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平抬头看天空。
今夜无星。
夜幕空寂明淬得如一块巨型的黑色水晶。饱含了一股说不出的神秘与瑰丽!
他微微谓息道:
“你们只要能够如实回答我三个问题,便是放你等三人离去又如何!”
他说话的时候,手中的小刀始终未离开手中那名人质的头部甚至还压得更紧了些以至于刀锋是那么用力的逼迫着那名女亚特兰蒂斯人的头部侧面的柔软皮肤而泛出了一个微深的苍白凹陷。使得没有人会怀疑他刺下去的决心。
事实上,根据研究,亚特兰蒂斯人的弱点便在于脑部的松果体这个致命的要害就在石平此时的刀刃下方五厘米左右!
亚特兰蒂斯人拉里全身仿佛都被一道道无形的坚绳捆绑住了。他高大魁梧战斗力强悍的身躯剧烈的颤抖着,偏偏就是不敢稍微移动半分!他只能以爪紧紧的扣着地面在他手中的泥土发出”滋滋”的声音。更冒出淡淡的白气显然其中蕴藏的水都被悉数蒸发了出来。
此时拉里心中的那种恚怒,愤恨,后悔之意。
可想而知!
在石平控制下的这名女亚特兰蒂斯人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微哼!石平竟将手中地小刀向内Сhā进了半公分!一股白色的浑浊液体顿时从被划破的皮肤边缘流淌了出来!
“帕娜!!!!!!”
拉里狂吼起来,这个脾性暴躁的亚特兰蒂斯人目呲欲裂,眼前敌人这一刀仿佛不是刺在了这只名为帕娜的女亚特兰蒂斯人的身上。而是Сhā入了他的致命之处。
石平将刀锋微偏,顿时将拉里地下一步动作扼杀在了摇篮之中。他淡淡的道:“如果你旁边地大家伙再动一下,我就会毫不留情的刺下去了!”
拉里血红的双目顿时回望向它身后的首领。它全神贯注于自己的伴侣身上,没有留意到被它重创的首领已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这一只亚特兰蒂斯人无愧于领袖之名,哪怕是身负如此重伤,高大地身躯仍然挺得笔直。
石平嘴角旁流露出一抹笑意,他以一种半是讥嘲半是赞叹的语气道:“中了我一刀还能站得这么直,不愧为亚特兰蒂斯人驻马塞的负责人。”
那首领面无表情的回望着石平,它以那种一贯的金铁交鸣的声音冷然道:“只有战死的我族族人,没有投降的亚特兰蒂斯人!”
在它说话地时候,石平敏锐的注意到,拉里的身体闻言顿时愤怒的摇晃了一下。石平接口从容道:“我并不是要你们投降,只是想同你们探讨三个问题罢了,你们若如实回答,我在这么多的人面前郑重承诺放你们离去!”
拉里的眼睛里,顿时燃起了热烈地希望之火。它忙急切追问道:“你手中的人,也要一起放掉!”
石平微微一笑:
“这个自然。我石平统帅马塞百万大军,若是言而无信,何以统领部下?何况,眼下我马塞中的高层人物齐聚于此,若是逼急了你们,搞成了两败俱伤之局,岂不是便宜了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瓦蒙?”
拉里看样其意已动。正待说话,眼前一黑,却是首领已经傲然站到了它的身前,那庞大的阴影将那明亮的灯光与它整个人都完全屏蔽住!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黑暗!
而首领接下来的话,更是完全粉碎了它心中的希望。
“我们亚特兰蒂斯人是绝对不会向敌人妥协,不会屈服于敌人地压力之下!帕娜在前来这里地时候,就已经发过血誓,要将身体奉献给王子的大业!我们高贵地心中,早就作好了死亡降临的心理准备。”
说话间,它的胸口已开始发出明亮的白光!顿时,一股强烈得有若实质的杀意澎湃着向四面八方发散出来!
石平紧抿着唇,他此时却出奇的没有说话!
他用行动来表示他的坚决!
他将手中的刀用力往手中俘虏的头部中Сhā了进去!
这名只能任人鱼肉的女亚特兰蒂斯人立刻发出一声凄惨至极的哀号!
石平的刀尖,已经刺破了那致命的松果体的表面!
石平锐利的眼却望着全身剧烈颤抖得如同风中之烛的拉里,它凄惨的望着痛苦呼号的爱侣,手中紧捏的泥土已被高温烘烤成了灰白色的沙。自手指缝里簌簌滑落!
而石平眼中的决绝的杀意,也随着周围那股强烈的威胁之杀意而格外分明!
他蓦然将手中的刀柄用力捏住。战斗经验极丰富的拉里知道,这是他即将发力将手中刀捅进去的先兆。
顿时,它的意识里一片杂乱。它只看到周围的那些慌乱的人类口唇不住蠕动着,但是发出的声音却似自很遥远的地方。而眼前这名与他幼年起便相处,生活的女人的那深刻入它心中的一个个生活片段便浮光掠影的自脑海中,瞳孔里一一闪过!最后留在所有意识里的,却是那个夜晚,她羞涩的转身过去,而自己冲上去抱住她的那一幕!
那甜蜜兴奋的一幕!
忽然见,那羞涩而深情款款的眼神,全溶解后更凝固成了伤在她身凿于己心的强烈痛楚!
好尖锐而深刻的恨!
拉里蓦然仰天闭目狂啸!在那种无尽的煎熬下,它的神经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在这刹那间,它忽然觉得那股沉重至不堪负荷的压力消失了。
起初闭目的它还以为这是错觉,但是后来敏锐感官上传递而来的感觉证实了这个感觉的可靠性。那股自首领身体上发散出的庞大压力确然消失得荡然无存!
要知道,那可是首领燃烧生命作最后一击的奋力一击!
“怎么……回事?”
拉里的恢复清明的心中,顿时隐约出一种极不祥的预感!
而左手上那种温热,滑腻的触感……
它惊慌的睁开眼睛。眼前便是首领极力凸出,布满血丝的双目!
那样的不甘,那样的愤怒!
拉里惊恐的后退了几步,但是首领也随之进了几步!
那对可怕的眼睛,始终死死的瞪着它!
这个时候,拉里才发现,自己那只按照族中训练方法锻炼近百年之久的,号称威力无穷,无坚不摧的可怕左手,竟然自背后深深打入了首领的胸腔之中!
在场人的目光,都一齐聚集在它的那只将首领击穿的血肉模糊的左手上!
毫无疑问,首领此时已是一个死人!
它本就存下了死志,加上被拉里自背后一击,体内能量与伤势一起反噬,浑身器官早已经被震得粉碎!
自它嘴角与伤处为压力所迫,缓缓淌出的暗红色内脏碎片,便很明白的反馈出这一点。
拉里将手缓缓抽出,任那具失去生命的庞大躯体”趴塌”一声掉落于地面。他的表情木然,脑海中一片空白。
它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狂吼着:
“我绝不想杀了首领的!”
“绝不想!”
石平见状,长笑一声。
“不错,阁下果然是情深意重,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你已经拿出了诚意,那么我也大方一点。”
石平竟顺手将手中的人质抛了过去!
旁人均大惊失色!
或许是他在抛的时候触碰到了这名女亚特兰蒂斯人的伤处,帕娜痛楚的哀呼了一声。爱侣的呼声顿时将拉里自那种茫然,后悔的状态里拉了回来。他顿时下意识的跃起,在空中接住了这个魂牵梦萦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为其检查,治疗着伤势。
看着这一切,石平唇边的笑意更浓了些。他此举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眼光犀利如他早已看出,击杀首领之举确非眼前这名亚特兰蒂斯人的本意,而首领之死带给他的冲击极其巨大,此时若再以人质威胁反而会令其产生以死谢罪,玉石俱焚的负面效果。若不想办法使其从这种愧疚恢复过来,只怕这只名为拉里的亚特兰蒂斯人会步上那只首领的覆辙。
所以他将人质放弃。
以求激起他的责任感与求生之念!
更让亚特兰蒂斯人坚定对自己说话算数的信心!
在很多的时候,
放未必就是弃。
退才是进!
而携带了一个全身尽废的同伴的拉里,要想从自己一手布置的这重重围困中逃逸而去,几近于痴人说梦!
看着拉里给帕娜治疗的动作由机械渐渐到了灵活再转变成为了温柔。石平笑了。
他知道自己又走对了一步,拉里心中的歉疚感与死志,渐渐被爱情的魔力溶解开来。他也不出言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以静制动。
以逸待劳!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一)
石平修长的手指在洁白的纸面上不停划过。他眉心微蹙,心中显然有一件大事牵挂在心中始终难以决断。
自从他屏退众人,单独前去与那两名被重重围困的亚特兰蒂斯人会面以后。这件大事便萦绕在心底中不能散去。
而那两名可怕的亚特兰蒂斯人在如实回答了他的问题以后,也得以安然离去。
石平的问题只有两个
很是简单的两个问题。
“大法官柳永还在生否?”
“如果还活着,他被关押在何处?”
而正是那名被唤作拉里的亚特兰蒂斯人的答案让他彷徨至今。
“柳永还活着,只不过被严密的看守了起来。我并不知道他的关押之处!”
在这生死关头,石平确信拉里不会说谎。而根据他的推断,作为一个没有失去利用价值的人来说。亚特兰蒂斯人与龟三四郎也不会愚蠢到对他下毒手的地步。
他心中烦乱,神色却一片冷然。忽然觉得这斗室中很是有些气闷。刷的一声将窗帘拉开。
迎面袭来的是一阵清凉的晨风。
将倦意与闷气驱逐过石平的脸。
这个男子微微一怔。
“原来天亮了?不知不觉间,竟然已过了一夜?”
晨风徐徐。
外间花落数瓣。
风吹过花朵微晃。刚好将地上那一层落去的淡绿色地娇嫩唇瓣上渲染上了一层光的明色,落在石平的眼中,虽然已是肃秋,但是整个花园依然显得生气勃勃,欣欣向荣!
他的心头忽然升起一种当头棒喝一般的明悟。
人的一生,其实就如同这花的谢去一般。
只要我开过荣过,那么就算萎了枯了又如何!
人生在世,总不能只检有把握地事做,只选胜仗才打的。
石平地嘴角,已不由自主的绽开了一丝微笑,心结已去的他,此时更念起昔日恩师悬挂在书房中的那行时常吟哦的大字:岂能事事如意,但得,问心无愧!
也许,在念诵这句话的时候。师傅那颗沧桑的心中,涌荡起地是他那位名字中有”莲”字的红颜知己吧?
而我已亏负了她良多,如今她的父亲身陷牢狱,这岂不正是回报她的时候?
一念及此,石平业已下定了前往首都拯救柳永的决心。
虽然,他深心中知道这或许就是龟三四郎与乔。布尔顿刻意布下的杀局。但他的为人原则向来就是明知山有虎,仍向虎山行!
石平回到书桌前,将左手轻轻的平放在面前地书桌上轻轻的扣击着。他的双目凝神的注视着雪白的墙壁。良久,他忽然开口道:“七号回来没有?”
门外有人轻轻的咳嗽了半声:
“七号不是遵照大人地命令,去将那两名亚特兰蒂斯人离去的消息,路线透露给瓦蒙方面了吗?”
他们口中的七号,其实是军方中的一名高级将领,他表面上的身份是瓦蒙安Сhā在马塞中的一颗探测情报的重要棋子岂知这却是出于石平的授意他的真实作用就是:将石平想让瓦蒙知道的东西以一种很艰难地方式传递给瓦蒙。
之所以要用很艰难地方式,那是因为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们总是不大重视地。
而石平想要去营救柳永,前提便是不能要这两名亚特兰蒂斯人回到首都!
所以他借刀杀人。
借瓦蒙的刀,来杀掉这两个已有承诺在先,不便对其下手的心腹大患!
房门外忽然有人扣门:
“咄咄咄咄。”
其声很是均匀而有节律。
石平闻声后微笑道:
“结果如何?”
从敲门声他已经听出,敲门的正是等候已久的七号!
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很沉稳的道:
“幸不辱命,瓦蒙得知此事后极为重视,亲自率新补充的四大天王出手,在马塞城外五十公里处将拉里击杀,那名女亚特兰蒂斯人不甘被活捉,愤而自尽。”
石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对他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若是瓦蒙得知了自己与亚特兰蒂斯人间的问答内容之后,以那个男人的城府与算计,是绝不难猜度出自己将要做的事。到时候,只怕再起变数也未可知!
此时一道阳光正好自窗外射入,石平从容转首,只见天高云淡。煦暖的阳光分外灿烂。
……
石平听着她细细的呼吸。
秀发随一阵雨丝,拂过他脸上。
他觉得脸上些微的痒。
自从下定了前往首都的决心后。他便抛开了手中的一切事务,专心陪伴着那三名与他有着肌肤之亲的女子。
这一次援救,他实在没有安然回来的把握。
事实上证明,马塞这部庞大的国家机器,就算是没有自己的存在。无论是在暗中还是在明里,都还是以一种高效率的方式在运行着。
这只因为石平在平日的工作中并不是简单的叫人做事。
他是一边叫人做。一边教人做。
恰好他的下属也不算太笨。
所以他才能这样的清闲。
今日他与三女外出郊游。
天上星飞着微雨。
后来雨势渐大,横扫天下。
他们便寻觅到了这一处农家的房舍。
主人家在拿了足够全家人生活半年的钱之后,欢天喜地的去亲戚家搭伙了。
四下里一片静谧。
深谷闻雨静。
雨水在湿茅草房檐串成极细的一条线又一条线的不住滑落。很多条在昏昏天色里晶莹的大小湍流,交织成一道隔绝人世的水帘。
屋内很温暖。
碧薇似一只小猫一般,偎依在他的肩头。听着她匀细的呼吸。石平知道她已经恬然睡去。而芬妮就在对面以手托腮看着他们,这女子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而她的微笑更将这种难得出现的气质烘托得淋漓尽致。以至于征服她的男人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骄傲的满足感觉。
眼前忽然一明一暗。原来是在外面看雨的柳眉撩开门帘行了进来。看着她低头进屋颈背间露出的细白的柔肌,姿影纤纤。石平一阵怦然心动。忍不住伸手去握着她水葱一般的指尖,柳眉素来脸嫩,顿时俏脸晕红。欲待挣开,却又害怕石平心中不悦,只得斜斜背过身去。使人只能自脸腮的桃红的侧影揣摩那含羞的丽色。
石平笑了,他的牙齿像贝齿一样白。
在柳眉的一声惊呼里,他用力将这女子拉到了自己的怀中。肌肤相接处,分外有一种甜蜜的温腻。柳眉羞红着脸,紧闭着目,轻微的挣扎喘息着,唇上却被石平深深的吻了上去。顿时情迷意乱。脑海中空白一片。
歇了少许,才发觉肩头微微一重,而鼻端传来一股兰麝一般的异香。耳畔传来石平熟悉的话声:“你照顾一下阿薇,天色已晚,我和芬妮去寻些吃的。”
后面的话声却模糊在两只等待已久的跑猴兴奋的”不不不不”欢呼声中。
柳眉安静的看着这个斜倚在自己肩头,丝毫未察觉倚靠物已换的比自己年龄小上数岁的妹妹三女之间早已姐妹相称她身上的香气清芬得像花蕾初绽放。使得柳眉虽然也是身为女子,心中也不禁萌生出怜惜之意。
石平与她们两人的结缘经过,她早已自石平的口中一五一十的听说过。最后,却还是她恳求石平接纳了她们。
因为自幼便生长在豪门中的柳眉深知,在这乱世里,表面上看来,固然芬妮与碧薇的家族在利用石平目前的权势。但是反过来说,同他有了姻亲的这两大家族,自然就会无形中对石平在马塞的统治地位倍加维护。
他们的利益,已同石平紧密的连接在了一起。
那日瓦蒙独自一人莅临城下,便逼得马塞的统治层几乎弃城投降的前车之鉴。柳眉绝对不希望再度发生。
树,必须有根才能茁壮成长。
人也是如此。
必须要建立自己的人脉。
身为女人她其实也嫉妒,她又何尝愿意与他人分享自己的至爱?
但是这却也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
柳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要怨,也许就只能怨自己生在这乱世里把。
但是能与相爱的人这样长相厮守。她的心里已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
而父亲的生死,几乎已是柳眉心中不敢触碰的禁地。
事已至此,想又何用。
绕是如此,两行珠泪,还是自她白玉一般光洁的面颊上无声的滑落了下来。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二)
外面的雨渐小了,开始是沙沙的,几乎使人以为竹的叶因为风吹一下子都拥挤着密落下来。后来才知道是雨决意的自天上点落,在经历了亘长的过程后终于失足在头顶上那嫩绿的叶面上,再汇集成一颗珠儿一颗珠儿的滑落到地面。
天气里已带了寒意,雨虽然已经小去,但是毕竟是在雨淋中,会不会着凉呢?
柳眉如此想着,像一切女子在想着她所要依托一生的人一样,这爱情的憧憬永远将最细微的事情放到了无限大,再把无限大的爱情聚焦到最清晰的焦距上。他一笑,为何而笑?他今天为何多看了芬妮一眼,是不是我的妆未补好?为什么他不带上我一同去找寻晚餐。
可可芳心,万缕情丝,悉数维系在了石平的身上。
他虽然离开自己只是少许时间,可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有些虚幻朦胧起来。惟有怀中的那个温软女子带给自己以一种还在人世的明晰感觉。
……
竹林深深。
像这样未变异的竹林,这世上已不多见了。
竹是一种群生而排他性极强的植物。素有君子之称。在这被微雨涤荡的翠竹林里,空气里分外有一种清新的香味。
眼前是一条清澈的小溪。
将这漫山遍野的茂竹分割成相望地两半。
石平舒身在溪边折了一枝白色的花,端在胸前,用口轻吹着,花瓣在湿润的风里轻颤,像情人的手抚过一样令人生起感动。
他望向身旁的芬妮,温柔地将花簪在了她的云鬓之上。
灿丽的金发衬托着娇小温柔地白花,分外给视觉上以一种交相辉映烘托的感觉。
石平微笑着看这身边明媚地玉人。芬妮白皙的面颊上因为他的灼灼目光也略泛起了一抹晕红,使得石平有一种恍若雪在轻焚的错觉。二人本就有肌肤之亲,绕是以他的定力,也不由自住的一阵怦然心动。
芬妮”嘤宁”一声,偎依入了他的怀中。
那高挑地身姿,丰腴的触感。,实在是镌刻在记忆中令人难以忘怀。
石平忽然轻轻的”嘘”了一声。
偎依在他怀中的芬妮微睁开一双被爱情所迷醉的眼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毛毛竟已涉过水去,也顾不得全身湿淋淋的,蹑手蹑脚的行往一茎海碗粗细地老竹背后。毛茸茸的它全身湿透后的样子本就有些惹人好笑,再配合上行进中那小心翼翼的神态,真是令人忍俊不止。
毛毛却全神贯注于眼前的事物上,极是小心的缩短着与老竹地距离。芬妮轻笑着询问道:“方郎,这小家伙想做什么?”
石平只觉怀中玉人吐气如兰,浑身柔若无骨的依偎在自己的怀中,心中一荡,吻了吻唇边那粒洁白如玉的耳珠道:“这贪吃家伙大概是发现好东西了。嘿,这猴子这么贪吃,其实应当叫做跑狗方才贴切。”
芬妮听他说得贴切,不禁”扑哧”一笑,这一笑当真如百花齐放。高贵里含着娇美。
但是就因为这么一笑,那大竹后顿时有”悉嗦”声响起,大概是后面的生物发觉了已经有一名不速之客悄然光临。正待奔逃。
但是在以近距离速度见长的跑猴面前,仓促的逃跑是没有多大作用的。
只听一声哀啼,一只灰褐色的中型飞禽类已经被毛毛扑到了爪下。紧接着又有四团灰影惊啼着向四面分散飞去。毛毛此时在食物的诱惑下不遗余力,身化灰线后疾跃到竹顶,在空中展开四肢间地皮膜,轻轻巧巧地一个回旋。只见灰褐色羽毛满天飞腾,哀啼声再度响起,毛毛再次得手。
石平一面微笑一面看着急得”不不”直叫,吃力搬动着两只同自己体积相近的不断挣扎着地飞禽向自己行来的毛毛。对着芬妮道:“这家伙还真是识货,这种鸟名为竹鸡,以山间野竹笋为食,因此肉味极鲜美。素来罕见,竹鸡寿命很长,能活到十五年以上,最独特的是我听一位朋友说。此物与其他野味恰好相反。年纪越大的竹鸡,食用起来的味道却越是鲜美。
说话间,石平已除去鞋袜,兴致勃勃的涉过溪去,帮着毛毛拎起两只还在不停挣扎的猎物毛毛知道此时乃是狩猎,因此行动间并未分泌毒液行至溪边。仔细料理。芬妮掏出手帕,温柔的为他拭去发上的雨珠。
石平剖洗不停,见毛毛在一旁无聊闲逛,便唤了它来吩咐了几句,这猴子顿时精神奕奕,连纵带跳的跑了开去。芬妮一边蹲下来帮手一边笑道:“你又要它去做什么?”
石平笑而不答。少倾,这猴子便气喘吁吁的奔了回来,手上连泥带水的拔了几株气味浓郁的植物。芬妮恍然道:“原来是去找蒜,也真是难为它,这么快就觅得了。”
石平笑道:
“野生大蒜本就普遍,加上这猴子以前跟随我的时候常常要去寻找这东西来掩盖身上气味,此时寻找起来正是轻车熟路。”
见芬妮听得饶有兴致,石平便将以前诱捕狼蛛的事情一一说给她听,说到收服丑丑这一节,石平说得甚是有趣,逗得身边玉人娇笑连连。跑猴生来本就聪明,加上毛毛迭逢奇遇,此时智慧更是大有长进,知道主人话语中在拿自己打趣,后来更听得往日的糗事被当众揭破,顿时又急又羞,拿小小地爪子乞求的拉着石平的衣角,”不不不不”的哀叫着求主人转移话题。
在回去的路上,石平又顺带掘了些林间的秋笋。因为气温此时偏冷,故生长的速度便比夏季缓慢,所以秋笋就分外地细嫩爽脆自然,冬笋的口感滋味又更胜一筹了。
烟雨蒙蒙,低矮地小屋在这朦胧中分外的烘托出一种期待的温馨。石平的心底升腾起一种温暖之意。那是一种有人一直在默默的等待着你的感动。石平自小便家破人亡。迤今才真正有家的感觉。眼前地景象虽然平淡,但是他心中深深明白,这平淡中流露出的,却才是生活的真谛。
门口立着一个天蓝衣衫的苗条身影不是碧薇还是谁?她望见了两人,开心的奔了过来,亲热的挽住了芬妮的胳膊那一股特有的芬芳和着雨水地清凉之意顿时沁入了两人的鼻端。芬妮笑着拧了拧碧薇的小巧的鼻子笑道:“你这妮子,怕是又想方郎了把,身上好香。”
三人曾经共枕过,芬妮自然清楚碧薇的特征,所才打趣她。
碧薇顿时飞红了脸,羞涩还口道:
“你……你才大白天想……哎呀妮姐妮好坏,不和你说了。对了,方哥哥,先前丑丑跑回来又叫又跳的,柳姐姐见它地样子实在着急,便随着它去了。叫我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石平眉头微皱道: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
他的心目中,其实最关切的还是柳眉,这女子的全家都被羁押在亚特兰蒂斯人手中生死未卜,如今在这世界上,就孤零零的只剩下他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了。因此听到心中爱人独自出行,身边固然还有丑丑跟随,但还是忍不住心中挂念。
芬妮心思灵动,心中虽然略泛醋意,却绝不表露在面上。柔声安慰道:“我们把手中的东西暂时放在这里,跟随着毛毛去寻他们!”
这个提议自然无人反对,三人略作收拾,便由毛毛嗅着丑丑留下的气味在林间寻觅而去。所幸行出不远。便望见了柳眉那纤细柔弱的半蹲着的身影。石平在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忙行过去握着她地柔荑关切地询问着,更怕她着凉,解衣搭在她的肩上。
心中牵挂既然已去,石平这才有心思留意吸引了丑丑地东西。只见满地落去的枯萎的竹叶堆里,竟然破土,冒出数十顶肥厚短粗的蘑菇。其色呈褐色,表面还沾了新色的泥土,而背面与菌柄呈雪白的颜色。柳眉回眸妩媚一笑,向着石平道:“妾身知道石郎多才多艺,见闻广博,不知君能辩识出此物么?”
石平伸手轻抚去柳眉额前一绺沾湿的黑发,注视着地上这奇特的蘑菇,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惭愧,这世上竹林甚少,而这种生长于竹林中的特殊物种。我实在闻所未闻,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柳眉轻咬下唇,眼睛像星星一样亮,她用一双很好看眼睛的眼稍斜瞟着他。石平顿时体味到了那种只有绝色女子才拥有的明媚直逼入心扉中。他没有料到,向来柔静中略带伤愁的柳眉竟然会露出这般一种少女才有的调皮动人神态。一时间不禁看得呆了。
见了心上人为自己的容颜而倾倒,柳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终于有不知道的东西了把。我以前便吃过这种特别的蘑菇,其味鲜美,堪称绝品。等会你就看我来一展身手把。”
……
嘿嘿,老张又要给大家出题了。
首先,请各位猜一猜我上面写的蘑菇叫什么名字?可以提示一下,国民党中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戴笠嗜好此物。这种蘑菇出产与我国的云贵川一带,生长地与书中描写相同。
其次,请大家来联句。就以这章节的题目:”相忘的相望”为题。例如:我对以”轻冷的清冷。”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三)
被淡淡雨意笼罩的竹林里,忽然因为柳眉的欢声笑语而多了几分生气。她用小刀仔细的将蘑菇周围的泥土掘松,小心翼翼地将其埋藏在土下的部分掘了出来。这女子抬头笑道:“别看它埋在土中的部分灰黑得毫不起眼,但是内中的肉质却是雪白腴嫩,滋味尤胜地面上生长的菌盖菌柄。”
碧薇见状,也见猎心喜,径直去寻了一把小刀也学着柳眉的样子挖了起来。她见身旁这位病后初愈,身体尚且羸弱的姐姐说话间已有些喘息,而本来略显苍白的面颊上也微微泛出红晕。额头上也见微汗,便伸手去为她擦拭却忘记了自己的手刚在这潮润的泥土里掘过。顿时柳眉的额头上便多了一抹泥痕,碧薇见了自己的无心之过,慌忙上前弥补。偏偏两手脏污,一时间闹了个手忙脚乱。
石平笑着要她继续挖,他行到柳眉身旁,轻轻为其擦拭。他看着这个柔顺的女子斜依在自己的身上,手上的工作不停。眼里却都是幸福的惬意。白里透红的肌肤上还有着几道新色的泥痕。可是这样子不但不令人感到不洁,相反令人觉得她美得十分人间。
芬妮此时也行了过来帮忙,她一面卷起袖子,一面掘着面前松软的泥土轻笑道:“都聊了这么久了,柳姐姐怎么也不和我们说说这究竟叫什么?”
这个问题也问进了石平的心中,他地好奇心也被引发了出来,目光灼灼的望着怀中玉人。
柳眉轻笑一声:
“其实这蘑菇很有名字的,它原产于中国云南,说起来还是石郎的故乡之物。在往日的中国,曾经有一个叫做什么宗的皇帝就嗜好此物,下令以此为供品。”
石平闻言眼中一亮:
“莫非这就是著名的鸡枞菌吗?”
柳眉奇道:
“原来你知道?”
石平微笑道:”昔日我在恩师处学习医术之时候,便对此物多有耳闻。在本草纲目里有此说明:鸡枞蕈,出云南。生沙地间,下蕈也。高脚伞头,土人采烘寄远,以充方物。气味似香蕈,而不及其风韵。你口中起初所叙述地的那位皇帝便是叫做明禧宗。”
石平顺手拿过一朵掘出地鸡枞菌细细观看,再将断口处仔细一嗅。赞叹道:“书上所言,诚不欺我。《广菌谱》上记述道:其切片肉质酷似鸡白肉,体态丰肥,肉质细嫩,洁白无暇,有鸡肉之清香却无其厚腻,故而得名鸡枞。如今目睹成品,果然名不虚传,。”
三女听爱郎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一齐聚了过来,看着眼前肥厚洁白的鸡枞断面,果然与石平所引证的一一验证。此时却听得碧薇一声惊叫,却是二猴秉呈它们向来作风心动不如行动的原则,趁主人不注意,一人咬了一朵生鸡枞夹着尾巴便跑,也不顾其上还粘附着泥土枯叶。待到三人发觉时,这两朵鸡枞早已经被两猴三下五除二的狼吞虎咽的吃了下肚。
石平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碧薇见自己费尽心机掘出的一朵鸡枞就这样惨遭抢劫,双手叉腰,大发雌威娇嗔道:“你们两个家伙!快下来领罚!否则等会吃饭时,看我不把你们地那份倒掉!”
也许是因为最后一句的杀伤力太重,恰好击中了两猴的死|茓。毛毛与丑丑对望一眼,只得垂头丧气的自竹顶上缓缓爬了下来,其移动速度缓慢无比,与先前得手后风驰电掣逃跑之时形成鲜明的对照。
看着二猴惶恐的接近,碧薇自己先忍耐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是拧了拧它们的耳朵便放过了它们。两猴见偷食的事情被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心中一块大石顿时落地,又知道石平对其向来宠溺。此事多半便不了了之。却不料那名正依靠在主人怀中地女主人竟又发话了:“碧薇妹妹原谅了你们,我可没有?阿林,作为处罚,今天晚上以鸡枞所做的菜就不给它们吃把。”
石平含笑不语,显然是默许了。此语顿时如晴天霹雳一般传入二猴的耳中,两只本已恢复活泼的猴子顿时惊得全身都麻木了,立刻”不不不不不”的牵着柳眉的衣角哀叫起来,其声拉得长长地,语调凄惨无比。
石平面色不变,肚子里暗暗好笑,他对这两只顽劣的小友向来都甚感头痛,猴性本就多动,这两只聪明的猴子如今在城中可是大名鼎鼎:今日城中的一所酒楼老板来收账说它们在自己那里消费了多少多少钱,明日隔壁的厨师前来投诉做好的菜无故失踪……
最近虽然来收账,投诉的人少了不少。但是石平却深知并不是这两只猴子有所收敛,事实在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上,它们是绝对不会自觉退让的而是因为马塞中百分之四十以上的酒家都是芬妮家地私产,加上碧薇家迅速膨胀地的势力又覆盖了餐饮业最为繁华地几个大区那些遭到跑猴骚扰的店铺要么不愿意遭受本月保护费加倍的惨重代价,要么就是不好意思找自家的姑爷算帐。只得自认倒霉。
而石平为人素来重情,却又实在不忍心对这两只与自己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的小朋友多加苛责,但若是由其他人来管理,只怕惹恼了两猴,凶性大发,管理者更有性命之忧。如今柳眉终于愿意接手来管教它们,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此时两猴正急于帮柳眉刨土,松叶,讨好的忙得上窜下跳。它们深知这个女主人同石平在一起的时间最早最长,说话很够分量。跑跳行动间竟是不遗余力。丑丑后来见柳眉面颊微红,额上见汗,后来竟跑去摘了一片树叶小心翼翼的盛了些清水来要柳眉喝。
石平与柳眉倒是早知两猴深通人性。碧薇与芬妮第一次见识到两猴竟然如此通人性,只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惊奇。
当下三人两猴齐心协力,很快便将此处的珍贵鸡枞菌一扫而空。在回去的路上,好动的毛毛更在竹林中发现了一窝竹鹌鹑蛋。更可笑的是当时那里还有一条蛇竟捷足先登,感受到了跑猴这天敌的气味后吓得直接从竹上掉落下来。
其时暮色已四合,
小屋里的炕上垫了一层厚厚的看上去很温暖的金黄|色干草,其上铺了一张新竹织就的蔑席,小屋低矮的顶,山间谷草特有的清鲜气息,还有背后厨房中燃烧竹叶所发出的炊烟气息,分外的给石平以一种家的温馨体味。
柳眉的脸被灶台中的火苗映得红扑扑的。她一面指点着首次烧火的碧薇控制着火力的大小。一面与芬妮一起将新鲜的鸡枞浸泡入盐水中仔细洗涤。石平忽然发觉,这女子认真做事时候的那种专注神色中,竟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美丽。
锅中的油热了,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柳眉挽起衣袖,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将搅拌好的鸟蛋倒入油中,顿时蓬松出金黄|色的一团。待到蛋饼酥松的时候,加入拍破洗净的蒜瓣,然后加入浓鸡汤,沸后放入已横切成雪白薄片的鸡枞。开后两分钟后加盐,起锅。盛入碗其实是巨大的楠竹的经过加工的竹节里。
两只跑猴虽然已是蠢蠢欲动,但是小抓却被坐在旁边歇息的柳眉握在掌中,只得强自忍耐。石平此时已接替了柳眉的位置,将煮熟的竹鸡切块后,沥干水分下锅煎至两面稍金黄,在下切细的葱姜同爆香。加入浸过面的水,香料,酱油,味精,砂糖,酒一勺子,醋二至三勺,烧开后改为小火慢煨。待液汁浓稠肉质松软熄火。
此时灶上的瓦罐中随着咕嘟声,已飘出一阵阵诱人而难以形容香味。这香味最独特的是其中更夹杂着一种奇妙的新竹清香,中和在浓烈扑鼻的肉香中,分外给人以嗅觉上的美妙冲击。
只见旁边的两只跑猴鼻翼不住扇动,神色紧张至极,被拉的手臂绷得笔直,不住焦躁不安的走动。相信若不是被柳眉拉住早已不顾热烫奋勇冲了上去。
见石平诸事已料理妥帖,芬妮轻笑道:“今日柳姐姐都下厨露了一手,小妹也不敢偷懒,下一道菜让妾身来献丑如何?”
石平大感惊奇道:
“你也会做菜。”
他知道芬妮自小便出生于豪门,一直在家中娇生惯养。不似柳眉后来进了军界。厨艺之道,这娇怯怯的女子只怕是一窍不通,不料她今日竟然主动请缨。石平嘴上不说,心中却已开始暗暗为自己的胃叹息。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四)
石平将覆盖着瓦罐的盖子揭开,只见金黄|色的油泡烘托着酱红色的酥肉咕嘟作响,嗅着这扑鼻的香气,两猴的眼里几乎已伸出两只手来。此时碧薇拿过一个盘子,清爽的盘子边竟摆放着一圈新鲜亮丽,带了淡粉色汁的腌制的新色小菜。雪白粉嫩的泡竹笋,鲜红欲滴的泡椒丝,青翠纤细的韭菜,淡紫匀细的熏紫带,红绿相间的萝卜樱混合在一起,不要说吃,就是只用看的就知道滋味一定极佳。她将枣红色的红煨竹鸡舀于其中装盘。只觉得在视觉的烘托下,这道菜于味厚汤重里,更是流露出一种清爽与丰腴交错的难言美味。
见这边已料理妥帖后,石平很有风度的微笑着对芬妮比了一个手势。想来为了下厨,这女子还特地将金发扎了起来,自门后寻了一条灰布围裙系上,这一身荆衣素服配合上她的发型。顿时淡去了几分高贵,多了几分小家碧玉的依人模样,更有几分甘心为君作羹汤的深情。
芬妮将剩余的半只竹鸡身上的肉以刀剔下,入在以开水掸过的秋笋上,以刀背斩成鸡茸泥状,加入高汤搅匀后,撒入精盐,味精搅拌均匀分成十来份,于其上裹以淀粉,放于锅中炸至呈金黄|色捞出,再于锅中加入携来的番茄酱,柠檬汁,白糖,开水,炒成酸甜的汤汁淋于鸡茸棒上。石平微笑着看她忙碌不停,心中明白这道菜乃是典型的西式做法,重色香,但是在味与营养方面就略微欠缺。不过以她娇生惯养地身份,能作出如此的菜式,真是实属难得。
一旁的碧薇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她知道芬妮与自己均是属于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类型。不料今日看芬妮虽然动作中还略见生涩,有几次还险些让自己的手指与菜刀邂逅,不过她心思灵动,精心烹饪之下,做出来的东西还真是似模似样。碧薇当即便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回去以后将恶补厨艺,以免出现今天自己完全Сhā不上手的尴尬场面。同时在心中大叫侥幸,方才自己若不是无意中找到了这家主妇所腌制地泡菜,只怕自己就只有在一旁干瞪眼了。
雨密密的斜织成一张朦胧地网,外间的风雨冷冽浸泡着这间温暖的小屋,分外的隔绝出一种恍惚的温馨。一豆黄火摇曳。几上佳肴横陈,灯下美人如梦。使人情不自禁的沉溺其中。
一夜风雨迟。
雨已住。
鸟清脆婉转的啼声自窗棱里透了入来。碧薇眯着眼睛,晨光洒在她地眼睑上。很温和。像光芒铺上了一层纱,这竹林中的空气清芬得像花蕾初绽。
柔软清香的干草在身下发出轻微的响声。她”呓”了一声,又要在朦胧中睡去,蓦然忆起昨夜四人联床的一夜荒唐,顿时羞红了脸。双颊一阵烧热热的,心中却是无端的甜蜜。她偷眯着眼睛,悄悄瞟向侧边。
却见那里只有一方寂寞的晨照,杳无人影。
她地心中一惊,他去了哪里?
却见旁边只有芬妮还在酣然甜睡,嘴角旁边还挂着一抹荡人心魄的甜笑。被爱情滋润的芬妮,分外有一种动人的诱惑。
碧薇四顾,只见床边的小桌上还留着一张翻开的纸签。走过去一看,心中顿时随着阅读地进程逐渐变得一片冰凉:“阿薇,芬妮,眉儿,我就不向你们告别了。我将要去办一件危险至极的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见到你们。马塞中的诸多事务,我早已交代清楚,若有困难,请多与卡尔夫妇商议。珍重,切切。”
书签的最后没有署名,但是上面龙飞风舞的字体,确系石平的无疑。碧薇心中酸楚,想到这样的大事竟然自己被蒙在了鼓里,珠泪已是滚滚而下。
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幽怨的叹息,却是芬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悄悄行了过来。碧薇转过头来,看着容色惨淡的芬妮,忍不住扑到她的怀中失声痛哭。
良久,芬妮才幽幽地道:
“我现在只恨自己为何为了顾惜生命,而将那蛇之发地能力放弃。否则,我也可以像柳姐姐那样追随石郎而去,陪他一起出生入死。”
碧薇闻言吃了一惊,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诧道:“芬妮姐姐,你说石郎他带了柳姐姐一起去地?”
芬妮微微摇头道:
“眉姐的心机,不在你我之下。而她对石郎的了解,更是比我还要深得多。相必她在此早就看出了些须端臾。昨天夜里待石郎离去后,她也就尾随而去了。”
碧薇想了想,双颊忽然红了起来,恍然道:“是了,昨天夜里,怪不得石郎要抱……柳姐姐,她却不让,想来便是要节约下体力。”
芬妮显然已经从石平陡然离去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她抚摸着修长的玉颈上被石平吻出的红痕,叹了口气道:“我们走把。连瓦蒙都拿我们的丈夫没办法,其他人还能奈何得了他?妹子你就安心把。”
二女很快便自心上人离去的悲伤中恢复过来。代之的是牵挂和担忧。
但是,与之相反的是,马塞政府中的混乱才刚刚开始。
军方的将领忽然发现失去了一直主事的卡罗,而政府中石平更是以留下来的一张纸明确表示出了自己将暂时离去办一件”对你们来说无关紧要但对他来说意义重大的危险的事情。”
卡尔更是将马塞政府苦心培养出来的以求与改造人相对抗的影子部队一下子带走了一大半。
胡真与胡宇达这对父子狠狠的的骂着石平与卡尔夫妇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工作量无缘无故的就给加翻上了一大倍但是他们也只能是在肚子里骂骂而已。表面上他们还要为向来懒惰的石平说尽好话来巩固他的威信。
人,贵在自知。
胡宇达父子也是人,他们也一样有野心。但是他们更有认清自己的能力。这对父子深深的知道,若是没有石平,他们就根本没有现在这种手握实权,父子同为高官的辉煌。在这个乱世中,他们还未曾拥有与卡尔,亚特兰蒂斯人一争长短的实力以及……勇气!
石平看着身上这套褴褛的衣衫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他的心现在还在砰砰直跳
他现在才发觉”偷”是一件很吃力的事。
方才他不过是行到一所看起来略微小康的人家院里,偷了这一身衣服,便因为一声犬吠和一个老婆婆苍老的喝声而惊吓得满头大汗。他连忙丢下一张钞票便跑。
与瓦蒙正面相撼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惶恐过。
其实若是要做坏事,要过的第一关便是你自己。
你若先在心里都不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那么干起坏事来,当然觉得得心应手,理所当然。殊不知在你得到了赃物的时候,便丢弃了一样名为”自尊”的宝贵东西。
经过月余的长途跋涉之后,石平已行到了亚特兰蒂斯人控制的范围之内。所过之处,只见田地荒芜,人烟稀少,与马塞周边的富庶景象大是相异。
石平回望了一眼马塞的方向。他自觉已亏负卡尔夫妇良多,实在不便要他们为了自己的私事陪自己同来出生入死。而瓦蒙新败之师,不要说前来攻打马塞,就是连维持基本供给的军粮都是一个大难题。因此他索性借郊游出外的机会独自上路。
素来算无遗策的石平。自以为此番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柳眉身为女子本就心细,加上又深爱着他,朝夕相处之下,立刻便察觉出了一些蛛丝马迹,而卡尔与他历经患难,人虽然粗壮豪猛,但是却绝对不笨,两人暗地里相互一印证,便开始密切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一切石平却都还蒙在鼓里。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残阳如血。望着眼前的这座高陡的山脉,石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只要登上眼前的这座山峰,前面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
而自己的目的地,便坐落在这广阔的平原的中央!
对于营救柳永的任务,石平的心中还完全没有一个计划。因为敌人的一切都是神秘而未知的。甚至连柳永的生死都不能够完全确定。
他只能确定一件事。
现在的首都的社会,一定混乱不堪!
不管亚特兰蒂斯人如何神通广大,科技如何发达,但是它总要解决一个至命的问题。
那就是粮食。
众所周知,昔日的联盟的产粮区在马塞,首都附近的土质并不适合栽种高产的玉麦。而当日政变之时,可以估算得出来,首都的粮食储备已为数不多,加上瓦蒙逃去时候又带走一部分。想来这一年中,亚特兰蒂斯人也必然为了这粮食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而石平此行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摸清当前首都那错综复杂的纷乱局势!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五)
暮色已悄然掩至,首都新筑的城墙已在这渐渐暗去的光线里勾勒出它的轮廓。反馈到石平的眼中,分外的刻画出一种末路的沧桑。
这座由人类一手缔造的宏伟都市,业已垂垂老已,变作了外族所占据的巨大堡垒!
他没有急于进城。
目前还绝不是入城的时候。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从马塞所艰难收集的首都的一鳞半爪的资料看出,亚特兰蒂斯人在防范敌人的情报渗透方面是做得极好的这和当前的傀儡政权的两名当政者或许不无关系龟三四郎与乔。布尔顿两人均是施展阴谋诡计的翘楚。他们自然知道如何在这方面做到更为完备。
因此,石平行往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个死亡与生存交错,残酷与仁慈,痛苦与快乐并存的地方,那里是富人眼中的地狱,乞丐心目中温馨家庭。
流民营地!(此处前文中已有介绍,请参阅。)
这样一个龙蛇混杂,流动性极强的地方,只要你愿意,几乎可以打听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这个庞大的地方你若是愿意将之称为垃圾场也不为过分其中充斥着难闻的熟悉臭气。以木枝搭建地窝棚密密麻麻的陈列在方面近四十平方公里的平原与丘陵上。在这个区域中的一切可以吃的东西:比如草根,树皮,都被那些老弱病残收集了起来,以求在分发晚餐之时可以多换取一瓢微薄的难以下咽的食物。
石平刻意瑟缩着身躯,弓着身一瘸一拐地绕过一道道由晾晒着的五颜六色地破烂衣物所组成的屏障,来到了一所略大但是依然破烂不堪的木屋前里面正传来一阵阵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石平知道这里便是这个片区的管理者所居住之处。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那包盐,这是他准备呈上地见面礼物就算是流民也并非可以随意加入的团体,你得先贡献出一样礼物,各个分区被群众推选出来的管理者就会视你人的能力,体质与礼物的程度来定下你的位阶。倘若你是一名无能的衰弱老者,那么无论你的礼物多贵重,也只能沦为最为低下地两等人每天仅仅能获得勉强维持生存的食物,一旦缺粮,那么最后两等人将被优先考虑成为断绝补给的对象。
随着与木屋的接近,一个粗豪的话声传入了石平的耳中:“想当年老子就这么……哎哟……你他妈地滚那边去……一刀,就杀掉了狗日的三头猿人,老子把这三头畜生拖了回去,饱饱的吃了半个月!”
石平闻言微微一怔,难道房子里面的这个人以前曾经参加过军队。正思考间,忽然觉得脑后有一道劲风直袭过来。这偷袭的一招表面上猛烈,却并无丝毫气势,更乏了应对的后着。在石平的眼中实在平庸无比,破绽百出,石平眉头微皱,但是却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待到棒子及体后这才略略侧身闪过要害,卸去大部分力道后面带惊惶痛楚之色大叫一声,滚倒在地。
他倒地后立即便似平常人一般,立刻以手捂住脑后受创之处痛苦的呻吟着。但是手肘却有意无意的挡在胸口因为石平已经明了袭击他的人地用意。想来自己起初问路地时候心生恻隐,送了一点盐给好心指路的婆婆。便落入了一些别有用心地人贪婪的眼里。
他们是来抢盐的。
盐作为这个时候生活必须的消耗品之一,在这身处内地的首都,价格极是昂贵。
试问一个陌生的残废家伙身怀一包价值颇丰的东西行走在自己的地盘上的时候,又怎么不会惹得流民中的一些心机叵测的家伙心动?
在自己滚倒在地的时候,石平就发觉有两个粗重喘息着的声音向自己扑了过来,而在半途中,一个声音还痛楚的惊呼了一声!同时石平更觉得有几点温热的东西溅到了自己的脸上,显然是另外一个人见已落后,竟然掏出凶器,从背后对同路人下了毒手!
而就这么一耽搁,石平业已惨声高呼出来:“里面的老大救命啊!这些人想要抢我进献的盐!”
里面的人想来早已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但是始终不闻不问。无动于衷,依然继续懒散的聊着他们的话题。事实上,斗殴杀人在这里实在已是平常,这等类似的小事,里面的这个管理者已不知道见过多少。他们根本就无心来管。
但是石平的那句呼喊,却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将这间破烂木屋中的人一古脑的激了出来!
当先奔出的是一个留了两撮鼠须的中年猥琐汉子,这时候,那名抢劫者才摸到了石平的胸前。却被石平似乎因为痛楚而不住翻滚的身体与有意无意挡在胸口的手肘有效的制止住了他的进一步行动。
而石平眼角的余光却已看见了那名两撮鼠须的中年猥琐汉子的行动,他一看这人的出手,便知道偷袭自己的这名歹徒绝难幸免。
果然,两撮鼠须的中年猥琐汉子挡在了这个正待惊慌逃窜的家伙面前,手中寒光一闪,一把匕首便刺进了他的腹部,之后更是狠命向下一拉。那家伙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他的整个内脏竟然被这一剖之势,完全的滚落出来!
这个时候,木屋的门才被砰的一声大力推开!直震得这间衰败的房子一阵摇晃,接着一个面目可怖的大汉大步踏了出来石平注意到,他已没有了左手,断臂上接的是一把铁钩大声喝道:“谁这么大胆!连献给老子阿汉的盐?”
“这大汉的名字原来叫阿汉,曾经服役过,左手残废,性格狠毒粗暴。应该是属于翻脸不认人的那种。”
石平迅速在心中整理出了上述的一系列的结论。却见那大汉一脚将还在地上挣命,痛楚呻吟的那个抢劫者踢飞了起来,左手的钩子更是在空中闪出一道黑光,将其劈成两半。同时又厉喝道:“盐呢!?”
石平忙做作得狼狈不堪的连滚带爬的匍匐到了他的面前,将怀中这包被鲜红染红的盐双手呈上。心中叹息着人命的廉价一包小小的盐,竟然就在片刻之间夺去了两条人命!
那大汉根本不正眼看石平一眼,一把便将盐夺了过去,也不顾上面鲜血淋漓,伸出舌头舔了一舔,满意的自鼻间哼了一声,这才轻蔑的斜着眼看着地上正”索索发抖”的这个肮脏邋遢的流浪汉,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浓痰道:“你这个瘸子叫什么名字,能干些什么?”
石平做出一副惶恐模样道:
“小人叫做方林,以前曾经在预备部队中做过军医。”
猿人入侵之时候,联盟中几乎全民皆兵,所以若有人想自预备部队中调查他的来历,那是千难万难。而其时医生奇缺,这个的身份可以让他借治病之名四处行动以打听信息。也不会惹人嫉妒。
果然,阿汉听到他的职业后面上顿时一喜,大声笑道:“不错不错,我们这里正好少一个医生,你以后就留下来,每天给你饭管饱!”
在流民营中,饭管饱已属是少数的特殊待遇了。石平却又在此时颞颥道:“这位老大……实不相瞒,我其实身上是背了几条大事的,不知道城里的……会不会追查来?”
两撮鼠须的中年猥琐汉子闻言奇道:
“你能干出什么大事?”
石平沉默了半晌,面上作出一副踌躇的神色,直到面前那几个凶神恶煞等得不耐烦,开始大声威胁才无可奈何的道:“我……我上司向来对我苛刻,我的这条腿便是被他打断的,于是便找了个机会迷Jian了那混蛋的女儿,后来干脆一不作二不修,偷了些军需便逃了出来,在外面东奔西跑了快一年,终于走投无路,就带了仅剩的这些盐巴,来这里投靠各位。”
他情知此时医生缺乏,若不编造一个惹人信服的理由,很难解释自己为何要沦落至此。
旁边的人听后,眼中露出释然之色。而阿汉听到石平诉说迷Jian上司女儿的时候,眼中有奇光冒出,神色间更是同他亲密了几分,拍着石平的肩膀狂笑道:“哈哈哈,看不出你个瘸鬼还真有胆子。不过还是没有老子胆大!老子是直接把我的上司给干了!”
说着便开始吹嘘他的英雄事迹,他如何拖去女上司的衣服,那奶子是怎样大,干起来又是如何如何爽。
石平一面陪笑着听他吹嘘,一面放了心,知道自己终于成功在这里不招人疑窦的融入了流民中,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步目标!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六)
时间过得极快。转瞬间已经过了整整五天。
石平并没有急于去寻觅自己需要知道的东西这种事是急不来的。
欲速,则不达。
谋定,而后动。
最好最稳妥的办法便是如水一般的渗透,侵入。在别人不知不觉中了解到自己最需要的东西。
这四天里,他沉默的做着份内的事情,常常要忙到深夜。
很快的,在流民中这些长期挣扎在死亡贫困线上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营地东区第七部分新来了一个可敬而可怕的医生,他治病不给人服药。只是拿一根长长的针扎进人的身体里面。
对于穷困得连下一顿饭都不知道在何处着落的流民来说,这种不用付出任何物质的治疗方式是最能让人接受的。
这也是他让人可敬之处。
但是他也很可怕。
因为在他的治疗过程中,常常会有失手的事情发生!
这失手的下场就只有一个。
死!
经过他手上的病人,就只有痊愈或者死这样两个在幸福与绝望两者之间徘徊的极端结局!
可是被他治死的人地亲属,朋友,却都拿这个瘸子没有任何办法,因为病人在接受他的医治前,就得签下生死状。而这个瘸腿男人诊治病人偏偏又不收任何费用!
令人对他抱持着希望的是他救活的病人要比杀掉的多得多。
对于这样一名救人与杀人都同样厉害的医生,人们对他的敬畏便随着他救治和杀死地病人数目的逐渐上升而同步增加着。到后来他们也学了个乖,不是特别痛苦难当得生不如死或者自分必死地病,他们便不再去打搅这位”瘸腿阎王。”
于是石平的工作又由繁忙变得清闲。
他端起桌子上的那只缺了角的破大碗,喝了一口方才盛上的”粥”负责分发三餐的西强的老爹被石平治好了老寒腿因此石平才能享受大碗地待遇。
口腔中传来一股苦涩与腥味交错的感觉,仔细咀嚼,里面竟还有一些难以嚼烂的棉韧树皮,草根。如今石平已经了解到了,亚特兰蒂斯人乃是从水中打起了食物的主意,他们在水中大量培育小球藻,螺旋藻。接着将之风干,加工,搀杂上磨细的粮食分发给下面的人民食用。
石平在心里,也不得不佩服起这些亚特兰蒂斯人的智慧。它们竟然能另辟捷径,寻觅了这么一条解决粮食问题的方法出来。要知道,若单论营养价值而言,小球藻地实在还在大米与玉麦之上。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股腥味。
搀杂了小球藻做出来的饭或者菜,就如同这碗粥一般,都有一股难以除去与下咽的腥味。
作为一名烹饪高手,石平知道在料理过程中,有七种方法可以将这腥味除去。其中一种便是将之浸泡在醋,料酒中一小时之后,在以开水汆过,晾干后加八角,老抽,酱油,红糖,麻椒同猪后肘肉同煨至熟烂。
这却是七种方法中最简单的一种而已。
石平再度勉强着自己咽下一口这难以下咽的晚餐。他皱着眉头努力地适应着那股自己舌面上传递而来的怪味,同时在心中回顾自己童年时候在流民营中艰难度日的情形。心中叹息自己往日连那些腐烂了的白菜帮子都吃得津津有味。不料今日竟无法适应这种类似的生活。他忽然想起了一句故乡的名言:由简入奢者易,由奢入简者难。
一念及此,石平苦笑摇头,端起手上还剩了大半碗的粥后行出自己的窝棚,将之倒入了旁边一名瘦得皮包骨头的小女孩的碗里,对着身后小女孩全家地千恩万谢报以微笑作答后,径直向外行去。
有人曾经将人地一生归纳成三种欲望:食欲,性欲,好奇欲。
这看法虽然失于偏颇,但是食欲被摆放在第一位,却是不争的事实。
一个人打出生开始这个时候他自然谈不上什么好奇欲,至于性欲那起码是十二岁之后地事但是却不能不吃。
可见食欲被放在三大欲望之首不无道理。
石平也是一个人。
在经历了五天的流民营中的清苦生活后。他也终于按耐不住这欲望之首的煎熬。想要出去祭一祭五脏庙。
一水漠漠。
波平如镜,
山影水影鸟影树影人影,都被毫厘不差的收入了水中。
然而水面忽然又破碎动荡起来,将收入了影子还给了原主人。
因为石平将一粒石子抛了入去。
平平的抛入水。
石子上绑了一条线。
线的这一端连着他的食指。
涟漪圈圈点点的纹荡开来,石平注视这平静里隐藏了无数个细微旋涡波纹的水面,心中却忽然念起远方期盼着自己归来的女子的泪眼。
见惯了丑恶肮脏,血腥暴力,忽然间,在这样一个平和柔美的地方,心中最为珍贵美好的东西被清凉的河风吹起,倒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良久,石平才长长的叹息一声,他强自克制住立刻返回马塞的诱人念头。为了爱侣的笑厣中不再有悲伤,短暂的分离那又何妨。何况,他最是担心的是,一旦亚特兰蒂斯人从粮食危机中喘息过来对马塞发动战争,在阵前以柳永父子相胁那当如何?
于公来说,妥协乃是不忠不义。
于私而言,强硬却是不仁不孝。
这选择分明便是绝路。
而要对付这种困窘局面的最好办法就是破局。
釜底抽薪,将他用于要挟你的棋子于暗中消去,那么此局自溃。
实际上,石平在来此之前已经下了狠心/决心。若是救不出柳家父子,那么也不能让他们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哗啦”一声,石平将右手猛力一抬,一条阔口肥鱼拖水而出,在地面上蹦跳不已。哪怕是在这个时候,它的大嘴却依然死死吮着那粒石子不放。
其实并不是石头美味,而是那石头上涂抹的蛇血似魔咒一般吸引着它。
原来这种鱼乃是这淡水河中的异类,它平日中素来藏身于污泥里。以水蛇,蚂蝗,小鱼等物活为食,因此寻常的钓饵很难将其引诱上钩。所以这条河中虽然有无数流民垂钓,但是此鱼仍然能笑傲水中,但此鱼最嗜蛇血,一旦咬住,绝不松口,石平便是抓住了它的这个弱点,将之一举成擒。
天边的一线云,拉得极长的与地平线平行着环裹这暮晚的云空,火与烟的气息在河旁的山丘背后升腾飘荡了起来。火苗”筚拨”的响着,这条无鳞的肥鱼被填满了茴香,青蒿,马齿,洋洋菜。在火上被熏烤着,滴出一滴滴鲜美的油汁。香气扑鼻中,石平的眉头却不为人察的皱了皱。
他这几日一直有一种心神不宁的错觉。尤其是以今日外出后更是明显。
那是一种被人跟踪的错觉。
“难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
石平不由得这样想到,但是旋即又否定了这个可能性,且不说自己的行迹向来隐秘难测,单说这一次运用的在血翼处学会后首次运用在自己身上的的改装术,便足可瞒骗过大多数熟悉自己的人的眼球。
可是先前那一声因为这烤鱼的香气而发出的微响,却真真切切的反应出了这个事实。
自己正被人跟踪着!
石平不动声色,大刺刺的撕下了一大片烤鱼放进嘴里,闭上双目大力咀嚼了起来。其实此鱼肉质虽肥,但是其中多了一股泥腥味,只是因为流民营里的生活实在清苦,两者相较下才觉得其味极佳。
此时久未享受荤腥的口腔与胃得到了甘美的油脂的滋润,分泌出大量的消化液应和着。石平表面上正在快慰的品尝着鲜美的食物,心中却冷笑着以不变应万变。
他知道自己寻找的这个地方僻静无人,敌人若是有所动作,那么现在就当是发难的最佳时候。若等会天色暗淡下来,那么无论是追捕还是搜寻,都将增添更大的难度。
石平咽下口中的甘美的鱼肉,拿起枸木棍穿通的烤鱼又再咬上了一大口。这一次,全神贯注的他甚至听到了潜藏在山丘背后的人偷咽着唾沫的声音。他在心中冷笑了一下,继续无动于衷的享受着肥美的鱼脂流淌过舌面以及喉咙的美妙感觉。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七)
石平刻意的佝偻着背,缓缓的咀嚼着口中的鱼肉。
他背向着那几名潜伏者。
所以那些人看不见他脸上慢慢升起的那种如同饥狼在深山里伏伺猎物的表情。
他拿起残剩的烤鱼,再度有力的咬了一大口。
河边随着暮阳的暂别显得出了几分灰败的冷意。茂盛的芦苇从里,有着静静的水拍岸的声音。野火将灭,炊烟袅袅。
石平灭火,起身,举步。
他依然是刻意的瘸着腿做这些简单至极的动作,但是偏偏这些对于一个瘸子来说应该是很蹒跚的动作却给人以一种行云流水的自然。不带一丝生涩,仿佛这些动作天生就是设计给残疾人做的一样。
他其实已经将自己的精力调整到了最高峰。
对于僵持着的双方来说,石平的起身就是一个契机,或者是一个引子。
因为他行进的方向,恰好便是这些人潜藏着的方向。
只要登上眼前这个小坡的顶端,那么那些埋伏的人便无所遁形!
他在逼他们入局。
不入局,怎能破局?
而石平心中不忘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眼前的几名跟踪者均乃平庸至极地普通人,他们的幕后主使是谁,是否暗藏在一旁,等待自己略微为他们分心之后,再作突袭?
所以,石平每一步都行进得极缓,极慢。
他甚至已作好了随时跃入水中的准备。
于是袭击终于来了!
在石平登上了丘顶的时候!
袭击来得猛烈而迅疾,石平一个翻滚自丘顶滚落下来他本可不必做得这样狼狈。但对方的王牌尚未出场,自己又怎么能将底牌尽露?
他望了望深Сhā在丘顶土中的那三个小点。没错,是弩箭那种人类用以对抗猿人的标准利器石平地心中一惕,这些人能在流民中拥有弓箭,他们的身份想来绝不会低。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竟然惹来了流民高层地监视?
石平极缓慢的直起身,他将左手手指一根一根的缓缓展开,接着又一根一根的将其捏成拳头,他的身体上的肌肉,也在这一屈一伸里绷成了一张即将离弦的弓若如卡尔夫妇在场,便会知晓,这是他们地队长动了真怒的征兆。
此时,三条人影已奔到了坡顶,三把满弦的寒光闪闪的弩弓对准了坡下所跟踪的对象。
而石平的左手,此时却已捏住了那把从未离身的小小黑刀!
指面刮过寒意的刃,轻颤出一种邂逅地兴奋。
相隔这样近的距离,周围也再无遮蔽物。在这三个男人的眼中,行动不便的石平无疑已是一个死人。
可是在石平的眼里,要杀掉这三个男人,却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石平却犹豫了一下。
因为他的眼睛告诉他,其中地一个人的身上流露出一种熟悉的感觉。虽然他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而此人的脸上又罩上了一个头套但是石平可以肯定的确以前在什么地方同他见过面。
然而他终于失去了耐心。这只因为面前的那三个人也不愿意再等下去。他们的食指已经开始微微蜷曲的施力压迫着扳机,他们打算将剩余的一十一支弩箭一根不剩的倾泻在坡下这个人地肉体中。
他们却不知道,在扣动扳机地那一刹那,眼前的这个古怪邋遢地瘸子就足以让他们死上十次!
但是双方终究都没有动手。因为那股香味。
那股桂荷花独特的清香。
因为这忽然出现的幽幽芬芳,石平忽然忆起面前的这个人之所以给他熟悉感觉的源头!
原来是他!
在猿人还未入侵时,自己和卡尔夫妇从红江边逃拖后,与瓦蒙一战成功逃拖。之后在那条小河旁边遇到了四个设局抢劫的人(请查阅第六十一章)眼前的这个头戴黑罩的男人,便是那四人之一!
他之所以要以罩遮脸,那是因为被自己的飞石破了相的缘故!
怪不得他对我如此愤恨!
与此同时,石平的心中却又掠过一个念头:“自己的身份是何时暴露的?”
此时他已经发觉有人自己后方行来,脚步轻捷碎细。当是女子。而那股桂荷花独特的清香便是自她身上飘散出来。那三名汉子齐声恭道:“小姐。”
石平不动声色,转身道:
“你的名字是……周文雪?”
这女子脸上满是看着猎物掉入陷阱的笑意:“我就说过,你总有一天会来求我的,是不是?你这个来自马塞的奸细?哼哼,你以为装扮成这样我就认不出来你了?”
石平淡淡的反唇相讥:
“周小姐不去大路上出卖色相,怎会有时间来理会我这个小人物?”
谁知周文雪也不生气,轻描淡写道:
“我们这些生在流民中的苦命人,不时常做这些没本钱地买卖,只怕早就饿死了。”
她说到此处,咬了下薄薄的嘴唇,脸上浮出一种诱人遐想的红晕。
“你的那个大个子队员呢?他怎么没来?”
石平一怔,旋即才想起她说的应该是卡尔,不禁出言调侃道:“你说的是曾经借疗伤的机会摸过你大腿地那家伙?”
周文雪不禁俏脸通红,转头不语。身后那三名男子却愤怒的吼叫怒骂起来,话意污秽,更搀杂了不少男女关系地词汇。
面前这女子微微皱眉斥道:
“住嘴。”
这三名男子立刻应声安静下来。石平心中一动,这女子看来在流民营中身份颇高,而且最关键的是她对卡尔似乎颇为关注?若是能得她协助,那么自己的计划进度毫无疑问的将要加快数倍不止。他心中这样筹谋着,口里却未丝毫停顿:“看来你是想我的那个兄弟了。你可知道他是谁?”
周文雪很是不服的斜望着石平,那样子倔强里还带了三分柔媚。
“怎么,听起来你们好象还很有身份似的,你们只怕也不过是别人手下养地狗把?要不然的话,就是你指挥人来打探情报而不是被人派到这里来了?”
其实在此之前,周文雪在与石平一行人遭遇后,便通过各种渠道曾经猜测中了他们的身份,她对卡尔的情意便只能因为这身份的悬殊而埋藏在心底。但是几日前蓦然在此出现的石平却将她此前的推论完全推翻鼎鼎大名的马塞指挥官,又怎么会象一个最低级地间谍一般以身犯险,出现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于是她心中的那个潜伏着的愿望,又升腾起来。
石平笑了笑,也不正面作答:
“你若告诉我是如何识破我的,我便将我兄弟的行踪告诉你。”
周文雪脸上顿时微红,她明白了眼前地这个男人已经将自己的心事看透了。但她自幼便出生在流民营中,不似其他女子有那么多顾忌,当下便坦然道:“你这家伙身上有一股旁人都没有的很奇特的味道,班卡有一种奇特的能力,他嗅觉特别灵敏,只要是闻到过的古怪东西,都不会忘记,所以那日你治死了班卡的朋友后,他一下子便把你这该死的家伙给嗅了出来。他还说,你身上这味道象猴子特有的味道,看你现在的这副模样,这家伙只怕真是猴子转世。”
石平看了看自身打扮地佝偻而邋遢地这副模样,再在脑海中刻画了一下自己一瘸一拐行路的姿势,心中顿时也觉得与毛毛行动时有几分神似。这味道只怕也是同跑猴朝夕相处所沾染伤地把他不禁哑然失笑。石平忽然想起先前周文雪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的是自己的身后。石平转头过去,只见一名青年男子高昂着头,满面自得之色,不屑的看了过来想来他便是发现自己行踪的卡班了。
石平微笑道:
“周小姐果然爽快,那好,我也不妨告诉你,我的兄弟就在百余公里之外执行任务,三日后我便会去与他回合。”
周文雪眉头一皱:
“这么远?不行,你去把他叫来。”
石平苦笑道:
“我们每人身上都有任务在身,怎么能说叫就叫,实不相瞒,我和他都是负责打探马塞城中的关于小球藻的情报,若是完不成任务,只怕会九死一生。”
周文雪冷哼一声,背后那三名男子顿时再度举弩,威胁之意呼之欲出。这个女子冷冷道:“他们手上所持的,都是浸泡过剧毒的军用精制连发弩,只要擦破一点皮,那么你现在就是十死无生!你是愿意九死一生呢,还是现在马上就死?”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八)
石平见状顿时僵住,他未料到此事会演变成如此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局面。
一旦那方有人流血受伤,那么合作的事宜势必增添许多乱数。但是若是妥协他又自何处去为这位周大小姐将卡尔寻来?
在石平的心目中,卡尔此时应该还在马塞的办公室中展阅文件。殊不知他的这名爱将正率领着那支精悍简练的特殊小分队,已同柳眉汇合,在一名嗅觉灵敏的改造人引导下循着石平前行的方向向着此处缓缓接近。
河水潺潺的响着,可是那三名杀意决绝浓烈的男子缓缓绷紧弓弦的声音混杂在其中还是依稀可辩。石平将背向着三把随时都能至人于死命的弩弓,向着周文雪淡淡道:“弩弓的杀伤力,真的很强啊。”
包围着他的四人均闻言一怔,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石平需要的就是这一怔的工夫!
他一个后翻滚便欺近了那名被他毁容后戴着头套的汉子身前,整个身体蜷缩成团,以手撑地,单出右腿,自下由上的一脚便直踢在了其下巴上,这汉子陡然遭此重击,眼前金花直冒,双手挥舞,踉跄后退石平怎会给他拉开距离的机会?左脚顺势一勾,这汉子立刻应声扑地,但是庞大而失去重心的身体尚在半空中,只见得石平在地上借势连环出腿,”啪啪啪啪”声连绵不绝,诺大地一个身躯竟被直踢往那个嗅觉异于常人的青年那方。
眼见得同伴痛苦呻吟着飞来,那青年只得伸手一托,以求卸去激飞之势,但一扶之后才发现,这身体上夹带着的力量竟大得惊人,只得弃弩以双手全力托出救人。在被巨力带得不断踉跄的过程中,他眼见得另外一名瞠目结舌的同伴已在石平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腿法中左支右拙,蓦然听得这貌不出众的猥琐男人一声清啸,整个人凌空跃起,双腿如穿花蝴蝶一般看似杂乱无章地连环踢出,被他攻击的老七一声惊呼,先是那把弩弓拖手飞出,接着整个人也似一名喝多了酒地醉汉,不住的扭曲着身体踉跄后退,最后终于被一势后侧踢一脚踹在胸前,平飞出去,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发生的时间不过区区数十秒而已。石平收势昂立当场,双手抱拳于胸,背向着剩下那名面色惊惶的男子。冷冷的望着面无表情的周文雪淡淡道:“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在别人的威胁下谈事情。”
周文雪虽然面色不改,但是心中地惊异震撼可想而知自己倚为王牌的凭持被瞬间打得落花流水,虽然眼前还有一个人手持弩弓远远的指着面前这个人,但是就连她也分明的知道,连先前的三把弩箭都奈何不了他,何况眼下残存下来的一把?
而剩下的小马表面看来和起初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他苍白的脸色,微微颤抖地双手,游移的眼神却说明了一件事。
他已经失掉了两样最重要的东西!
斗志,信心!
石平在先前虽然没有对他发起攻势,但是他轻易击倒两名同伴的声势,实在已将这名男子在临战时候的斗志和信心击得粉碎。
周文雪一跺脚,咬着下唇道:
“好,算你狠,我们走。”
说完便决然转身离去。
却见人影一闪,石平却已经到了她的声前。周文雪面若寒霜道:“我父亲乃是流民地首领,你若敢再挡住我,你们马塞派来的所有探子都死无葬身之地!”
流民中龙蛇混杂,消息灵通,周文雪此言虽有夸张之处,但是若是流民全力与马塞作对,那么他们本就困难的情报工作当会受到极大影响确乃事实。
但是面前那个悠然而可恨的声音却马上击中了她的要害。
“你难道不想见我的那个大个子兄弟了?他这次任务完成了回去以后可能就升职。不再外出执行任务了。”
周文雪闻言顿时一惊其实无论哪个女人听到自己心仪的男子即将远离永不见面的反应都是类似的她霍然转身,一双灵动的眼眸望着石平那笑嘻嘻地可恶面容几乎要喷出火来。她一字一句地道:“那又如何?”
石平微笑道:
“在下先前只是说,不愿意在受威胁的条件下谈事情,却并没有说不愿意接着谈下去。”
周文雪恨恨地瞪着他,也不说话,但是脚步却停住了。
石平忽然转向远处那名举弩瞄准着自己,手指兀自还在颤抖的汉子,从容道:“我要和周小姐谈些事情。你带着那两个家伙走把,你放心,我脚下留情,没有伤他们性命,不过要在床上躺几天是免不了的还有。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中自然明白。若是我的身份被你们泄露出去,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他这几句话说来轻描淡写,其实内中蕴藏的深意狠意细细咀嚼却实在令人不寒而栗。周文雪狠狠的瞪着他冷笑道:“你好大的威风,我的这几名手下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需要你来提醒?”
那唯一站着的汉子见周文雪微微颔首,如蒙大赦,慌忙搬了两名受伤的同伴走了。
周文雪站在河边,一袭白色衣裙在这将至而未至的夜色里缓缓飘动,婀娜的身形,动人的曲线在风里隐约展现出来。她背对着石平道:“说把,你想干什么?”
石平踏前一步,与她并肩而立,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道:“很简单,你负责送我入城,并提供我一些基本的情报,和一个可靠的身份,于公方面我送你们百斤盐巴,于私方面我负责让阿卡陪你十天。”
由于首都附近并不产盐,所以其时在马塞的刻意封锁下,诺大的首都周边便只能依靠亚特兰蒂斯人紧急修筑的三个小盐场供应。食盐的紧俏可想而知,石平口中承诺的百斤盐巴,足可换取数吨食物,近千把弩弓。条件不能不说十分优渥。
周文雪却没有考虑到这点,她轻轻的踱着步,黑发在风中飘舞着,她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惘然之色。
“他叫做阿卡?”
石平一笑。周文雪踌躇了半晌,雪白的脸上不禁有些晕红,捏着自己的衣角半晌,细若蚊鸣的道:“阿卡……他有没有……?”
其声到后越是细小,几不可以闻。石平明知道她问的是卡尔的婚姻状况,却故意装作不知道,刻意皱眉道:“恩,你说的什么,我没有听清?”
周文雪的顿时大窘,她狠狠的瞪着石平威胁道:“你想不想进首都?”
石平举手作投降状道:
“好好,我兄弟今年三十一岁,目前尚未讨老婆准确的说是还没有哪个傻蛋女人看上这头笨牛,他一个月洗一回澡,爱吃鸡ρi股。”
周文雪虽然知道面前这家伙话中带刺,但是听得心中牵挂的人还没有结婚,心中顿时放下一块大石。欢喜之下也不同他多加计较,待得听到后面却还是不由得花容失色:“一个月才洗一回澡?还爱吃鸡ρi股……”
心情顿时又沉重起来,但是见眼前的这个假瘸子笑得甚是不怀好意,顿时醒悟过来是骗自己的,鼻中哼了一声,也懒得理他。
却不知道石平从头到尾都是在说谎。
这个言语中便将忠心耿耿的卡尔出卖掉的家伙,此时心中正在紧张的筹划以后如果此事曝光,怎么来应付脾性刚烈的卡罗这一关。
周文雪忽然转过头来望着石平的双眼,后者也毫不畏惧的回望了过去连瓦蒙那冷厉的眼神石平尚且不惧,何况你一个小小女子周文雪缓缓道:“那盐什么时候给?”
石平从容道:
“我入城之前,盐一定送到马塞在首都外附近设立了不少秘密据点,要百斤食盐还难不到石平。我安全回来以后,马上就唤阿卡来接应我,其实不妨告诉你把:他自从上次摸过你的脚以后,便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我们喝酒醉后后,他还时常在话中对我提起你。我要他在这里陪你十天,只怕这家伙心中也求之不得。”
周文雪听他说得直接,芳心虽然窃喜,表面上还是板起俏脸斥道:“什么摸脚!那是裹伤,你以为都象你那样好色?”
石平嘴上不再做声,看着周文雪遥望天边,陶醉在对未来的憧憬中。心里深知面前这个为情所困的女子已堕入自己的算中,有了流民的协助,那么顺利完成计划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九)
“前些日子,那个魔鬼……不,老爷的脾气越发大了,他本就喜欢喝那种很清而度数很烈的酒,而现在更好似将酒在往口中灌一般!只要他一醉,就喜欢磨刀。”
说话的老头喘息着,不知道是因为来时的急促还是遭回忆所惊吓,他的额头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细密汗珠,显然在回想起这些已远离自己的往事的时候还被压迫得心有余悸。
在一旁的周文雪奇道:
“磨刀也不算什么坏习惯。”
只有佯作在一旁抹灰,背对着这交谈的两人的石平面色顿时一沉,将手中的抹布拧得更紧了些。早在担任猎食队副队长的时候,他就知道龟三四郎的”磨刀”习惯。
这个该死的变态家伙最喜欢以新鲜温热的人血磨刀!
周文雪见老头几乎紧张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得又随口问了两句别的宽慰的话,将把这个老头子遣了出去之后。她很是不耐烦的向着石平道:“喂,瘸子,这已经是我叫来问的第十一个人了。这个刘老头上月才从龟三四郎家辞工,他也是我和我爹所能找到的近期内最接近联盟高官的人了。现在,你应该满意了把?”
石平微笑道:
“差不多了,现在我对首都中的局势,终于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石平此时的眼神里闪耀着若有所思地明亮光芒,这同他邋遢猥琐的外表很不相称。周文雪看了呆了一呆道:“那你什么时候进城?早去早回。”
石平从思索中回过神来,不由得调侃她道:“我看你是想及早见到阿卡把。”
周文雪饶是生来大方,也不由得被这句话说得羞红满面,拿起手中杯子便砸了过去。石平轻轻接住,纵声长笑而去。
……
三个小时之后,一身青布补丁衣服的石平便随着一个中年人来到了巍峨的首都城门之前,自从猿人之乱以后,当时的人类议会便以罕见的全票(无一票反对,无一票弃权)通过了修筑城墙的决议。
不过短短年余时间,这座宏伟地坚实城墙便将整个首都团团围住。可是最值得讽刺的就是,城墙竣工不过月余。龟三四郎等人便联合亚特兰蒂斯人由内而外发动了叛乱,若当时没有这道坚固地城墙挡住了瓦蒙的退路,他的部队又怎会减员得那样严重?
望着眼前这道不能不说恢弘的,厚度达十余米,似巨龙一般绵延开去的庞然巨墙,石平的嘴边露出了一抹微笑那是讥讽的笑意。主张修筑这城墙地人其实根本就不明白。
真正坚固的篱栏,其实是在人的心里面。
众志,成城!
这样的可怕城墙,才是永垂不朽的象征!
门口的守卫看了一眼带领着石平的面无表情的中年人,显然他们地关系不错,打了个招呼便放行了。两人径直向着城市的东部行去那是穷人的聚集地。
同曾经存在于这世界上的任何都市一样,整个城市的财富总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而首都地这种现象尤其严重,穷人总是居多的。
石平很清楚身边这个死板板的中年人要带他去的地方的性质他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以前他也相信首都绝不会因为多了一圈城墙,换了一任统治者的变更而内里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这就象一个人就算加了件衣服另寻了个顶头上司也绝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是类似的道理。而石平也感觉得到身边这名中年人在冷漠中流露出的防范之意。
事实上,石平知道他们此时正行入的城市东区是一个最为复杂地地方。一切应该有地东西这里都有,一切不应该有的东西这里也会有。包括各式各样地货物,花花绿绿的衣裳,来往穿梭的人力车夫,嘶叫肮脏的牛马,从一天换一个小男孩的金发碧眼的女人到一顿饭钱就卖给你一宵的沧桑老妓,从三千块钱一盘的剥生蚝到三块钱一斤的黑硬馒头。从最原始的矛到最先进的生化武器。这里,都有。
在这个地方,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只有钱还没有买到的东西。
面前的这个中年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摆在外面的大锅红烧肉咽着唾沫。那诱人的香气似灵蛇一般盘旋在他的鼻端。记得上一次吃上肉还是在三年前把,自己从沟中的蛆虫口中夺取了一条死掉的癞皮狗,不顾那股高度腐烂发出的恶臭,狠狠的饱了一次口福虽然之后拉肚子拉得死去活来每次走到这里的时候,他都不顾小二的白眼,要在此处驻足良久。
“吃要给钱,老子闻闻总不给把?何况,闻起香吃起来多半就不香,不是有一句什么话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个中年人不无恶意的想着。
但是通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人的心中却都明明白白的知道一点葡萄其实绝不酸。
就算酸,也是那种甘甜过后回味出来的滋味。
酸的其实是心。
心酸。
此时他的心中还有一种恶毒的快意:身后的瘸子这样急着进城多半有急事把?有多急也得乖乖等老子闻够。你这从来没进过城的乡下人就傻傻的等着把。
可是店中的伙计竟然满满舀了一碗大肉向着他走过来,没好气的递到他的手上。这中年人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是他马上反映过来,无论是梦还是现实都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先吃上一口。
谁叫你这家伙端错的?
他贪婪的吞咽着满口的油汁和肉,目光的余暇却看见了自己陪着进城的那个难看的瘸子正在掏钱给店主,这家伙一下子明白过来,顿时放慢了狼吞虎咽的速度或许以后的很长时间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享受到这样的美味了,可得慢慢品尝。
却见那可爱(相由心生,这个先前还难看的瘸子在中年人的眼里忽然变得分外可爱)的瘸子带着可爱的微笑走过来告诉了他一句更是可爱的话:“大哥你随便吃,我已经先给了钱,要酒要菜叫他们上,我去那边方便一下,马上就回来。”
中年人闻言顿时被久饥的胃中冒起来的油嗝噎了一下。他忽然忆起临行前周老大告诉自己的话:“你进城以后,密切监视着这小子,我会派人接应你,他同谁说过什么话,去过哪里,都得好好记住,回来以后,我管你一天酒足饭饱。”
他于是很尽职尽责的盯着那个肮脏的”厕所”的出口,直到石平一瘸一拐的行了进去,这才将精力重新放到面前的饭桌上,同时喊了一碗黄酒,慢慢的咂着,但是眼角的余光还是一直挂着那里。可惜一直到他觉得送进嘴的红烧肉开始发腻,胃里开始恶心的时候,那个瘸子依然没有出来!
他的心中开始有隐隐约约的不祥预感。这个中年人强忍着胃中翻江倒海一般的不适与酒精带来的晕眩,勉强的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意图一探究竟。但是一个踉跄,几乎又坐倒下去。
却有一双铁钳一般的大手及时抓住了他的胳膊。他转头过去,一看,竟然是本来坐在柜台后面的那个又高又壮的光头老板,这个浑身油腻的大汉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可是吃好了?”
中年人慌然点头,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店伙计此时已悄悄的走了过来,手中拿了一根粗大的门闩。
大汉粗声道:
“你一共吃了八十五块六毛四,把帐结了把。”
这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似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灌入中年人的耳朵中。他慌然分辨道:“开始我的那位老弟不是把帐结了吗?”
满面油污的大汉狞笑道:
“老弟?你们认识?”
中年人已经是骑虎难下,只得慌乱点头。老板突然抓住他的领口将他按在桌子上,碗中的汤汁立刻泼了中年人一眼,老板将几张钞票拿了出来,吐了口唾沫,用力的揉粘在他的脸上,咆哮道:“你的老弟拿的是假钱!若不是我刚刚发现得早,你他妈的也跑了,我告诉你,最好把今天的帐结了,不然老子把你拿来喂狗!”
中年人被大手卡得喘不过气来,喉咙中格格作响,双手双脚拼命乱舞,却是伙计怕出人命,将暴躁的老板拉开。谁知悻悻的老板刚一松手,那中年人一口酸臭带了酒气的秽物便猛喷了出来,直浇得老板和伙计满头满脸都是。有几滴还溅入了眼睛里,两人顿时痛苦闭目揉搓咒骂。中年人也是久经世故之人,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一边呕吐着一边强自混入人群里逃之夭夭。等到老板与伙计恢复视力,只得面面相觑,四周人头攒动,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而此时早已变装成一名三十余岁的壮年男人的石平,却在五公里外的一个小巷中冷笑了半声:“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就凭你们也想算计我?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吧!”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十)
其实至始至终,石平其实就没有相信过流民营地中的任何一个人。他努力的要给周氏父女营造出一个他从来没有去过首都的错觉。事实证明他也成功的做到了这一点。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让这对父女为自己安排身份,住处。在这个乱世里,轻易相信他人的片言只语的后果便只有一个:死!
漫步在一条条熟悉而陌生的街道上,石平的心中有一种时光飞逝无法挽回的沧桑苦涩感觉。在经过的这一条条街道上,自己曾经在这里同儿子一起洒下了无数欢笑与快乐。无论现在拥有的男女之情如何甜蜜诱人,回肠荡气,但是正如父爱不能代替友爱一样,爱情终究也不能压下那种深深的父子之间的情谊。
走在街上的人大都面无表情,冷淡漠然。商人木然的做着生意,路人沉闷的购买着需用品,与同在都市中的马塞人比起来,这里的人显然少了一种发自生命的活力。从周文雪与那些在首都中做事的人口中的对话中,石平知道现在首都中开始实行宵禁制度,晚上十点以后,便不允许闲杂人等在街上逗留,所有的流浪汉将会被驱逐出城这无疑给石平的行动带来了很大的麻烦眼下已是下午四点左右,这便意味着石平还有六个小时来为自己寻觅一个安全稳妥的藏身之所,首都中人海茫茫,但是经得起那巨额奖金诱惑地又有几人?
但是目睹了官方实行这样严密统治之后,再联系到那名曾于龟三四郎府中做事的老头反馈出来的特殊情况,石平此时的脑海里敏锐的察觉到:“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要知道,宵禁固然能在很大程度上防止动乱,整合治安,但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在控制了市民的同时,却扼杀了经济!宵禁对餐饮娱乐行业的打击是极其巨大地经济的沉闷必然导致消费力地下滑,失业人数的增加,从而导致一系列多米诺骨牌式的崩溃局面。在马塞,哪怕是在清剿查理家的时候,也只是宣布宵禁了两天而已。
可是,首都城中的宵禁已经开展了半月之久,而且解禁的日子仿佛还遥遥无期!夜晚的巡逻军队在这方面也确实做到了”严格”这两个字,敢于在十点以后上街地首都居民无一例外的都被抓了起来。在经历了一系列不愿回想的折磨,付出了一笔可观的保证金后规规矩矩的回到了家中。
石平行进一间同街道上的路面一般破烂肮脏的小餐馆,他来此的目地并不是想吃点东西,而是试图得到一点自己需要的情报当然,是以一种不为人所注意到的方式。
一个伙计懒洋洋的将抹布在油腻的桌面上滚了滚,有气无力的道:“只有一份肉了,素菜还有三份,你是直接用饭还是要些酒?”
石平点了那份看来较昂贵地肉菜以获得伙计的好感,再要了一人份的酒。并给了伙计一张十元的钞票要他去帮自己买半两价值不过两元的烟丝言明剩余的钱算他的小费。在金钱的魅力下,伙计阴沉的脸色也略微开朗起来,石平见时机已到,同他闲聊了几句后,言明自己是来首都做皮货生意的,听说这周围有一家制衣老板肯吃进大量地货物,就是不知道他地详细地址在哪里。
谁知伙计听了嗤之以鼻说道,这附近是有这么一家制衣店,不过那个矮胖老板成天不务正业,搞得连鬼也不上门,只怕他没有余钱来吃下他的皮货。
石平得到了这些信息,眼中精芒一闪而过,接着恢复了平静,又旁敲侧击了几个问题,这时候酒馆中又行入了几个顾客,伙计前去招呼,石平静静地喝着淡如白水的酒液,吃着坚韧绵软味同嚼蜡的拌肉,心神却被新进的那几个顾客的言语吸引了过去。
“这该死的世道,我那小儿子昨天晚上巡逻不过是打了个盹,今天整整一天就被罚站。”
“倒霉的不只是你儿子,你不知道把,那位冯。布尔顿大人每天晚上都很晚才睡得着呢?”
“不会把?”
“真的,我有个表兄就在医院中,他说这位大人在他们那领了不少镇静的药物了。”
“哦……”
听到这些街头的传言,石平微笑着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行出门,约莫直走了一百米后左转,眼前是一条路面尚未平整过的小巷,前面悬挂了一个破破烂烂饱经风霜的招牌瑞蒙皮装店。石平凝立了一会,四顾后径直行向这家服装店这里其实也是马塞城唯一残留在首都中的秘密据点。
铺面上空荡荡的无人看守,石平伸出手指在厚木台面上擦过,手指头上一片墨黑,他直接行进这染料味道浓重刺鼻的柜台,微微一怔之后宁定下来。眼前是一个正在吃着饭的小女孩与一名年岁颇轻的少妇。他迅速扫过小女孩碗中的食物与少妇的胸口后,微笑着开口道:“我是来买件保暖点的皮衣的。”
那少妇显然感受到了石平四处乱窜的目光,她显然认为面前这个佝偻着背,面目猥琐的男人正在看他不应该看的地方当下黑着脸整了整衣衫冷淡道:“成品衣服在你背后。”
这时候里间的门帘一xian,出来一个满面堆笑的矮胖子,这家伙灵活的双眼如同出洞的老鼠一般,迅速扫视过石平的全身包括他破旧的裤子,打了无数补丁的衣服,厚重的破鞋面上的笑容随着目光的推移迅速消失,板起脸道:“滚滚滚,这里没有你要的衣服。”
说着便快步行至石平身边,自门后熟练的抄起一根显然预备在那里的大棒。
石平刚想分辨两句,那威胁的停留在面前的棒子把他的话噎了回去。
刚行至门口,慌忙踉跄行走的石平无意的将摆放在门口晾晒的一簸箕青菜碰翻在地,他连忙口中结结巴巴的说着对不起,一面忙乱的检拾着。矮胖子一面破口大骂,一面只得蹲下来一同整理。然而他的怒容却僵硬在了脸上,形成了一个永恒的呆板。
石平的左手,拍在了他的背上!
左手的轻拍并不会令得人连怒容也僵硬。
但是他左手指缝中所夹的小针却可以!
石平轻轻凑近这个矮胖子爬满黄豆大汗珠的面颊,轻声道:“作为一名生意清淡的老板来说,你的服务态度太恶劣了,作为一名普通的丈夫来说,你老婆穿戴的首饰太贵了,作为一名父亲来说,你女儿吃的饭菜太好了,作为一名情报人员来说,你的忠诚未免太低了,作为一个诱人上当的饵来说,你未免太蠢了。所以,你今天会栽在我的手里!对了,忘记介绍一下自己,我的名字是石平。”
石平将左手又在这个变节的情报人员的身上拍了两下,配合上他诚挚而惶恐的面容,真有几分一名老实巴交的顾客在向凶恶的老板陪罪的意味。然后扬长而去。
十分钟后,觉得有些不对劲的瑞蒙的老婆在门口发现了僵硬在门口的丈夫他还保持着那个弯腰怒骂的姿势,但是脸上的汗珠却汇集成了一条条河流,他很想开口说话要她不要动自己,可是他完全做不到这一点。
在强烈的药物作用下,他的舌头和声带都僵直得似在极寒的冰水中浸泡着一般!
于是这个惊慌的女人在试图将丈夫僵硬沉重的身躯挪动到床上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小小而必然的意外两个人都失去重心倒了下去。
人倒下后还能站起来。
但是一件瓷器倒下的后果可想而知。
瑞蒙的身体在石平注入的毒素的作用下,就已经变得好似瓷器一般易碎!
还活着的瑞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倒向坚硬的地面。
他恐惧的眼球忽然觉得,眼前迅速接近的地面,忽然转变成了一张张脸。
一张张曾经被自己出卖的绝望的脸。
这也是残留在他的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石平转入一条人头攒动的长街。天色已快要黑了下来,下班时候的轻松感受与即将到来的晚餐使得这个死气沉沉的都市焕发出一丝活力,而深夜的严密宵禁使他在头脑中考虑着这样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今天晚上应该去哪里?‘结局篇相忘的相望(十一)
随着时间的推移,本来熙熙攘攘的闹市在短短半个小时中便以一种嘎然而止的方式萧条得鸦雀无声。只有一地被风缓缓吹动的包装袋,纸屑,尚有余温的残汤在述说着数十分钟前的火暴景象。
一双双有规律行进的大头皮鞋有力的践踏过这些杂物。皮鞋主人的严密目光警惕的捕捉着可能出现在视野里的胆敢还在外面逗留的人从这些违规者身上压榨出的金钱将按照惯例反馈给他们一半这项制度使得这些来自军方的巡逻队在捕捉违反宵禁制度的人的方面积极得象一条条不遗余力的狗。
夜已深。
而且沁出刺骨的寒意。
石平斜靠在熟悉的红木柜上,听着外面寒风撕扯树木的枝条与树叶的声音,在这个温暖的房间里惬意的叹了口气。数年之前,就在这个宽敞的办公室中他曾经度过了无数个值班的夜晚,数年之后,这个物是人非的地方却又成为了他的庇护所。
这里,便是昔日猎食队队长的办公室!
依旧是那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依旧是那高耸的书柜。只有堆积的尘灰与天花板上破烂的灯泡忠实的见证着往日的辉煌。
这里已被废弃了不少时日了。
自从猿人战争时候,发觉失去了对猎食队控制的瓦蒙首次将此处地高级设备,绝密资料搬迁一空后,这个曾经的最高机密重地的警戒便被降低到了B级以下。那个时候这里便名存实亡的成为了一个高级文件资料物质储备库。随着时光的推移,亚特兰蒂斯科技的入侵,马塞政府暗中对人才的挖掘,首都地政变,这里的一切更是基本上都被转移了出去。而去年地一次因为年久无人照料导致的生化泄露事故更是将这个僻处变成了只有看门人与数名象征性的警卫看守的废墟。
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不是石平对这个曾经工作生活过数年的地方熟悉得了如指掌,那么想要这样不为人察的轻易潜入还是得大费一番周折。
石平惬意地叹了一口气,在铺上了一层厚厚废弃文件的地面上躺了下来。可是他马上发现,窗外远处射来的灯光恰巧射到了他的眼睛上,石平烦恼的微眯着眼,顺手拖过身旁的那条椅子放在头前以求挡住光线。
然而他的呼吸却忽然屏住!
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椅子背面的原木质色上,赫然有着一个模糊地淡褐色手印!
这种褐色,石平极是熟悉,那是人血干涸了的色泽!
他顿时睡意全消,摸出随身携带的小手电,仔细观察起来。没错,的确是血手印!
从手印的角度来说,被害人应当是在毫无防备或者没有抵抗之力的时候被杀地。所以他在濒死的时候才会坐在椅子上,在极度痛苦中双手无意识的乱抓的过程中留下了这个惊心动魄的记号。
石平锐利的目光停留在了手印旁边的一团模糊的划痕上。那显然是以指甲刻出的遗言,划痕极模糊而杂乱事实上你也不能指望一个死亡边缘的人能够在那种洪大地痛楚里工工整整写完自己地遗言。
基本可以辨别出来,那划痕是英文字母。石平仔细的甄别,推敲着。他地口中发出了模糊的声音”
“KEY……”
“钥匙,后面那个单词是……报复?”
他忽然回忆起导致往日的上司克林顿失势下狱的关键
那便是因为他丢失了那把担任开启预警电脑,生化控制室的钥匙!导致猿人入侵的初期的情报的暂时中断,以至于人类对此一无所知!而那把钥匙,却始终没有找到!(此处请参阅:四十一章,《拖困》下)
恍惚间,石平觉得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事情的关键之处。
“难道那震动全国的悬案的案发现场,竟然就在这个办公室中!”
石平凝望着这个触目惊心的凄惨血手印,眼中闪动着睿智的光芒,既然可以假定为这个死去的人在断气以前将钥匙藏匿了起来,那么他藏匿的范围绝不会逸出这间办公室中丢到窗外的可能性为零以前这个地方的窗户上有一层薄薄的窗纱。
石平根本没有查看地面他相信以前慌乱的克林顿说不定连地板都撬起来看过。石平仔细检查了室内家具的底部,在他的构想中一片口香糖就能达到将钥匙粘上去的目的。但是遗憾的是一无所获。他试着坐在那张椅子上,努力的设想着当时的情景,将自己代入被害人的身份,以指甲抚摸着凳子下面的划痕。
难道……!随着自己手的随意摇晃,石平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的目光望向了那个高大的红木文件柜!
数分钟后,石平在这个文件柜顶部的一个文件包中寻觅到了那把还染有血迹的钥匙。
这个男子的嘴角边浮起了一抹微笑:
……
天亮了。
或许是一夜的劲风将天上的云都吹散了。太阳早早的便露了脸。
在这深秋天高云淡的早间,就着阳光喝着豆浆,吃着还温热的面包,那么心情也当变得如这天气一般好。
可是石平的心情却阴翳到了极点。他心中本来怀着的那种揭破悬案的得意被身边这两个同他一起吃早餐的中年人的话破坏得一塌糊涂。
“今天柳大法官正式宣誓就职。开庭审案了,去看看把?”
“是啊,眼下这世道,世风日下,连柳大人都……啧啧啧……言语中不以为然之意呼之欲出。”
石平初时听到的时候还不以为意,但是后来”柳大法官”四个字就好似跗骨之蛆一般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尽管心中一再告诉自己,担任法官的未必就只有一个姓柳的,可是心中隐约出的那种不适之意越发明显,就如同骨哽在喉,不吐不快。
石平端着豆浆行近那两名中年人的身边,装作不经意的咳嗽一声问道:“请问……?”
他的问题被扼杀在了口中。
因为另外一个中年人正在滔滔不绝:
“……柳永大法官的人品大家都信得过,所以此处他的儿子柳天担任他的副手,被告人与控诉人都罕见的没有意见……”
石平望着被他的冒昧吸引了的两名中年人,一时间有些结巴:“对了……不好意思……我不太舒服……你们…继续。”
他的大脑中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口里在说些什么,只觉得有一千只蜜蜂在以嗡嗡作响的声响同他的鼓膜作着最亲密的接触。
柳永父子竟然成为了这个傀儡政权的官员!
那个以正直廉洁清明敬畏闻名的柳永,竟然甘心去做亚特兰蒂斯人的走狗!
石平不顾那两名被打扰了的中年人鄙夷的目光,苦笑了一下,颓然坐了下来。事情的复杂变得难以预料了,柳永的投敌无疑使得自己准备的营救计划陷入了一个僵局,死局。这样一来,柳永的声名在民间势必大跌,而亚特兰蒂斯人的统治必然因此更加稳固!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不要说自己营救柳永父子了,他们肯不肯同自己走都是未知之数因为有过屈服的耻辱的柳永,就算平安到达马塞后,也将受到上流社会的唾弃与拒绝。
石平回忆着那个残留在自己的记忆中的岳父,他威严,正直,绝不对强权所屈服,浑身上下都没有丝毫的污点。飞扬跋扈如全盛时期的瓦蒙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以礼相待。可是为何现在会……
“不行,就算冒上天大的危险,我也得见上他一面,万一这是冒充的傀儡呢?”
其实石平也分明的心中知道,傀儡固然能够在外表上神似,但是那种内在的不怒而威的气质,为人处事的作风,言谈中不经意暴露出的涵养风度,都绝非能够冒充得来的。尤其对于法官这种常常在大众面前曝光的职业。一个外表神似的傀儡是极易露出破绽的,一旦被揭穿出来,那么这个本就不得人心的被亚特兰蒂斯人操纵的政权必将威信扫地。
对于龟三四郎,冯。布尔顿这种老奸巨滑的人来说,是绝对不会犯下这种因小失大的基本的错误的!
但是石平的心中,还是存下了万一的希望,他一定要见柳永父子一面!
哪怕这是一个陷阱!
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
心中深爱着的她!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十二)
雨开始下了起来。
秋风秋雨淋漓中,流淌出一种秋煞人的忧苦氛围。
开始下时,只是一滴两滴,几滴,后来便密集了起来,本来明净的天色灰暗得像罩下了罗网,潮湿的意味四处乱窜,蔓延到鞋中,面上,发端,乃至于人的心中。就连惶惶归巢的飞鸟的拍翅声都分外的凄伤。路上行人纷纷抱头四散,石平知道雨要下大了,而且看天上堆砌的密密实实的彤云,知道这场雨不止是大,并且还将连绵延续良久。
他立在大法官府对面店铺的街檐下,外间雨下得越发滂沱,天色越发灰暗,心中也不禁掠过一丝惨淡,失落的感觉。石平惟有苦笑。
这大概就是失意的心情把。
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等候过人了?
他面上的笑意其实并不十分苦涩,只是十分无奈。
石平纵然心智过人,长于料敌于机先,但他是人不是神,在一切计划被现实无情的扭曲,击碎以后,他一样会有挫败感,一样会冲动,一样会有世事难料的感觉。
天灰地灰雨灰。
朦胧中,远处空无一人的长街上传来车轮碾过水洼的声音。
石平寒冷的眼神,忽然似被擦了一支火柴一般腾了一下。
马车行驶得极快,转瞬间便驶近,减速。看样子是柳永回府了。
就在车将停而未停的时候,一个人影仿佛是突然冒出来似地,恰好撞上了还在移动着的马车,并被撞得直飞了起来,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不再动弹。只有雨水不知疲倦的打在那个人身上,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马车夫的骂声杂合在风雨中分外刺耳。然而一个矍劲的声音有力的道:“天儿,去看看这个人的伤势。”
佯作昏迷地石平浑身一震!这车中真的是柳永!语声可以模仿,但是话中流露出地那种无形的威严,凝肃,却是后天养成,怎么学也学不来的!
他的心沉了下去,唯一的希望破灭了。
然而他还是不甘心。
起码他要知道一个原因。
素来刚正端方的岳父为何会屈身事外族的原因!
皮鞋践踏过积水地声音渐近,石平微微的睁开眼睛,柳天依然是那副呆头呆脑的模样,木然的站在那里审视着自己经过改装的脸。石平的心中忽然一阵愧疚,相信若不是自己横Сhā一脚,与柳眉青梅竹马的他想必也大有机会一亲芳泽,而据说另外一个也深爱柳眉的人崔明远已投入瓦蒙地手下。
柳天蹲了下来,不避泥水的污秽,熟练的以手检视着石平被撞上的地方。他全身忽然剧震!只因为面前这个看来奄奄一息的流浪汉忽然蠕动口唇轻声开口说了一句话:“小三哥,你的胃病最近发作了吗?”
这轻声地询问落在柳天的耳中,竟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小三哥的称呼乃是柳眉幼时与他玩耍时候的昵称,外人无从得知道,而他身有胃病之事也只有柳永与夫人等极亲近的人知晓,不料这两件隐秘之事,竟然为眼前这个邋遢寻常的流浪汉一口道破!
柳天略一动容后,脸上又恢复成那种木呐呆板的样子,但是他开口轻轻道出的话却显示出了他的心智惊人的敏锐。
“石平?”
不待石平回答,柳天接着高声道:
“这个人伤势不轻,把他抬进府里去,以免危及他地性命。”
顿时有几个心不甘情不愿地家人冒雨出来,皱着眉头将满身泥水的石平抬了进去。马车也随之驶入。长街上转瞬又恢复了平静,只有溅起地雨水映衬着低沉的天色,阴冷的闪着光。
下人们在柳天的命令下离去。当最后一个仆人刚将们掩上的时候,石平便睁开了眼睛。毫不退让的与柳天的冷冷目光对望。
良久,柳天眼里的寒意退却,他踌躇了一下,开口道:“眉妹……妹子现在怎么样?”
石平眼中露出一丝温暖之意:
“她现在过得很好,在我走之前,似乎已经有了孩子。”
柳天的身躯忽然僵硬,他的手用力的抓住椅子的边缘,以至于指关节都发了白。好一会儿才缓缓放开。他的声音中有一种茫然的苦涩之意:“她原来已经……有了你的……孩子?”
门被缓缓推开,站在门口的却是素来从容丰夷,端方威严的柳永,此时他那古井不波的面上也多了几分惊喜之色,接着转为凝重严肃:“她既然有了孩子,为什么你还要来这里送死!”
石平苦笑道:
“我的本意是来救你们出去的,眉儿每日里心忧家人,强颜欢笑,我又岂能看不出来?可不料你老人家……”
他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柳天听了顿时怒目相向。
柳永威严的眼神忽然变得辽远沉凝,他长叹一声,踱入雨中,仰望长空,雨水落在他的脸上,似溅出了痛苦的泪:“老夫一生以正直清廉自居,为何反倒晚节不保,屈颜以事外族。这相必就是你的言外之意把?”
石平此时也是割据一方地豪雄,竟无视长幼之分,眼中射出凌厉的目光。断然直斥道:“不错!你可知此事若传入马塞,哪怕以我之权势,眉儿也难免在背后遭人唾骂!”
他这番当面直斥其非,柳永竟也不动气,淡淡道:“你在这数年里,大起大落,大破猿人,斩杀百万,同时更力抗瓦蒙,以区区猎食队副队长之职,一直爬到现在马塞之王这个位置上,可谓名动天下!但你毕竟是以军事起家,一路自血腥与杀戮中走出来,所以,我不怪你。”
石平闻言,心中一动,已经隐隐约约捕捉道了面前的这位长者所要说的话,他的额头顿时有冷汗涔涔而下。
“身为名将者,大都冷血这倒不是他们天性冷酷,而是形势使然,若是在运筹帷幄中搀杂如妇人之仁,那么多半就给对方以可趁之机我相信,你,也绝不例外。”
言及此处,柳永叹了一口气,他深黑的剑眉被雨打湿,拧开了,湿碌碌的纠结在一起,配合这脸上深刻地皱纹。凸现出明显的老态。
他地下髯若一面被风吹倒了又再挺起来,挺起来又被吹得压弯下去的旗帜。
这顿时给了石平一种揪心的意图上前搀扶的冲动。
柳永摆摆手,叹息道:
“但是我就任大法官之位多年,我却不能象你那样以数字化的眼光去看待人命那一条条就生活在我眼前的活生生的生命啊!瓦蒙被逐出以后,外族入住首都,局面一片混乱,那个倭族老头与乔。布尔顿颁布地政策,更是搞得怨声载道,民不撩生!眼见民众生活糜烂至此,此时若我不挺身而出,借我的虚名为民尽绵薄之力,更待何时!至于个人的荣辱,又何足道哉!”
柳永说话略微急促,便剧烈的咳嗽起来,但是他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孤傲,冷傲,甚至是刺骨的寒傲。
石平深明医理,他知道面前这个老人的身体状况,实在已到了每况逾下的地步,他的眼里此时满是尊敬之色,这个男子已完全明白了柳永出仕地苦心!
亏小节而全大义。
抛声名而全民生。
石平深深呼吸,眼中也有一种温热的错觉。他也不说话,大步行至柳永身前,不顾泥泞脏污,深深叩首!
柳永长叹一声,在这个半子的肩头上拍了拍,却没有说话。
根本就无需说话。
相交贵在相知,心灵上那一瞬间的契合,便胜过了长篇累椟的千言万语!石平既然明了了自己的苦心,那么其余地话,已是多余。
石平自地上站了起来,在几上寻得了一支笔,迅速的开出了一个药方,双手奉予柳永,诚挚道:“小婿在医之一途上略有心得,望长者按方服药,珍重身体。”
柳永双手接过,却听出他言语中有别离之意,一怔道:“怎么,你这就要走。”
石平的嘴角边露出一抹了然的不屑笑意:“眼下这位首都市长在我手下做了那么长时间的狗,我还不了解他?这家伙一定在您的府中埋设下了不少的眼线。要是他此时还不知道我来了这里,那么,他就不是乔。布尔顿了。”
柳天沉声道:
“这绝不可能,我家中家人均经过了严密甄选,均是跟随了我家十年以上的心腹,若说他们有背叛之心,我绝不相信!”
石平淡淡一笑,也不多言,寻了一盆清水,仔细将面上化装洗去后,梳洗一番,容光焕发,他此时心中秘团被揭开,心中顿时充满了斗志,这个男子露出雪白的牙齿向着柳天一笑道:“你不信?看我证明给你看?”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十三)
说话间,石平已行了出去。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话。
也根本就没有说话的必要。
既然前来寻求的答案已经找到,那么还逗留在这里干什么。对于先前的自己而言,柳永的就任首都大法官实在是沉重的打击。但对于柳永本人而言,那却是完成心中信念,求仁得仁的终点。短短数句谈话,石平便深深明了到了自己岳父的这种不悔无惧的心态因为他也是这样一种认准了心中的目标便会一直走下去的人。
若是换成是自己,只怕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把。
所以他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柳永,了解了这个长辈,知道了他的苦衷。
但是如果他不选择从柳家大门离开,或许就会这样安安全全的离开了首都,不会发生那样多的转折离奇,知悉那么一个惊天的秘密。
不过,日后也就不会经历那样惨痛的生离死别。
人生里有很多步伐,很多决定,一旦付诸于实施,一经施行。也许现在看来是错的偏的,但到了将来却变成了对的正的。或许如今明明是对的,但到了将来却是成了大错,对错往往如一刀两面,切开因和果,缘与分。一个人即使是一生得意,但很可能失意之势便一泻千里,难以挽回。反之,一个人屡受挫折,但是机遇来临之时只要及时把握住,那么大都会青云直上,扶摇万里。
石平当然不会知道这些即将发生的事情。
他是人,不是神。
雨依然在下,雨丝细,密。
地上已有了积水,千万个涟漪在地面上努力扩展着范围,试图将整个水面都圈点在自己地统治之下。殊不知在这扩张的过程中,算计着别人的它同时也被其他人一起算计着。
石平打开大门,漫不经心的行了出来,神态悠闲潇洒,似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冰冷的雨点打在他的身上,他丝毫没有不适之意,在他而言,仿佛每一串雨珠都是一点珍珠一般。
眼前依然是寂静得寂寞的长街。
似一条白带子一般在茫茫地雨水刷洗中拉往茫茫的远方。
这样孤寒地天气里,会有人在外侍伏着他吗?
旁边的柳天看了他一眼,嘴角旁有一丝冷笑。显然是在讥讽他见事不明。
石平不以为意,他微笑道:
“你不相信?好!看我马上把他们叫出来。”
于是他果然就”叫”了。
他喜欢以事实来说话。
这种叫法,柳天还从来没有听过。
同时也让人一见难忘!
因为石平首先”叫”的就是自己!
他一掌拍向自己的背后!
掌中,有黑光盘旋闪动!
是刀!
柳天不及反应,只是感到那森然的寒意沁透了衣衫,凉凉的附着在了背后,然后由凉转热,顿时有一种解拖后如释重负的感觉。
跟着才感受到姗姗来迟地分明痛楚。
直到石平将左掌平平放到他面前的时候,苍白着脸的柳天才知道他削掉了自己一块肉。
而且他还是那样从容的看着自己,也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
因为眼睛给了他答案
那是一块墨黑的肉。
人的肉怎会是黑色?
伤处鲜血迸溅,血肉淋漓,一下子将衣衫湿透。柳天却只觉得有寒意自背上冒出,不觉得痛。
石平望着手心中的那块自行抽搐着地诡秘的黑肉,淡淡道:“若非是你至亲至近的人,又有谁能给你下这种能够积蓄在体内,杀人于无形的慢性剧毒?”
柳天注视着石平的手掌,深深吸气后,良久才决然道:“你怎么知道我中了毒?”
石平一晒,他忽然握拳!那团包容了剧毒的肉便被捏得稀烂,石平顺手一掷,那团模糊地血肉激飞出去,落在了长街上的水洼中,鲜血与一种黑色的液体缓缓渗透了出来。随水流淌着这个时候石平才望向柳天道:“一见到你的时候,就发现阁下瞳孔缩小,皮肤上有着微细血管破裂的淤痕。最重要的是,你的手哪怕是在静止的时候,也常常不由自主的抽搐着这正是中了这种强烈的生化剧毒地征兆!”
说到这里,石平淡淡一笑:
“我之所以能那么准确地判别出这种东西,是因为我以前就常常用它来杀人。”
随着石平的话声,有三条人影伴着凄厉地惨呼从街心中的下水道中激射而起,他们的面目皆已溃烂,而那三个人还在以手拼命的在脸上搔抓着,仿佛他们的手和脸上的肉有着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
柳天看了看那团被石平掷出后已经被雨水浸泡得发白的烂肉,在看了看滚倒在地痛苦呼号,不成|人形的三人,心中骇然,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石平淡淡的道:
“难道首都没有更强的人了么?怎么全派些窝囊废来丢人现眼?”
“有”
这句话不是在场的人说地。
这句话一说完,同时发生了两种变化。
一是地上那三人的脸色。
他们同时变成了死人的脸色,石平不用眼睛看也知道,这三个人结束掉了自己的生命。但是他们临死前看着石平怨毒的眼神,就仿佛魔咒在召唤着他一般。
二是雨忽然大了。雾气蒙蒙中,缓缓出现了四个身影。仿佛这四个人竟将雨水直逼了过来。
这四个人中,石平倒有两个是认识的。
冯。布尔顿。
龟三四郎。
但说话的并不是那两人。
那种斩金断玉地沉闷古怪声音也不是他们发得出来的。
石平地注意力在另外两个高大的身影上。
奇异光泽的盔甲,高大壮硕的身躯,森冷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诡异的三角形面具。不似人类的生硬语声。
亚特兰蒂斯人!
石平见了这两人以后,便长迂了一口气:“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两个就是马塔王子身边地武士长,同样拥有王族姓氏的马卡和马姆!”
然后顿了顿,又无精打采的道:
“但愿我猜错。”
他当然希望猜错,因为这两名亚特兰蒂斯人,乃是其族中格斗技巧数一数二的高手,再加上旁边虎视眈眈的冯。布尔顿与实力高深莫测的龟三四郎。就算换作瓦蒙,也只有落荒而逃。
当然,想逃是一回事,逃不逃得掉又是一回事情此时距离得近了,石平更注意到,这两人的盔甲上,竟然密布着一条一条细密如蛛网的裂痕这想来便是他们身经百战地象征。
冯。布尔顿摘下戴着的射线透视仪器,目光中忽然露出狠毒之色,他舔了舔嘴唇就好似毒蛇吐了吐信子:“瓦蒙就是在我们四人的联手下,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若不是有两个部下舍命相救,早已埋骨于首都,石平你居然不带任何人,身上也只携了四把小刀就自投罗网,真是愚不可及。”
那亚特兰蒂斯人马卡眼里也露出悲悯之色,望着石平真挚的道:“我真希望你猜错我们两人的身份。”
然后他也顿了顿,说:”可惜你没有猜错。”
石平却不再说话,一直垂着头望着脚下由于他此时的脸色出奇地苍白,低着头这般笑着,纵然笑得幽雅,也难免给人以诡异的感觉。
雨丝如发,
天灰蒙蒙。
但是四人中接触石平时间最长,跟随石平他们四人已经形成了包围,而且已经渐渐收拢。
时间最久的冯。布尔顿却忽然感觉到这真是雨天,真是个阴暗的雨天,真的是阴森逼人的雨天!
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多久?
雨季过后,就是雪季。
那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到阳光!
眼前这个一直威逼着自己,无形中仿佛令得自己一直生活在他的影子下的男人,此时虽然身处重围,但是给自己的压力,却还是依然如故甚至过之而无不及!
石平忽然起抬头来,缓缓逼近的四人一齐收步!他们表面上占尽优势,但是关于眼前这个男人地神奇传说,实在已听得太多,因此这四人心中均存下了一个念头:“宁可求稳求准,也不能因为图快图狠而犯下错误!”
谁知石平却只是看着冯。布尔顿腰畔地那具仪器,饶有兴致的询道:“这是透视仪?能够侦察出人身上携带地金属物体?”
冯。布尔顿被他的目光一扫,积威之下竟不由自主的老老实实答道:“是。”
话出口后才意识到不对,忙补充道: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石平淡淡一笑道:
“我却要告诉你们两件事情:第一,我不是瓦蒙,第二,我也不是自投罗网!”
他话音普落,异变忽生!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十四)
面对着眼前这名以智计名动天下,双手抱在胸前的从容男子,龟三四郎与冯。布尔顿不敢有丝毫大意。戒备严密。惟恐稍有差池。只有那两名自负的亚特兰蒂斯人双目虽然还是紧紧的盯住石平的一举一动,但脚下还是不停向前逼去。渴望胜利的血已经在它们的心中沸腾起来,在它们俩的心中萦回着这样一个意念一定不能错过这个时机,要完成王子的交代,将眼前这个王国的大敌一举成擒!
事实上,这个男人的进攻方式早已被亚特兰蒂斯人仔细研究过,不外乎就是匪夷所思的下毒方式,巧妙的运用身边的环境,以及……语言。
运用那可怕的观察力后说出的极富挑拨与煽动性的语言!
事实证明,石平的大多数敌人,都是因为听信了他的话而败在了他的手下!
所以,为了针对石平这最可怕的一点,两名强悍的亚特兰蒂斯人业已开启了完全的防御系统顾名思义,在开启这套价值不菲的系统的时候,他们便与外界断绝了一切的联系,哪怕是身处真空中,这套系统也能维持半个小时以上!
所以,当先冲锋在前的他们,就完全听不到身后龟三四郎与冯。布尔顿惊乱的喊叫,当然,也不能够看见石平先前抛弃在地上的那块取自柳天身上地人肉在空气中迅速膨胀,繁殖,分裂的诡异可怕过程!
在这两个马塔王子身边最高级别的武士长的心目中,有一个简单的逻辑:在同瓦蒙的对抗中,石平始终是处于弱势的。
所以。石平地实力,其实还在瓦蒙之下。
而瓦蒙被自己打得落荒而逃,几乎丧命。
所以,石平也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这种自大地想法听起来没有错,但是他们却忽略了两点。
第一,在同瓦蒙的战斗中,他们是有备而战,以有心算无心。
第二,战斗不是数学。尤其不是他们想象中那样简单的数学!
于是,在石平从容的微笑里,那团已膨胀得几乎有半米余高,有着暗褐色癞蛤蟆外皮的异物遽然炸了开来,从里面分飞出七八条粘稠诡异灰白色的水蛭状生物,在空中灵动至极,牢牢的贴附在还全无所觉地两名亚特兰蒂斯人的身上!
而这个时候,这两头亚特兰蒂斯人的注意力还集中在石平的身上!它们却不明白这个道理最致命的攻击,往往来自于身后!
那些水蛭状生物附着的地方开始腾起难闻的烧焦的味道,它们能够分泌出浓度极高地强力蛋白质,来腐蚀掉亚特兰蒂斯人外表附着的那层坚固盔甲。更能够钻进去威胁到里面的生命!
这只因为它们生来的使命就是为了亚特兰蒂斯人而存在的!
与亚特兰蒂斯人之间的战事几乎已成必然,马塞自然在这方面加强了科研地力度,象眼下这种名为”费西虫”的生物,便是结合了费西人的基因与人类科技颠峰的崭新战争物种!来自于费西人细胞的本能使得它们对人类弱小单薄的肉体不屑一顾,而人类赋予它们的能力更使得这些致命的寄生虫如虎添翼!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已走到石平面前的马卡。它觉得每行近一步面前地这个弱小地人类,心中那股莫名的畏怖便增添上一分。这体会很令得它有些惊诧。自从它在族人地帮助下挣拖费西人的束缚以后,这种感觉还是首次出现!
但是身为亚特兰蒂斯人王族的那种高贵荣誉感觉还是使得它咬着牙,努力的抛开这种感觉,将精力全神贯注于面前的人类身上。
直到那股攒入神经的冰凉邪恶感觉传来!
那是何等熟悉而绝望的感觉!
有过被控制的惨酷经历的马卡顿时将任务抛在了脑后,将能量全力集中于对抗不知何时进入自己体内的费西人上面,它迅速的为自己注射了配发的针剂在实验室中,它亲眼目睹了五十只合成费西人在半秒钟内死于这小小的一瓶针剂之下。
遗憾的是:
无效。
冰寒感觉依然不疾不徐的延伸着。直指控制身体的中枢神经。
此时它更绝望的发现,潜入身体中的不速之客竟然有三条之多。
于是它做了一件事。
最后的一件事,
它按下了盔甲上的那个需要密码才能执行的开关。
这副强力的盔甲忠实的执行了指令,在一瞬间将这具躯体的温度降低到了零下一百九十度。
“希望,马姆能够幸免……”
这是马卡残留的最后一个念头。
可惜,马姆不过比他多拖延了十秒种,便选择了与之同样的方式来终结这场可怕的经历。
看着僵立在自己身前不足两米的这两具散发着刺骨寒意的魁梧躯体,石平表面上还是那样淡淡的站着,心中却是大喜过望:要知道,顺利潜伏入亚特兰蒂斯人躯体的这七条实验体,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这道理很简单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完美无缺的事情,这七条实验体在生存与潜入能力方面的表现固然大大优越于普通费西人,但是在控制方面就差得太远实验证明,充其量只能干扰到一些意志力薄弱的人的行动,更不要说控制亚特兰蒂斯人作出格斗等高难度的行为,并且尚未完善的它的最长生存期不过仅仅数十分钟罢了!
然而,本能的威胁使得面前这两名亚特兰蒂斯人冷冻自己来逃避被侵占的下场。
殊不知,它们却上了石平的当!
如今主要战力瞬间僵硬在自己的面前,石平顿时把握住了这个良机,一声长笑,手中射出一条带钩的长绳钩在旁边的屋檐上,略一借力,整个人顿时高高拔起,眼见得便要成功逃离。
龟三四郎与冯。布尔顿见状大惊,顿时奔来阻截!
但是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
退就是进!
石平此时心中的杀意,浓烈得几乎身边的雨丝都被同化开来!
“杀了他!”
冲在最前面是面色冷凝僵木的龟三四郎,虽然已时间已在他的脸上刻划出一道道深邃的苍老轨迹,但是衣衫中的肌肉还是坚硬似铁,没有一块赘肉。他前冲的时候,手搭在腰畔的古朴木质的刀鞘上,石平看了他的姿态后便明白,一旦刀出鞘之时,便是定胜负决生死之刻!
而与这个残忍的老者同族的石井的一招一势,至今还深深铭刻在石平的记忆中毕竟,哪怕是在现在,石井人刀合一的威力,仍然不逊色于时评所见过的任何一名强敌!
而眼下看来,龟三四郎在武术上的造诣,竟还要在石井之上!
因为他竟没有杀气。
这个人已成功的将杀气杀势杀心内敛,待到决杀的那一刻再爆发出来!
若说石井的造诣已是他们族中刀道的颠峰,那么龟三四郎就已经反璞归真由刀入了道!
杀之道。
高高拔起的石平双脚用力一蹬,竟然荡了回来!
正好迎上了正急追过来的龟三四郎与冯。布尔顿!
石平左手上,蓦然泛起了一片若有实质的神秘黑光!那种深邃的黑色,足以连人的目光都要被吸附进去。
那样神秘莫测的刀光,在这灰蒙蒙的雨天中遽然浮现出来,分外有一种几乎是沉沦的秋水一般精致美丽!
刀光艳艳成一片荡漾的水。
龟三四郎首当其冲奔在前面!
他狂吼一声,充满血丝的双眼圆睁。一道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色的雪亮厉烈闪光立刻灼痛了在场所有人的双眼!看到的人都被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和爆发出的刺骨寒意渲染出一个想法:“此刀一出,无坚不摧!”
挡在石平身前的那片黑光,顿时被斩成两片!
石平素日里所惯持的那把小小黑刀,只是用精钢打造,并非什么神兵,在这一斩之势下,只挡得上那么半下,便身折两段。
然而这却是石平意料中事!
在龟三四郎一刀横斩的同时,他已经一个侧身后,高高跃起,其速度之迅捷,直若鬼魅一般!
这才是石平的真正实力!
而他进攻的矛头,直指冯。布尔顿!
难道,这才是石平的真正目标?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十五)
幻。
一种足可以灼痛人的奇幻风情。
在首当其冲的冯。布尔顿生死一瞬的心中,在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以后,心中首先涌现的却是这个念头!
石平攻向他的这一击,错综复杂中竟流淌出一种令人几乎舍生忘死的决裂,偏偏却自然得如同呼吸一般。就仿佛时间在亘古以前就安排好了这一切,而岁月在此时此地此间将其勾连成了一种无痕的倾吐!
石平不过是将这一切引发出来罢了。
实际上,对于发招人石平来说,他也未料到这心随意动发出的一击居然会不由自主的演变成这样深刻明晰的一击。
事实上,就连他本人也没有意识到,这一招竟然在发出之后自动演变成一种这样不受自己控制的方式!
在经历过阿尔法神石之核与巨蚓之体液中蕴涵的能量的洗礼之后,石平的实力已经提升到了可以同瓦蒙相分庭抗礼的层次。只是因为大多数时候根本就不需要他全力出手,敌人就败在他的智慧之下。
时穷节乃现,图穷匕方出没有眼前这种以生命为赌注的危急的局面,他根本就没有机会来发挥/展示/印证自己的实力。
感慨归感慨,冯。布尔顿却还是依然的在竭力地奔逃着,四面被迫陡然出现的埋伏人手努力的将攻击施加往石平身上,就连龟三四郎自己都在收势回气以后大喝一声,狠狠一刀再向石平身后砍去!
表面上看来这一刀的气势和杀机,尤甚于先前,但是龟三四郎自己却是心知肚明。自己发出的此刀十分中只怕有八分是防御,剩下的两分还以徘徊游移居多。在他险狠的心中,如果可以地话,他甚至情愿自己这一刀斩向冯。布尔顿的双脚!
在权力地争斗面前,这两个均是心机诡诈的人早已貌合神离。如今能够借石平这把刀来除去与自己一同分享权力的政敌,在龟三四郎的心中自然是再好不过!
此时,冯。布尔顿埋伏在周遭的人手在严厉的命令下,拖离了自己防守的岗位,已奔到了石平地面前。
可是石平此时却变了招。
他矮身,提步,上前,出刀。
似乎有黑色的云烟掠过。
一种幻异若泪的感觉顿时沁透了阻挡他去路的人的全身。
迷惘。
中刀的人的神经无不深深体味到了那种无端的迷惘感觉。
然后他们便失去了知觉。
冯。布尔顿忽然觉得自己被逼得几乎不能呼吸!
他只看见,石平在极迅捷地前突过来的攻势中从容以一种行云流水一般清晰的动作伸出掌中的小刀,在挡在他前面的自己忠心部属身上点了几点,这些实力足可以击败银背猿人的改造人便飞了出来,躺在地上再也不动!
当时,同样善于观察细微之处地他也敏锐的注意到了,点倒这些人后,石平业已开始喘息,他的脸上更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但是他可不愿意以自己的身体作为鲁缟,来验证那句源自中国的古老谚语。
于是他退。
石平却仍然在进。
进的速度显然比退要快得多。
石平的身边,似乎还洋溢着那如同黑色云烟的刀光!
冯。布尔顿大叫一声,他的掌中遽然炸起一个雪亮至极地光球!
在这阴沉地天气中,这光球就仿佛乍现的彗星一般!
而石平却收招。
黑光敛。
就似一场繁华演成了凄伤地泡影。一片富贵沦落成了伤怀的幻灭!
反朴,
才能归真。
后来,石平就将光华尽敛后的这一刀命名成。
归真。
在冯。布尔顿正待将光球抛出的时候,只见石平忽然肃容,收刀,极是平凡而普通的一刀刺出。
极是朴拙的一刀刺出。
在刺出这一刀的时候,石平的身躯忽然一阵颤抖,口角旁边也流淌出一股鲜血。
他显然已没有了后继之力。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水珠,也不知道是雨,还是汗!
然而他终究还是刺出了这一刀。
这平凡的一刀。
冯。布尔顿手心中的光球,居然在一阵扭曲,变形之后,弥散如天畔的云烟,更被刺到身前的这一刀悉数吸纳!
腐朽与神奇之间,本就只有短短一线神奇的差距!
没有人能形容冯。布尔顿此时的心情,是不甘,愤怒,还是悔恨。眼前的强敌明明已无后继之力,但是他刺出的这看似缓慢的一刀,费尽心机的自己竟避不过去!仿佛这一刀就粘连在了自己的胸前,仿佛他的胸口成了这把急于归家的刀的鞘!在竭尽全力的他绝望的眼底明明白白的写着四个字:功败垂成!
只需要,避过这一刀!石平就再无余力!
可是我为何就躲不开。
在冰寒的刀锋刺上心脏部位的那一刻,冯。布尔顿忽然捕捉到了紧随而来佯作挽救,表面上大惊失色的龟三四郎嘴角旁边那一抹阴狠刻薄地笑意。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只怕这个老家伙杀自己之心,还在石平之上!
但是,现在无论认识到什么都没有用了。
冯。布尔顿甚至感受到了石平握刀的手用力撞击在自己胸膛上的压力。
“……深深的刺进去了吗?”
时间仿佛一下子凝固住了。冯。布尔顿甚至看到了龟三四郎得意的笑容。
“可恶……为什么不痛?”
这个男人忽然意识到这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将视线自远处拉回,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可是留在他脑海中给他印象最深地,却是身前那张昔日上司的那张随时挂着莫测高深地从容微笑的英俊的脸。
石平忽然放手,侧身!
一道寒光蓦然自冯。布尔顿胸前Сhā着的小刀刀柄上激射而出,没入紧随跟来的正打算将筋疲力尽的石平与致命处遭受重创的政敌一刀两断地龟三四郎的胸口!更从他的背心处射出,带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线!
数秒之前,龟三四郎的心里还被同时击杀石平与冯。布尔顿的意念与狂喜所占据。他全身心集中在这两个人可能威胁到他的地方。却不料攻击却来自于那把无人控制的小刀!
平心而论,这一记暗器射出地速度其实并不很快,角度也不刁钻。
它只是占了四个字:意想不到。
它只是一枚在令人意想不到的时机里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射出的令被攻击对象意想不到的暗器。
这,便已足够!
冯。布尔顿现在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是为数不多的能够见证到石平用以横行天下地高深莫测的智慧的人。
也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存活下来的人!
他能够活下来的原因有很多,或许是他向来对自己的生命就比较爱护,或许是在多日与石平接触后产生的敬畏挽救了他,或许是他不顾打乱计划,及时的命令四下里埋伏里的人手倾巢而出迟滞了石平……
影响一件事地因素是多样而复杂地,但是其中必然有一个最主要的!
冯。布尔顿能在这一招下逃出生天地最主要原因却是石平压根就没打算要杀他!
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心中沸腾的杀念所锁定的目标,刀意轮回的方向,至始至终都指向的是那个人。
那个凶残的老人!
龟三四郎!
“铮”的一声,激射而出的沾染了龟三四郎鲜血的那半截棱状暗器余力未尽,深深钉进了旁边的墙上。
“波”的一声,粘贴在冯。布尔顿胸口的那个木制刀柄这才落下地来。
原来,这竟然是一把带了伸缩刀刃与弹射机关的利刃!
龟三四郎本来红润的的脸上,已泛起灰白的死色。
那一支经过了精心策划的三棱暗器,在这个倭人的强壮的身体上制造出了一个小而通畅的管道,鲜血就欢快的从中奔流而出。
更为可怕的是,龟三四郎只能让这血这样流下去!
因为毒。
那三棱锥上携带着的由石平亲自调配的剧毒!
他必须得让毒血流尽。
然而毒血何时才能流尽?
龟三四郎双目紧闭,就地盘膝而坐,瘦弱的身躯此时才显露出一种颓废的老态。石平霍然回身,斩向眼见得已毫无还手之力的这个老者。蓦然土中伸出一把长刀,有力地架住了这一击。接着四面纷纷有隐匿的武士自躲藏处现身,石平一声长笑,借土中长刀一架之势,一个后空翻,手中绳钩射出,飘然而去。冯。布尔顿的手下也待一同趋前搜捕,却被那个惊魂未定的男人制止了,他淡淡道:“你们不用去了,你真的以为亚特兰蒂斯人就这样信任我们。只派两个人就来抓捕石平这个心腹大患吗?”
说着他望向守护在龟三四郎身边的那几个茫然不觉的武士,嘴角旁边露出一丝狞笑,这使得他本来俊美的容颜染上了几分残酷之意:“更何况,我们现在还有些小小的事情要做。”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十六)
在极激烈的奔跑/逃中,石平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乏力疲累感觉。如果要将这种感觉以一种存在于人类感官中的色泽来表达出来的话,那么就是苍白。
极疲乏无力的苍白!
他全身所有的不同肢体,器官都在向大脑倾诉着一个相同的强烈信息。
累!
这种劳累不仅是源自于身上,更可上溯自心头!
事实上,石平先前的这一仗虽是以寡敌众,却能反过来以弱势凌驾于强势之上,将敌对的亚特兰蒂斯人方面玩弄于鼓掌之间,之后与龟三四郎交手之时所施展出来的那数招犹如神来之笔的招式,更是发挥出了超乎于平日的水平。但相应他在那短短数分钟里所付出的心力与体力,实在已到了透支的地步。
“现在,冯。布尔顿应该开始对龟三四郎下手了把。”
石平用力蹬了一下脚下的瓦面,在身后的房屋崩塌声中不无恶意的想着。
他相信冯。布尔顿已经看出了他借刀杀人的用意,但他更相信这个行事向来不择手段的男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能够除去政敌又可以嫁祸予人的最好时机的。
身后房屋的崩塌并没有很好的阻挡住身后那些龟三四郎精心培养出来的杀手,他们就如同一群讨厌地苍蝇一般,一面喋喋不休的喊叫着”八嘎……”等难以辨识的古怪字眼,一面向自己投掷着锋利的有着六个棱角的小铁片。石平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以前师傅曾经不经意说过的一句话:“狗追人跑,人越跑狗越是追,要是忽然不跑了,反过来去追狗,可能就把狗吓得回头就逃。”
他回忆/咀嚼着这句话,眼中不自觉地有寒光闪过!
……
一根修长细白的手指缓缓抹过沾满鲜血地刀锋。兀自有着温热的鲜红色液汁顺着指尖行进的方向滴落在地。在雨水汇集的水凹中荡漾出一团淡意的粉红。手指的主人的嘴角露出一抹满意从容地微笑虽然他的心还在以一种惊魂未定的方式激烈的跳着毕竟在石平一刀捅上他胸膛的时候,冯。布尔顿并不知道刀尖在及体的时候已缩了回去。
但是表面上,尤其是在下属面前,是绝对不能将这种畏怯表露出来的。
冯。布尔顿让那个微笑的表情在自己俊美地脸上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心跳平息以后,这才满意的颔了颔首,将擦拭一新的这把长刀还给了身前半跪的属下。他看着眼前死状极是凄惨,恐怖的一地碎尸,却微微皱了皱眉,从这些令人作呕的有机物里寻找到了龟三四郎那颗被鲜血染红了地死不瞑目的头颅,然后用力踏了上去!
他无视着脚下这极度的血腥,还缓缓的用穿着的皮鞋碾磨着那红与白的混合,同时以一种审慎的口吻告诫着面前两个仅存的部下:“做事,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得做绝,要杜绝一切败露的可能性!”
……
小犬的眼中紧紧地镌刻着那个疾速奔行着地灰影,作为龟三四郎苦心培养出来的忍者之一,他有信心将这个伤害了大人地家伙追逼到天涯海角。在呼啸的风声中,他的心忽然一惕:“不好,那个人的左脚已有五次没有着过地,全是凭借绳钩之力在前行着,难道这家伙又打算发力踏破瓦面潜入屋内,以摆拖我们的追杀?”
在片刻之前,石平就连续采用了两次这种方式,成功的甩掉了身后的大部分追兵,小犬咬了咬牙,握紧了腰畔的刀柄,暗自下了决心:“我以天照大神的名字起誓,绝不会让你的阴谋第三次得逞的!”
果然,在行过那栋宽阔的民居的时候,那个人果然再次塌破瓦面!
小犬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握刀的手隐隐发出了红光,杀意自这个矮小的倭人身上升腾而起,他竟出刀,斩向,自己的腹部!
这便是龟三四郎传授给他们的血刀杀法!
一种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的残酷刀招!
血光中,一道雪亮的刀光如同狂乱的巨蛇一般腾起。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径直向石平消失的那个裂口赶去,在痛楚与即将击杀敌人的快意的交错中,小犬不由得嗜血的想到了怀中的那瓶日本清酒,他已经打算在击杀敌人后马上拿出来痛饮一番。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鲜血,麻醉与对手痛苦的呼喊便构成了人生的全部。
遗憾的是,想象绝不等于现实,而从构思到付诸实施还有很长很远的路。
小犬胜利的遐想,是建立在石平依然会如同上两次一样,出人意料的飞掷出两样东西后夺路而出。在先前的追逐里,石平就巧妙的运用了这两次飞掷带来的错愕,凭借他的速度摆拖了自己的大部分同伴。
而此时,小犬已开始蓄积刀势,他的心目中,预计在石平再度出现的时候,自己这一击无论从气势,杀气,角度来说都将达到最高峰可笑的是,这个倭人的信心和身高恰好成反比。
然而石平这次却没有掷任何东西。如果一定要严格的话,准确地说他是把自己掷了出来!
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反扑而至!
石平发动了反击的攻势。
但是这攻势的感觉却给人以一种信手拈来的从容。
面对小犬几乎是咆哮着的攻势,石平一口气划出了二十七刀,每一刀之力,如沉凝如蕴蓄了千均之力,每一刀所取之位,均轻巧绵密如缝纫之丝。
他的刀势时而曲离,时而飘忽,时而伤怀,时而叹息。
。若如小犬地刀势能够如愿蓄积到顶峰,那么或许还有一较之力。可惜这一势根本还处于萌生阶段!这一招势中小犬自身鲜血所激发的杀力与锐气,顿时被他这绵韧地刀势搅得溃不成军!
可是石平的这一击,却并未完毕!
他手中的小刀在空中由慢至快,弯弯曲曲的划出几道玄奥无比,令人眼花缭乱的弧线后,蓦然回身挥斩!
刀刃撕破空气的声音演变成极锐烈的啸叫!
刀光如惊电一般一掠而去,直翔过小犬地刀。
还有人。
然后石平对着随后赶来的那些倭人,从容露齿一笑后跃入了民居中!
所以那些倭人没有看到石平捂住嘴后仍然从手指缝里不断溢出的鲜血。
他们只看见,为首的实力最强的小犬手中那把号称无坚不摧的宝刀,忽然自中断折!
而他的人,也在满面惊恐与不信中,同他的配刀一起拦腰分离成了两截,栽倒了下去。
以一种与风共舞地方式。
众人面面相觑,再也不敢单独面对眼前这个大敌,顿时分成了三组将这房屋团团围住。
蓦然间房屋中又先后有三条黑影破窗而出,倭人立时出刀,如临大敌,末了才发现那不过是两条板凳,一床被子而已。之后却再无动静,良久,方有数人敢进入搜寻,却只找到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下水道的入口!
据房主道,那人早已潜入了进去。此时天色已晚,就凭这几名忍者,要想在变异生物横行,错综复杂的首都下水道中寻找到一个人,那简直就如同大海捞针!
接着,他们在旁边的房屋中寻找到了两具尸体。
一具就是小犬的,还有一具是一个骨瘦如柴,浑身脏污破烂似乞丐地中国瞎男人。
这两人是死在一起的。
中国男人身上的致命伤有很多,都是在背后,显然是遭小犬惊惶痛乱中胡乱戳出的。
小犬身上的致命伤却只有一处。(石平的一击,只是斩断了他的双腿,并不致命)
咽喉。
被那个乞丐死死咬住的咽喉。
他咬得是那么的用力,以至于哪怕是后来那些忍者想要将二者分开,都不得不将他的下颌骨卸下。
在现场,有着浓重地日本清酒与血腥交融地气息。想来是小犬在跌落的时候将怀中地酒瓶打破。也许他就摔在了这个瞎眼乞丐身边,然后就被狂性大发的他一口咬住了咽喉。
最奇异的是,这个瞎眼乞丐虽然身受了那样的痛楚小犬起码在临死之前在他的身体上制造出了二十余个伤口,但是他脸上的最后表情竟然有着一种诡秘奇特的快慰。
这表情使得搬动尸体的那些忍者的心中不寒而栗。
要怎样的仇恨与生不如死的经历,才能使得身上的痛楚转化成发自内心的快意!
恐惧的他们最后打听到了这个瞎眼疯子的姓名。
他的名字是:
黄
老
实。
……
昨天老张连上三台手术,回家以后只觉得如同刚刚逃拖了石平与瓦蒙的联手追杀一般,本来打算小睡一会起来写作,谁知道就一睡直到今天中午一点……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十七)
面对着满地狼籍的血肉模糊,如今首都周遍的实际统治者马塔却出奇的平静。它保持着沉默,望着被雨水浸润下渐渐渲染成淡红的地面,良久才对着跪伏在地面上的冯。布尔顿淡淡道:“你可知道,你们人类在首都中还有哪些战斗力可堪与瓦蒙比肩的,却没有被我们资料库收录的超级高手?”
冯。布尔顿闻言心中一怔,不明白马塔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对他而言,只要不追问龟三四朗的死因便万事大吉。当下思考后坦然答道:“大人,我们的资料库已经非常完善,属下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马塔仿佛早已知道了冯。布尔顿的回答,转身后,以亚特兰蒂斯人那种惯有的带着冷漠而浓重的金属话语言道:“你随我来,看看能有什么发现。”
两人在比平时密集得多的扈从拱卫下顺着长街向着石平逃走的方向行去,雨还是在这渐至的暮色中不知疲倦的落着,而周围的气氛沉默得好似一块顽石。他们不久便转入一条已被封锁的小巷。
冯。布尔顿一眼便看了出来,这条破烂不堪的小巷正处于这个区域的中心位置,扼守住了方圆数十里的地方。若是有人能在这里的房顶上居高临下,那么四下里的动静都逃不过他地眼睛。
但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马塔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石平早已成功逃逸得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现在跑来这里亡羊补牢有什么用?
一行人默默的走上了楼梯,周围驻守的亚特兰蒂斯卫兵一一对着它们的王子肃容,举手,敬礼显然,这里已被严密的监控起来。
越往上走,冯。布尔顿心里却越觉得有一种分外的寒意,那样料峭的冷几乎只能在极深地冬日中才能够体会得到,他的心目中忽然涌起一个不详地预感:“马塔是否已经知道龟三四郎的死因,因此特意来这个戒备森严的地方来除掉他?”
一念及此,冯。布尔顿的心中不禁有些慌乱,但是他很快就明白过来,那股寒意却并非来自于心底而是源于身外的环境中,马塔带他来的目的,乃是要他亲眼看一看这些人。
这些被冰冻起来地亚特兰蒂斯人!
在楼顶的一间小房子里。这里仿佛与外界成为了与世隔绝的两个世界。小屋中,僵立着三具高大威武的躯体却是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小屋中已被完全的冻结了,所有事物的表面上,都凝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冰,天上地雨水只要落入这小屋的范围之内,顿时被悉数凝结,加入了厚实冰层的一员,这诡秘的景象落在冯。布尔顿的眼中,分外有一种银装素裹的惊心动魄!
马塔行了过去,以手抚摸着小屋中央那名还保持着起身姿势地亚特兰蒂斯战士的惊惶的脸上这具冰冷僵硬躯体当然已不能回应于他良久他才缓缓道:“马里是我们王族中最有天分的一个,他勇敢的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接受了你们人类的基因改造后,实力已经隐然为我族第一高手,从战斗数据显示,他的各方面综合指数比起你昔日的上司瓦蒙,业已相当接近!这一次我派遣他们来配合你们围剿石平,也就是想锻炼一下他们的实战经验。不料……”
说到这里,他地话语里地沉痛之意呼之欲出。
“却不料今日首战,竟然就全军尽墨!”
马塔沉默良久后,以一种忧伤的姿态拍了拍手,另外一名身材略微矮小地亚特兰蒂斯人很是沉凝的行了进来,躬身恭敬道:“王子殿下,我们只能从目击者的口中得知,凶手灰衣蒙面,乃是在石平逃经此处时出现,他显然在旁边预谋已久,只是一击便将以当时全神贯注与石平身上的三大战将悉数冰封!从三具遗体上的伤口上可以分析得出,这个人的武器使用的乃是剑。”
冯。布尔顿的眼睛顿时落在了三具躯体的咽喉部位:那里均有一个小而深的红痕!
显然,血还来不及流出来便被完全冻结!
马塔苦笑了一下:
“那个人……只出了一剑?”
周围无人答话,这些亚特兰蒂斯人都深深的感受到了耻辱。
而那名随侍在旁的身材矮小的亚特兰蒂斯人忽然开口道:“殿下,在接受改造的时候,马里的头部中曾经被安装上了一具微型摄像机,可是……”
马塔明白这个心腹的言外之意,亚特兰蒂斯人的传统中,最是重视死后尸身的完整性,马里的尸体已被寒冰牢固封住,要想取出摄像机,那么尸体势必不保。
这个领袖族人的王子沉默了半晌,沉痛而决绝的挥了挥手,转过了身去。
“我们的目的,也是为了给马里复仇,他会……理解的。”
随着一声沉闷的破裂响声,在场的亚特兰蒂斯人都伤痛的闭上了眼睛。
片刻以后,一套完备的放映设备被搬迁了过来。在场的人均目不转瞬的看着这用族人生命换取的宝贵资料:一条在朦胧的灰雨中奔逃的矫健人影在一公里外左右的房顶上奔逃着,这显然是石平。然而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阵强烈的干扰波动!
“来了!”
就连马塔也不由自主的这样喃喃自语。
然后他们便看见了那一剑!
那被摄影镜头忠实回放出来的,瞬间终结了强大的同伴生命的一剑!
漫天飞舞的雨丝,都在那一剑面前顿时停止,凝结成晶莹的雪棱,最后汇集成一场猛烈的暴风雪猛扑而来!
但是这样的致命攻势,却分外的突兀给人以一种呼吸停顿的美丽!
那样令人甘心溺毙的美丽!
这还只是被记录下来的画面!
跟着一切都完结了,屏幕上一片漆黑,只有设备在”卡塔卡塔”的响着。
全场一片沉默。
马塔忽然望向了冯。布尔顿:
“你有何看法?”
冯。布尔顿早已胸有成竹,他忽然意识到这正是将龟三四郎的死掩盖下来的最好时机亚特兰蒂斯人为本族复仇的心自然要炽热得多,他们若是急于在这方面究根寻底,那么当然就无暇顾及龟三四郎的死因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恭敬道:“用剑的高手,属下确实毫无头绪,不过可以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调查。”
“说!”
马塔的眼中精光一闪,冯。布尔顿看了心中不知怎的,忽然有一股寒意升起,忙道:“显然,这个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救石平!这便可以肯定,他一定与这个人有很深的渊源,或者根本就是石平派遣来首都接应他的预先布设的棋子!属下认为,我们可以一方面从与石平关系密切的人身上着手调查,一方面努力将石平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那么这个人必然会再次出现的。”
马塔转过身去,淡淡的”哦”了一声,也不置可否,不久外间便有声音传来:“王子殿下,柳永府邸中一切正常,其妻一直在民政会中忙于公务,柳永患病已久,石平离去后便独自在书房中寝息,柳天则于厨房中煎药,均无行事可能。”
另外一个较尖细的声音接着回报:
“一号目标,三号目标均无异动。”
冯。布尔顿知道,一号目标便是跟随瓦蒙逃出首都的金家全的师傅,三号目标乃是失去权势的叶飘零。他这才知道,原来马塔早就想到了自己所想的,并且已派人前去查探。这时,他耳朵旁边传来一声轻轻的谓息这正是马塔的声音。
“每个目标都无异动,剩下的只有从石平身上着手了可是想要再将这个有了防范的男人逼到今天的境地,却又谈何容易?”
马塔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是充满了威严与决绝:“传令下去,全城戒严,搜寻石平的行踪,调动军队,清剿首都下水道!”
……
石平大口喘息着,他口角旁边的血迹一直就没有干过,在下水道中他坐下来调息了片刻意欲疗伤,殊不知略微整理一下身体中胡乱奔腾的气息,全身上下便如同有千万把小刀子一般在乱砍乱削。这个明白医道的当时便男子深知自己内腑受创伤不轻,若不再加调养,只怕随着伤势恶化,随时都会昏过去,偏偏眼下的恶劣局面又怎能容许自己放下心来从容治疗?他一面考虑着,一面将手伸入怀中,意欲取药服用,却无意中碰到了一片硬物,忽然想起了这东西的作用,心中顿时有一道灵光闪过!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十九)
污浊难闻,夹杂着腐烂的腥臭的废水在这生满黑色苔藓的下水道沟渠中打着旋。石平不顾伤势,苍白着脸,以一种专注的态度审慎的分辨着在沟水中惶惶游移而过的小生物哪怕是在面对芬妮,柳眉她们的祼体的时候,他也未曾这样专注过。
良久,石平蹙着眉,叹息道:
“终于来了……马塔的动作也真是快。”
他心中明白,并不是所有人身上都和他一样,都有着令毒物畏惧的气息的。亚特兰蒂斯人要出动人手搜捕这里,势必就要出动那种出生于此,在对抗猿人中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变异氰蛞蝓!
而从水流中可以明显的看出,其中夹杂着的那些巨蟋蟀,毒蚰蜒的数量,明显的增多了,并且它们更是向着同一个方向慌张奔行,那说明,这些小生物已经用天赋的异禀本能的感知到了危险的接近变异氰蛞蝓的主要食物来源便是它们。
石平深吸了一口气,但是随之又颓然坐倒每当他发力欲动的时候,体内那无数道乱窜的狂乱气流便以疼痛来扼杀了他的后续行动,眼见得情势越发急迫,石平眼中露出决绝之色,他闭上眼,屏息约半分钟后,一刀Сhā入了自己的小腿!中刀处的皮肤,迅速的鼓胀起来,石平闷哼了一声,霍然收刀。
准确地说,刀是被弹起来的。
一股暗红色的血箭迅快无伦地自伤处标射出来,撞上了对面的墙壁,血水反激回来溅到石平脸颊之上,竟还令他隐隐作痛。
这血箭中蕴藏的力道可想而知。
而石平感觉自己浑身的那些气流,便纷纷汇集向伤处,随着血液的疾涌而不断流逝。他苦笑了一下,这样做地后果便是:体内这些不受控制的精力宣泄完毕之后,他就能够恢复行动地能力,但是从此便和普通人再也没什么两样。
可是在此情此地的急迫局势下,不行此舍车保帅之举又能如何?
然而石平很快发现,每当那些精力随血液涌出一分之后,身体内部竟然奇异的产生出一股精力将之弥补上,石平在心中暗暗叫苦抛开身后越发逼近的追兵不谈,精力这样无穷无尽的涌出,血就会随同一起无穷无尽的流淌下去,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十分钟,他便血尽人亡了。
同时石平也在无意中察觉,自己腿上伤处喷出的血液竟赫然在黑褐中还夹杂着一股难闻地腥味!精力的来源也由小强查明了,竟然是那块来自于猿人手中的玛雅神石之核在作怪!
眼见得河中流过的水流越发污浊,明显是被搅动过,而那些小昆虫已经逃得一个不剩,石平情知搜查队已来到了附近,他闭上眼睛,在心中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心中已作好了听天由命的打算。
忽然,石平觉得手上一痛,他睁眼一看,只见一只肥大的黑色甲虫正伏在他的手背上贪婪地吮吸着鲜血。这个男子心中大奇:”什么时候这些东西不怕自己了?”
当下强忍手上的疼痛,摸出怀中的打火机,在它的背上燎烤了一下,这虫子顿时吃痛,惶恐逃窜。
石平深知对付这种吸血生物绝对不能以手强力拉掉,这样做的后果便是你在失去了血液的同时,很可能还会失去一大块皮肉得采用委婉一点地方式。
在甲虫逃走的同时,石平忽然也意识到了自己能动了这个事实,他试着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腿上的伤处不知什么时候,也不再流血,全身上下虽然空荡荡的没什么力气的处身于这样一个阴暗潮湿污秽的环境中,但是整个人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的感觉。此时搜查队伍的人声与变异氰蛞蝓沉闷可怖的”荷荷荷”呼吸声业已清晰可辨,石平心中大叫侥幸,一面应付着自四面围拢过来地不再畏惧他地那些饥饿的吸血昆虫,一面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数十分钟后,一群以亚特兰蒂斯人为首的搜捕队员控制着一头体积较小的变异氰蛞蝓来到了这里。他们惊奇的发现,控制着的这头生长于斯,回到故乡的巨兽在此地显得异常激动,不肯听从命令,一直黏附在石平的血迹流淌过的地方不愿离去。于是便四散搜寻起来。
只有随众而来观察的科研人员敏锐的以职业本能察觉到了变异氰蛞蝓的异常,他打开仪器,调节着参数,正打算启动紧急预备措施,停止眼前生物的一切行动,谁知他的脸上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痛楚!
这个瘦弱的男子转头惊然望去,只见数十秒之前还是无比驯服的变异氰蛞蝓的身体已经膨胀到原来的两倍大小,几乎将这下水道中堵塞住,而它通体转化为血红之色,正舞动触手,向着周围的人类喷洒着大量的暗红色酸雾。
这个人类忽然恐惧的想到了自己的脸,伸手一摸,在一片组织融化后的液体的滑腻中,他触摸到了自己已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坚硬颧骨。他还没有任何时间来得及惊吓或者是惧怕,脚上一紧便失去了平衡,被拉扯向对面那具恶心滑腻的血红色躯体。他努力的大声惨叫着,手四处乱抓着试图挣拖脚上那条致命的束缚,却全然忘记,面前这头恐怖的巨兽的绝大部分能力,就是由他们所赋予的。
而他主攻的,便是如何让变异氰蛞蝓的触手上生长出更多的吸盘以避免猎物逃拖的可能性!
这样的变故,对于搜查队来说是一场灾难,但是于石平而言却不亚于雪中送碳他当然也听到了身后凄厉的惨叫与变异氰蛞蝓捕食时候那听起来有些可笑的”咕嘟”声,也暗自揣测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不知道其实这场惨剧的始作俑者正是他本人。
变异氰蛞蝓正是因为吞吃掉了他所喷出的鲜血后才拖离了控制,发生变异的。
原来石平因为透支体力,导致体内气机失衡之后,这种异状顿时打破了身体中原本维持着的平衡,引发同样处身在他体内那颗玛雅神石之核中的能源这石头中蕴藏的能量何等巨大,当下将这些失控杂乱的能量的运行速度压迫得更是迅疾。石平于此时在腿上制造出了一条伤口,恰好为它们提供了一个宣泄之处。
事实上,石平自与瓦蒙反目以来,迭逢奇遇:先是得到了小强这只外来生物,接着又吞吃了蝎状怪物的内丹,再得猿人视为至宝的玛雅神石之核,后又进入巨蚓腹中畅饮其蕴藏着巨毒的分泌液体。
这些东西,若是单独一样进入人体之中,那么那个人无论是谁,都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好在小强误打误撞之下,有了自己的意识,而参兄的果实可堪与蝎状怪物的内丹抗衡,巨蚓胃液恰好同玛雅神石之核中的负面能量互相综合牵制,石平的性命才得以保全。
他也在这些能量的相互对抗中得到了一个平衡点,幸运的一直活了下来,并且身体的经络在这些能量的运行中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善。
这也是他最近实力激增的原因。
但是随着他本身实力的增加,势必影响到身体中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局面这一次因为过度运用力量而导致的走火入魔就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幸运的是,玛雅神石之核中的强势本原能量也随之被引发,当下便借势将这些负面能量驱逐出了他的体外。
这样一样,石平表面上实力大损,其实体内隐患尽去,残留下来的尽是参兄的与玛雅神石之核的纯净力量,以后便再无失控之患,然而有利有弊,失去了那蝎状怪的能量,石平也就失去了令毒物畏惧的能力,好在出城后就有着两只毒虫杀手跑猴的保护,这方面到也不足为虑。
而那头变异氰蛞蝓的发狂与失控,便不难理解了,它吸食了石平数十分钟前才外放的鲜血,相当于将石平外放出的这些狂暴能量尽数接受,而因为身体构造的不同,变异氰蛞蝓于力量大增的同时,更可以将那蝎状怪物的毒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只是可怜了那些巡逻队,顺带着惨遭这场无妄之灾。
耳听得身后的惨叫声渐渐湮灭,石平寻觅到了一处通往地面的下水道出口,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不无恶意的想到:“你们就在那里多耽搁些时候。多为我争取到一些时间把。”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二十)
黑暗中,有人霍然睁眼!
其目光清澈如水,缓缓扫视过四周。最后停留在了五米外的那扇厚重的门上。
门的开启处,正有一盏满布灰尘的黯淡红灯在不停的闪烁着。
这个人正是石平。他以手支地,缓缓立起身来,他知道自己业已盘膝而坐了至少八个小时,而奇特的是此时全身上下却完全没有长期保持一个动作不动所带来的疲惫,僵硬感觉。现在明显的体会得到,自己的身体虽然还处于虚弱的恢复阶段,可是整个人都有很浓烈的崭新的感觉虽然这种特殊的崭新感觉具体体现在什么地方还难以描述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是必然存在的。
石平轻轻的行到门边在行动的时候他就发觉自己在进退中多了一种轻灵飘逸的美妙体验他将耳朵贴在那扇厚重得难以凭外力摧破的铁门上,数个被钢铁过滤后微弱得若有若无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这里面似乎还有一个地方吧?”
“回长官,此处原是猎食队专用的电脑警戒室,在建造的时候就按照外部强力无法开启的一级机密规格建造,自从克林顿将此处的钥匙弄丢以后,这里便废弃了,直到后来才动用了大批的人力物力方才打开,为其重新配上了两把钥匙但是里面的那些警戒设备早已因为年久失修而报废于是刘队长就把在安全性能上十分优异地此地作为了猎食队的资料保存室……”
“你这家伙在罗嗦些什么,快点拿出钥匙来,上面有令,任何地方都要仔细搜查!”
“……长官,我拿不出钥匙……”
“你说什么!”
“……开启此处的钥匙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三把,第一把被克林顿弄得不知所踪,后来配上的两把都在刘队长手上。”
“那叫那个刘队长来……等等,你说那个刘队长,是不是就是甘心附逆,为瓦蒙挡了亚特兰蒂斯人三大巨头联手一击的家伙?”
“……是的,没想到还有人记得他。”
“对了,如果长官一定要进去的话,请给我十分钟去叫施工队来。”
“……”
后面数十秒内,无人说话,想来这些人地良知未泯,在谈论到这位刘队长的时候,面对他拼死抵抗外族侵略地视死如归的豪气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尊敬之意。
良久,那似乎领头模样的人开了口:
“既然如此……我们都进不去的地方,那个人还能进去?我也就不难为你了,走把,快天黑了,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过。”
“那是那是,长官英明,你看这地上的灰尘,这么厚了,若是有人进去能不留下痕迹?”
声音渐渐远去,石平在肚里暗暗好笑,地上的灰尘乃是他在逃入地时候,不惜耽搁时间精心布置而成的,这些小角色能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外面搜捕自己的风声一定很紧,看来短时间以内,应该不会再有人来这里了。石平心中隐忧既去,满意的呼出一口气,也不顾地面的肮脏,从旁边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抽了一叠垫在脑后,惬意的躺了下来,放松着肢体。
“啪嗒”一声,因为石平抽取文件后的中空,一个灰色盒子失去平衡掉了下来。与之一起掉落地还有一个笔记本。这样寻常的小事本不会被他放在心上,但是那笔记本扉页上的字迹却引起了石平的注意:jack!
“杰克?!”
全天下叫这个名字的虽然多,但是在石平的记忆里,猎食队中拥有这个名字地人却只有一个!
那个有着夺位之恨以至于杀掉了自己儿子,更不惜千里追杀于己的残忍黑人!
血杰克!
他最后固然还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可每当石平回想起与他的战斗之后,都觉得自己获胜的主要因素还是运气居多:如果当时那个黑人卤莽一点,如果他没有打伤主治医生的儿子,如果在战斗中自己稍微大意,如果杰克当时能够帮助一下卡尔夫妇……那么战斗的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对于这个真正面对的第一个强力对手,石平始终没有忘记过他。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尊敬你的敌人,就是尊敬你自己!
而眼前,想来就是他曾经使用过的笔记本。
猎食队将死去队员地遗物代为保管这本就是向来地惯例谁也不能保证这些死人留下的东西会不会泄露出基地中地任何机密但是这些大量占据空间的遗物通常都是定期销毁,不知道为何杰克的这些东西被保留了下来。
石平伸手过去,缓缓抚摩着这个笔记本的封面,他的心中感慨万千,昔日的劲敌,早已成为了蛮荒河边的一掊泥土,而自己这个被孤立于全人类之外的叛徒,却成为了雄踞一方,能与瓦蒙平起平坐的一方诸侯。这样难以预测的变化,当日就算是自己,也没有想象到把。
记得当时自己心中最奢侈的愿望,不过就是恢复普通人的身份罢了!
这个男子叹了口气,心中生起了世事无常,变幻难穷的感觉。他拾起杰克的笔记本,擦拭去上面的灰尘,缓缓打开,看着里面的记载,但是没翻多少就觉得乏味,抛开杰克那拙劣而难以辨认的连写字迹不谈,单单是其内容之枯燥乏味就难以入目:“……一月十七日,早上吃了饭,接着杀人,睡觉,再杀人,大便。”
“……一月十八日,吃饭后,去酒吧,杀人,大便。”
“……二月七日。训练完毕,吃饭,痛打那个该死的小白脸,大便。”
“……”
石平信手翻了几页,几乎全是这样千篇一律的恶俗流水帐。他不耐烦的将这个本子丢在一边,但是潜意识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什么没有捕捉到的东西。
过了少许时间,石平感觉腹中有些不适在这里面没有东西入肚,但是以前吃下的东西却不能不排出他寻了一个最远的角落蹲了下来在畅快清理着肚中存货的同时,他的脑子里却顿时有灵光闪过:“谁写日记会不厌其烦的将每天上大号写上?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石平匆匆解决好问题,重新拾起这个一掷之下已有些破烂的笔记本。他仔细翻了翻,一共三十七篇日记中,就只有一页没有提到大便这个词。既然石平心中已经存下了疑窦,那么破绽很快就被他找到了。
这一页是后来被装订上去的!
而书写这一页日记所用的纸张,乃是以特殊方法制作的!若不是石平曾经担任过分发过这种保密纸的任务,还真是难以辨认。
石平吐了一口唾沫在这张纸上,原有的字迹渐渐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以特殊墨水慎重写就的字体:“……当心思缜密的你看到这张纸的时候,我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但是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阁下将会了解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惊天秘密,这个秘密关系到千百万年来所有人的梦想当然,其中隐藏的危险性也非常可怕!你不要不相信我的话,我有证据你一旦看到后就会相信我说的话的证据它就被藏匿在我房间中的那个灰色盒子里当然,这个盒子绝不能够用暴力开启除非你希望里面的东西被毁灭你必须去寻找一个黑人小女孩,她住在城外东大街横秋玉巷十七号,在你付出了相应的金钱后,你会在她的口中得到正确开启盒子的密码与方法,盒子里,还藏有我得到这东西的全过程……”
石平看完了这段杰克的可以算是称得上是遗言的东西,他不禁也有些动容,这个男子万万没有想到,像杰克这样一个凶狠残暴的人,他的心中竟然也有着想要守护的东西!
“这个黑人小女孩,也许是你的妹妹吧?”
“很……遗憾,她也许已经来陪你了。”
石平黯然道。
在猿人入侵时,这些凶暴的野兽一度派出了侦察队攻陷了首都郊外,石平在当时战报上印象最深刻的的一句话就是:“首都危急!繁华的城外东大街已成血肉屠场,数万猿人突入,在这些可恶的野兽灵敏的嗅觉下!原住民无一生还”
石平的修长的手指在满布灰尘的这个金属盒子上摩挲而过。他感受着其上镌刻的冰凉的花纹。喃喃自语道:“你的里面,究竟有着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呢?”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二十一)
石平静静的望着这个盒子,这个盒子也以神秘着的沉默来同样回望着他。
他的眼里虽然还是明若秋水,却还是隐隐流露出苦思之色。
“这个盒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竟然能够让杰克作出那样肯定的保证?”
首先,杰克在纸条上所留下的话的可信度是无庸置疑的若这一切只是个骗局,那么被骗的人的怒气首先就将发泄在那个黑人小女孩身上这显然有违杰克的本意。
而根据猎食队的绝秘资料显示,杰克每次任务所收入的奖金去向,确实有三分之一不知所踪,被存入了一个秘密的户头相信这些资金都转到了这个小女孩的名下。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
这盒子里究竟是什么?
它不能太大,也不会太重,它可能是一件金属,也可能是一段塑料,更可能是一滴液体,一丝气味。
越平凡普通得为人所熟知的东西,一旦凸现出不平凡之处,那么给人的印象便会越发深刻!
石平用力按耐下心中动用暴力将这个该死的并不结实的盒子砸开的念头显然这件事对现在的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但是他不能不考虑到这样做以后的后果:很有可能里面隐藏地秘密就成了悬案。
就他本人来说,就知道起码十种以上若是不经过正常程序便完全毁灭盒子中内容物的方法。而其中三种还会对盒子周围的人产生强大的伤害。
所以他犹豫,踌躇。
时间以一种独特的静谧的方式诉说着它的流逝。
石平忽然不顾这密闭地斗室中空气的污浊,深深深深地吸气。
他闭上眼睛。
当这一口气呼出的时候,他眼睛中已转为清明之色。
展颜,一笑。
这个男子随手将这个盒子抛了出去。
就似弃掉一件已经毫无用处的垃圾。
他从容和衣卧倒,躺在了以文件制作的”枕头”上,闭眼睡去。
做人做事,不仅仅要拿得起,还要放得下。在方才的那一刹那,石平忽然意识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为了这来历不明的东西徒费心力,实属不智之举。
何况,很多秘密是有时间限制地,比如竟标上价格的机密,当过了拍卖的时段之后,买家的底价就无疑是一组无人问津的数字。又如在前些年视为极度机密的生化技术核心数据,现在已经广为流传开来。再也不是被保管在保险箱中以人命来守护的机密。
考虑到这些额外的因素,再想到马塞苦盼自己回去地爱侣,石平的心为之一热,顿时将这个杰克遗留下来的难题抛在脑后。专心谋划起下一步的行动来。
……
已经是上灯时分。
黑暗已经覆盖了这个世界。
天空中又下着雨。
冷雨,
雷雨。
这却是在深秋往寒冬过度的季节。
这个季节的傍晚本来就被拉得极短。
王老头已快六十三了,哪怕在这样地寒意透彻的坏天气里,他却还是得出外巡视这荒弃的大厦一番。
这本就是他的职责。
腰上又传来闷闷的钝痛,这老毛病发作已久。老王头已习惯了这深入骨髓将近二十年的痼疾。他跺着脚皱眉看了看眼前那漫长的仿佛直伸入黑暗的小路,又回头望了望自己那闪着一豆温暖黄光的小屋。停住脚步,径直回身向自己的居所行去。
年老成精地他,早已学会了如何做最少地事,拿最多的钱。
门口摆着一双鞋子,老王头一怔,这鬼地方哪怕白天都罕有人迹,这么晚了却是谁?推开房门,迎面而来地是一股浓烈的酒香,老王头精神一振这分明是十年以上的老白干,他平生没有什么别的嗜好,就是好这么一口这个守门老人顿时猜到了来人的身份除了欠了自己赌债的酒友唐老头还能有谁?老头子大声笑道:“你个家伙,上次欠了我三十块这么久没还,难得今天有良心打了点酒来陪罪啊?”
这老头子嗅着酒味,口中生津,忙不迭的除下雨鞋,xian开将内外分开的门帘后却一怔,询问道:“你是谁?”
原来桌边坐的并非唐老头那佝偻的身形,却是一名看来举手投足中流露出很是干练,从容意味的年轻人,饱经世故的王老头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眼熟,但是一时间却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年轻人闻言回头,忙站起来笑嘻嘻的道:“是王伯伯把,我叔叔姓唐,因为天气太坏,他本想来找您老人家喝上一盅,可惜犯了老寒腿的毛病,只能叫我过来,顺便把借的钱还给您。”
王老头半信半疑的拍打着除下的外套就座道:“我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你?”
这笑嘻嘻的年轻人殷勤的给他斟上一杯:“那是那是,我叔叔以前都不知道有我这个常年在外做点小生意的远房侄子,都是前几天爹爹带我回来认祖归宗时候相认的,恩,这是叔叔叫我拿给你的钱,您老点点?”
两杯黄汤落肚,王老头的防范之意渐去,他接过这年轻人递过来的一卷钞票,点了点,打了个酒嗝笑道:“你叔叔贪小……小便宜这点可是一点没变,看起来这么一大把,其实才还了我二十五块四,罢了罢了,看在这壶好酒上我不计较了。”
这年轻人从身上拿出两个油腻的旧报纸裹着的纸包,打开后里面一样是卤鸭脚,一样是切熏肉都是王老头喜欢的菜肴。加上他言词间应对甚是得体,一时间宾主相谈甚欢。先前的隔阂尽去。
不多一会儿,两人间的话题便在这笑嘻嘻的年轻人的有意无意的诱导下,转到了当前首都的局势上来,老王头借着酒意发着牢骚:“现在这世道,真是艰难,你说这些人也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在马塞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偏偏走了一个又来一群,认准了首都来闹事?想当年瓦蒙爷那么不可一世,最后还不是给这些亚特兰蒂斯人推翻了下台?”
此时这个老头已有六分醉意,所以没有留意到面前这年轻人听到”走了一个来了一群”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霎那游移过的寒光锐利得有若实质。这年轻人耐心的听着老人絮絮叨叨,手中不停的斟着酒,不失时机的抓住了一个话缝Сhā了一句:“王伯,您老人家开始话中的”走了一个”是说的前些日子大闹法官府的飞贼把。可是后面的”来了一群”是啥意思?”
老王头眯缝起眼睛,惬意的拈起一只鸡脚,慢慢的咀嚼着:“飞贼,嘿嘿,你一定是听那些光收钱不做事的警察说的把?我不妨告诉你,这个人哪里是什么飞贼?他就是柳大人的女婿,昔日在北方歼灭百万猿人的石平石将军!我估计呀,这人不忘本,想把自己岳丈全家接去北方,没想到却被人发现了。但他可也真能,那些秘密部队一起出动,就差点没挨家挨户的把首都的老鼠洞都翻个天,楞是寻不到他。我老头子也连带着受了些累,好好带他们把这么大个地方查了个遍。”
年轻人微笑着给他满上一杯酒,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来了一群是啥意思?”
“这你就不知道了把?”老王头眯起眼睛瞅了瞅四处,压低声音神秘的道:“昨天晚上,又有一群马塞来的人进了城,他们可不含糊,就连夜里值守的那些亚特兰蒂斯人也被杀了四个!”
年轻人闻言身体一震,手中握的酒壶一晃,就连里面的酒液也溅了几滴出来,他的面上的惊色一闪而逝,口中却是一副不相信的语气:“王伯,这事儿你只怕有些捕风捉影了把?死了四个那些……人,街面上还不轰传得沸沸扬扬?”
自己的权威遭受到质疑。已是八分醉意的老王头顿时大着舌头发了火:“这……这事我能哄你?每……每天早上和我一起喝早茶的那个黄毛老头子叫……约翰,对,约翰的儿子就在部队里做事,这事是他亲身经……历,这还能有假?听说,带头的也是两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叫卡……卡什么的?”
石平心中惕然,没想到卡尔夫妇竟然能够追随到自己的行踪,跟来了首都!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二十二)
老王头很少有喝醉的时候。
这却绝不是因为他酒量极大,千杯不醉。
而是由于能够下肚的酒太少。总是在意兴最盛的时候酒壶中便已涓滴不剩。只能望之兴叹。
然而昨天晚上他却真真正正的痛快畅饮了一番直到醉去。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那个笑嘻嘻的老唐的侄子携来的酒着实不错,后劲十足,一方面也是因为没有人同他对酌。可以一人独享那甘美芳香的液体。
那年轻人一直都是在劝他喝,自己却滴酒未沾。
一夜风雨重。
天气依然以一种深沉的方式阴沉着。
老年人通常都醒得很早。
这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了把,所以才珍惜着在每日里那宝贵晨曦时分流淌去的时间。
一日之计在于晨。
老王头忍耐着宿醉后的头痛,不无留恋之意的回味着昨天夜里酒到杯干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意。他变得清醒的头脑中忽然惊觉到了昨天晚上那年轻人一笔带过的那句话:“我叔叔姓唐……犯了老寒腿的毛病……”
“!!!!”
这个老头子惊得一激灵,见了鬼了,老王的腰腿平日里最是灵便不过,每天早上还会起来跑上那么几圈,自己因为腰上的老毛病还常常被这家伙笑话!”老寒腿”三个字,从何说起?只怪自己当时注意力全集中在那酒壶中袅绕而出地浓烈香气上,竟然一时未察觉这点!
老王头顿时一古脑爬了起来这时候头也不痛了慌忙从床下的角落中掏出一双破烂的棉花鞋,伸手去里面摸索了一下自己多年积蓄下来的棺材本。一颗悬着七上八下的心立刻落下来一大半。他接着查看了家中的物件,只有米缸中放着的粮食几乎被搜掠一空,愤怒地老头子行往外间的厨房,锅中还有煎饼后地残留物,而炉塘中的余烬尚有余温,显然那个冒充者在厨房中很是忙碌了一段时间将偷得的粮食加工好方才离去。
最后,这个老头子在昨天夜里喝酒的桌子上找到了一张五十块的钞票这显然是用以支付购买粮食的费用。他疑惑的辨别了钞票地真伪后,开始不明白那个小伙子的动机起来。
中午,老王头知道了酒友唐老头被人打晕后抢劫的消息这是意料中事。但作为多年的朋友,他前往探伤自然是义不容辞,在去唐老头的家中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心不在焉的老家伙正努力思索着昨夜的这个似曾相识地不速之客究竟包藏着什么目的,所以就没有留神撞到了前面的那个正翘着头看着路口墙上的招贴纸的家伙的身上。
于是自然在街头出演了一番激烈地吵闹。
但是本处上风的王老头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
这只因他看见了墙上的招贴画。
那其实是一张通缉令。
通缉令上的人,竟然就是那个昨天夜里殷勤举杯,一口一个王伯的笑嘻嘻的小伙子!
最令王老头震撼的还是那小伙子的名字。
石平!
这老头子顿时连伤也不探了,踉踉跄跄的落荒逃去。回到家中瑟缩在被子中一病不起。亚特兰蒂斯人地苛酷刑法与悬赏后地丰厚奖励在他的饱经世故地心中交错的占着上风。然而老年人的谨慎最终起了决定性的因素。
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
石平背着一个旧布包袱一瘸一拐的随同人潮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着,包袱里面装的是在昨天晚上那个老头子家中连夜烘出来的干粮。从外表上看,没有人会把通缉令上那个青年与眼前这个肮脏邋遢得难辨年龄的猥琐瘸子联系起来。而他看似呆滞的双目其实并没有落下街头巷尾一处可能被刻画上暗记的地方。这个男子外表的漠不关心与内心的焦急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他的全身忽然颤抖了一下。这只因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瞟到了一个小小的箭头,这个箭头乃是一笔画就,很有一种特别的意味。石平不动声色的踉跄了一下,徉作跌倒在地,狼狈的爬行到墙角旁,再一次仔细的辨别了这个箭头的真伪之处,眼中掠过一丝欢喜。
终于,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在一个一个的暗记的指示下,石平大约穿越了整整半个首都,只见不远处的街头人头涌动,声势鼎沸,原来前面的街区已被重重戒严封锁。担任警戒任务的竟然已经是亚特兰蒂斯人的直属部队!石平不惊反喜,情知既然出动的警卫竟然如此规模,官方对包围中人如此重视,那么卡尔他们多半便被困其中。
此时忽然传来一声连大地都在微微震撼的轰鸣显然围剿的部队已经与被困其中的对象交上了手。称着人们错愕惊慌,石平再不迟疑,食指连弹,三根小针径直射入了在现场维持秩序的三名警察的小腿里,这三人只觉得小腿上一麻,还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映,目光便逐渐转为狂乱,对着身周的人大打出手,当下场面立刻失去控制,如同一锅搅沸了的粥一般乱成一团,石平乘机闪入已被封锁的街区,拉了一名忙于制止混乱的警察进入一所空房,将其打晕后换上其衣服,大模大样的向着爆炸声传来的地方行去。
随着距离的接近,石平便越发小心。他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这个地区的大致地形,心中顿时有了定计。这周围应该有一所酒楼,其顶楼的高度足以鸟瞰全局。
先谋定,
方能后动。
小心使得万年船,在没有亲眼看到卡尔他们之前,石平是绝对不会冒冒失失的一脚踩进这个乱局中去的。
酒楼就在前面,想来附近的居民与其中的职员早已自发的逃走,以免沦为”池鱼”。但是石平远远的就发觉这里充斥着一种死寂的安静,这种安静太异乎寻常,以至于仔细倾听之下,连呼吸声也难觅半点。
石平微皱眉头,压了压警帽的边缘,推开大堂的门行了进去。
顿时一股寒意扑面而来,此时还远未到滴水成冰的季节,可是大堂中赫然竟出现了三具冰像!
石平倒吸一口冷气,眼光敏锐的他业已看出,这三具冰像中冻结的竟是真的人体!显然,他们在被冰冻之前就失去了生命。三个人的致命之处都是在咽喉那里只有一处鲜红色的小小伤口,连血液也没有一点溢出的迹象。显然,在利器割开咽喉的同时,那股凛冽的寒意便传递透了他们的全身,以至于连血都没有来得及流出!
这是怎样快的武器,
怎样可怕的温度!
石平脚下不停,深深吸气,全身已动员到了最高状态,他将帽缘压得更低,几乎都将眼睛都遮住了。
在完全关闭了视觉的情况下,听力被提高到最灵敏的状态。
石平在心中深深的知道,他即将面对的是一个实力甚至在瓦蒙之上的超级高手,虽然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首都还有这样可怕的人物存在。但是他知道在这样的实力悬殊下,一旦与那神秘高手交战,眼睛反而会在某些关键时刻欺骗自己!
在石平的心中并不是没有动过逃跑这个念头,可是就在他看到那三具冰尸的时候,一种外来的很是洪大的冷酷寒意就传遍了全身他便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被这个人所察觉若是逃跑,反而会立刻招来越发猛烈的追杀!
既然已无退路,那么就勇敢面对把!
石平一步一步的上着楼梯,他行得很慢很认真很专注,他深知此时那股寒冷的杀意已经完全聚在他的身上。若是稍微露出一丝破绽,那么脚下上的就只怕是这辈子上的最后一级楼梯!
所以,他举步维艰,头上更有热汗流淌而出!
还未行上三楼,石平的感觉却好似在这断断的片刻中,跋涉过了这一生一世将要行完的阶梯!
然而路终有行尽的时候,更何况是这么一栋不很高的酒楼!
短短的一路登高,石平已经看见了姿态各异的二十余具被冰封的尸体。
这些人的伤口只有一个:
咽喉间一道小小的血口。
而这些人当中,竟然还有五名亚特兰蒂斯人!
那坚固得连能量炮都能抵御的盔甲,终究还是没能抵御住这在咽喉上轻轻的一划!
他们的脸上的表情有愤怒,有不甘,有难以自信,更有喜悦。这些表情都在那极低的温度中凝固成了永恒!他们的生命,也在心中的千呼万唤中冻结成了绝望的无声!
前方,就是楼顶,石平深深吸气,仿佛要将这一生中的空气都吸尽似的,然后拉开了门,携了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一步便踏了进去!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二十三)
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这句话不止一次出现在诸多的军事书籍上,石平也不止一次的读到过。
它的意思是
要趁敌人立足未稳的时候,对它发起最猛烈的攻击!
所以,石平知道,自己踏上这楼顶的一刻,便是那个神秘人发出攻袭的最好时机!
但是他又不能不上。
敌居高,我临下,若是选择在楼梯上交锋,这神秘人实力本就远在自己之上,若再被他占了地利之便,这场仗不用打也知道是必败的局面。
可是预计的攻击并没有来临。
石平顺利的踏上了楼顶天台。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忽然来到了千里冰封的两极地区。地面上的大多地方竟悉数被晶莹的坚冰所覆盖。凛冽的寒意一阵阵激发出来降低着空气中的温度,眼前宽阔的平台上,赫然又有三名身着血红色铠甲的高阶亚特兰蒂斯人命丧当场,其中一人身首异处,两人被一剑穿心而亡显然这三人的实力明显要高出下面人一筹,更加上下面传来的打斗声令他们有了防备,所以那神秘高手才不能将这三人似平常那一般轻描淡写的一剑抹喉而过。
可是这些强悍的生物毕竟还是死了!
死在了那刺骨的寒意中!
石平缓缓缓缓地将低埋的头一点一点的抬了起来,在头戴的警察帽檐的遮盖下,两道若有实质一般的凌厉眼神直射向那个人。
那个独立在天台边缘的背对着他地人!
这个人一袭素衣,峨冠博袖,很有一股盎然的古意,劲急地风势吹得他的宽阔的衣带不住飘飞,直若欲乘风归去的神仙中人,他仿佛根本没有觉察到石平的来临,但是于冷风如剪中,石平忽然深味到了一种易水诀别的苍茫,他心中的软弱,忽然在这一刹那奔流出来,与柳眉她们别离地场景浮光掠影的自心底闪过,难道那日竹林一别,便真的就是永诀?
“不错。”
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神秘高手忽然开了口。他的声音清朗激越,其中又包含了一种难辨年龄的潇洒。
“你的表现很不错,是这么多年来,在我的杀势与杀意下逗留得最久而不失态地人,就凭这一点,你的血就有资格染红我的剑!”
石平没有答话,他本来最擅长的武器此时反倒成了最大的劣势,他知道自己一开口,夹杂了情感的声音便有泄露出一切软弱地秘密。在得到了爱情与家庭的同时,孓然一身淡漠生死的洒拖也远离他而去!
然而这世界上
看透了生死的人往往死不掉。
越是不想死的人,死亡却如跗骨之蛆一般紧紧的尾随着他。
所以,石平此时只能看。
仔细的观察。
一个人身上的衣着也会说话的。
“眼前这个人一定处身在一个养尊处优的环境中,否则他地手不可能这样光华白皙。这个人身着地衣饰流露出奇特的高贵风度,他一定来自于很有背景与渊源地世家里,悬挂在右腰畔的那古拙陈旧的连鞘武器一定是那把斩杀了多人的神兵把。从外观来看,这应该是一把剑。既然悬挂的位置在右腰,那么他是一个左撇子。”
“以辛辣迅捷诡奇著称的左手剑!”
本来,石平或许还能看出更多的东西来,但是这个神秘人虽未回身,却仿佛察觉了他的用意,冷冷道:“我要出剑了!”
石平灵动盘旋的心思,顿时被这一句寒意彻骨的话大力拉回了现实。
面对着这样一个高手,没有人可以分心的。
事实上,这个人自持身份,没有在石平一上平台的时候便出手,而是给了他现在这样一个相应平等的机会,这已经是一个异数。
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的公平的,试想敌人既然能够从容的让你休整以后站立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这其实就代表了他的信心!
必胜于你的信心!
这道理就和一个拿枪的猎人不会太计较眼前的猎物究竟是疲惫还是精力旺盛没什么两样。
因为猎人知道不论猎物状态如何,都必然会倒在自己的枪下!
白衣人转身,出招,轻飘飘的一剑缓缓刺出!
剑势蜿蜒平缓,在缓慢中流露出一种博大的浑厚,给人以去势难测的感觉。
石平额头上已经见了汗,面对着这徐徐而来的一剑,他竟生出了难以抵御的错觉!汗水迅速的渗出,在他化过妆的脸上流淌冲刷出一道道白痕。
他先前在厅中看过十余具冰尸上的伤口,均显示出楼上的这个人乃擅长以快剑杀人。一击出手,绝不空回!他的心中也拟订了数十种对付快剑的办法。可是远未想到的是,这个人在武术上的造诣竟已到了快慢随心的境界深得快就是慢,慢就是快的要诀!
所以,面对着眼前这浑然天成游移而来的剑势。石平只有进!
他竟然径直向剑尖上撞去!
快与慢,本就是相对的。
剑势地慢,是相对于石平的不动而言。
石平的这一下出人意料的一撞,便扼杀了眼前徐徐逼来的,游移不定的可怕剑势的万千后着!
然而直到后来石平才知道,这缓慢地一击,却只是这一道剑势的上半阕,严格说来不过是一记试探性地虚招罢了。
真正的攻势,便在石平一撞之后发动!
恍然间石平只觉得那冰霜一般的剑意极激烈的绚烂开来,刹那间孕育出了拍岸的惊涛,若如千堆雪一般直接卷压了过来!
这样可怕的压力,煎迫得人连呼吸都便成了一种努力的奢侈!
石平只能退,他也不得不退,惟有退,才能略微舒缓那无处不在黏附在手上身上乃至于心上宛如千均地重压!
他此时已是凭着本能与小强控制的左手,来勉强抵挡着这有着奔流入海的宏大气势的浓重攻势。手中蓦然间又是一轻,方才从怀中掏出的小刀再度被削断,断刃似一片树叶般被带起的狂暴气流席卷而去!
这一式可怕不仅仅是招数,竟连兵器上自带的霸意也浓重得不允许任何敢于抵抗的事物存在!
潮水渐渐退去,敛成一片银白色地光幕,光幕又渐渐反朴归真成一把银白色的长剑。
剑尖正微颤着点在石平的咽喉上。
那白衣人虽然已转过身上,可是他的脸上竟然还蒙着一张素色的锦帕,只有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露在外面。
他缓缓收剑。
两道黑而浓地奇拔眉毛如被苍劲有力的浓墨染过,一剔后冷冷的说:“你是石平?”
这个人的话意虽依然森厉,但是眼里却流露出极大的悦色。
石平全身舒松下来,像一只遇见恶狗的怒猫已经溜到了房顶上晒太阳。他一路行来见此人剑下所杀的尽是自己的敌人,心中便略有宽松之意,但是一入酒楼后,此人的杀意就将他牢牢锁住,到见面的时候更是被压迫得连说话都成了一件困难地事,幸得此人自武器上辨认出了他地身份。
石平此时自然还不知道,这个神秘高手数日前就在先前的追捕中杀掉了一直密切监视他地三名亚特兰蒂斯人,早已解救过他一次。
神秘人将剑回鞘,淡淡道:
“你是来寻卡尔柳眉他们的吧?今天的这场包围只是一个亚特兰蒂斯人设置的陷阱,目的就是要引你现身卡尔他们所在之处,就在这张纸上,你按图索骥即可。”
神秘人言毕,将手一挥,一张白纸便平平飞了过来。石平刚想伸手去接,忽然觉得身上遍体都有一种束缚的感觉,低头一看,原来全身上下,居然不知什么时候竟已被坚冰所覆盖!
面前这神秘白衣人虽然在方才及时收剑,但这一势中蕴藏着的寒意还是渗透了出来,被覆了石平的全身,悄然将其冻结!
此时那神秘白衣人已行至楼顶边缘,以手按剑,斜首向天,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姿势,却流露出一种难以分说的桀骜不驯之意。石平见他意欲离去,忙用力一挣,破冰而出,深吸了一口气道:“请留步!”
白衣人回过头来,眼里有疑惑之色。
石平踌躇了一下道:
“实不相瞒。方才在下自分必死,在你剑势杀意最盛的时候以毒药发动了最后的反击。此时虽无任何,但是毒既入体,一旦发作,便是必死之局。”
说话间他伸出手掌,之中有一粒朱红色的丸药。
“请马上服下解药,最好不要使力发劲,半个小时后可保无恙。”
白衣人霍然转身,一双冷电似的眸子紧盯着石平,石平也毫不畏惧的回望了过去。一时间,场中的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
(谁能猜出这神秘高手的身份?哈哈哈!)
结局篇相忘的相望(二十四)
这神秘男子忽然展颜一笑。
虽然有锦帕遮挡,但是他展露的笑意就好似雪融冰消,烘托着周围的寒意彻骨,分外有一种分外的温煦之意。
他接过药丸坦然吞服后淡淡道:
“不错,你很好,居然能在我剑势全盛的时候还能考虑着反击。果然不愧为以少胜多,以弱凌强击破百万猿人的将才。”
石平微笑道:”阁下过誉了。”
白衣人高大魁梧的身躯在劲风中挺得笔直,他似是对石平很是信任此时这人虽然身中石平亲手调配的剧毒,但自从服下解药之后便对这关系自身生死大事的问题未再多发一言。天上的灰云被风急急的赶着奔跑,白衣人望着远方绵延横亘的远山,背向着石平忽然道:“你可知道我起初对你所发的一剑叫什么名字?”
石平闻言一怔后肃容道:
“我只感觉到前半式里饱含了一股不得志的厚重郁闷,而后半式则博大如长河,滚滚入海,一泻千里!”
白衣人赞许的点头道:
“不错,你只看过一遍,就能将我这招中的剑意领悟得如此透彻。难怪你能够凭借无师自通所得的一身武艺,还能在瓦蒙这等人物手下屡次逃拖。”
石平嘴角旁边露出一丝苦笑,个人实力方面,他乃是最弱的一环招式诚然可以偷学,但是经验等需要前人传承地东西却不能凭空想出。
此时眼前雪光一现,白衣人蓦然拔剑出鞘,迎风长啸道:“先前我这一招的名字,实际上是一阕宋词中的两句!”
石平听到从未谋面的家乡的文化,不禁见猎心喜,生出亲切之意,以晚辈的身份恭敬道:“愿闻其详!”
那把古意盎然的神兵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奥磅礴地修长幅度,在空气里呼啸而出,若寒色的惊电一掠而逝!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刺骨地寒意遽然再度澎湃蔓延,楼下察觉这所指挥部有所不对赶来支援的近一个小队的士兵竟悉数被冻结成了紫红色的坚冰雕塑。
石平见状拖口而出:
“这么快,你竟然就将我的毒药排出体外了?”
白衣人傲然转身一笑,却是目光炯炯的望着他:“怎么样,你对我这套剑法有没有兴趣?以你的资质,我相信定能将它发扬光大!”
“他竟对我有授艺之念!”石平心中先是一喜,接着正色道:“能得长者传授,自然是晚辈之福,不过在此之前,我心中有数事不明还望长者不吝赐教。”
白衣人坦然道:
“你说!”
“观长者所使出地剑势,威力诚然巨大,不过却似乎有太过依赖这把神兵之嫌,若如一旦此剑断折或者失去,那么岂不是天下大乱?威力大失。敢问前辈如今究竟是人在驾驭剑,还是剑主使了人?”
听到石平此言,白衣人还未答话,他手中的神兵却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啸,生生跃出鞘中半尺方才落入鞘中。其剑刃上放出的寒芒令人难以逼视!
白衣人面色凝重,仰天长叹道:
“我就是剑,剑即是我,何来彼此之说?本门讲究的是随时都要保持一往无前,信念坚定,你心中既然还未学习就存下了这等杂念,我将此剑法授你,关键时候心魔反噬,反倒是害你了!罢罢罢,难道祖上传下的这套惊天动地的绝学,竟然要消亡于我之手?”
话中蕴藏的唏嘘之意,不胜叹息!
石平未料到自己地一句话,便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断送了,心下不禁有些后悔,一时间也在心中自怨了两句。
但是他们两人都未料到的是,这套神奇的剑法后来不仅仅没有消亡,更流传到了一个同他们两人都是大有渊源的人的手上,以此推陈出新,仗之横行天下,做出了好大一番名留青史地事业出来!此乃后话,将在续集中详细阐述。
当下两人无言面对良久。白衣人忽然眉头一皱,动容道:“不好!”
石平心中大奇,眼前这名高手的实力实在是自己平生所仅见,能够让他这样动容的究竟是何等大事?
“我这门武功,因为威力太过浩大,所以无论如何修炼,一天中最多只能保持此状态一小时左右,然后两天之内,便再也不能使用!加上方才驱除毒素的时候我的真力消耗过大,眼下我只怕仅残留下十分钟的时间了。”(注:此处的一小时,并非有连续性,比如神秘人如果早上运功了半小时,下午可以再用半小时,就和蓄电池一样,用的时候才消耗,不用的时候就闲着。)
石平心中一阵感动,这神秘人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处处都在维护于他。眼前更将这等生死悠关地机密坦然告知,显然是信任他到了极点。当下忙道:“我们快走罢。”
白衣人苦笑道:
“走不了了,表面上这周围还无人赶来,其实四下里地路线已被源源而至的人手封锁,若是我一个人地话还不足为虑,你就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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