!”

“当女强人很累的,就像您。”

“没经历过你不会懂,这种实现理想的成就感和满足感足以弥补你付出的一切辛劳。”

“您老人家挺厉害啊,出口成章。”我嬉笑着调侃,试图转移话题。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妈妈佯怒,顿了顿,又说,“你要是不想在外面闯事业,那就跟你嫂子好好学学,做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行,我尽量。”

“你哥给你介绍的那个男孩子怎么样?”

……

又来了!我心里顿时涌起一阵烦躁,“妈,咱能谈点别的吗?”

“全家人都为你着急,你自己反倒悠闲。”妈妈脸­色­微沉,淡声道。

“那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找个可靠的对象,换个有前途有发展的工作,生个孩子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这就是妈妈对你的要求。”

……

我靠在椅子上盯着桌沿的雕花默不作声,气氛有点僵,嫂子笑着圆场,“南南,咱妈是过来人,说这些都是为你好。如果你觉得江帆不合适咱再找,你条件这么好,不愁找不着合适的。”

……

我机械的点头,目光呆滞,跟叶博士探求真理的眼神儿不相上下。

“南南,昨晚你爸也跟你说了,虽然你离了婚,我们也不同意你跟修月在一起。”妈妈端坐在椅子上,语气严肃。

“妈,您说我刚离婚没多久,正常来讲是不是应该走到哪都有人安慰两句才对?我是不是表现的太无所谓了,所以你们都觉得我特潇洒特拿的起放的下?”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笑,可眼角却有什么东西悄悄往外涌。

……

“南南,”妈妈看着我,沉沉叹气,“我们也许是急了一点,可这都是为了你。我跟你爸真的很担心你在心灵最脆弱的时候不小心陷入另一段错误的感情。修月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很清楚他有多优秀。可你要知道,你跟他这么多年都生活在一个圈子里,对彼此的了解大概比我们做父母的还要深。南南,妈妈告诉你,婚姻是门大学问,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能一起过一辈子的。两个人需要互相了解才能更融洽的生活,可如果彼此太熟悉了,反而不是件好事。你跟修月两个人熟悉的已经把对方当成了生活中理所当然的存在,你们两个在一起,缺乏的是对婚姻生活的憧憬和追求。少了那种偶尔的情调和心跳,两个人的婚姻很快就会陷入一潭死水,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

我沉默。尽管妈妈说的每句话都很在理,可现在我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闪人。

“南南,你不要嫌妈妈罗嗦。妈妈也知道你现在没有跟修月怎么样,可修月那孩子太聪明,在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上,他占据着绝对的主导权,所以妈妈必须要提醒你。他对你的心思两家老人都知道,你郑阿姨这些年没少给他介绍对象,可从没见成过。你没离婚前,郑阿姨还能忍,反正像修月那样的男孩子不怕找不到中意的对象。你离婚后,这孩子对你志在必得的心思表现得更明显,郑阿姨坐不住了,不仅忙着给他张罗合适人选,还不止一次旁敲侧击的对我说,她希望找个温柔贤惠能在生活上把她儿子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媳­妇­。我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你的­性­子她清楚,从小就是一派自由主义战士的作风,不适合做修家的媳­妇­。你要知道结婚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婆媳关系对两个人的婚姻生活有很大影响,处理不好,日子肯定过不舒服。至于郑伟搅和在里面会产生什么后果我就不用说了,而且你不要忘了,你爸爸和修月的爸爸在工作上关系又这么密切,一旦将来出现什么问题,影响的可不仅仅是你们两个的感情,你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

脑子乱哄哄的搅成一团,逃难似的离开戒备森严的司令部大院,漫无目的的开着车闲逛。灯红酒绿的街道,夜­色­中的男女,纸醉金迷的喧嚣,一切的一切,浮华的让人心烦。经过公寓我没停车,不想回家,空荡荡的房间只适合胡思乱想。车厢里飘着甜甜的米香,临走前妈妈看我晚饭没吃多少,让嫂子把粥装好放在后座上给我当宵夜吃。

沿着笔直的海滨公路狂飙,疾驰的车速终于让风有了些许活力,吹在脸上不再那么粘腻燥人。这个季节,海边是情侣消磨时间的最佳地点。手牵手漫步在又软又暖的沙滩上,对着星空默默倾诉恋爱的欢愉,这种纯情的萌动我想大多女孩儿都经历过,一如我二十岁生日的那个夜晚。

停下车,提着鞋子走在沙滩上,海浪层层涌起,带来丝丝凉凉的微风。

“叶南?”

嗯?好像听见有人叫我,扭头往回看,一个男人牵着个小男孩儿缓缓走来,“齐小北?”爸爸的寿筵上见过,有点印象,很有男人味。

“你好。”他笑笑,抱起小男孩儿快步迎上来。

“你儿子?”我好奇的盯着他怀里的小孩儿,胖嘟嘟的,非常可爱。

“嗯,齐乐乐,”他捏捏儿子的小脸儿,“叫阿姨。”

“阿姨……”齐乐乐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了半天,终于开口,声音软软的,­嫩­­嫩­的。

我凑到他面前,伸出手指小心的在他­肉­乎乎的腮帮子上戳了戳,手感超­棒­,“你儿子太可爱了!”其实我一直都非常非常喜欢小孩儿。

“姐夫,我把你的车停在……嗯?叶南?”

这个声音我很熟,穿着我也很熟,“阳阳,真巧。”

“你怎么在这里?”展阳阳走到我身边,探着脑袋四下看了看,“一个人?离婚的女人可真孤单。”

“阳阳,你带乐乐去那边的儿童乐园玩会儿,”齐小北揉揉他的小卷毛儿,把儿子塞到他怀里,指指不远处。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赤脚奔跑在潮湿的沙滩上,海浪涌起,水花飞溅,玩的不亦乐乎。

“阳阳下个礼拜就去你们公司上班了,到时候还要请你多关照关照。”席地而坐,齐小北扯开话题。

我笑,“别担心,天才到哪都是天才。”

他也笑,“一个任­性­的小孩儿而已,展家的孩子读书都很厉害。”

“听说你太太是阳阳的姐姐。”我随口问。

他点头,嘴角的笑容却渐渐淡去,“我太太在生乐乐的时候,难产过世了。”

……

“对不起。”我有点无措,修月那厮压根儿没告诉我齐小北的太太已经去世。

他面­色­柔和,幽幽的望着远处与夜­色­交织的海,“乐乐很像他妈妈。”

“你一个人带着他?”我打量着他的侧脸,皮肤微黑,线条坚毅。

“小夜和阳阳都会帮忙,阳阳回国后一直住在我那儿。”

“我以为阳阳跟展夜一起住。”

他收回视线,微微笑道,“阳阳是家里的混世魔王,只有小夜才能镇住他,所以阳阳有点怕他。”

“听说你是做进口车代理的?”

“嗯,阳阳说你也喜欢玩车。”

“过了那个年纪了。”

“修月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

这话题转的,怎么扯到修月身上了,“你跟他很熟?”我问。

“谈得来的朋友。”

“你们家搬走后你跟修月还有联系?”

“没有,再次联系上是我从美国回来之后的事儿了。”

“这世界还真小。”我边说边拿着根小树枝随手在沙子上划拉。

“最初听他提起你,我一下子就想到你小时候的样子,特有­性­格的小丫头,在大院里就属你能折腾。”

我乐,想起小时候,好像就在不远的昨天,“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你跟楚尘结婚这么多年,怎么没要个孩子?”他抬头望着海边那道小小的身影,眼神柔和。

……

这个话题,我不想谈,于是随口敷衍,“大概我们都没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

齐小北看看我,“生儿育女是很自然的事儿。”

“没孩子也好,离婚了,伤害最大的就是孩子。”没有人知道,我多么渴望能跟楚尘有个孩子。就连修月也以为,我们不要孩子只不过是因为事业的关系。

“说什么呢,气氛这么严肃,”我正在愣神儿,展阳阳的声音冷不丁儿Сhā进来,“乐乐想睡觉了。”

齐小北接过儿子,我丢下树枝抬手看看表,快十点了,早已过了小孩儿正常的睡觉时间,“很晚了,我也该走了。”说着,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子,跟他们告别。

“叶南,我哥的车开回来了,你想不想见识见识?”展阳阳浑身湿嗒嗒的,连发梢上都挂着水珠。

“改天吧,今天有点累。”我看着趴在齐小北肩头昏昏欲睡的小乐乐,心里挺不是滋味。孩子,一直是我在楚尘面前小心翼翼避过的禁区。他不喜欢孩子,我问过他很多次,每次都以他的沉默告终。我曾揣测过很多原因,可对于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沉默。

“切,不去拉倒!”展阳阳大概被我无­精­打采的敷衍给惹火了,不满的瞥我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叶南,你不用跟他一般见识,等他去了公司你好好改改他这任­性­的臭脾气。”齐小北轻轻拍着乐乐小小的后背,此刻,这个冷峻阳刚的男人眼睛里流露着属于父亲特有的温柔。

“没事儿,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也这样儿,行了,你赶紧走吧,乐乐快睡着了。”我摸着乐乐圆圆的小脑袋,茸茸的头发可爱极了。

“行,有空常联系,听说你网球打得不错,有机会切磋切磋。”临走前,齐小北问我的联系方式,我从包里摸出张名片递给他,他说他没带名片,下次补上,还说下个月他那到一批不错的车,到时候给我打电话。跟他们分开后,我又在沙滩上溜达了会儿才离开。上车后,发现手机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闪个不停,三个未接电话,一个是修月打的,还有两个是江舟打的,我有点不详的预感……

正想回拨,又有电话进来,修月的,我迅速按下,“喂,找我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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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名:闪爵读书

“在哪呢?”

“海边。”

“跟谁?”

“自己。”

“来我这儿一趟。”

“现在?”

“嗯。”

“找我有事儿?”

“嗯。”

“电话里不能说?”

“能说我让你来­干­嘛。”

“你吃枪药了?!不会好好说话啊。”

“我饿了,带点宵夜过来。”

……

“你就为这点事儿让我去?!”

“必须来,就这样。”啪,挂了。

莫名其妙!我恨恨的合上电话。

不过转念想想,虽然这厮好使唤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刚才他说话的口气跟平常有点不一样,仔细琢磨琢磨又说不上哪不对。想起他最近气虚体弱的残样儿,真让人挺闹心,车上有我妈煲的养胃粥,我喝了也浪费,给他送过去得了,管它是不是真有食疗功效,聊胜于无。打着火,开车前我给江舟打了个电话,响了半天自动转到语音信箱。又打一次,还一样。我纳闷,看未接来电的时间,半个多小时以前,他这么晚找我八成跟楚尘的事儿有关。说不着急那是骗人的,白天有好几次我都想直接给楚尘打电话。可每次按下那一串熟悉的号码,心就开始咚咚乱跳,反覆思量着如果拨通了该跟他说什么。安慰?我不擅长。追问事情究竟?我已经没这资格。楚建国的事儿江舟自有办法替他摆平,也许修月说的对,我盲目Сhā手说不定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这些天我其实想了挺多,尤其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脑子里跟过电影似的把我们这些年的相处都滤了一遍。我发现一直以来,楚尘在我眼里始终还是那个为生计奔波的倔犟男孩儿。这么多年,我似乎一直在忽略他的成长,过强的保护欲也许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他沉重的负担。他把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我又不是个特细腻的人,俩人在一条道儿上楞是走出了两个方向,说起来也够讽刺的。

到了修月楼下,我拎着粥下车,冷不丁儿的有个人从柱子后面闪出来,吓得我一哆嗦,“真慢,”修月的动静儿。

“你在这儿­干­嘛呢?!”我顺了顺气儿,“又抽烟?!”

“等你呢,”他笑笑,懒洋洋的问,“晚上去哪了?”

“去我妈那吃饭了,你晚上吃的什么?郑阿姨走了?”

“怎么想起去你妈那吃饭?”他熄了烟揽着我肩膀走进楼里,手心有点热,“你妈她老人家给你下达什么指示了?”

“让我离你远点。”

“嗯,我猜也是。”

“咱俩在一块真的就那么惹人误会?”

“不错啊,竟然开始琢磨这个了,进步挺大。”

“问你个问题,”我顿了顿,声音有点哑,“修月,你说你横看竖看怎么看条件都是一等一的,而且咱俩从小就认识,我完全具备近水楼台的条件,可我怎么就没爱上你呢?”

“你傻呗,”他乐了,笑得眉飞­色­舞,“现在开始还不算晚。”

“跟你说正经的,少跟我嬉皮笑脸。”

“怎么想起跑海边去了?这季节那儿可都是热恋中的男女。”

“也有我这样儿的,还跟你挺熟。”

“嗯?谁?”

“齐小北。”

他愣了下,没说什么,正巧电梯到。

进了门,我推开他,拎着粥走进厨房,料理台上摞着一堆保温盒,里面的饭菜原封未动。

“怎么不吃?”这肯定是郑阿姨特意给他准备的。

“晚上有应酬,外面吃了。”他晃荡到我身后,拉开冰箱拿出瓶橙汁拧开盖子递给我。

我还真有点渴,接过来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儿喝了小半瓶。

“慢点喝。”

我冲他摆摆手,又灌了几口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瓶子,“酒店的菜太油腻,你吃什么了?”

“随便吃了点。”

……

我盯着他上下瞧了半天,“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德­性­吗?整个就是一残花败柳。”

“这词儿用的有水平,”他笑眯了眼儿,“最近事儿多,有点累。”说着,随手抽了张纸巾特自然的帮我擦掉沾在嘴角的果汁。

我愣住,不知怎么的,脸隐隐发热,心跳有点乱……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时间到,微波炉里粥热好了。

我悄悄松了口气。

他挑挑眉,盯着微波炉看了会儿,转身走进餐厅。

望着他的背影,我挺迷茫。刚才的气氛很不寻常,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嗅到了点幸福的味道……

十一点。

我把粥端上桌,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我妈给你煲的粥,她说是养胃的,你多喝点。”

“我要不给你打电话,这粥恐怕就进你肚子了。”

“甭得了便宜卖乖,你今晚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

“让你帮我买宵夜。”

“扯呢。”

“嗯。”

……

“江舟给我打过电话,在你打电话之前,后来我拨回去就没人接了,他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嗯。”

“什么事儿?”

“你觉得他这个时间找你还能有什么事儿?”

“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告诉他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因为楚尘的事儿给你打电话。”

……

“楚尘怎么了?”

“他没怎么,换他爹了。说起来他爹也挺牛,硬是从江舟的人眼皮子底下溜了,这会儿江舟正指挥着人满世界找他呢。”

“楚尘知道吗?”

“知道。”

“楚建国去找他了?”

“要是去了江舟还用得着这么闹心,直接带人去堵他不就完了?”

……

“那他去哪了?”

“我估计他想去找你,江舟已经让人去你家附近了。”

“找我?!­干­嘛?”

“我哪知道,那一家子姓楚的都不是正常人。”

……

“楚建国的事儿你到底知道多少?”我问。

他看看我,没说什么,慢条斯理的喝完最后一口粥,懒洋洋的推开椅子站起来,“饱了。”

……

收拾好碗筷走进客厅的时候,那厮正特惬意的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累了就床上睡去。”我推推他,“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楚建国如果去了我那,这会儿江舟的人也应该找到他了。”

“头疼,”他拉着我胳膊把我拽到他身边坐着,“帮我捏捏。”

“我妈让你连挂五天点滴,你挂了几次?”手刚碰到他额头我就觉得温度不对,轻轻一捏,立马泛红,看得我心里更窝火,“头疼活该,纯粹自找的。”

他笑了笑,没说话。

“去床上躺着我帮你揉,在这儿窝着多难受。”

“不想动,累。”他声音散散的,透着浓浓疲惫。

“明天别去公司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打针睡觉。”

“我听说林兵那边儿出了点问题?”

“时间上调整了下,已经搞定了。”

“明天周希回来,带着冯婕。”

“听说冯婕怀孕了。”

“这次周希就是送她回来待产的。”

我冷哼,“她也算是修成正果了。”二­奶­成功转正。

“现在还言之过早。”

“周希婚都离了,孩子的抚养权也不要了,光这些已经可以让她一路狂笑到黄泉了。”

“周希说冯婕特想你,明天晚上想跟咱俩一块儿吃饭。”

“你告诉周希,我没空。”我实在太不待见那女的了,上大学那会儿我就特烦她。

“嗯,我已经帮你推了,说你没空。”

我笑,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进屋睡觉。”

“一起。”他就势提议。

“做梦。”我­干­脆驳回。

“一块儿做正好。”

“你少跟我犯贫。”

“叶子.”

“嗯?”

“江舟一直没来电话,他应该还没找到楚建国,你今晚留在这儿。”

“为什么?就算碰到楚建国,他又能把我怎样?”

“你对楚建国这个人了解多少?”

“除了报纸上登的,一无所知。”

“那就听我的。”

……

“叶子.”

“嗯.”

“我不放心你自己回去,可我今天实在是没劲儿去送你了。”

……

不知为什么,听了这话,我突然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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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章

我睡客厅修月睡卧室,孤男寡女同一屋檐下挺纯洁的渡过了漫漫长夜。

一大早江舟来了个电话,说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找着楚建国了,修月对着话筒嗯了几声,没多问。早餐外面解决的,吃完饭我自顾自的开车拉着他直奔医院,他倒挺合作,问了问几点能打完,然后让我中午去医院接他。

郑伟就在隔壁病房,我妈说既然一大早就来了,直接过去跟他倒个歉。我内心激烈斗争的当口,修月出声了,就听他跟我妈说,李阿姨,郑伟的事儿叶子都跟我说了,她自己也觉得当时挺冲动,认识到以后办事儿不能只凭意气。郑伟那边一会儿我去跟他说,叶子的脾气我妈他们都了解,有这份儿心意在比什么都强。而且上午我去不了公司,有几件挺急的事儿我交待叶子帮我处理一下,您就让她先回去吧。

我妈琢磨了会儿,没说什么,微微点头,带着护士长离开病房。我看着靠在床边冲着我乐的修月,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是的,什么滋味都有。从小到大,好像每次我惹了祸都是他帮我善后,一直一直都是这样儿,以至于我已经把对他的依赖养成了习惯,难以察觉的习惯。

“谢了,说实话让我去给郑伟道歉还不如掐死我算了。”我站在床前顺手帮他调了调点滴的速度,打太快他手一会儿就得青一片。

“不用搭理他,他蹦跶不了几天了。”

“行了,你睡会儿吧,我回公司。”

他嗯了声,没说什么,我拎起包转身离开病房。

一上午的时间一溜烟儿似的就过去了,我忙得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午饭时间,小白帮我约了秋薇在公司附近的西餐厅见面,东方商业园奠基仪式的现场布置,边吃边谈。上次小白已经把我们这边的要求都跟她说了,这次她带来了准备好的草案和预算。我大体看了看,构思不错,就是列出的预算高的有点离谱。我很委婉的指出预算方面的问题,她倒是个爽快人,直接跟我打开天窗说亮话,要价确实高,初次合作,大家凡事儿好商量。接着,她说如果我接受这个价格,她可以给我六个点的提成,以后要是能长期合作,双方互惠互利。

我静静听完,不置可否。翻了会儿她带来的计划书,跟她说回去等我消息。她听了没多做停留,热情的跟我道别,看起来颇为成竹在胸。案子涉及的钱倒是不多,一整套下来她要价五十二万,六个点的提成折出来就是三万多,睁只眼闭只眼的功夫赚三万多,还是有点诱惑的。私下收提成在业内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她这么有把握我会答应倒也不是没道理,如果这个公司不是修月的,说不定我还真会动点心。她走后,我叫了杯咖啡又坐了半天,琢磨着该怎么答复她。之所以选她的公司策划这次奠基礼,主要是看重他们的实力。新崛起的公司,口碑很不错,尤其秋薇,女强人的典型,抢走了很多老牌儿广告策划公司的长期客户。当初是方菲跟我推荐的她,出于方方面面的考虑,我都希望能在不损害任何一方面子的情况下就价钱问题达成共识。

喝完咖啡,看看表,快一点了,我琢磨着修月应该挂完点滴了。

拨通他手机,嘟嘟了会儿,接电话的是郑阿姨,我有点愣,礼貌的问了声“阿姨好”。

拿着电话几乎没Сhā嘴的余地,就听郑阿姨在那边自顾自的说啊说,拉拉杂杂的絮叨了半天,大致就一个重点:我妈给修月加了点药,还没挂完,就算挂完了下午也不能去公司。我不停的嗯着,末了,在我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郑阿姨突然说了句,南南啊,你看修月身体不好,小伟又出了这样的意外,公司的事儿你可得多担待点。口气似是无奈,在说到“意外”两字儿的时候,有意无意的顿了下,听得我心底泛起阵阵寒气儿,除了嗯之外,无话可说。

回到办公室,我给修月的秘书陈蕾打了个电话,问她周希的飞机几点到。她说两点半,我问她修总安排谁去接,她说修总安排她还有销售部的林经理一块儿去。我想了想,跟她说等会儿开两辆车,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她说那太好了,听说你跟周副总很熟,跟他太太还是大学同学。我笑了笑,没说什么,挂断电话。

公司停车场,我坐陈蕾的车,销售部经理林正开另一辆车,刚准备出发去机场,手机响了,修月打来的。

“喂,”我接起,心想着这会儿又是谁,郑阿姨刚说完,难道换我妈上阵?

“来医院接我。”修月的声音。

“得了吧,你想让我当罪人呢,”我边说边冲陈蕾使个眼­色­,告诉她不是紧要电话,跟上前面林正的车。

修月在电话那边笑了笑,“已经打完了。”

“我跟陈蕾在去机场的路上,没法儿接你。”

“嗯?去接周希和冯婕?”他有点意外。

“不然呢?”我哼了声,没好气儿。

“真感动,”他啧啧道,“为了我啊?”

我窘,“少在那自作多情!”

“林正去了吗?”

“嗯。”

“一会儿让陈蕾送周希他们直接回家,你和林正开一辆车转到医院接着我一块儿回公司。”

“挺会安排啊,”我就看不惯他这副地球离了他就不转的德行,“郑阿姨说了,你什么时候回公司得她拍板才行,让郑阿姨给我打电话。”

“我妈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我哼了声,沉默。

“下面我说的话你听着就行了,不用回答,”话题一转,他突然说。我茫然的“嗯”了下,过了会儿,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下午我约了几个董事在凯乐见面,就是为了这次证监会匿名信的事儿。公司上市后,这几年因为利益分配的问题,董事会里气氛很微妙,连带牵引出公司内部的很多矛盾和问题。我一直在等个最佳的出手时机把这些毒瘤都清了,郑伟这二百五没辜负我对他的“栽培”和“期望”,被人利用了个门儿清,还洋洋得意的以为自己的春天来了。就因为他的牵动,我才有机会一举清除公司内部这些不安定的存在。虽然我早已撒出了网,情势却容不得丝毫马虎,有几个董事的立场很不稳,说白了就是还处在观望状态,我必须争取到他们的支持,所以下午我必须得跟他们见面,让他们知道我的诚意。”徐徐缓缓的声音轻轻滑进耳中,我静静听着,默然不语。

……

“叶子,整件事儿里,你知道我唯一觉得难过得是什么吗?”他问。

难过?修月的嘴里很少会出现这样消极的字眼,我顿觉心里堵得慌,乱七八糟的应了声,电话里,他似是轻叹,“我没想到,步步为营策划这一切的,竟然是当年跟我一起白手闯天下的,周希。”

……

脑子有点乱,心有点疼,我咬咬嘴­唇­,轻声说,“知道了,就照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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