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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桃已成诗

“卫家的……何物?”

“基因啊!”话说出后,才意识到自己又超前了!

“啊,就是……就是在你们的身体里的……的血统!”终于想到一个符合当代潮流的名次!

他十分谦虚:“舅舅骁勇善战,侄儿深深佩服,不敢与他并称!”

“哈哈,这你就不用谦虚了,自古英雄出少年,你舅舅和你,都是真正的英雄!”

“谢谢七言夸奖!”

今晚的事情,就像一段小小的Сhā曲,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两天后,家里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与其说奇怪,不如说诡异,一个梳着羊角小编的小孩,一串糖葫芦,一封书信,直言要找“卫青的女人”!

我和平阳都不敢随便上前自认“卫青的女人”,唯有卫青,思绪片刻,上前一步。

童言无忌:“你怎么看也不像女人啊?”

卫青身体一僵:“小朋友,我就是卫青,你要找谁啊?”

“我要找卫青的女人!”

绿绸无奈地说:“这里有两位卫将军的夫人,你到底找哪一位?”

他舔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红­色­的糖浆挂在他的嘴边,伸出舌头舔­干­净后,才不慌不忙问:“她们哪个叫女人?”

感觉大家都快被这个小孩弄疯了,我从桌子上拿了两个橘子,急忙蹲下对他说:“都是将军的女人,你有什么事,跟将军说吧!”说完,把橘子塞到他的手里。

他开心地笑了笑,把手上的信往我的手里一塞,再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转身就跑了。

“自荐”

信封上只写了三个字,我把他递给卫青。

平阳“哼”白了一眼,紫红的裙尾一扫,转身走了。

平日向卫青自荐的能人异士也不少,找个熊孩子送到府上,倒是第一个,这个人,脸都不露就自荐,太没有诚意了吧,到底是谁呢?

我打开布包,看见里面的东西,惊呆了!

是他?

茶坊:暗处的­阴­谋显现

布包内,放着一块粉蓝­色­的手帕,绣着一两瓣青叶,叶尖是用靛蓝­色­的丝线绣上的,这是特意纪念卫青获得“司马大将军”封号的那天,一身蓝银­色­的盔甲,红缨飘扬,骑着白马,缓缓而来,十分威风帅气!

“这……不是你的手帕吗?”他好奇地拿过来看,翻来覆去。

“这是什么……是血?”忽然他汀,发现手帕上染了血迹,应该洗过一次,只剩下淡淡的暗红­色­。

“你的手帕怎会有血?你什么时候受了伤?”他铁青着脸,仿佛我向他隐瞒了自己受伤的事实!

“夫人,这是不是那天……?”绿绸声音小小,但是也提醒了我。

“是他!卫大哥,你快拆开信,看看他写了什么?”我想起来,的确,我把手帕给过一个人,想不打他竟然用来当做自荐的敲门砖。

卫青打开信,信的内容十分简短,他一下子就看完了。

“是一个叫李沮的人,说自己善战,想加入卫家军,他想约我见面,没有不妥,你可认识?”

“嗯,我见过他。”把那天去找皇后遇到一位受伤的壮士的事情,告诉给他卫青。

令我们奇怪的是,他那天明明是行刺皇上失败,现在怎么会加入卫家军,为皇上效力呢?

我提出我的疑惑:“他想用这个办法接近皇上?”

卫青想了想,摸着下巴说:“或许他正有次打算,他约我明日午时见面,我去去便是。”

我问:“你要拒绝他吗,他不像坏人啊!”

他拍拍我的肩膀:“你放心,此人应该有苦衷,等我回来再说吧!”

那个人,不会这么笨吧?

卫青未告知他们相见的地址,我也不便发问nAd1(

谁知到了晚上,平阳屏退所有下人,敲开了我的房门。

“姐姐?”实在是新鲜,她大晚上的来找我。

请她进入房间后,她也不见外,直接就坐在榻上。

我无奈回头看看睡在小篮子里的卫登,希望他没有被吵醒:“姐姐找我什么事?”

“明天和我去一趟半坡茶坊,那个人,就在那里!”

我一时想不起来:“哪个人?”

“去年让我们去寻访贤士的那个人。”她不满地看着我,虽然声音很小,我却听出了她的郁闷。

我想了起来,过去了一年,这件事还没有着落?

“姐姐怎么知道他会在哪里出现?”我低声问道。

她不出声,伸出手,一片小小的碧­色­布片,点点彩光缀以其上,“明日午时,半坡茶坊,辰龙过江,午马回疆。”十六个小字,用红­色­的墨水写在上面。

我认出来,这块布是虹锦,七彩的丝线交错相织,再染上颜­色­,风­干­后粗看与别的丝绸布没有不同,细看则发现,布料在光的照­射­下,发出点点微弱的彩光,这种珍贵的布料,每年只有两匹,一匹给皇后,一匹则是给李夫人。

“皇后娘娘?”

“明日你随我去,此事我们必须亲自验证。”

平阳走后,我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仿佛置身一个看不见的漩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一遍遍地整理思绪,做出以下猜想nAd2(

从散播谣言开始,卫氏一族有危险,这样的谣言只在后宫宣扬,说明散播谣言的人身在后宫。

然后有个人在皇后耳边大肆渲染,皇后相信这个说法,此人与皇后关系不错。

那皇后,知道这是个­阴­谋吗?

如果她不知道这是个­阴­谋,她让我和平阳行动,这个可以理解,但是她为什么又会送来这么一块虹锦呢?

如果她知道这是个­阴­谋,告知我和平阳仅是掩人耳目,那么她可以在怂恿她的人身上,顺藤摸瓜一直查下去,这样何必要劳烦我和平阳呢?

我想不通啊,想不通啊!

“呀……”熟睡的卫登翻了身,继续他甜美的睡眠,我走过去亲亲他,天真无邪的孩子,永远都如此惹人喜爱!

第二天午时,我和平阳早早侯在城中的半坡茶坊,我们女扮男装,平阳比我高,穿上男装显得别有风情,十分有风骨,而我,身材比较矮小,胜在面容年轻,看起来确实有几分俊郎的模样。

半坡茶坊在城中相当于一个文人雅集,较多文人墨客在此聚会喝茶,这种假装高雅的地方,也吸引不少公子前来装装­骚­客,不过,经常有“龙阳情史”的小传闻从这里传出来。

今日到来,果然香薰缭绕,假山流水一样不少,珠帘竹影交错掩盖,巧妙独立出许多小房间,走廊迂回曲折,不时传来不大的喝彩声,敬酒、罚酒、投壶游戏比比皆是,就连端酒的小儿,都有俏丽的小丫头担当。

我有些看瞪了眼,平阳瞪我一眼:“收起你的眼,没见过市面一样nAd3(”

她的话一落,就有一双玉手搭在她的腰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位公子好俊,可有好友相约?”

我们回头一看,一个妙容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毛描得根根分明,一把竹扇握在手中,真是十足十的娘炮啊。

平阳的脸­色­马上转黑,见她快要发火,我急忙拍掉那人的手,一把偎在平阳的身上,盯着那人说:“君子莫恼,我俩早已约好,先失陪了。”说完,赶紧搂着平阳转身离开。

“松开你的手!”平阳不满地甩开我的手。

“别闹了,姐姐,这儿什么人都有,咱们要找的人,究竟在哪?”我也见怪不怪,小声地问她。

“辰龙过江,午马回疆,辰龙落到地上,入水化蛇,蛇在生肖中名列第六,午马回疆,白马返乡,辰进午退,是巳,巳乃火也,火为赤­色­,穿着红­色­衣服的人,在第六个房间。”

虽然不懂平阳在说什么,大概解了那十六个字,真是机关重重,最后只听得在第六个房间,穿着红­色­衣服的人,便是我们的目标。

竹影交错,第六个房间靠近一座小小的假山,假山背后的房间早已被平阳买好,我们躲在里面,观察假山后的动静。

平阳命令我爬山假山,从高处望下去,也罢,这个时候,还是快点完事快点走人!

折了几根竹叶遮挡,发现第六个房间里有三个人,果然,有一个人穿着红­色­的衣服,恰好,正对着我。

那人也是个面容姣好的公子,不似其他男子把头发高高束起,而是和女子一般半披着,­唇­红齿白,倒有几分像个女子。

此人肯定是个基佬!

我忍不住猜测起来,见我没有动静,平阳拽拽我衣裙:“看清楚没?身边为何人?”

除了红衣男子,其他两个人都背对着我,但有一人,微微驼背,身形消瘦,另外一人则魁梧高壮。

我爬下来,把所见告诉她,她听我形容完后,冷笑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这就完了?姐姐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小跑跟上她,她没出声,快步穿过竹影,滑过衣衫飘逸的­骚­客后,很快就把我甩到后面。

几下就看不见平阳,眼前出现几条岔道,正犹豫着往哪边走,突然被人用力一顶,背后还骂着:“你个­骚­娘们,还走不走啊!”

如此浑厚粗鲁的男声,竟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我愤怒又好奇回头,一个高大的黑影笼住我,我还没认出来,就听见那人喊了一声:“原来是卫夫人,真是失敬!”

我慢慢才看清,粗眉阔脸,谁呀?

“我是李沮,那天无意劫持夫人,夫人切勿怪罪!”

哦,那日小巷昏暗,真没认真看清那位壮士的容貌

“你……不是约了……”我想起来了,今日他不是和卫青有约,竟然约在这里,那么卫青呢?

我往他身后往下,他似乎也懂我的意思:“将军已经离开了。”

“哦,那你要回去吗,能把我带到门口吗?”我不好意思挠挠头。

“夫人客气了,李某正要回去,这个地方太受罪了,人人都像个娘们似的!”

我跟在他身后,不禁觉得好笑:“你们怎么会约在这里?”

“唉,莫要再提,本想给将军留个好印象,我刚从云中来,向别人打听说长安哪个地方安静文雅一些,结果那个狗崽子就说这里,结果闹了个大笑话……夫人你呢,怎么来这种地方,还穿成那样?”

“我……也是听说这个地方文雅,特意来看看,这不刚来,就迷路了……你和将军谈的事情,都好了吗?”

“好了,这多亏了夫人的建议!”

“建议?”正想发问,才发现已经走到门口,平阳也正好从另一个岔口出来,为了减少怀疑,我急忙和李沮告别,绕道后面追上平阳。

“你去哪里了?怎么就走丢了?”她边走边说,快步就踏出大门。

直到走出半坡茶坊,平阳不屑回头骂了一声:乌烟瘴气!

回去的路上,她也不把今天的收获告诉我,回到府里,扔下一句:“没你的事了。”就往右边拐去了。

我十分无奈,这点抓人胃口的技巧,真是可恶!

晚上我来到卫青书房,他正在脱下外衣。

我走过去,帮他拽了下来。

“怎么进来没声音,我都没发现你进来。”他转过身,一把把我搂进怀里。

“你在想什么事情呀?”我在他怀里仰头摸他的胡茬,短短的,十分可爱!

“你想问什么呀?”他调皮地张眼睛,坏坏地笑了,扭扭头,用胡子磨着我的手心。

“嘻嘻,好痒!今天和李沮谈得如何了?”我缩手,改用手环抱他的腰。

“嗯,他是个有能力的人,来自云中,所以非常擅长马上作战,这样的人才,我们当然欢迎。”

“可是……他是个刺客”我压低声音,踮起脚尖,把嘴巴伸到卫青的耳下。

他低头亲了我的额头一下,说:“嗯,他在云中时被人偷了几匹马,恰好他妻子又与官员有染,反被那官员污蔑偷窃,白白坐了几年牢,想不开,一怒之下,才说进宫里刺杀皇上。”

“啊!那他太冲动鲁莽了吧?”

卫青点点头:“此人确实­性­子急,不过你想想,他从云中不远千里来到长安,然后就直接入宫刺杀皇上,虽然他没有刺杀成功,但据说他弄错宫殿,不小心入了冷宫,活活被一群疯子又打又骂,硬是不还手,最后还被一个妃子用刀刺伤,躲过侍卫不说,不打­妇­孺,如此本领与情­操­,虽然­性­急,却是个可造之材呀!”

“嗯嗯,也是哦,那就劳烦将军多多费心啦!”我开着玩笑,向他邀功。

“多亏你救了他,不过此事莫要声张,万一别人说我们窝藏刺客,那就麻烦了!还好是你的手帕,要不然当真错过了他。”

我不明:“关我手帕什么事?”

卫青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我:“握有我女人手帕的人,怎么不值得抽出时间去见见?”

他说完猛然敲下我的额头:“谁让你随便向陌生男人赠手帕!”

我嘿嘿地笑了:“你不也得到一名高人吗?”

“嗯,如今匈奴在边境作乱的次数越来越多,恐怕日后有场大战。”

早闻匈奴日益猖狂,朝廷正愁得发慌,军队还不够强大,老百姓仍在水火之中,得到一名好帮手,无疑减轻了卫青的忧愁。

虽然现在暂时和平,表面看来百姓依旧安居乐业,但边疆的问题一日不解决,一日卫青也放不下心来。猛然想起今天茶坊之见,边关势成水火,文人墨客依旧沉迷与,总是感叹风花雪月,伤春悲秋,“隔江犹唱后庭花”描写的,大概是这般的场景吧。

远方的军情,时刻牵挂在卫青的心头。

夜里,我躺在卫青的身边,见他在睡梦中依旧蹙着眉头,不禁有些感叹:何时,能为你分忧?

长亭:一曲梨花压海棠

平阳把茶坊的事情掩得­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我发问的余地。

偶尔进宫,皇后淡淡告诉我,寻访贤士的事情就此罢休。

我也乐得清闲,每天练舞逗儿,家里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平阳在这方面也不上心,我的生活,变得充实又忙碌。

我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了。

在少儿姐姐的指导下,我的舞技出乎意外地成熟起来,本是练着玩的水扬舞,竟然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只需要一支舞,其他的舞蹈我也不练,一舞一人,也就够了。

“七言的身形娇小,水扬舞灵巧秀气,当年我以这跳这个舞的时候已是顶峰,今天看来,七言真是胜我两分呀!””对于我的水扬舞,少儿姐姐相当满意。

“这水扬舞是念郎之舞,不知姐姐昔日是为谁而舞?”闲下来时,忍不住八卦一下。

少儿姐姐谈起这事,脸变得通红,有些许不好意思起来。

“是一位书生,也就是去病他爹,那年我才十六岁,刚学会这个水扬舞,心中有情,自然舞由心生。”

昔日长亭桑桑,书生一去不复归,或是早已富贵,或是狼狈流荡,只有一曲水扬小调,一袭白衣送离别,一别,便是一世。

我好奇:“姐姐为何不去寻找?”

“他若躲你,天涯之大,去哪里找,送走他后收到一封他的书信,断绝之意如此强烈,只能就此罢了。”

“那时,有了去病了吗?”

“嗯,为了去病,我才嫁给霍大人当小妾,时光冉冉,想不到今天看见你的水扬舞,竟比我动情几分,卫青那个傻孩子,有你和平阳相伴,当真是几世的福气呀nAd1(”

“姐姐,为什么你要教我水扬舞,我听闻北方有赛马舞,那也是表达爱情的舞蹈,更热烈奔放些呢!”

“傻孩子,你面容清婉,那样热烈的舞蹈不适合你,水扬含蓄清扬,小调绵长悠久,就像你一样,温和清淡,微有俏丽,相信姐姐的选择,青儿一定会喜欢的!”

我耳朵一热:“谁说要跳给他看!”

“那夫人要跳给谁看?”绿绸抱着登儿,在一旁挤眉弄眼。

“我跳给登儿看!”

“呦,少爷才看不懂呢!”

嘻嘻哈哈间,转眼已到新年,由于军情紧张,这两年来,宫里也不举行宴会,今年依旧,战事随时爆发,平民百姓也少了过节得期待,稀稀落落的几枚彩弹,就拉开了来年的序章。

府里也十分简单,除夕吃完年夜饭后,下人们就放假了,他们大部分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从小就给官家做工,走了几位,大家依旧围在一起说笑。

我经过他们的小院子,嘻哈声一片,卫青送了三坛好酒,让他们好好过个年。

“喝!喝!喝!”

“好!”

“输了输了输了!”

里面玩得热火朝天,好不热闹。

“我们走吧,不要打扰他们,难得好好放松一次!”我对着怀里的小卫登说,他依旧呀呀笑着,肥嘟嘟的小脸冻成浅浅的粉红­色­。

今年春天来得早,等待了一年的梨花林子,今年总算可以开花了nAd2(我每天去院子里看一下,直到某天的清早,还没走进院子,扑鼻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我走进去一看,梨花一夜间全数怒放,花枝挂满了雪白的花团,拥挤热烈,清香满园。

“哇!好漂亮呀!”绿绸拿着卫登的小手,轻轻拍掌。

暖暖的春风一阵一阵,把花儿吹得漫天飘扬,雪白的花瓣落满一地,但枝上的梨花密集,也不见减少。

“公孙兄真是好能力,这梨树不错!”后面传来卫青的声音,原来是托公孙大人的服。

他星眸闪动,双手抬起一支梨枝,回头问我:“桃花过于灼热,我才找来梨花,不知你可喜欢?”

我伸手扯下自己的发带,发髻松开,披散在肩上,走过去蒙住他的双眼,然后把他拉到一棵高大的梨树下。

“怎么啦?”他扯下发带,眼眸透澈如春水,眼波流动,一眼惊喜。

那一年的春天,梨花盛开,水柳­嫩­黄,咋暖还寒,瑃情满园。

恰好女子一身洁白,浅粉­色­的衣边早已被漫天如雪的花瓣遮挡,只记得长袖舒缓,耳边似听声声丝竹,悠扬轻调,女子轻如夏莲,腰肢细软,素­色­长袖在花间展开,时而如落花般轻柔灵动,时而如竹叶轻舞般微弱清悠,回身婉转一笑,长空一跃,恰似一支梨花独笑天涯。

花下的将军看得呆眼,何时他那天真活泼的妻,一身素衣衬得清丽素雅,广袖扬琴,暖意的春风拂起千树梨花,青丝随风舞动,舞蹈行云流水,一抹淡笑,竟然犹如广寒下凡,清冷又明媚。

一曲水扬调,念遍千里郎。

“桃花灼热,许你一林梨花,达不到天涯,饮不尽青茶,只求你一生闲意看花nAd3(”

“我只会水扬舞,君已不再,为谁起舞?”

水扬一舞,只配卫青。

待我舞毕,他上前为我戴上一朵雪梨,蕊心红俏,别在我的耳边。

他的双手轻扫我的眉眼,温柔细腻。

踮起脚,却因紧张,只碰上他的的嘴角。

他用力拥住我,耳边传来惊讶的音调:“你跳的,可是姐姐的水扬舞?”

我点头。

“七言,你跳得真好。”

“你喜欢就好。”我被他夸得脸红,轻轻地回答。

他松开我,双目盯着我:“喜欢,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也是,忘不了你在梨花树下那惊喜羞涩的微笑,花影落在你的身上,岁月也侵蚀不了那般的美好,时隔多年,那抹花下的身影,总在我的脑海里,轻吟浅唱。

“呀呀……呀!”我俩回头一看,卫登在绿绸的怀里,咿呀咿呀地挥着小手。

“登儿你看,娘亲为爹爹跳了水扬舞哦!”卫青上前一把抱过卫登,高高举起。

我取笑:“他又不知道什么叫水扬舞!”

“夫人,少爷当然知道,少爷随将军,聪明!”绿绸吐了一下舌头,转身赶紧跑开。

“算你跑得快!”我笑着骂了一声,看着不明真相的登儿,依旧裂开小嘴嘿嘿直笑。

“熊孩子!”

半个月后,匈奴大犯边境,漠北早已尸横遍野,皇上决定出兵,命令卫青半月内备好十万军队与充足得粮草,打算一举歼灭敌人,军队时刻准备出发。

接到消息后,卫青忙得团团转,就连霍去病,也时常骑着马到将军府拿文书资料。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战争,我的心里忐忑不安,似乎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我为卫青和霍去病准备了两个香囊和平安包,特意把皇上在我怀孕时候赐给我得雪山人参切成小片,纳入二人的平安包中,万一的万一,这枝人参还能保命补充体力。

绿绸觉得不妥,一直都在提醒我:“夫人,这样不吉利吧!”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告诉她:“这叫保险!”

“你也不想霍公子出事吧!是命重要还是吉利重要?”我一下子戳中她的软肋,羞得她满脸桃红。

“夫人,那香囊绣的是什么?是什么果子吗?”

“那是苹果,代表平安。”谁让汉朝没有苹果!

绿绸的绣工极差,代表她心意的香包,还得我来完善。

“里面的­干­花你想想放什么。”我提醒她。

“我不知道,夫人在将军的香包里放了什么?”

“梨花。”

“那夫人觉得霍公子的香包放什么好呀?”

我想了下,忽然记得他在木芙蓉下打拳的身影。

“木芙蓉吧!药店有卖,再买点青柚和橘皮回来,快去吧!”

绿绸急匆匆跑出去,为她心爱的霍公子买去了。

看见卫青的平安包有点空荡,我又绣上两瓣梨花和竹叶,虽然格格不入,但是寓意好就行了。

半个月很快过去,十万的军队已经备好,只要皇上的命令一下,马上就需要出发了,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

后院的梨花落尽,满地的花瓣,没入花泥中。

月下的院子,显得空荡又静谧。

“七言……”卫青不知何时回到家里。

“皇上决定什么时候出发了吗?”我回过头,借过他伸出的大手。

“嗯,明天午时。”

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依偎在树下,今晚月朗星稀,微微春寒。

我忽然想起当时送来当贺礼的马:“对了,登儿的马,我想着他也用不上,不如把他送进军里吧。”

“嗯,好,我正有此打算,去病用应该正好,他的马胆子有点小。”

眼看已经很晚了,一想到明天就要分离,心里不是滋味。

“回去睡吧,登儿还在房间里呢。”卫青拉着我,慢慢踩过白­色­的花泥,出了院子。

走到回廊的时候,我瞧见东厢依旧亮着灯,烛火把平阳的影子映在窗纸上,看剪影,她坐在踏上,抚额低头,应该在等他。

他见我汀,随我目光一看,也看到了平阳的身影。

“今晚,你去她那里吧。”我轻轻说了一声。

“好,先等你睡了。”

“不,现在就去,我还要照顾登儿,还要帮你收拾行李……”他一把拉住我,不让我离开。

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长,夜里的悲伤都会被放大。

“去吧,她也累了。”

几丝头发搭在他的额前,透过灯光,我见他星眸也黯淡下来,脸庞上早已挂满了泪水。

不不不,我不该让他如此纠结。

“去吧,明天见。”

我转过身,捂住嘴巴,不让声音哭出来,快步走回房间,一刻也不敢多逗留。

刚才他的动作,力道猛烈,一定很生气吧!隐隐发现自己的手腕发疼,大概红了些。

装好了几个包袱,才觉得有些乏了,迷迷糊糊间,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恍恍惚惚之间,感觉被一个有力的臂弯抱起,放到软绵绵的床上,然后就不知道了。

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天­色­泛白,糟了!

我急忙坐起来,这时才发现卫青站在床前穿衣服,见我起来了,咧嘴一笑:“醒来了?”

我点点头。

我走过去,打算帮他整理好衣服,他却按下我,拿起一把桃木梳,帮我梳头发。

他说:“你的头发,真是好看。”

我捂嘴笑了起来,骂他小女子心思。

他细心至极,从头顶慢慢往下滑落,仿佛在梳理绸缎,拿起一缕,轻轻扫过,直到发梢,再慢慢放下,再拿另外一缕。

他小声叮嘱:“我走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登儿就麻烦你了!”

我在镜子里看他嘴里碎碎念个不停,本想取笑,忽然一股淡淡的忧伤浮上心头。

梳完了头发,他拿起桌面上粉­色­的发带,帮我绑起来。

待他绑完,我转身拿过他的腰带,把屉子里的香囊拿出,往他的腰间别去。

“这是香囊,这是平安包,放在这里,小心一”系完香囊,长长的红穗摇摇晃晃,十分不安分,再把平安包拿出,我放在他手心里。

他仔细看了看,然后指着平安包上的苹果问:“这是什么,桃子吗?”

“是苹果,代表平安的。”

他搂过我,静静地,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

终于,我不忍时间就这样挥霍掉,打破了沉默。

“你要小心。”

“嗯。”

“不要轻敌。”

“嗯。”

“好好吃饭。”

“嗯。”

“不要着凉。”

“嗯。”

“好好打仗。”

“嗯。”

“快点回来。”

“嗯。”

我哭笑不得:“怎么就说嗯啊!”

“这些我都答应你。”

我轻轻地问:“这一去,要多久呀?”

“或许几个月,或许一年。”

“哦。”

过多的话语都是徒劳,就让我们记住这一刻吧。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卫登呀呀的声音,小宝宝也醒来了。

我看了一下他的睡篮子,笑笑:“登儿醒了,你快他吧。”

“嗯。”

我走出房间,天­色­刚好,青­色­接过蓝白的天空,回头见父子二人正在玩耍,十分温情。我关好房门,一回头就看见慌张的绿绸,跑得满头大汗,小脸涨红,便笑她:“­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夫人……霍…霍公子来了。”

浮云:旧情人相邀

原来是去病来了,难怪这么紧张!

“呦,小丫头这么紧张,以后怎么过日子呀?”难得取笑她一回,她羞红脸,不停跺脚,口里直嚷嚷:“夫人你好讨厌!”

“快,把你放了木芙蓉的香囊拿来,快快给他送去。”我催促她。

“夫人,我不敢,你帮我给吧。”她把香囊塞到我手里,自己一溜烟跑了。

平常胆子不小,说起心上人,竟然害羞成这样,真是拿她没办法!

“夫人,你记得说是我做的哦!”她从拐角的地方伸出头叮嘱我一句,这样的­性­子,真是个傲娇丫头!

我走到大厅,果然见他站在那里,背对着我。

“去病,怎么不坐下,看什么呢?”我呼唤他一声,他才满脸微笑转过来:“七言好。”

我招呼他坐下,正打算去倒茶,被他制止了。

“舅舅准备好了吗?”他面对着我坐下,眼神似乎透出年少的那种轻狂与不羁,身上鹅黄­色­的衣服显得他十分高洁,绣了黄­色­花纹的白­色­发稳稳绑住发髻,青­色­的馆帽泛着幽幽的光泽,少年意气风发,想必是自信满满了!

“他在和登儿玩儿呢,来,这是我家绿丫头给你绣的香囊,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平安包,从军艰辛,把这两个放在身上,图个吉利。”我把东西给他,他倒是十分欣喜若狂:“谢谢七言,帮我谢过绿丫头。”

“一家人客气什么呀,对了,登儿的那匹马,我和你舅舅打算把他送给你,这样的好马留给登儿也没用,所以还是交给你这个未来的大英雄,好好与他相处吧!”

他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瞬即消逝。

我赶紧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不用才给你,是说你用了才发挥它真正的才能!”

他憨厚地笑了:“我明白nAd1(”

我松了一口气:“哦,对了,平安包里平常放在身上图吉利,若是有急事的话,把它拆开来,里面放了几片参片,用来保命的。”

他恍然大悟,捧着红­色­的平安包说:“七言想得真周到。”说完,就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

“那去病就先谢谢七言了。”他掬手,笑着向我道谢。

“不用客气,把香囊也系上,里面有木芙蓉、橘皮、青柚皮和柚子叶,有助于醒神,还有去霉运的作用呢!”我见他把香囊仍握在手上,提醒他赶紧系上。

他低头系上腰带上:“哦?这小东西还有如此讲究,绿丫头真是费神了。”

听到他这么说,女人天生的媒婆神经被勾起:“嗯,绿绸是个好姑娘,去病可以考虑一下哦!”

他明显一怔,随后尴尬地笑笑,没有说话。

“去病来了,可是准备好了?”卫青刚好出来,见到心爱的侄子,马上就喜上眉梢,而我见他一身蓝衣,腰间挂了我做的香囊,看上去不比少年去病差,反而还多了一份成熟的睿智。

“七言你给我做的香囊太香了,放了许多梨花吧?”卫青见我盯着他腰间的香囊,就拿起来闻闻,然后拿在手上。

“哎,我放了橘皮和柚子皮了,还没有挡住梨花的味道吗?”我凑过去闻闻,哪有太香了!

“哈哈,到时舅舅当真是花香袭人,招蜂引蝶!”少见霍去病开玩笑,竟然还能如此卖萌?

“准备好了吗?”

一听声音就知道平阳来了,依旧一身红裙,火艳美丽nAd2(

忽然到了离别的时刻,纵然有许多的不舍,也无法阻止军队的出发。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所以我们只是送到街口。

把他们送到街口,去病早早上了马,卫青摸摸登儿的头,亲了一下,同时抱了我和平阳,简单叮嘱后,一跃上马,双眼热烈地低头看着抱着卫登的我。

四目相对,他依旧给我爽朗的微笑。

那日,出征的日子,阳光正好,斜斜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蓝衣白马,潇洒骁勇。

“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我红了眼眶,尽量压低自己的哭腔。

“嗯,你也一样,登儿,爹爹走了哦!”他眼眸深沉,短短的对望包含了无数的话语,我贪婪地去读取他眼里的情感,桃花灼目,此时,他的眼神,比桃花灼目万倍,而此时的我,犹如飞蛾扑火。

他向大家挥手告别,许久后,才转身策马。

“凯旋归来!”

“保重!”

卫青的白马可以日行千里,此时我却怨恨它的速度,虽然明知军队早已在宫里候命,皇上和百官在等待着他们,却还是希望,雷首可以慢慢步行,让他们停留在我的视线里久一点,久一

他们的身影很快淹没在城楼之间,我恋恋不舍回过身,才发现绿绸哭得像个小泪人。

“夫人,霍公子握了我的手!”她激动不已,把手贴在脸上憧憬起来。

我无意理她,再看平阳,依旧凭栏远眺,双眼还瞪着他们离去的方向nAd3(

她爱卫青,不比我少呀!

这是一个心酸的事实。

他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屋子里似乎还有他的气息,每一个角落,似乎都能等到他钻出来,微笑着喊着我的名字。

“卫青。”

我不知何时爱上他的名字,总觉得如此温暖,一遍一遍去回味他的名字,如此想起他的一切,心里总会慢慢充实起来。

还好有卫青的小宝宝陪着我,这个小一号的卫青,占据了我生活的所有时间,我把对卫青的无尽思念,都放到他身上。

卫登随着月数的增长,慢慢变得多动起来,算起来他还有三个月就要一岁了,时而我会把他放在床上,让他慢慢地走过来,他总是摇摇晃晃地拽着帘子,步态十分掬厚,常常逗得我和绿绸哈哈大笑。

我伸出双手,指引他放开帘子:“登儿,松开来帘子,向娘亲走来。”

他一脸无辜,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抓着帘子,然后松开。

他依旧双眼溜溜。

“夫人,他听不懂耶!”

“那就再来一次!看,学娘这样,松开,松——开——!”

他似乎到了牙牙学语的时候了:“宋——卡——”

“额,看妈妈,不对,看娘亲的手,看,什么都没抓!”我一次又一次重复松开的动作,他要么就歪着头瞪着,要么就牙牙学语,最激动人心就是他终于也松开了,然而却坐下了。

“唉,好累!”不得不感叹母亲的伟大啊!

“啾啾——”

大好春光,莺歌燕舞,算了,我也不纠结他松不松开的问题了,一把抱过他,就出门逛花园了!

他听见每每燕雀的声音,也张着小口:“啾啾——”

小宝宝总是这样,浑身都是生机勃勃的,天真可爱,如同透明的水晶,总能把周围照得闪闪发亮。

他的眉眼像极了卫青,最让我欣慰的是,他继承了那双星眸,明亮又透澈,尤其是看着我的时候,粉脸嘟嘟,真叫人爱不释手的小­肉­娃呀!

自卫青离开后,家里的另外一位女主人,与我渐成陌路,虽知她高傲,但态度变化太多了,同住一屋檐下,难免会觉得她发生了什么?

某次,想邀她去上赏花,冷冷被她拒绝后,我就不好意思打扰她了。

“姐姐?”我敲了敲东厢的门,久久未有回应。

我把耳朵贴到门口上,打算听一下里面的动静,刚一贴过去,全部的注意力放到耳朵上,忽然背后冷不丁地传来一声:“你在­干­什么?”

心脏一紧,吓我一大跳!

我回过头,看她脸­色­铁青,急忙解释:“姐姐,听说南城的油菜花不错,要不要……”

“不要!”

冷若冰霜,雷打不动!

除此之外,吃饭分桌、出门错开、见面不搭理,种种迹象表明,她生我的气?

皇后传我进宫的次数多了,每隔几天就要去宫里一次,事情多了起来,与平阳的事情,渐渐被我忽略了。

依旧不许我们女子踏上甘泉大道,还好公孙大人上表,才另外劈出一条路。

今天依旧进宫,马车咕噜咕噜地走在青石路上。

“前面的车停一下!”

马车停稳后,就听见汤伯在和来人交谈,声音越来越大,绿绸撩开帘子,下车询问去了。

“夫人,江大人要见你。”绿绸的回话,让我感到意外,他在?

我扶着绿绸的手下车,远远望去,他一身官袍,站在城墙的­阴­影里。

绿绸欲扶我过去,我制止,回头问前来阻止马车的将士:“劳烦你向江大人询问一声,他有事找我,为何不上前来?”

看着将士往­阴­影处跑去,过了一回,江齐总算走出­阴­影,阳光下的他,依旧那般清秀瘦削,倘若我没有进宫,是否能和他相伴到老?

他礼貌向我鞠躬:“卫夫人好!”

“江大人好,不知有何事?”我也报以回礼,礼貌笑笑。

他看了一下我的马车,双瞳乌黑,看不清情绪。

“夫人近日来往宫中多次,不知是为何事而来?”他语气淡淡,似乎我俩已成路人,也罢,过去的事情,谁愿意再提呢?

“怎么,江大人如此闲情,还管我们女人家的事情吗?”

他依旧微笑:“下官不负皇上众望,管家之事,都归我管。”

“原来如此,我只是和皇后聚聚,聊聊家常而已。”我浅笑回答。

他点点头,抬手放行,然后鞠躬向我道别。

“江大人!”我喊着他,他回眸,竟有一丝久违的温柔。

“你的才情,绝不仅止于此,望你用于正途。”我说了一句,便拉着绿绸,回身上了车。

这一段对话,还没有结束。

三天后,我和碧瑶相约茶楼吃点心,她已怀孕五个月,所以特意找了冷僻的位置,看见远处的青黛远山,山间依稀有绕有白烟,远远望去,似是人间仙境。

我给她倒了一杯清水,放到她面前:“碧瑶姐姐,公孙大人出征,一切还好吗?”

“公婆照顾得非常好,你看,我是不是白胖了许多?”她摸摸脸蛋,红润透亮。

我忍不住打趣:“哈哈,那姐姐你可少吃点心,要不然,以后宝宝会很馋嘴的!”

“能吃是福,上次见登儿,似乎又长大了不少,会说话了吗?”

说起这个,我有些郁闷:“没有,呀呀乱喊,也听不清他喊什么!”

说起孩子,她也满脸幸福,低头摸摸肚子:“妹妹莫恼,教小孩子,总得有耐心!”

正和碧瑶聊着天,忽然就听见绿绸的声音:“江大人?”

我和碧瑶对视了一下,回头就看见江齐紫衣霍霍,早已踏入。

碧瑶十分惊讶:“少……少爷!”

江齐向她点点头,喊了一声:“碧瑶贵为公孙夫人,不需再叫我少爷了。”说完,他回头喊我:“卫夫人,又见面了。”

我礼貌­性­回他一句:“江大人好。”

“怎么如此见外,上次的话题,我们还没有谈完,今天不如继续下去?”

我脑子一片茫然:“什么话题?”

他回头看了眼碧瑶,她妾身款款,依旧温顺。

我怕碧瑶多想,急忙说:“大人,我们都是旧相识,有话直说。”

他思考一下:“好!”

他回头喊了一声:“小二,加个茶杯!”,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在软垫上。

我和碧瑶相互搀扶坐下,我们三人同台,这样还真是第一次呢!碧瑶还有些羞涩,不安地盯着桌子上的点心。

对呀,她曾是如此深爱他,现在这样的场景见面,加上我这么一个旧日的情敌,难免会尴尬。

但是,男子与女子的思想,怎么会相似呢?

纵横:早已不是那个他

他倒是开门见山:“卫夫人,那恕江某才拙,那日你说我才情不应绝于此,还有何谓用于正途?”

原来是这事啊!顿时松了一口气,看吧,女子和男子,差别就是这样。

我想了一下,理了一下思路,道:“”你看,自古以来都是男主外政,女主内功,皇家亲戚数目不少,你一直纠结与何人跋扈,何人恭顺,这与小女子的当家之才有何区别?”

他的脸­色­变黑,眉头郁结。

他自然不满我的话:“夫人的意思是,我此等重任,在你眼里竟是小女子的当家之任?”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就是……说……说……”似乎有点表达不清,怎么才能把意思说清楚呢?

“夫人认为男子只有像卫将军那般,戎马天下,才算是真丈夫?”

“那当然!”这样的话,当然只能在心里默默相应。

我回头望了望窗外,恰好飞过两只春燕,秋去春来,它们也回来了?

看着如此光景,忍不住把祥记于心的句子念了出来:“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

“卫夫人!”

我回头,他挑眉怒视,似乎为我走神感到愤怒。

我抱歉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江大人心里自有衡量,为何要问我这个寻常­妇­人呢?”

碧瑶捧着茶杯,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

江齐也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凶狠,缓和了一下,道:“夫人有高见,何不直说?”

我久久无语,再看看碧瑶,一双大眼春波碧漾,她微微点头,鼓励我说出来nAd1(

为了结束这一段对话,我索­性­说个痛快!

“江大人你自幼饱读诗书,应该明白家国有别的道理吧,你帮皇上看着这一群亲戚,现在你有皇上在撑腰,他们当然怕你,但是你别忘了,人有旦夕祸福,哪一天你时运低了,你认为他们会如何对待你呢?他们与皇上是亲戚,血浓于水,自然拿皇上没办法,但是,你只是区区一个臣子,就不一定了……”

他愕然。

我大概说上瘾了,竟然还唠唠叨叨说下去:“皇亲们心里自有优越感,无非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卖弄炫耀一下是正常,倘若他们真的侍着自己的身份做了对不起皇上的事情,小则贪污、大则造反,这些罪名,岂是你可以解决的事情。”

他的额头渐渐有些细汗,或许,他早已察觉,只是未警醒罢了。

他盯着我:“夫人请继续。”

我想了想,想了下,把话说得有水平一点:“太皇和太皇太后刚去世……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江大人应该明白这个意思吧?现在遍地星火,点火的人,就是你呀!”

他微微点头同意。

“有时间,不如好好想,如何造福百姓,这样你的功德,百姓自会铭记,皇上自会明白。”

多年的义务教育,还是有用的!看我“纸上谈兵”,把历史课老师调侃的话语都搬出来了,就知道读书的重要了吧!

当然,这些话也是二十一世纪的观点,也不知道正不正确,所以,我才谦虚地说:“这是我的拙见,大人可酌情参考。”

他抬起头,双眼望着我,似有明朗:“夫人说的正途,就是如此?”

我一着急,脱口而出:“当然不是!”

碧瑶和江齐略显惊讶nAd2(

“你是朝廷大臣,重心应是朝堂,而非后宫,更不应该和后宫的人有过多的接触。”我终究还是把这话说出来,赵宜和他的事情,始终是个可恶的事实。

萧乔是怎么死的,我还没有忘。

越笙和红丹怎么死,我也没有忘。

“还有,请贵府的规矩也改一下,男欢女爱本是自然,为何要禁止。”

他面­色­瞬间苍白,看样子,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了。

尴尬的沉默开始扩散,话题被我说得如此沉重,大家心里,都有隐隐的不安。

为了打破尴尬,碧瑶站了起来,微微隆起的肚子让她有点吃力:“七言、少,不,江大人,两位吃点糕点吧!”

江齐这才看见她隆起的肚子,有些吃惊。

旧日爱慕他的两位,现在已做他人ℚi。

我扶她坐下,自顾自喝了一口茶。

“既然两位夫人有事,江某就先走一步。”他站起身,向我们鞠了一躬。

他直起腰,柔柔地说:“七言,今天谢谢你。”

我点头示意:“大人客气了。”

他笑了一下,依旧俊美,然后对碧瑶说:“恭喜你!”说完,转身离去。

碧瑶一颗泪珠滚了下来,或许,她心里的结,被他无意打开了,今后,终于放下他了nAd3(

我从高处往下看,见他走到楼下,暖风吹起他紫­色­的长袍,衣带飘飘,他一如记忆里那般俊美,他回眸抬头,碰上我看他的眼睛,上下四目相对,我以为,自我进宫后,这边是我们一纵一横的最后唯一的交点了,恩恩怨怨,或许消停了。

没有任何的表情,看不懂他的情绪,很快他就缓缓转身,没入人流当中。

我把手帕递给碧瑶,等她平复心情。

她擦了擦眼泪,慢慢缓了过来,她俏丽的面容梨花带雨,一抹浅笑从粉­唇­浮现:“七言,我终于知道当初他为何喜欢你了。”

我浅笑,眼睛转向外面的青蓝的天空,说:“不,他喜欢的,是他需要的人而已。”

春燕衔泥,杨柳织绿,时间早已远去,时光匆匆,是带走了曾经的他,还是看清了曾经的他?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当年痛恨背诵的课文,今天一念,竟有别的韵味。

与碧瑶道别后,我和绿绸悠闲地走在街上,晚春依旧明媚,暂时吞没了战争的痛苦,卫青出征已有三月,转眼,夏天也快来临了。

“夫人,你看!”绿绸的一声呼唤,顺着她的手指,看到城楼前挤满了人,可是放了什么新鲜的公文?

绿绸双眼饱含着八卦的期待:“夫人,要去看吗?”

我懒得挤进去,连忙摇头,就让她自己去挤。

过了一会儿,她满头大汗出来了,告诉我原来是犯了罪的大臣,被皇上逐出长安城,赶去大漠。

我问:“是谁呀?”

她挽起我的手,摇头晃脑地说:“是韩嫣的弟弟韩硕,怎么看都像个女的,犯了什么口舌什么罪,我也没看懂,反正就是流放。”

我觉得好笑:“什么叫怎么看都像个女的?”

“他的画像啊,眉毛细细,嘴­唇­薄薄,尤其那双眼睛,还往上翘,不是女人之相是什么!”

“哦?”

这段不以为意的Сhā曲,将来竟然成为了我命运的重大转折点,那个人,千刀万剐在所不惜。

回府的时候恰好看见平阳的轿子刚落地,她优雅出轿,抬头时刚好看见我,没有任何的停留,转身搭上莫娘的手,径直走入府里。

绿绸小声问我:“夫人,你是不是得罪了平阳公主啊?”

“我也不知道。”

确实我说的实话,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冲突了她?

“咴儿咴儿——”身后一声马嘶,一个身穿轻型盔甲的士兵驾着马,慢慢停在将军府门前。

他喊我一声:“将军夫人请留步。”

他是送信的官差,一直以来都是负责我们这一带的信件。

我十分高兴:“可有将军的信?”

“是的,夫人请收好。”他递给我两封,一封是给我的,一封是给平阳,给我的总比平阳厚些,因为里面有写给登儿的部分。

“谢谢大人。”

“夫人客气,小官先走了!”

我让绿绸把信给平阳送去,自己就往西厢走去,­奶­娘和登儿正在院子里玩耍,见我回来,他便摇摇晃晃、挥着小手朝我走来。

我一把抱上他,狠狠亲了一口,给他念起信来。

大漠战事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匈奴头儿单于,凶狠野蛮,手下的士兵个个都是不要命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看来,这场仗,需要些日子。

卫青告诉我边疆虽然荒凉,但是大漠风光确实世上无双,长河落日,那些在古诗的景­色­,都被他一一列举出来,飞雪让行军更加艰难,甚至寸步难行,不过还好那些袅袅炊烟,让许多士兵心生安慰。

他嘱咐我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登儿,还打趣说一定要告诉他,他的爹爹去打仗去了,一定要教他喊爹爹,对无法陪伴在我们身边,深感歉意。

我一边读他的信,一边想象他写信的时候,漠北的雪花散入珠帘,打湿了罗幕与军帐,狐裘穿不暖,锦被也嫌单薄,他点着一个小小的火炉,艰难地把字写在纸上,冰冷的铁甲,厚重的白雪,都是折磨人的玩意儿。

但愿战争快点结束,让卫青和将士们,早早归来吧!

三年:故人归来 往事如昔

晚上时出梦,梦见的他,总是一身冰蓝­色­的盔甲,骑着白马,悠悠走来。

他不说话,只是坐在高高的马背上,温柔得看着我。

我一身白衣,长发披肩,捧着一缕芳草,与他对望。

这样无趣的梦反反复复,或许是思念太沉,或许是白日所思,可我手中所捧的芳草,是为何故?

春去秋来,来自漠北的家书叠得高高的,登儿学会了走路,学会了说话,转眼,三年,已过了。

元宵过后,宫里传来了汉军告捷的消息,一时间,整个长安夜里彻夜点灯,火红的灯火挂满家家户户,三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他也快回来了吧?

我正在灯下缝补衣物,登儿缓缓走到我身边,抓着我的袖子问:“爹爹是不是要回来了?”

我把他抱起来,坐在我的膝头。

三年的时光把他雕琢得像小一号的卫青,眉眼简直像刻出来一样,水灵灵的眼睛,和他爹爹一样明亮闪烁。

“是呀,登儿想不想爹爹了?”我蹭蹭他的鼻子,他嘿嘿直笑。

“登儿想爹爹,娘亲也想爹爹!”

“那登儿是不是要早早睡觉,快快长高给爹爹看呀?”

“嗯!明早登儿就比爹爹还高了!”

我被他逗得不行,你以为你吃了大力丸呀!

与他嬉闹一番,就抱他去睡觉了,我看他慢慢入梦,心里一片安慰。

我从千年之外来到这里,结了婚,生了孩子,体验了未知的人生,真是奇妙的一次旅程nAd1(命运一点也不着急招我回去,我的一生,是不是就在汉朝落地生根了,忽而想起爸爸妈妈,我来到这里,他们那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两个月后,汉军归来,街道站满了庆贺军队归来的百姓,他们开心呼唤大汉万岁,热烈鼓掌欢迎。

我本来想去凑个热闹,被平阳冷冷地阻止了,说丢人。

按照礼节,军队必然要先去宫里报道,折腾一晚后,才能回家。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的清晨了。

我和平阳早早侯在门口,天­色­发白,终于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卫登摇摇晃晃上前等候,一匹雪白的马匹停在府前,男子一如多年前的白衣青领,灵巧翻身下马,一把抱住多年未见的孩儿,迎上我双眼的时候,我才发现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看不清他的面容。

“青儿!”

平阳早已扑入他怀里,痛哭不停。

眼前的模糊化成泪水滑下,这才看见他清瘦了许多,一双星眸经历了塞北三年的风霜,依旧夺目。

他松开平阳,放下登儿,慢慢走到我面前。

原以为有许多的话语去问他,相见的这一刻,竟然哽咽得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抱住我,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回来了!”

我在他的怀里尽情流泪:“嗯!”

登儿毫不胆怯,双手揽住他的小腿,喊了一声:“爹爹!”

他裂开嘴巴,再次把他抱起来,小人儿一手揽过他的脖子,一手揽过我,“娘亲,爹爹回来了!”

卫青伸过头去,一圈胡渣扎得卫登“咯咯”笑个不停nAd2(

“舅舅,舅母!”

一丝马鸣让我们都回头,棕­色­的马匹上,一个穿着银灰­色­盔甲的年轻将帅,英俊的脸庞刻上可几股成熟,他纵身一跃,单腿跪在我们面前。

“霍公子”绿绸眼尖,一下子就喊了出来。

他抬头,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我扶起他,三年过了,他成熟了许多,一身盔甲银光耀眼。

“七言,三年来你可好?”他开口说话的语气,似乎又没变多少。

“我很好,登儿,快叫你去病表哥!”

登儿似乎很喜欢去病,挣扎着卫青的怀里下来,又扎进去病的怀里。

“登儿会说话了,长高了不少!”抱着登儿,去病指着他的棕­色­马匹说:“登儿,这是你的马,你可记得?”

卫青哈哈大笑,招手唤人把马匹拉下去,然后才说:“小子刚封了骠骑大将军,这么快就来向咱们邀功了?”

原来,去病在漠北大战中立了大功,昨日被皇上封为“骠骑大将军”,还准许入宫,当任侍中一职,相当于宰相。

我感到有些吃惊:“这么年轻就当宰相?”

“去病这小子呀,真是厉害呢,连我都要让他三分呢!”卫青走到去病的身边,两人已经一样高了,若不是衣服的区别,还真有几分相像呢!

“呀,你们三个在一起,还挺像三爷孙的!”我打趣道,加上去病怀里的卫登,真是年轻版的三爷孙!

“噗嗤——”绿绸捂住嘴笑了起来nAd3(

经过一番折腾,总算把相聚的地点移到家里来。

我递给他一杯清茶,问:“去病,可给少儿姐姐报信了?”

“今早就去了。”

绿绸静静立在一旁,我用眼­色­催她说两句,她竟然还摇摇头拒绝我。

平阳喝了一口茶,浅浅一笑:“去病你今年已经十九了,姐姐可有为你指婚?”

他有礼貌地低头回答:“谢舅母关心,去病刚从大漠回来,还想多陪母亲,暂时不想婚娶之事。”

“你切勿学你舅舅,等到二十几岁才娶上媳­妇­,你要是看上哪家的好姑娘了,就告诉舅母一声,舅母帮你说说媒。”

平阳说起这事,似乎有埋怨卫青的意思,当年他久久未娶妻,想必也让平阳气闷了好久。我忍不住看了卫青一眼,发现他也瞧着我,我们相互笑了一下,仿佛恶作剧一般。

我轻轻说了一声:“人说外甥多像舅,也许去病还真的等哪位好姑娘呢!”

平阳冷冷扫我一眼,惯有地不屑眼与轻蔑的语气:“哼!别等到姑娘都嫁做人­妇­了,到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

去病急忙站起来救场:“两位舅母莫为去病伤了和气,来,去病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话落,清茶也落入他的喉咙。

卫青的归来,让府中添了许多生气,他也乐得不行,拉着卫登玩了一天,吃过晚饭后,我和绿绸一起把去病送到门口。

“我去牵马,你们聊。”我知趣地转身,却被绿绸一把拉住。

“夫人,这是我们做的事情,怎么可以让你做呢!”说完,自己就往马棚方向跑了,拉都拉不住。

这孩子,和去病怎么啦?

“去病,你别见怪,她就是……就是……害羞!”我不好意思向去病解释,他也不着急,淡淡地笑道:“我明白。”

我有些惊喜:“你明白?”

他笑着,点点头,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的香囊。

我认得出来,这是当年给他的香囊。

“你……觉得她怎么样?”火光映红了他的脸,不只是火光的原因,还是他脸红的原因。

他直言:“七言,我早与你说过……”

我疑惑:“但是,战争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你若是喜欢她,千万别让她等呀。”

他叹了一声气,把香囊递给我,说:“绿绸姑娘和霍某,是有缘无分啊!”

“你……这是要还给她?”

“嗯。对于霍某来说,她就像妹妹一样,霍某对她,是兄长的喜欢。”

他抬头,避开我的眼睛。

“你是不是有苦衷呢?”

隐约觉得他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才轻轻点头。

“霍某,早有心上人了。”

他的口气如此云淡风轻,也许,他和卫青一样,也在等待某个人。

我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嗯,若是有机会,我还是希望你和绿绸在一起,不过既然你有心上人,那就好好待那位姑娘吧!”

他转身,轻轻说了一声:“谢谢你,七言。”

“夫人,马来了!”

他一跃而上,向我们告别后,驾一声,没入夜­色­当中。

“绿绸……”我刚想说话,却看她红着眼眶,她靠到我的肩上说:“夫人,我早已知道了。”

“傻孩子!天下何处无芳草!”我怜爱地摸摸她的肩膀,听着她小声地啜泣。

爱情,怎能强求呢?

有点可惜他们两个有缘无分,真是外甥多像舅,倔强!

不知哪位姑娘,让他痴痴等待?

回到房里,卫青正躺在浴盆里,卫登已经睡了,看来是和卫青玩累了,这么早就睡了,真是第一次见到。

卫青闭着眼,似乎也睡着了。

我轻轻走到他身边,在他的鼻子上啄了一下,他猛地睁眼,一下子把我双手擒住。

“呀,吓死我了!”我怨他一声,拿起搭在一旁的毛巾,为他擦洗起来。

“我听见你进来!不用擦了,我这就上床睡觉去!”他按住我的手,从浴盆里站了起来,扯过浴巾,围在腰上。

“这么早啊,今天是不是玩累了?”我拿起别的毛巾,为他擦掉身上的水珠。

他莞尔一笑:“不用擦了,我们去看花吧!”

“什么?等等,什么花!”

“嘘!别吵醒登儿!”

“你知道就好,快把我放下来!”

“我们去看花!”

月下的梨花泛着幽幽的光芒,清香满园,丝丝凉风吹起花瓣,整个后院,蒙上了一册薄薄的仙气。

他挑了一株长得高大的梨花树,抱着我没入梨花丛中。四周花枝密布,花朵拥簇,加上扑鼻而来的清香,真是绝妙的享受。

“你知道吗,塞北的大雪呼呼地吹,时而还吹入帐篷里,我有的时候在想,你会不会就突然出现,跳着水杨舞,出现在我的眼前呢?”月下的他,柔情似水,眼眸像藏住一条星河,深情夺目。

“三年来,你一定过得很艰辛吧?”我靠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不苦,有次我堕入山崖,还好你的平安包救我一命,那次,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握着你的香囊,还傻傻地忘记了那个平安包!”

“什么?堕入山崖?怎么现在才说?伤哪里了?怎么摔的?”我惊得抬头看他。

他笑得像月光一般皎洁:“早就没事了!不用担心!”

可我的心里隐隐心疼。

“真的没事了!那次是埋入雪堆里,没受伤,只是着凉了。”

“什么?你本来身体就­阴­寒,还着凉了?”我又再次盯着他。

“怎么一惊一乍的,早就没事了!”

我环住他,伏在他的胸口说:“我不喜欢你这样。”

“嗯。”

“不喜欢你受伤。”

“嗯。”

“不喜欢你着凉。”

“嗯。”

“不喜欢你打仗。”

“嗯。”

“不喜欢你现在才告诉我。”

“嗯。”

“不喜欢你不小心。”

“嗯。”

他低头问我:“那你喜欢我什么?”

我耷拉着眼睛,有些委屈:“我喜欢你回来。”

那夜,月光如白纱,轻笼梨园。

朦胧之下,他把我带回书房,放在窗边的软榻上。

我一摸身下的柔软,什么时候多了个软榻?

刺伤:卫青受伤?

房里没有点着烛火,纸窗把月光透了进来,斜斜地分割着房里的黑暗,在月下的他,肌肤也闪着微弱的柔光。

他的身体从来都是健壮伟岸,肌­肉­不多,但是十分紧致,六块腹肌和背后的人鱼线,都是迷死人的武器。

我半靠半坐在榻上,身后靠着墙壁,眼睛微合,浅笑地看着他。

他伸手绕过我的脖颈,扯下我的发带,头发如瀑布落在肩上,他把发带遮住我的双眼,我正疑惑,他才不满地说:“别乱动!”

早上听着鸟啼的声音才醒来,我浑身酸疼得要命。

卫青醒来,抱我入怀中低声询问:“早上好……”。

过了一会,我才低声问道:“书房什么时候放的毯子?”

“昨天晚饭后放的……”

“好啊,原来你早计划好了。”我捶打他的胸口,原来是惊喜准备的陷阱。

“没想到吧?”他一脸得意的笑容,天哪,快把我纯情可爱的卫大哥还给我!

“快起来吧。”他的笑容暧昧得很,双手抚着我的头发。

“快穿衣服,别着凉了。”他见我有些发抖,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拍了拍,放到我面前。

今日他要入宫,似乎有些加封礼还要完成。

他回到房里,换上正式的朝服,让我帮他整理好仪表后,卫登伸懒腰的声音从角落响起,还好之前没在房里,要不然后果可严重了。

吃过早饭后看见平阳,懒懒地走过来,我忽然响起昨天和卫青的事情,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转身就走nAd1(

偏偏她又喊住我:“妹妹!”

我回头,尴尬对她笑笑:“姐姐早啊。”

她径直越过我,走了过去,擦肩而过的瞬间,才听得一句:“不必害羞,周公之礼本是夫妻常事。”

我满脸通红,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走远了。

下午卫青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去病扶着他,一路走入大厅,等我出来迎接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胸前一片血­色­,米白的朝服殷红一片。

“发生什么事了?”我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冲过去扶过卫青。

“快去拿药和纱布来。”去病回头喊来绿绸,才和我慢慢扶着卫青坐下。

“发生什么事了?”我从怀里掏出手帕,擦着他额头上的汗珠。

“没……事……”他挤出一丝笑容,安慰我道。

七手八脚把他的伤口包扎好,本来伤痕累累的身体,又多了一道疤痕,还好没有刺进去,只是横着划了一刀,刚好划破一条粗一点的血管,血流了许多。

我扶他进房间,想必他也累了,让人烧了一锅热汤,喂他喝下后,才慢慢恢复脸­色­。

“别担心,我没事。”他拍拍我的手,笑了笑。

我心疼地看着他,虽然说伤得不重,对他来说只是皮外伤,但刚好划过胸前,这深深浅浅的伤口加起来,真是看得难受。

“别担心。”他没事人一样,抹过我的眼泪。

“嗯nAd2(”我点点头,扶他躺下。

或许是累了,他很快就睡着了,我轻轻关上门,才看见卫登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口,噙着泪花。

我蹲下来,擦掉他的眼泪后,说:“爹爹是个大将军,这点小伤没事的。”

“好多血……”他扑进我的怀里,小小的人儿,看到这么多血,真是难为他了。

安顿好卫登,我才松了一口气,想起去病还在厅里,刚出东厢,就碰到他。

“舅舅没事吧?”他急切地问。

我告诉他没事,就问起受伤的原因。

“这次平定匈奴,皇上唯独没有给李将军封侯,李敢不服,以为是舅舅从中作梗,回来的路上才来一刀。还好躲得快,要不然可能就……”

“那样的事情,怎么会和卫大哥有关系呢”

“我也不知,李敢不分青红皂白,实在可恶!”他用力往旁边的柱子一锤,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我害怕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只能求着去病:“你舅舅­性­子软,你帮我看着点,这样的事情,可要告诉皇上,让他好好定夺一下。”

他坚定地点点头:“七言放心,我绝不让舅舅蒙上不白之冤。”

这样的刺杀,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能发生?朝廷的隐隐不安,让我着实担心,今天来一刀,明天来几刀,那该如何是好。

“你别怕,我不会让舅舅有事的。”他见我始终一言不发,出口安慰道。

“嗯。”

可到了晚上,卫青就告诉此事莫要张扬,不准告诉其他人知道,包括平阳公主nAd3(

我这才想起,平阳一天都不见人影,去了哪里了?

我不懂:“为什么?”

“此时牵连甚大,再说李敢也不是有意的,年轻气盛,难免会冲动。”

“那为什么不去禀报皇上?”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无须禀报。”

“那什么才叫大事,他若是继续刺杀呢?大白天的就来一刀,生气也不能任意来呀?”

他被我问得烦了,才吼了一句:“这是男人间的事情,你别闹!”

这是我们第一次吵架,本来还为他担心得要死,居然还叫我别闹?

我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他慢慢走过来,轻轻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我不理他,自顾自地哭着,他揽过我,任我在他怀里哭闹。

“听我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皇上不封李将军的事情,是因为韩说。”

我马上停止哭泣,好奇心被勾起“韩说?这是谁呀?”

他笑了,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你呀,就是什么都好奇。”

我吐了一下舌头,擦­干­脸­色­的泪迹,央求他说故事。

“攻打匈奴的时候,我和去病兵分两路,韩说是半路搭救回来的流放犯,智谋和武功都不错,正好他有戴罪立功的意愿,去病见他不凡,光他一人,就杀敌三千,但是此人早与李敢有过节,所以他觐见皇上的时候,瞒去了李将军的功劳。”

“所以,皇上就不为李将军加功?”

“当然不是,李将军和我是旧相识,又是好友,若封赏太多,会引人妒恨。”

我恍如大悟,原来李将军没有加官封赏,还有这层缘故!

“那李将军不会难受吗?”

“说来也奇怪,这几天也没见他,等这件事过去了,我再他。”

我明朗了,跃跃欲试地解释一番:“所以就算那个韩说不瞒李将军功劳,皇上也不会封赏李将军了,既然他瞒了,只是让皇上多了一个借口不封赏而已。”

卫青抱着我,问:“那你又想想,为什么皇上要加封我呢?”

“因为你只是主将,哪有下属封赏主将不封的道理,这么说来,去病也算一个副主将了,是吗,他都有能力带领半支军队与你兵分两路了。”

他笑着点头:“没错,他的能力比我还强。”

“可他才十九岁,就封骠骑大将军,还和你一样担任侍中,会不会太夸张了?”

卫青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问我:“那你猜猜为何?”

两个侍中,就是说两个宰相?

灵光一现:“是为了分权?”

卫青笑了,点点头。

他慢慢才道出:“去病虽然年少,但是英勇善战,做事十分雷厉风行,是个狠角­色­。”

“那你还笑得出来?”

“傻丫头!朝廷分派岂是好事,卫氏一族独占半壁朝堂,我与他相互制衡,这样对于皇上和国家,都是好事。”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底,浮现出欣慰的神情。

“卫青!”我轻轻唤了一声。

他有些惊讶:“嗯?”

“我真开心嫁给你!”我抱过他,开心地说。

这样的男人,位高权重,背负了整个家族的利益,依旧保持温和大度,当真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嗯。”

“看不出来,你挺看得开的嘛!”我缩进他的怀里,抬头逗弄他的下巴。

“那我也看不出来,你小小女人家,对政治这么感兴趣。”

“嘻嘻,那你多给我讲讲,听听我说得对不对?”

“你要是爱听,我可以多讲。”

身亡:舅侄争吵?

问了下人才知道,平阳去了南宫公主那里,两个公主经常相聚,也算是皇家难得亲情了。

这样的刺杀事件,还好瞒过了平阳。

匈奴的事情告一段落,卫青的空闲时间多了不少,卫登成为他的新功课,小小的卫登,就开始在他的带领下,有模有样学起了武功。

有人恰好送来一饼上好的普洱,我天天碾碎有点,泡着茶喝,也乐得很!

“舅舅又在教卫登学习功夫了?”去病时而来探访,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院子蹲着马步,也是常见的事情。

“嗯,你今天怎么有功夫过来?”卫青看见他,本想起身,看见卫登涨着小脸盯着他,就原地发问。

“刚好要去公孙大人家拿公文,经过就过来看看我的小表弟,登儿过来,让表哥看看你!”

登儿得了解放令,也不揉揉腿,“呼”冲过去,就被去病抱起来玩空中飞人。

“这个孩子,真是粘你!”我拿起手帕递给卫青,然后过去给卫登擦汗。

去病笑着逗他:“哈哈,登儿,喜欢表哥还是喜欢爹爹?”

登儿张眼睛,小嘴猛地一说:“我喜欢娘亲!”

这孩子,果然是亲生的!

我凑上去卫登的小脸,亲了两口,然后骄傲地问:“登儿,大声说出来,为什么喜欢娘亲!”

“因为……因为娘亲经常带我吃东西!”

我无语,真是亲生的!

去病和卫青相互对视,然后放声大笑:“哈哈哈!”

总觉得,去病从漠北回来之后,开朗了许多,或许是成长了吧?

李敢刺杀卫青,这事就像写在沙上的文字,被卫青一抹,早已­干­­干­净净nAd1(

可是一个月后,传来了李敢死去的消息。

对外宣传是狩猎不小心被刀箭所伤。

“夫人,夫人,将军去了霍公子家里,你快吧!”

看见绿绸满头大汗闯进来,我还觉得奇怪:“他去去病家里,我去­干­什么?”

“可是,刚才霍府的人来报,说将军把霍府的所有人赶出来,只留下他们二人……他们怕出事,就叫你过。”

“你说什么?”

等我赶到霍府的时候,果然下人们都在门外候着,见我过来,一窝蜂上来。

“卫夫人,你快我家少爷,卫将军发好大的火呀!”

“夫人,快救救我们少爷!”

“救救我们少爷!”

绿绸抓到一个老妈子,忙问:“别急,到底什么事情?”

“刚才……刚才卫将军急匆匆跑来,然后把我们赶出来了,他还凶狠地拿着大刀,您看!”她指着门外的一丛翠竹,竟然全被砍成一半?

卫青发火?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那……我们怎么不进去啊!”我急了,门口大锁,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声音nAd2(

“夫人!”我回头,看见一魁梧壮实的青年。

“李沮!”我欣喜万分,他怎么会在这里?

“昨天我和霍将军陪皇上去狩猎,因为李敢出事了,所以匆忙回宫,将军的弓还在我这儿,这不给他送过来吗?”

我和绿绸相互看了下,都觉得奇怪:“你和他去狩猎?”

他摸着脑袋,哈哈地笑起来:“夫人有所不知,我分到霍将军的队里有一段时间了。”

不是这个,昨天霍去病打猎,然后李敢又死了?

想起那日去病在卫青遇刺后表现出来的愤怒,难道与他有关?

我暗暗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李壮士,你会武功,能带我进去霍府吗?”

“这有何难?”

纵身一跳,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置身府内了。

“夫人还有何吩咐?”

我摆摆手,赶紧往里面跑去。

霍府这么大,他们在哪里呢?

走着走着,就听见有打斗声,从院子里传来。

我跑过去一看,才看见木柱上Сhā了两把剑,一抖一抖的。院子里的两人,早已化成两团影子,相互过招中。

“你们在­干­吗?”我吼了一声,他们听见我来了,才停下来nAd3(

“你来­干­什么?”卫青黑着脸,朝我走来。

“我……听见说出事了……才过来……”我躲开卫青严厉的目光,迎上了去病的眼神,他愤怒又无奈。

“是不是你杀了李敢?”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他们两人颇为震惊。

他的眼神黯淡,发丝搭在前额:“我没有。”

“不是你,还有谁!”卫青对他大吼一声,他的喉头一耸一耸的,额上青筋突出。

去病冷冷地回到:“我说了,我没有!”

“你……”

“等一下!”我抱住想挥拳的卫青,阻止他往前走去。

我对卫青说:“他说他没有!”

“难道你相信李敢的死是意外吗?”

“卫大哥!你冷静一点,去病是你的外甥,他和你一样,都是光明磊落的人,你怎么就不信他呢!”

他扭头盯着去病:“我也想不信,可这事情太明显了!”

去病一脸疲惫,也无奈。

我忽然觉得喉咙一阵泛酸,还有种血腥的味道从口腔里涌出来,我转过身,一开口,却发现自己吐出一大片血,我惊呆了,这片殷红的血迹,是我吐出来的?

“七言,你怎么了!”

卫青抱着我,着急地发问。

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自己没事啊,除了那片血。

我看着他,说:“我……我没事啊!”

“你胡说什么呀!”说完,他一把横抱我,走到一处房间,把我放在床上。

“我去叫大夫!”去病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痛吗?”卫青摸着我的脸,一会儿按按肚子,一会儿摸摸额头。

我感受一下,全身都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真的没事。”

大夫来了,说我是因为胃热,才导致吐血。

“夫人近日可是过度饮食热气之物?”

我一头雾水:“什么叫热气之物?”

“就是­性­热之物,比如煎炸和辛辣之物。”

“没有,就是喝了许多普洱茶。”

“普洱乃温热之物,按理说也不会导致胃热,将军,我给夫人开条方子来调理一下,夫人身体急热,还是少些情绪波动。”

“那就有劳大夫了……”送走了大夫,我和卫青面面相觑。

“你怎么如此不保重身体!方才真是吓到我了。”卫青捏了一下我的鼻子,黑着脸说。

“我这不是着急吗,李敢的事情……”

“我知道不是去病做的,方才是着急些,你也别生气了,我这就去给他说说。”

确认没事了,他环着我,摇摇晃晃坐在马背上,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夫人!怎么转眼你又出事了!”绿绸跟在马下,满脸不满。

“我也不知道啊,大夫说我胃热,什么叫胃热啊?”刚才听得我糊里糊涂,他大概是说我乱吃东西吧?

“真是个糊涂鬼!”卫青在我身后淡淡说了一句。

“糊涂鬼有个糊涂儿子!”

他在背后笑了:“大糊涂鬼带着小糊涂鬼!”

“嘻嘻!”

马背悠悠,我靠在他的怀里,希望路再长一点,再长一

我一直不会骑马,卫青也没有教我,他说,有马在的地方,他就在。

“天下这么多马,你能骑几匹?”

“只骑雷首!”

“那是不是雷首在的地方,你一定在呀?”

“那当然!雷首只认我!”

我回头:“那我呢?”

“它只认我哦!”

切!

雷首是一匹好马,雪白矫健,生­性­霸烈,却偏偏只听卫青的话,这种有爱的动物情缘,真是羡慕极了!

去病第二天一早就来到府中,大约是和卫青商量李敢的事情,商量半个时辰,两人才从房里出来,脸­色­都不大好。

“又吵架了?”我拉着卫登,盯着两人。

“没有!我和去病去一下公孙府,登儿就拜托你了。”他对我说完,侧身又对我身后的绿绸说:“夫人就拜托你了!”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对去病说:“卫青就拜托你了!”

“好!”去病无奈地笑了笑。

“傻丫头!”卫青也笑了笑,低头捏捏卫登的脸蛋,就和去病走了。

李敢死后,我们曾去李府探访,李府在城西,离将军府有些距离,一早出发,赶过去已经是接近中午了,去到却发现李府大门紧闭,门口挂了两只白灯笼,一个比较新,像是刚挂上去的,一个比较旧,甚至有些剥落。两个灯笼的位置也奇怪,一上一下,并没有对称挂在门口两边。

仿佛人去楼空,无论无何敲门,都没有人回应。

门口一阵凉风吹来,在五月的季节,有点­阴­凉,我怯怯地说:“会不会出事了?”

“莫胡猜,我,你在门口。”卫青走到一处矮墙,纵身一跃,立在墙头。

我四处看了看,发现四周都没有什么人走动,正是上午,这里的空荡,显得有些恐怖。

远远看见一位老人挑着柴经过,我急忙过去,一听见我是打听李府的情况,老人连连摇头:“可惜呀,可惜呀!”

我问:“可惜什么?”

老人四处端详后,才低声告诉我,说李府不久前还热闹得很,有天突然就挂起一只白灯笼,也不知道谁死了,后来听说李将军得儿子死了,然后又挂起一只灯笼,后来,再也没看见李府有人出入,有些人四处传闻说闹鬼,大家都不敢上前。

“李夫人他们呢?”

“哎呦,都不知道,他们说她一早就走了,大家猜测李夫人外面偷人,气死了李将军…”

我一听,脱口而出:“胡说!李夫人乃大家闺秀,不许污蔑她!”

老人有些惊恐,摆摆手急忙走了。

我正生着闷气,然后听见卫青骑着马悠悠走过来,走到我身边,伸手一把抱过我,拉我坐上了雷首。

离雀:平阳之殇

卫青见我有些生气:“怎么了,你和他聊什么?”

“他们在外面乱传,说李将军得夫人与外人有染,气死了李将军,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

“你别恼,刚我去李府看了,大约是搬走了。”

我回头问他:“那两只灯笼?”

“一只应该是李敢,另外一只也不清楚,回去问问公孙兄。”

我点头,李将军的夫人柳氏,我见过几面,温柔大方,一直听闻两人感情很好,怎么会出现偷人的传闻?

他知我为柳氏不平,说:“或许是他们乱传,你别放在心上。”

“你说那些人什么居心?”

“好了,先别担心这些,我现在倒想知道,李将军去了何处,李府究竟发生什么事情?”我听他口气严肃,回头一看,果然眉头仅仅绞在一起,他一旦这样,想必又是一桩麻烦事。

他送我回家后,叮嘱两句后,就赶去公孙府,公孙大人的孩子刚出生,初为人父的喜悦还未来得及享受,又不得不陷入好兄弟李广的事件当中。

我倒奇怪,一个朝廷官员失踪,不仅大家都不知道,连皇上都没有任何反应,这是隐瞒得好,还是……

不敢往下想,我害怕这是一个­阴­谋的开始,从刺杀开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摇摇头,不对,我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或许只是巧合。

我走过大厅,转身往西厢走去,忽而看见平阳倚在大厅的门柱上,见我看过来,冷冷地转身走了。

从三年前开始,忽而我们的关系转为冰点,到现在,原因还是个迷nAd1(

等到夜里,才听见书房有动静,我帮登儿盖好被子,往书房走去。

走到门口,看见门口开着,还听见平阳和卫青在说话。

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也依旧等着他归来。

这是平阳的声音:“李将军的事情有进展吗?”

卫青的声音有些低沉:“你先回去睡吧,今晚……”

“今晚不去我那,是吗?”

卫青久久没有回答。

“如果是她,你是不是跟她回房?我也是你的妻子,我也是女人,你总是对我冷冷淡淡的,若分得她一分的宠爱,我断然不会恨你们。”

平阳应该是哭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三个人的婚姻,怎么会幸福呢?

卫青沉默许久,才说出:“对不起…”

她的声音开始轻柔起来,仿佛是请求,仿佛是诱惑:“我不要你的道歉,就今晚,你真正属于我,好吗?”

“你别闹了,快把衣服穿上,今晚我头疼得很,没那个心思。”

“青儿…青儿…你就看我一眼,好吗?抱我……”

我紧张得抓起衣袖,烛火映出了平阳姣好妖娆的身材,一头青丝搭在肩头,她走过去,坐在了卫青的大腿上,或许是亲吻,或许是低声耳语。

“你别闹了!”卫青推开她,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她肩膀上。

“青儿…"她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卫青很快抽回手,弯腰捡起第二件衣服,围在平阳的前面nAd2(

此时,我深深松口气,明知她内心的苦楚,但我依旧无法奉上自己的丈夫去慰籍,虽然,他也是他的丈夫,女人,终归是有着无法自控的私心。

平阳捂着脸,嘤嘤地哭诉起来:“你就这样对我吗,看也不看吗?我都为你脱下衣服,你依旧不肯给我吗?”

卫青揽过她,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哪怕是一次,全心全意去给我……”

“你在胡说什么?”

“那次我下药是我不对,可…你何曾真心给我,你是忘情了,可我却清醒得很,你次次都喊她的名字,言儿言儿,你根本就是把我当成她的替身!”

“我……对不起……我不知道……喊……”

“不知道吗,那你还知道什么,睡在我身边的时候,梦里你喊的依旧是她的名字,何时,哪怕是一次,一次也好,我平阳也能进入你的梦,一次也好,你这样的机会也不给我……就一次……!”

她绝望地哭在他的肩头,我心里十分难受,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可耻,就算把卫青推到她身边,也依旧无意伤到她。

回到房间,我和衣躺在床上,总觉得好累,好累。

不知那晚他们是如何度过,第二天我去书房的时候,才发现卫青伏在桌上睡着了,平阳的痕迹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感到心疼,卫青必定十分内疚,他太累了,一面是我,一面是她,我看见窗台下白­色­软毛的毯子,想起那夜在这里的缠绵与ji情,他在动情时喊我名字了吗?我不知道,我早已被冲昏了思想,欢爱本是男女相爱的事物,却有时却成为了最伤人的工具nAd3(

我忽然在想,在我情动深处,我喊出了他的名字了吗?

“怎么愣了?”腰间环过他的双手,有些慵懒和睡眠不足。

“你怎么不回房睡呀?”我心疼得亲他的脸颊。

“昨晚有些事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他脸­色­有些尴尬。

“嗯。”

那晚平阳的表白与落寞,时刻让我回想,也让我不安,我拥有得太多太多,她得哭诉仿佛提醒我,我们之间,还有另外一个人,她若不快乐,我们也难得心安。

两天后,去病和卫青接到了李将军的消息,听说一家人去到了玉门关一带,他们心系李广,简单收拾下行李,就前往玉门关。

他与我们告别后,跃上他的雷首白马,与去病一起,带了十几个士兵一起走了。

登儿挥手,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他才回头问:“娘,爹爹要去打仗吗?”

“爹爹要去找一个好朋友。”

“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练武了?”

我笑着摇头:“爹爹吩咐娘,要盯着你做功课,不许偷懒哦!”

他人小鬼大,学着老成的口气:“真是不得安心。”

“噗嗤—少爷你哪里学的话?”绿绸笑得不行,索­性­蹲在地上大笑。

登儿也跟着嘿嘿直笑,从我怀里挣脱后,拉着绿绸蹦跳着进屋了。

我看着他们的身影,笑了下,抬头恰好撞上平阳的眼神,她得表情十分复杂,似是犹豫什么,又似冷笑。

她转身离开,莫娘也抛了个白眼,跟着离去。

过了三天,屋外下着大雨,雷电轰闪,夏季的第一场大雨,哗啦啦地冲刷着一切。

登儿在雷声中被吵醒,他也不怕,坐在窗边,两眼瞪着天空。

一道白光,他迅速捂耳,“轰隆—”雷声传来,又消逝,他才放开手,得意地傻笑,然后等待第二道闪电。

“登儿,你在和雷电玩游戏吗?”

“娘,雷电好笨,要吓我,还要闪一下来告诉我!”他指着天空,回头笑着对我说。

“嗯,打雷就不要站在窗边,快过来!”我向他招招手,他才笨拙地爬下窗下的矮桌,摇晃着向我走来。

我伸出手,等他扑入我的怀里,忽然听见外面一片吵杂,似乎有许多人声。

我抱起他,放到床上,让他自己玩着,然后关门出房。

一路上却十分安静,一直走到大厅,大厅十分昏暗,我依稀却看见平阳直着身子,奇怪,这么昏暗,怎么不点灯呢?

“快走!”她冲我喊了一声,但已经晚了,我脖子上一凉,恰好天空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大厅,所有的下人被绑起来,口里塞着布条,被扔在客厅的角落里。

给读者的话:

之前因为网站系统的原因,文文无法显示,现在恢复正常,乃们请继续追文吧!!!!阿里嘎多你们的支持!有不满、有发牢­骚­、有觉得坑爹的,请留言批评,作者不是玻璃心!

悬崖:莫名其妙的逃亡

“你…你是什么人?”我挺直后背,却依旧觉得冰冷,所有的热量都集中在刀尖上,慢慢地,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淌下来。

脖子慢慢发麻,一阵粗重的气息袭来:“你就是卫青小贼的娘子,我当是什么好货­色­,不过是个乡野小姑。”

有了上次的经历,我稍稍淡定些,黑暗里只剩下他和另一个人在笑着。

劫持我的人喷了一口臭气:“我看那平阳公主不错,兄弟你先上!”

我喝了一声:“你敢!”

“呦,挺有胆识的,不过你的自身难保了,还管别人­干­什么!”说完,他松开刀子,一下翻身,把我压到地上。

“你要­干­什么!”我喊了一声却也听见平阳在大呼:“啊!走开!走开!”然后听见衣服撕裂的声音,糟了!

“姐姐!”我喊了一声,却不断传来平阳呼叫的声音。

那人把我压在身下,不知为何迟迟没有行动,我的右手胡乱摸着,竟然摸到一个掉到地上的青铜杯,一个闪电后,我看清那人失踪盯着平阳的方向,是机会了,我用力一挥,把被子杂到他的额头。

我迅速爬起来,见他捂着眼睛躺在地上哇哇大叫,我用力一踢,包他断子绝孙。

“你这死婆娘!”另一人见我打得他兄弟哇哇大哭,放开平阳,恶狠狠地朝我走来,忽然他走不动,原来是平阳公主拽住他的脚:“快走!快走!”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走得掉吗,整个卫府早已被军队包围,韩大人快到了,到时别说卫青会死,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那人也不慌,仰天大笑。

军队?身后一阵­骚­动,一大堆人马涌入,各个持刀握剑,包围住整个大厅nAd1(

“夫人,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一声妩媚的男声入耳,一个身穿暗红衣袍的白面男人,闲庭阔步走出来。

这人好眼熟?在哪里见过?

“你就是韩大人?”我疑惑地问。

“在下韩说,拜见七言夫人和平阳公主。”他掬手,­奸­笑着看着我们。

“韩说,不是去病的部下吗?今天来我家做什么?”

“呦,兄弟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对夫人和公主无礼,快快扶起,让我一一说来。”

那男人回头扶起地上的平阳,被平阳一手推开,接过我的手,才慢慢站起来。

她头发散开,衣衫不整,显得十分狼狈。

“卫青等一众小人通敌叛国,下官接受皇上的旨意,特来搜查将军府,顺便请二位夫人回去掖庭喝喝茶。”

“放屁,卫青怎会通敌卖国,你等小人少来诬陷,听说李将军的事情也是你Сhā手的,我当是什么大人物,竟然是这等不男不女之徒。”我瞪了他一眼,去病怎么会提拔这么一个娘炮?

等等,娘炮?

我终于想起来,他就是那日我和平阳在半坡茶坊见到的红衣男子,那次是因为传谣言的事情,结合今天来看,是一场早有预谋的。

“夫人莫生气,怎么这样说小人呢,你看卫将军不是去玉门关了吗,那里等待他的,可是几千名亡命的山贼,你这么生气,到时见到他的尸体,岂不是没力气哭了?”

“你说什么?”

天哪,卫青接到所谓李将军的消息是假的,居然是个陷阱?

“不可能!你这小人乱说什么!”平阳捂住嘴巴,跌落到地上哭起来nAd2(

“姐姐……”我低头看到崩溃了的平阳,一向高贵的她,听到卫青的事情,已经不能继续坚强下去。

我开始害怕,万一他说的真的,卫青岂不是很危险?

我回头看了一下,发现来绑我和平阳的人,竟然没有穿着盔甲,只是一般的夜行服,再看那些持刀拿剑,穿的盔甲都不尽相同。

“姐姐莫哭,他们不是皇上的人。”我蹲下来,小声地说。

她停止了哭泣,有些疑惑。

“你看他们的衣服!”我示意给她,她看了一下,似乎也明白了。

“两位在密谋什么呢?”韩说挑着眉毛,一手还扯拉着自己的刘海。

“你以为你弄这几个破士兵来,我们就相信你是皇上派来的吗?”平阳早已站起来,恢复常日的冷静与高贵。

“信不信由你,就算他敌得过那几千山贼,我拿住你俩的­性­命,不由得他不从我们。”他不屑地冷笑一声,举起手,示意士兵上前抓住我们。

“你听着,等下我引开他们注意力,你从西面逃出去。”平阳低声地和我商量。

“不行,要走一起走,再说我走了,登儿怎么办?”我拒绝她的提议,怎么能牺牲一家人去让自己逃命呢?

“不,你必须逃,他的目标是青儿,只有抓到你,才能真正威胁到青儿,登儿那边你放心,就算拼进全力,我也会保护他nAd3(”

“不可以…”我还没说完,脑后就被人一砸,眼前一黑,就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上下起伏的小空间,摇晃不说,还磕碜得不行,我被摇得昏头晕脑,慢慢爬起来,才意识到自己在马车上。

“登儿还在房里呢!我怎么就逃走呢……?”我摸摸发疼的后脑勺,到底被谁敲了一板子?

马车外应该是下着大雨,总能听到刷拉拉的声音。

“师傅,停车!”我冲外面喊了一声。

“停车!”

马车依旧向前跑动,我撩开帘子,一个魁梧的影子挡在面前。

“停车!”雨水飘了进来,打湿了我的前半身。

马车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用手抹了一下脸,擦开雨水挡住的视线,马车奔跑在一片白茫茫的雨帘中,隐约看见一些巨石,这是哪里?

“停车!”我生气又害怕,四周早已不是城镇的风景,莫名的马车载着自己,往着什么地方去?

见那人依旧没反应,我用力推了一把,那人身体僵硬,被我一推,竟然直直地往前倒去,然后摔下马车,车子深深碾过,依旧前行。

“啊!”我被吓了一跳,不顾大雨,爬到马车外一看,那人依旧躺在原地,没有挣扎,没有呐喊,仿佛死人一般。

没人控制马车,马儿依旧往前奔跑,我仓惶起来,胡乱挥着马鞭,想让它停下来。

“咴儿——咴儿”棕­色­的马匹丝毫不接受我的控制,依旧忘我地奔跑,大雨早已淋湿了我的身体,全身湿透泛着冷意,雨水模糊了视线,万一前面是悬崖,也不知这马能不能看见。

“停下!快停下!”我用些力拉着马绳,使劲往后扯,明显它的力气比我大,把心一横,猛力易车,马儿“咴儿——咴儿”大叫两声,受惊一般,抬起了前腿,停是停下来,可是马车也因为承受不住剧烈的震荡,侧身翻了,我也被马摔到地上,浑身硬生生的疼!

本以为马应该安分,想不到它还拖着半截横木,自顾自地消失在大雨中。

我躺在泥潭里,满脸都是粘乎乎的泥水,浑身无力,只能先缓过来再说。

满脑子的问号,在雨水里丝毫不见减少,越堆越多,越多越想,想着想着,似乎也睡进去了。

卫大哥……

登儿……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在这泥潭深坑里,迷迷糊糊地,感受到天朗风清,清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了。

老天爷啊,这到底哪里啊?

我摸索着爬起来,还好月光足够的明亮,地上的深深浅浅的水坑反着光,在这黑黝黝的山谷,增加了一丝静谧。

肚子阵阵的空虚感,加上骨头犹如散架一般使不上力,膝盖和脸上都有火烧的疼痛,我估计是擦伤了,随手翻了翻还有形体的半顶马车棚子,除了几块帘子和一些软枕,什么也没有。

“嘶——”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我马上闭上眼睛,过了一回见没什么动静,回头看一眼,什么也没有。

我喃喃自语道:“要不要走走看?”

“万一前面有什么猛兽?”

“那万一等下这里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矛盾又害怕,一遍一遍扮演着辩论的小人。

“如果是卫青,他会怎么做?”我想起他,他总能在我身边,大包大揽所有的顾虑与危险,如果是他,他会往前走吗?

我抬头看着不全的月亮:“七言,走吧!”

一丝丝声音都被黑暗放大,四周一片荒凉,我浑身的毛孔都紧紧闭合,四面涌来的恐惧,我捡起依旧湿漉漉的帘子,披在身上,抱起一个长型的软枕,慢吞吞地往着马逃走的方向走去。

走起来后,反而少了一些害怕,这时候只能感恩月光的清亮,在最无助的时候,竟然让我看清楚前面的路。

“这边……这边……要怎么才能回长安城呢?”

“这是哪里?”

“还是去边关找他们?”

“还是回家呢?”

“怎么回家?”

一遍遍的自言自语,慢慢化解了身上的疲劳与疼痛,越往前走,越是看见一些稀疏的灌木丛和巨石。

心里嘈杂得很,脑子却十分清晰,我一路上不停地回忆卫府被包围的那时,那些连衣服都不统一的官兵,怎么可能是皇上派来的人?

那个韩说,围剿卫府,捉拿卫青,到底是要报怎样的私仇?

想着这些,竟然走路也没那么枯燥,累了就在半路靠着软枕休息一下,然后接着走,累了继续休息……走走停停,发现天边也慢慢地发白。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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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犯:变成了通缉犯?!

日头慢慢攀升,正照得猛烈的时候,我终于看见青­色­的城墙。

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抬头望望城头上的小篆:“晋阳?”

原来我是一直往北走,长安的北部是晋阳,依旧是个繁华的大都市,这个城门立在远郊,却也丝毫不见随便,规模不比长安的小。

最重要的是,总算见着几个人了!

走进了城门,扑鼻的果香味,就像进入一个蜜坛子,空气里都泛着丝丝香味。我抬头望去,大片大片的绿林,红­色­的小果子挂满枝桠。

“哇!”忍不住感叹一声,虽然看不清是什么果子,但是确实十分诱人的样子,对于现在又饥又渴的我来说,就算上面挂满了辣椒,我也不怕吞下。

“姑娘第一次来吧,看你一身,不是本地人哟!”身后传来热情的声音,回头一看,一位大约五十岁的大娘,挑着两摞果子,乐呵呵地看着我。

“哦!”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打扮,我扯下包在身上的帘子,放下手中的软枕。

“呀,姑娘你面­色­不大好,可是病了?”她一看见我,就着急放下涤,凑上来看个究竟。

“不是……我只是……”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饿……”

“姑娘!姑娘!”

大妈扶我走到旁边的大树下,绿荫笼罩,让我稍微舒服了些。

“快张口!”

大妈不由分说往我口里塞着红­色­的果子,鲜甜多汁,刚吐出核,她又塞了几粒,渐渐地我也吃出了味道,原来是樱桃,大妈筐子里的樱桃被我消灭了一大半,我吃得甚至还能打出饱嗝nAd1(

“大妈,我没有钱……对不起……”身体恢复过来,人也­精­神多了,看着半空的筐子,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

“傻姑娘,俺不要钱,你身子可好些了?”

我点点头,尝试站起来,她见我要起来,赶紧扶起我。

“大妈,请问下,我要回长安,要怎么走?”

“不知道,俺一辈子也出过缨珠村,姑娘是长安人?”

我点点头,头上顶着几串红艳艳的樱桃小果,让我忍不住赞叹一声:“这樱桃真漂亮!”

“那是,我们这里的缨珠,都是鼎鼎有名的呢!”

“缨珠?”

原来这种水果这里不叫樱桃,是叫缨珠,既然鼎鼎有名,相信慕名而来的人也不少吧,若有长安来的商人,或许可以搭上一程。

大妈告诉我可以去市集转转,可能会遇到来自长安的商人。

沿着小小的山路走上一段,就可以看见缨珠村的市集了。

虽然是晋阳城内,缨珠村是个小小的村落,但是靠着樱桃的买卖,倒也着不相衬的热闹!

不知将军府的情况怎么样了?卫青有没有出事呢?登儿和平阳,是否安全呢?无论如何,也要赶紧回家才行。

我在街道上东张西望,打听着一些交易的场所,看能不能遇见商队,忽然看见一个角落围满了人,凑近去一看,竟然是我的通缉令!

画像上的人只有半分像我,可是下面的注解,说我是朝廷的逃犯,背负重罪,抓到送去官府可领赏银nAd2(

我看了下,确实是有官印,天哪,难道那人真是奉皇令来搜捕卫府的?真的是皇上的命令吗?本来有点头绪的我,再次陷入混乱的思维当中,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卫青岂不是真的陷入危险?

我重新看了下文书,发现也没写我犯了什么罪,一句重罪就带过了,倒是赏银不少,居然有五万两,相当于一座京城大宅子了!

哼,抓我来威胁卫青吗?真是可笑又卑鄙,不过这也证明了一件事情,他们拿卫青没辙,或许他们没有找到他,或许是没有办法抓到他,卫青起码是安全的,想到这里,我也松了一口气。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虽然我的头发乱糟糟地,但是万一哪个好眼力认出我来,那麻烦就大了,还是赶紧离开吧。

“­干­什么!挤什么挤!你,别走!”心里暗暗叫苦,一个男子拉着我的衣服,大喊着“挤什么挤”,惹来不小的注目。

“不好意思!”我低着头,打算转身就走,却被那人一把拉住,长着大嗓子就叫:“我的鞋子被你踩烂了!赔钱!”

碰瓷党?

见他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我忍不住骂了一声:“松开!我没钱!”

他绿豆大小眼睛稍稍瞪大,大喊了一声:“你不就是上面的逃犯吗?”

坏了!

我一脚踩到他的鞋上,他“嗷嗷”两声,就松开手大喊:“逃犯在这里!在这里!”

我着急起来,四处在人堆里挤兑,穿过层层人­肉­墙,却迎面看见几个巡逻的衙差,听见这边有动静,他们闻讯跑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转身就跑nAd3(

“别跑!”

“站住!”

“抓住她!”

连续撞到一堆小摊子,也不敢往小巷子走,万一是条没头的岂不是成了瓮中捉鳖?朝着人多的地方拼命跑,身后依旧传来衙差的声音。

在跑得­精­疲力尽的时候,已经出了市集到了郊外,可身后的人依旧不肯放过。

“你……别……跑!”

我按着腹部,隐隐觉得吃不消了,两条腿早已无力,远远看见一处高起的巨石,四周没有掩护的树木

“看你还往哪里跑?”那几个人终究追上,围着我,闪着得意的笑容。

“看不出来你还挺能跑的!”

我回头看看身后的巨石,慢慢走上去,忽然身后一阵冷风,才发现下面居然是个地下湖。

“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我指着下面的地下湖,尝试威胁他们。

“算了吧,姑娘,看你­唇­红齿白,没必要死得那么难看,跟我们回去,还能过上几天好日子!”他们也不恼,笑嘻嘻地翘着手。

身后的风吹散了跑步得来的热气,但是面临着几个衙差,身后是几十丈的地下湖,这样的窘迫,让我感到剧烈的紧张。

我假装冷静:“你就不怕我跳下去,你们连赏银都没了!”

“你就跳吧,到时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疑惑:“什么意思?”

“这是冰泉湖,湖水常年冰冷,你跳下去冷不死的话,不远处还有个激流瀑布,乱石杂木,也会把你撞死!我劝你,还是乖乖跟大爷回去,顺便陪陪我们呗!”他们相视而笑,摊开大手,慢慢往我走来。

距离一步步接近,抓回去肯定会威胁到卫氏,该怎么逃呢?

“呼——”一阵冷风灌进我的衣领,果然觉得几分寒冷,也罢,就算死了,也不能让卫青陷于困境,反正我也是穿越来的,搞不好还能穿越回去呢!

趁着一股勇气冲上头脑,在我没有后悔前,往后一退,瞬时踏空。

“姑娘!”他们趴在巨石上观望,到手的鸭子飞了,很心痛吧!

下落只有一瞬,却让我在脑海里翻遍了一次汉代的经历,若真的去到奈何桥,我的生死簿上是该写古代的我,还是现代的我呢?

如果我能回去,告别这一切,一切就完结了,是吗?

“桃花灼热,许你一林梨花,达不到天涯,饮不尽青茶,只求你一生闲意看花!”他的话忽然闯进脑海里,花下的男子黛眉上扬,眼角含着微笑,一朵梨花别上我的耳旁,那样的光景,仿佛成了一幕幕的电影,闪了无数遍。

“不要!”我喊了一声,冰冷如尖刀钻进心脏,冰蓝­色­的湖水在日下泛起猛烈的水花,“哗啦”一声打破烈日的炎热,全身刺痛得要命,唯一的热量从心脏发出,慢慢地,天空在我眼里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光亮之中,那团热,也熄灭了。

这样黑­色­的梦境我很熟悉,只有我自己,孤独与不合群。

我是现代人,出生于二十世纪末,两千年前的汉朝,曾经与我何­干­?

我不会穿汉服,不会写小篆,不会梳着高雅的发髻,不会吟唱窈窕蒹葭小调,与这个时代的人格格不入。

只要不死,就好了吧?这是最初的我。

若不是认识了他,我岂会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他是个爽朗高大的青年将军,爱穿一身白衣,也爱骑着白马,缓缓而来,阳光衬托他的明媚,雨水也润不出他的悲伤,总是那样温柔与平和,我见过他在月下舞剑,也曾被他身上的银甲所吸引,一切都那么熟悉,可偏偏,记不住他的脸?

或许,我又要开启另一段不一样的旅程了。

白苎:失忆生活

这里是白麻村,隐藏在偏僻的山林里,人烟稀少,除了少许的自家农田外和满山头的苎麻,还有几头毛驴,每月运送着卖出去的麻布和买进来的物资,供给全村人。

反正我在这里生活了半年,日子倒也十分轻松,每天陪着花婶下地护理着苎麻,遍山遍野的苎麻,是当地人最重要的谋生手段。

花婶是白麻村村长的老婆,花大叔每月都要去市集一趟,按照大叔的说法,他是在回来的路上发现冲上河滩的我,奄奄一息,还好还能救回来。

我是什么人,我不知道。

他们管我叫小麻,在这里,­妇­人织布,男人下田,世世代代都是与白苎麻为生,卖麻布,用着用布换来的一切,经过半年,也融进了这个白麻村。

“小麻呀,你还不打算出去找一下家人吗?”花大婶一边织着麻布,一边回头问我。

我正低头挑着麻籽,听她这么一问,就知道她又想给我做媒了!

她有一个儿子,叫花谦,已经二十三了,是个黑黑实实的小伙子,人品倒是不错,就是害羞得很,导致婚事拖拉到二十三了。

“花婶,你明知道花谦喜欢的是隔壁丫头,怎么老是乱做媒呢?”

“哎呦,那小子老是这么闷闷实实,人家蓉蓉怎么会看上他,你念在老头子救你一命的份上,就给咱家生个娃娃,反正你也是白麻村的人了!”

这个花大婶,总是爱胡说!

“花婶,我是失忆了,不是傻了,花谦喜欢的蓉蓉,到时就算把我娶上了,还不是惦记着她!”

“真是个臭小子!你说你这么一个水灵丫头,一脸福相,过去肯定是个大小姐,老窝在咱们白麻村,不憋屈吗?”花婶停下了织布机,怜爱地看着我nAd1(

憋屈?

怎么会呢?白麻村救回了我,反正以前的事情也记不得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您就别为我担心了,今天我听说有媒婆去蓉蓉家提亲了,您知道了吗?”

“什么?”她笨拙地站起来,着急地跳了起来:“那小子跑哪去了!不行,我得过去问问!”

说完,她就跨出了门口,丝毫不见犹豫。

她离开后,家里冷冷清清的,这种感觉我十分不喜欢,太安静,花婶话多,与她在一起,总是要不断说话,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忘记心底里那一抹白影。

白衣男子骑着白马,手上握着青­色­的宝剑,马儿马儿,你慢慢走,让我看清那个人的脸,好吗?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记得他了。

记忆里,只剩下那抹白影,隐隐地浮在心底,看不清,摸不着,不知此人,与我有何渊源呢?

“小麻,我娘呢?”花谦突然闯进来,拿着一只­鸡­,咯咯叫个不停。

“她去蓉蓉家了,今天媒婆去提亲了,你知道了吗?”我放下手中的筛子,回头告诉他。

“知道,是替村头大春哥说的媒……”他声音越来越小,手一松,得救的母­鸡­“咯咯”喊了两声,就自己逃走了。

“那你怎么想呀?”我走到他身边,拉他坐在横椅上。

“我……”

“喜欢蓉蓉又不说,你就这么憋一辈子吗?现在大春都来说媒了,你还没事人一样,花婶急得不行了,全家都替你急!”

“我……小麻,我……就是说不出来……”

“你不说,谁帮你说呀!我去说,我去娶蓉蓉,好吗!”

他笑了起来:“你是女子,怎么娶蓉蓉?”

或许是跟着花婶多了,­性­格也急躁起来,看着他愣头愣脑的样子,大叹一声:“你快开窍吧!”

“小麻!小麻!”门外传来花婶风风火火的声音,一进门就四处找我:“没答应!蓉丫头他爹没答应!”

她转头,看见一脸呆愣的花谦:“呀,臭小子怎么从田里回来了?”

“他呀,就是着急蓉蓉的事情,才回来问你呢!”我瞪了他一眼,无奈地说nAd2(

花婶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呀!真是像死你爹了,闷葫芦罐儿!你要不要娶媳­妇­了?告诉你,咱们家可没那个闲钱给你买媳­妇­!”

我被花婶的模样逗笑,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你还笑!要是他娶不上,你个丫头就当咱家媳­妇­吧!”花婶又在筹划这事了!

“娘!”花谦红着脸,吼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花谦别怕,我不会让你娘如愿的!放心,有我在,一定帮你娶上蓉蓉!”

当然也是逗著他玩,我岂有那个本事,为二人牵线搭桥?这种麻烦的事情,我还是不太愿意管,皇帝不急太监急,还得靠他们自己!

第二天看见正直十六年华的蓉蓉,灵动俏皮的气质总是十分熟悉nAd3(

“小麻,你可看见花谦哥哥?”她递给我三匹夏布,大概是她新织的成品,不同于以前的质地轻软,这次显得粗糙凌乱。

“他去地里了,你找他有事?”我和蓉蓉关系一般,仅仅点头之交,虽是邻居,但也交谈不多。

“嗯。”她点点头,转身就走了,后来又汀,犹豫不决地看着我。

“你有话要说?”

“嗯。”简单的言语后,见我没有其他恶意的反应,才把我拉到一边,羞红着脸问我:“昨天大春哥来说媒,花谦哥哥知道吗?”

我点头。

“那…他怎么说?”

我恍然大悟:“你喜欢花谦?”

蓉蓉脸红得跟熟苹果一样,带些小小的生气。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花谦知道吗?”我意识自己十分唐突,赶紧道歉。

蓉蓉有些不高兴,摇摇头。

“那你们面对面说清楚不就好了,花谦小子也是个闷葫芦,这事要是谁也不捅破,还真是要拖上一段时间。”我拍拍蓉蓉的肩膀,示意她放心。

她瞪大眼睛,对我的动作有些惊讶:“小麻…你真是豪爽!”

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哪里也听过这样的话?或许是从前的记忆在翻涌,但也是小小的片刻而已,对我也没什么帮助。

“小麻……小麻……”她唤了我两声,我才回过神来:“啊,怎么了?”

“你在想……花谦哥哥吗?”她小心翼翼地探寻着。

我急忙辩解:“没有没有,只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你恢复记忆了?”

“没有,什么也想不起来,除了……”

她十分期待:“除了什么?”

除了那件白衣与白马,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蓉蓉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小麻,你会……嫁给……花谦哥哥吗?”

我以为我听错了,疑问了一下:“什么?”

她忽然鼓足了勇气似的:“你会嫁给花谦哥哥吗?”

我似乎明白她之前对我的冷淡,原来是这样:“蓉蓉你误会了,我把花谦一家当作家人,和他根本没有男女之情,何况他……”

“他怎么了?”

算了,还是让花谦自己说吧!“我向你保证,我与他绝无私情!”

她笑了,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真的?”

我笑笑,做出发誓的样子,她才笑逐颜开。

既然两情相悦,这个婚事也不难办了!

一个月后,他们终于定下了婚约,花家前前后后忙着准备婚礼的物品,村里多了一对新人,人们更是热闹得很,多了许多话常可以唠叨!蓉蓉与我的关系突飞猛进,除了花谦,最好的朋友就是我了。

花大婶把我视为恩人,虽然我一再强调啥也没做,就是把他们约出来而已,剩下的,就是老天爷对他们的眷顾了。

种田桑下,织布养家,小两口恩恩嗳嗳,倒是十分惬意和令人羡慕的事情。

“小麻,你来白麻村那么久了,也在这里嫁人吧!”蓉蓉绣着给花谦的香包,一对戏水的鸳鸯,当真是好意头。

“呵呵,遇到有缘人再说吧!”

她抬起头:“哎,我也好想去外面看看,可惜小麻你失忆了,要不然可以给我讲讲!”

我抱歉地笑笑:“我还真不记得了,大约就是人很多,房子很大,市集很热闹,你若是想去,可以趁着办嫁妆,好好出去逛逛!”

她两眼一亮:“对哦!小麻你和我一起去吧!”

“傻姑娘,你当然要和父母去,好好去挑选嫁妆,花谦快回来了,你快回家吧!”这里的人规定,结婚的男女婚前都不能见面,蓉蓉匆忙告别我之后,就赶紧溜出门。

见她走得匆忙,竟然把香袋留下来。

我拿起一看,又涌起一阵似曾相识的感觉,何时何地,我也做过这般红­色­的香袋?香袋赠予心爱之人,难道,我也有那位心爱的人?

是那位骑着白衣与白马的男人吗?

蓉蓉也是个­性­情丫头,果然几天好,就拉着她父母去村外置办嫁妆,临走前,特意问我有没有需要买的东西。

“要不要帮你打听哪家丢了人,或许是你父母呢!”

我摇头,说:“不用,我不是晋阳人。”

我不记得我是哪里人,但总有一种直觉告诉我:我不是当地人。

蓉蓉家也是少出门的人,这次出门置办的东西多,就不麻烦他们了。

蓉蓉走后,我去田里给花谦和花大叔送饭,恰好看见远远一群女孩穿着雪白的麻衣,半掩半遮扭着身姿跳着舞。

我看得入神,她们的袖子较长,倾斜地缓缓转身,双手微掩面部,忽而飞快挥舞双袖,如同雪花上下翻飞。

“小麻!”听见是花谦的声音,他朝我走来,见我看跳舞入神,才叫我一声。

“花谦!你说她们在跳什么舞?”

“哦,她们是在给跳白苎舞,三月龙抬头,要去庙里跳呢!对了,刚听她们说还缺人,你要不要去跳?”花谦接过我手里的麻团,掰开两片叶子,大口吃起来。

“小麻要跳白苎舞?翠萍,这有个会跳舞的!”身后传来花大婶高亢的声音,她这一吼,所有人都听见了。

我吓了一大跳:“大婶!我不会跳!我什么时候谁要跳了!你怎么来了!”

她倒十分高兴:“我见你漏了两个麻团在锅里,就跟过来了!”然后又挤眉弄眼笑着对我说:“丫头,你这一跳,肯定许多小伙子迷上你,到时和臭小子一起办喜事吧!”

“大婶!”真是被她气死了,我早已意识到自己并非完璧,可能以前就嫁过人了,这怎么能胡来的呢?

“谁会跳舞?”过来的是翠萍,村里最漂亮的女孩,尖尖的瓜子脸,柳眉黛眼,确实是个小美人胚子。

“就她?老姑娘一样!”她不屑看我一眼,我倒无所谓,反而是花大婶,十分激动:“我家麻丫头才不是老姑娘,顶多就十八,对吧!”她挺了一下胸,得意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暗暗叫到:“是老姑娘没错!”

“哼,翠萍啊,你虽然漂亮,但比起我家麻丫头,总是少了些灵气和韵味,你看看她跳舞,就知道惭愧啰!”

“大婶,大婶,可是我不会……”我扯扯她的衣服,她却会错意:“闺女别怕,大胆去跳,给咱们花家张脸!”

我心里暗暗叫苦:“大婶,你要出风头,­干­嘛来找我!”

听说当年花谦想和翠萍订娃娃亲,岂知翠萍的娘觉得自己女儿是个夫人命,不该嫁给山村野夫,从小琴棋书画,倒是讲究得与这个村落格格不入,气得花大婶七窍生烟。

“花谦哥,你不是要娶蓉蓉了吗,难道还要加个小妾?”翠萍被花大婶气得铁青着脸,唯有把火气撒到老实的花谦身上。

“这……娘!你莫要胡闹了!”花谦也不好意思起来,回头看了一下我们。

我赶紧转移话题:“大婶,大叔饿了,还不快去送饭?”

“老头子饿一下没关系,丫头,是时候来报恩了,去杀杀她们的威风!”她也不理,照样叫我去跳。

“对啊,姐妹们快来看一下,花家的小麻要跳舞了!”翠萍唤来一大群女孩,加上围观的小伙,真是硬生生地推我入坑!

“大婶!”我瞪了她一眼,这么调皮,还能不能愉快相处了?

他们起着哄,甚至还围成小圈,一副看表演的模样。

天哪,怎么会这样?不会跳,让我跳什么?

我被花大婶推到中央,看着四周的人群,心里有些紧张。

闭上双眼尝试放松一下,却突然在心中浮现了一套动作,拂面摆手,旋转弯腰,回眸一跃,竟然让我挥洒自如地舞了起来。

这是什么舞蹈,竟然有种行云流水地惬意,淡淡的哀思从心底涌上来,却也不悲伤,眼前又浮现出白影子,哒哒哒,依旧模糊了面孔,缓缓向我走来。

舞蹈结束,我和大家一样惊讶,这是什么舞,我居然拥有这样的舞技?

“这……不是白苎舞,你在乱跳什么?”翠萍见大家都纷纷称奇,不服气地站出来问我。

这是什么舞,我也不知道,就好像天生就会,完全不需要思考。

“看,我家丫头就是好样的!翠萍啊,看来你娘可真是失算了啊!”花大婶得意极了,扭着肥胖的身躯在大笑着。

“你这是胡乱跳的吧,我们都没人见过这种舞,你说说,这舞有何缘故?”翠萍不依不饶,这真是把我难住了。

我支支吾吾:“这是……”

“这是水扬舞!”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的男人,一身的儒气,看起来有点学问的模样。

“谢先生!”原来他就是翠萍的家庭老师,也是村里私塾的先生。

“什么叫水扬舞?”

翠萍走到他身边,谢先生却微含着眸光,盯着我问:“你可是江南人?”

我摇头。

“那你怎么会水扬舞?”

我无奈地说:“不知道,就是会。”

他在怀里掏了件帕子,擦了一下眼睛,回头才说:“水扬舞是一种由江南小调编出的舞蹈,是吴越小地的高雅小舞,随着战争已经很少有人会跳这种舞了,此舞清秀俏丽,如莲花般脱俗灵动,吴越­妇­人为心爱的男子创作此舞,寄托她们对远离家乡的情郎那一份情深与思念,这是一首念郎之舞啊!”

念郎之舞?

可是我为那白衣人跳过?

翠萍依旧不肯放过:“先生你见过水扬舞?你就知道她跳的就是这等舞蹈?”

谢先生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一生只见过这一支舞蹈,怎么会不记得呢?”说完,他看着我,说:“姑娘,你的水扬舞比我当年所见还要绝妙,尘事未了,情郎未至啊!”说完,就转身走了。

他的话似有玄机,我喊了一声:“先生,留步!”

给读者的话:

问下各位亲爱的读者,虽然不多,还是问问哈,大家是想我写一点更一点,还是等我写完一大堆,一次­性­更完呢?貌似网站把我的每天阅读量改了下,天天都是只有一个人来点击,不会这么悲催吧???!?

青锋:白衣郎归来?

他不慌不忙前进,我着急追上他:“先生,你能否把话说清楚?”

他眯着眼睛打量一下我,说:“你就是花老头救回来的姑娘吧?”

我点点头。

“你快回去吧,白麻村不是你的归宿!”他说完,转身就走了。任我在背后喊他,也未得回应。

不知他怎么下的结论,就凭一支舞蹈,就看出了天机?

我有点失望,但他的话也有道理,我虽然来这里半年了,喜欢这里的一切,但总是缺少一种安定感,本来以为是初来的缘故,现在经先生这么一说,那份空出来的情感,大概就是所谓的归属感吧。

“小麻,既然先生说了你跳的是水扬舞,那你就和我们大家跳白苎吧。”翠萍不情不愿地向我发出邀请。

我看了下满脸期待的花大婶,还是点头同意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又在梦里见到骑着白马的白衣人,醒来的时候,就想起白天先生谁的话,我真的该离开了吗?

可是我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怎么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不会回去。”

看着星光点点的天河,我茫然了,我究竟是谁?

总觉得自己和别人有点不一样的地方,观念?行为?外貌?我不知道,只是有种独特的孤独感。

心里越发空荡,只有想些安慰,假设那个白衣人是我的爱人,我把自己给了他,水扬舞是为他而学,这一切都可以成立,但是,我和他,为什么会分离呢?我离开后,他又去了哪里呢?

一旦开启这样的联想,头就隐隐发痛,迫于疼痛,还是不去想了nAd1(

“我不会回去。”

第二天,我来到谢先生的家里,第一句说出最大的问题。

“那就让人来接你。”

简短的谈话,让我变的明了起来。

花大婶知道我的苦恼后,四处拜托村里的人帮我去寻找骑着白马,身穿白衣,配有青剑的男子,但凡去城里溜达的人,帮忙留意一下。

我十分感激,其实这里的村民很少需要出村,一旦出去总有很多事情要办,让他们抽出时间去打听,真是十分过意不去的事情。

花谦和蓉蓉的婚礼如期进行,热闹非凡的白麻村,火炮烧了一天,大家夜里欢乐地闹着洞房,开起一对新人的玩笑。

“花谦,现在蓉蓉不在,给大家说说,有没有对小麻动过歪心思?”

老实的花谦哪里经得起这般调戏,脸红得不行:“莫要胡说,小麻和我是清白的,不要侮辱小麻!”

“哟,真是个闷葫芦!”

“哈哈,喝酒喝酒!”

“说实话,小麻那天跳舞真是惊艳得很,看不出来啊,花家还能有这么好的丫头!”

“你羡慕也没用,人家早有心上人了!”

“去去去!”

一堆小伙子挤在大厅开着玩笑,我站在门口端着酒杯,进去也不是,走开也不是。

“小麻姑娘吗?”我回头,是一个没见过的老­奶­­奶­,满头白发,眉目慈祥nAd2(

“­奶­­奶­您有什么事吗?”

她说:“听村长说,你的心上人是一位骑着白马,穿着白衣的男人,对吗?”

“嗯。”

我刚说完,她就自己转身走了。

恰好几天后就是龙抬头的日子,今天要在庙堂跳白苎舞,一早花大婶就帮我梳妆打扮,其实也就梳个好看的发式,穿上素白的轻柔麻衣而已,田农最质朴的情感表达,大概就是通过舞蹈回报一年的风调雨顺。

正在庙堂门口等着翠萍的到来,她是主舞,打扮自然盛装一些,我和几个女孩聊着天,忽然听见村口处一片­骚­动,然后看见那天那个老­奶­­奶­,挥着竹质的拐杖,兴奋地喊我的名字:“小麻!”

我以为她叫我有事,就急忙跑过去,走到她身边,她却叫我往西边看。

人群分开一条小道,哒哒的马蹄声从远至近,我有些奇怪的紧张,往前方走去。

马蹄声越来越近,忽然人群一片欢呼,一匹雪白矫健的马匹出现在我的视野当中,我有些恍然,阳光刺眼,恰好挡住了马上人的面孔,那身白衣,早已吞没在金­色­的光线里。

是他吗?

“吁!”马匹停了下来,一个身影从马上跳下来,急步走到我面前。

该怎么去形容这样的男子?英俊的面容无可挑剔,双眸闪动,含着不敢置信的喜悦一般,马儿倒是乖巧得很,用头撞着呆楞的他。

“它叫雷首吗?”我小心翼翼地问,像捧着宝贵的古物一样谨慎,这是一个猛然闯进脑海来的名字,是那匹漂亮的马儿的名字,从见到它的一刻,我就觉得它就叫雷首nAd3(

他没有说话,一把上前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头上,久久才听到他说:“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我从他怀里钻出头来,才看见他满脸泪水,对,一定是他,他就是梦中的人!

“七言!”他捧着我的脸,缓缓喊出一个恍如隔世的名字。

眼泪像决堤了一般涌出,半年多来的空白被补上,无根的浮萍终于找到了依靠,一直以来的孤独与困惑,似乎有了答案。

我叫七言,我想起来了,心中熄灭的蜡烛亮起了一根,依稀照亮了半年来的黑暗。

“我……记不起……记不起以前……的事情……记不起……”我哽咽着告诉他,断断续续地话语,完全说不清。

“没事,没事!”他再次拥我入怀里,低声安慰。

人群发出欢呼的声音,此事我才想起大家在围观,赶紧擦­干­眼泪。

白苎舞依旧跳起,只是没有我。远处,我怜爱地抚摸着雪白的马儿,把头靠在它的身上:“好久不见了,伙计!”

“咴儿—!”它向天叫了一声,得意洋洋的模样。

“七言,我们找你大半年了,四处都找过了,想不到你就在长安和晋阳的交界处。”他十分高兴,腰间的配剑在阳光下发着青冷的寒光,还有一个小小的布包,别在腰带上。

“我的家,就在长安吗?那我为什么会离开?”我回头问他,这问题似乎把他问住了,他皱起眉头,说:“你是被人追杀,才逃离的。”

这个不愉快的答案,让我不想深究。

“你这个小包是什么,好有趣哦?”我看向那个布包,小巧,但是形状却和香包不一样。

他低头拆下来,放在我的手上:“这是你给我做的平安包。”

果真是如此,我真的为他做过布包。

“对了,你叫什么?”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眼眸,一丝丝的黯然神伤。

“你果真什么都忘了?连我们也忘了?”

我感到十分抱歉,我能记起一匹马的名字,却记不住心上人的名字。

“对不起,我……真的忘了,我记得,我记得给你做过布包,我记得你是爱穿白衣,我记得你的马叫雷首,我甚至记得自己是你的人,但是……我……我就是想不起你的名字。”满心的内疚让我慌乱,我开始不知所措抓着头,直到他覆上我的­唇­,温柔融掉刚刚滋长的恐慌,在他的柔情下,才慢慢冷静下来。

这个吻,陌生却细腻,虽然感到他的温柔,但还是没有令我全心去回应他。

心情平复后,他搂住我:“慢慢就会想起来,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嗯。”

龙抬头的庙会结束,大家开始关注这位陌生的英俊男人。

“丫头,眼前的白衣男人,可是你心上人?”那位老­奶­­奶­拉住我的手,小声地在我耳边问。

我感到害羞,只能红着脸点头。

“还好我叫三姑妈的姐夫的舅爷的孙子帮我留住这位公子,要不然就错过了!”她开心极了,开始说起那段神奇地经历:“刚好三姑妈的姐夫的舅爷来给我送­鸡­蛋,说起城里他在城里卖­鸡­蛋时遇见一个莫名其妙的白衣青年,那个英俊模样都让他老婆恨不得投胎再嫁他一回,可惜公子是找人的,到处问人,这般着急模样,肯定是丢了心上人,他给我说起这事,我还当笑话来听,刚好他走了就碰见村长,一说起他家的小麻姑娘要找人,呀,说得和三姑妈的姐夫的舅爷一样,这才赶紧叫他儿子四处找这位公子…”

她说了一大串,大概就是各种恰好,我感激地抱住老­奶­­奶­,谢谢她的帮忙。

“丫头,我一把老骨头什么男人都见过,这么深情的小伙子真是少见,你呀,一定是个有福气的丫头。”她依旧笑着,总是慈祥的模样。

村里的人纷纷道喜,反而是花大婶有些不情愿:“唉,小麻难怪不嫁我家小子,原来竟有这么英俊的情郎!”

我笑了:“是我没有那样的福气,做您的儿媳­妇­!”

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与我斗嘴,眼里有些泪花:“没有福气也罢,怕是以后你就不陪在我身边了。”

她待我如女儿一般,明明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竟然给我如此的关爱,我走去拉着她的手:“大婶!你这么说蓉蓉可不开心了哦!”

“臭丫头!就知道和我斗嘴!”花大婶被我逗笑了,忍不住捏了我一下。

人群散去,回归到平静,我和他依偎在月下。

我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两天后,大家都十分想你。”

我点点头,果然,要离开了吗?

虽然他在我身边,但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清风吹着点点麻田,叶面反着银­色­的光,一片翻涌到天边,过去的日子里,一定甚少感受到这种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

“你想起什么了吗?”他低声询问。

“没有。”

他也不恼,静静地坐着。

我问:“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名字吗?”

他侧头,月­色­浸染了他的几条发丝,变成银灿灿的,微笑:“我只是不想输给一匹马。”

“天下这么多马,你能骑几匹?”

“只骑雷首!”

“那是不是雷首在的地方,你一定在呀?”

“那当然!雷首只认我!”

“那我呢?”

“它只认我哦!”

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么一段话,雷首只认一个人,但他明明就在面前,我真的想不起任何名字。难道,不是他吗?

不不不,他是雷首唯一的主人,那确实就是他了。

“你在想什么呢?”他见我不说话,独自在那里酝酿什么。

我问他:“你还是不愿意说出名字吗?”

他反问我:“你很在意?”

“嗯。”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我叫霍去病。”

星河:此人非彼人

本以为这个名字会激发我的记忆,可是,没有。

自他说出名字,总有一种淡淡的陌生萦绕在我们中间,不说还好,说了后,我就有种不太愿意跟他太亲近的想法。

两天很快过去,全村人都挤到村口送我,依依不舍的告别后,还是要踏上回去的路途。

他拥着我坐上雷首,一声“驾!”后,雷首就纵身一跳,飞快地奔跑起来。

我问:“我们要回长安吗?”

呼啸的风声划过耳边,他低沉的声音才传进我的耳里:“嗯。”

坐在马上的感觉真好,景物飞快地掠在身后,春风吹来,十分舒服。

他喊我一声:“七言!”

“怎么了?”

“我们走小路,时间可能比较久。”

“可以。”

雷首出了白麻村,拐进了一条狭小的山道。

他在沉默中问:“为什么不问原因?”

“小路安全吧。”

他吃惊:“你想起来了?”

“没有,但总觉得雷首的步伐有点促急,而你又东张西望,那些人,还在追杀我吗?”

“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他紧紧抱住我,温热的气息袭到我的脑后,这样的亲密让我点不舒服。

“坐好!”雷首一跳,越过一条小的悬崖,这条小路,确实比较险要nAd1(

夜幕降临,他抱我下马,挑了一处空地,安放我们。

红­色­的柴火升起,红光冲淡了夜里的寒冷。

“饿了吗,来!”他从雷首身上拿下一个包袱,从里面掏出一个馍饼递给我。

我接过饼,却发现他在啃馒头。

“你怎么?”

他愣了一下,才说:“我不爱吃饼。”

“骗人!”

他笑了:“没骗你!”说完,就大口嚼着馒头。

我知道因为馍饼比馒头重,他只带了我吃的部分,我掰下半块馍饼递给他,说:“我吃不下这么多。”

他也不多说,点头一句:“好!”

我和他,就在小小的火光下进行着简单的晚餐,夜里的青山有些寒冷,他便脱下他的披风,给我披上。

我披着衣服,靠在他身上,一天的奔波却让我困意上来了,他便搂着我,说:“睡觉吧!”

“你也睡!”

他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眼睛慢慢闭上,不一会就睡进去了,迷迷糊糊中,觉得他在说话,也没听清。

在高耸的青山里左跳右跃,总算踏入了长安的境内,但也似乎更加危险,霍去病选了一条临近大河的小路,一旦有追捕,就可以跳入河中躲避。

我本以为他多虑了,后来才发现他的远见nAd2(

“嗖—!”忽然一支箭刚好从我眼前­射­过,我吓得喊了一声,去病抽出剑,忽然漫天的弓箭­射­来,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突如其来的弓箭并未让雷首大惊,过了一会,飞出的弓箭越来越多,去病扬起披风,快速挥动,躲掉了大部分的弓箭,被有力的披风挡住去路,纷纷落到身后的地上。

去病把我按在马背上,我压低身子,紧紧贴在马背上,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和“嗖嗖”的箭声,眼睛还来得及看,就听见簌簌的弓箭落地。

持续了一下,一路奔跑,猜测沿路的山崖上藏着一窝人,他们的弓箭越发越多,单单靠一顶披风,已经不能挡掉这些箭头。

“咴——”雷首叫了一声,才发现前方有几个黑衣大汉,手持寒光闪闪的大刀,三四个庞大的拦路虎横挡在中央。

他们摆好姿态:“看你往哪里跑!”

我惊慌地回头看看去病,他一手扬着披风,另一只手伸到我的腰下,一脸志在必得的笑容对我说:“七言,抱住我,憋住气!”说完,有力的臂弯往我腰上一夹,腾空跃起,离开马背,然后一个脚步踢到雷首的身上,雷首似乎受了鼓舞一般,加快了奔跑的速度,根本不顾那几个大汉与拦路虎,直接抬腿跨过,“咴儿——咴儿”得意地往前跑去。

去病抱着我,往旁边的树一蹬脚,就跃入流动的大河当中。

清凉的河水霎时漫入全身,整个人没入水中,水花挡住了望向陆地的视线,我急忙伸出手捂住口鼻,免得一激动就吸入了水。

河水抛开了我们的重量,衣衫和头发极具美感,宛若开在水里的莲花,层层飞舞和变形,若不是逃命,真是该好好欣赏这一场美丽的水下奇观。

长久的憋气让我吃不消,在我开始挣扎之际,忽然他的双手扯开我捂住口鼻的手,身体凑了过来,他的­唇­覆上我的嘴巴,我急切地想推开,却发现他慢慢鼓起腮帮,往我嘴里灌气nAd3(

我一时迷蒙起来,清澈的河水让我可以看清他的表情,他倒是不慌不忙,反而是我,各种来自生理与身体的不同反应在脑力撞击,不知是否河水的原因,他的脸庞,渐渐变成另外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那张脸,有种熟悉而安定的感觉,这样的拥抱与接吻,在脑海里慢慢展现,雪白漫天飞舞的,是什么?

是雪吗?

不是,是花瓣!

破碎的记忆一片一片在脑里呈现,马车、通缉、追杀、逃亡一幕幕展现在眼前,到底什么原因,我需要这样的逃亡呢?

恍若之间,我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气体在我和他之间流通,而是绵软温柔得触感在化开一切不适,眼前浮现着一双星眸,微光笑意,我伸出手,却发现怎么抓,也抓不住!

你是谁?

他却不说话,只是含着半盏眼眸,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你是谁啊?”

你不是霍去病!

忽然他转身离去,一身白衣随风散去。

“等一下!是你吗,梦中的白衣男子,是你吗?”我大喊一声,他还未来得及回头,就化为一缕清风散在空中。

“别走!”

映入眼前的,是黑­色­的天幕,无星也无月。

“你醒了!”去病光着上半身,硬朗的线条展现他的男­性­魅力,他扶我坐起来,摸摸我的额头,放心地说了一句:“还好,没有发热!”

我看下四周,一丛小小的篝火,四周都是圆溜溜的鹅卵石,四周乌黑一片,倒是能听见河水翻涌的波浪声。

我摸摸脑袋:“这是哪里?”

“这是中游的河滩,今晚就地休息吧,你饿了吗?”他的头发散了下来,半­干­半湿地贴在身上。

我摇摇头,突然想起刚才不是有人追杀吗?

他见我不说话,往我身边坐了下来,把我拉到他的怀里,说:“放心吧,我们已经甩掉他们了,现在十分安全。”

心里弥漫着一种伤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旦他靠近我,这种伤感就会出现。

我欲挣扎,双手却被他的手臂隆。

“不要动,我冷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用力一拉,彻底把我环在他的怀里。

他的呼吸不平稳,重重地吸入,重重地释放。

我想起他在水里给我灌气的事情,或许真的耗了他的许多体能。

我的手抚上他的背,轻轻在他耳边说道:“对不起!”

“不用!”

他的背部十分光滑,甚至能摸到硬实的肌­肉­,习武的人,身体总是比常人好些。

他的刀疤呢?

印象中,他的身体有许多刀疤和伤痕,怎会如此的光滑呢?我从肩部抚遍尾骨,都没有摸到任何的疤痕,脑海里再次浮现那个棱角分明的面孔,怎么会这样,这张脸的主人到底是谁?我印象中满背的伤痕的那个人,又是谁?

“你在找什么?”他觉察到我的不妥,推开我一看,见我万分疑惑,拨开我眼前的碎发,望向我眼眸深处。

“我……”我迎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深邃又迷离,光影若隐若现,与我浮现的那双,似有相似,却又不同。

“你……”脑海里犹如排山倒海的恐惧袭来,我认错人了吗?霍去病,当真是那个应该来接我的人吗?

白衣,白马,高大的男子,布包、疤痕,星眸……到底哪里出错了?

两个面孔在我眼前重重叠叠,我恍了神。

“不要想!不要想!”他忽然猛力抱住我,冲散了脑海里列出的事情,他的拥抱急切又有力,还喃喃言语:“不要想!不要想!”

河水在静谧的夜晚奔流不息,天上乌云挡住了星光与月光,命运与人生,它始终在发生,犹如河流,丝毫也不停歇地往前走,有些真相,就算被掩盖了,也抹杀不了它存在的身影,月亮和星星,今晚看不见,明晚照样会出来。

我没有说话,等到他冷静下来放开我的时候,大概就是我们摊开真相的时刻吧!

我盯着他躲开的眼睛问:“你是谁?”

他披在我身上的衣服落下,我把他拾起来,披到他身上。

“我是霍去病。”

浅浅的语气,却藏着未知的心情。

我再问:“可以相信吗?”

他点头,回头看着我:“嗯。”

明明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少年大将军,何苦为了我这样的小小­妇­人感到伤怀呢?何苦为了我这样的女子丧了­性­命?

若我知道后来的结果,必定远离你,让你落个好结局。

无星无月,最黑的夜里,他犹如一丛小小的篝火,长发披肩,浴着火光,棕­色­的眼眸藏着情绪的源头,一点一点,随着小小的火星,灭在半空中。

“我的脑海里……有个人……我分不清……”我语无伦次尝试描述着脑海里的混乱,那一刻,我知道了,那个人,不是他。

给读者的话:

没留言,好伤心!

回想:重入汉宫?

待他满脸失落地转身而去的时候,才明白他心中的苍凉。

无关,我为他披上了衣服,替他帮上衣带。

忽而碰到他腰间的布包,红­色­的袋身绣着几个奇怪的图案。

他望向远处,轻轻吐出:“那个人……”

我拿起他的布包端详起来,竹叶、变形的桃子(苹果、木芙蓉……一一念出来,心境有些发白的明朗。

“是我的舅舅!”

他回过头,看见我摸着他的布包,叹了一口气,握上我的手,说:“这是你给我和舅舅做的平安包,一人一个。”

我望向他:“雷首,是他的马,对吗?”

他点头。

“为什么是你来接我?”

他沉默,许久才告诉我说:“当日我们在玉门关被围堵,几百人围住我们,他才知道出事了,所以才把雷首让给我,让我趁机逃脱出来回长安解救你们,谁知绿绸告诉我,你已经逃出来了,我才骑着雷首,四处打探你的下落。”

“绿绸?”

他低头看我:“记不起来吗?她是你的婢女,还有登儿,他是你的儿子,他们都没事,只是……软禁在将军府里。”

“登儿……”

他说的这些这些,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说得越多,我才惊慌自己的空白是有多大,本以为只是些些许,现在看来,大约是生命力重要的人,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按住我的手,脸庞靠近我,轻声地说:“你能先听我说几句心里话吗,说完了,我就会回答你的问题nAd1(”

夜风吹来,他的发丝拂到我的脸上,带来丝丝的痒。

我的头抵到他的胸口,薄薄的布料透出他的温度,心跳的声音,在此刻也听得十分清楚。

“我是你的舅母,对吗?”我没有拒绝他的双手,把自己藏进他的怀里。

许久,才听到他的回答:“嗯,是的。”

我叹了一口气:“那我们,这辈子是不能在一起的。”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抱我的力度加紧。

我继续往下说:“我爱他,虽然我记不起来,但是我知道。”

“别说话,好吗,我只有这么一个时候可以拥有你,听我说……听我说……”他的声音越发沉重,也带着被我刺破关系的伤痛。

我点点头,闭上眼。

“我还记得那天,你说自古英雄出少年,那般豪气的话语竟然出自小小的女子之口,或许是那天起,你就埋进我心里了……你知道吗,我看见自己的香袋与舅舅的如此相似,心里有多高兴吗!明明知道你是我的舅母,却还是不顾一切地去想你,明明就在眼前,却有些话不能说,明明是爱你的,却不能去守护你……你可知道……可知道……”

心里早已翻起波澜,这是不被世俗承认与赞赏的感情,他埋得越深,只会越痛苦。

“若有来世……必先与你相遇……必为你当一回英雄……必娶你为妻……”

“早前见你把我当成他,明知是假象我也高兴,我知道,你在躲我,是吗?”

原来他感觉得到!谁说男子不如女子心细,有勇有谋的少年将军,洞察力真是好!

“对不起……”我小声地说,却换来他的拒绝nAd2(

“不,是我不对,我不该趁你失忆,去假装他……”

就这一晚,我们靠着对方,聊了一晚的夜话,这样的亲近,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去病,谢谢你接我回家。”

他轻轻一笑,但也不欢喜:“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说:“回去娶个好女子,好好过日子。”

他也不辩驳,淡淡地点点头。

篝火烧得差不多了,去病又扔了几根树枝,火堆重新恢复活力,火星向上飘着,散去,湮灭。

忽然,他断断续续地问:“你……不怪我……轻薄……你吗?”

我“噗嗤”一笑:“不怪!倒是我占了你这个大帅哥的便宜。”

他终于笑了,认真地回过头,深邃的眼睛透着真诚:“你为何……总和寻常女子不一样?”

“因为我……”仿佛开启了记忆的开关,我像走进一间黑暗的房间,四周一片漆黑,忽然灯亮了,房里的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我,来自未来啊!

我本在电脑室里上网,然后莫名地穿越到汉朝做了丫鬟,然后认识了江齐,认识了越笙和红丹,然后进宫,当了萧乔的婢女,然后出宫……当了……当了……

当了什么呢?

脑袋像裂开般疼痛,我抱着头大叫,快想起来,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七言!”

“七言!”

疼痛如潮水般迅速褪去,等我回过神来,一双关切的眼眸映入眼里nAd3(

“我……记不起来……就是记不起来……”我把头埋入膝盖里,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那个人呢?

“别怕!别怕!我来告诉你,他叫……”

“不要说!”我阻止他的话,我要自己想,我不想什么都能想起来,独独忘了他!

我冲到河边,把自己的头泡进水里,忽然一个有力的肩膀拉我起来,他大声斥责我:“你­干­什么!疯了吗?”

“求求你,让我想一下,想一下!”我甩开他,重新回到冰冷的河水里。

他再次把我拉起来,再次抱着我,大声在我耳边说:“别这样!我知道你在害怕,我知道你内疚,相信我,他绝不希望你这样折磨自己去回忆他。”

我抑制不住满腹的悲伤:“我不想……不想……”

“他比我……更爱你……”

我觉得内疚死了,说好的爱呢,竟然就是想不起来:“呜呜呜……”

等我哭完了,黑暗里才响起他心疼的声音:“我告诉你,好吗?”

“嗯。”我不拒绝了,比起内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他叫卫青,是你的相公,也是当朝的司马大将军,你们还有一个儿子,叫卫登。”

卫青?

卫登?

我和他的故事就像一首安眠小曲,听着听着,竟让我睡入安稳的梦想。

所以说,记忆真是奇妙的东西,不知是他说得太动听,还是点燃了回忆的火苗,那些点点滴滴的故事,在梦里,一幕一幕播放出来。

卫青!

我总算想起来了些!

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远远就看见一匹白­色­的走来。

“雷首!”我惊讶极了,它怎么会在这里?

“好些了吗?雷首真是聪明,一路沿着河堤找我们……”去病扶我起来,一手拦腰,把我抱上了马。

“回家吗?”我摸着雷首身上雪白的鬃毛,无力地问了一句。

他眉头深锁:“不,我们先去城里打探一下,他们依旧在找我们,上次的人分明是宫里的人,这下有点麻烦了。”

“怎么啦?你怎么看得出来他们是宫里的人?”

“他们身上有宫里的腰牌,能调动这些宫里的人,身份不简单呀,难道是皇上?”去病仿佛十分着急。

我一听,内心灼热地发慌:“那他有危险吗?他是不是被抓了?”

“别急,这种没证据的事情,皇上应该不会信的……我怕的是,还有别的大官在玩­阴­的!”

“玩什么­阴­?那……现在怎么办?”

思虑了许久,他才痛下决定:“送你入宫。”

“为什么?”

“只有入宫,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我疑惑:“入宫不是更危险吗?”

“不,宫里的规矩森严许多,能保护你的人更多。”

我极力反对:“我不入宫,我不想……我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宁愿外头风吹雨打,也不要进去当笼中鸟。”

去病看了一下我,说:“若这是他的主意呢?”

他?他是我的丈夫,怎么会把我送去宫里呢?

“我临走前他吩咐我,倘若遇到无法估计的局面,就把你送进宫去,起码有一个人,会全力保护你的安全。”

“谁?”

他郑重的说:“皇后娘娘!”

夕阳:霍去病的爱情何去何从

我觉得事情混乱得如一团乱糟糟的麻绳,我要理清,我不要莫名去接受被安排好的命运。

“你告诉我,从头到尾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去病稍稍惊讶我的反应,但也很快领悟我的意思,他桥马,慢慢地走在河滩上。

听完他的讲述,大概也明白了许多,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件事有许多奇怪的地方,也说不清哪里有漏洞。

微风吹来他的发丝,他脸上浮出急躁:“无论如何,现在敌人在暗处,进宫总是安全许多。”

“那你们怎么办?”我不满的反问他。

他笑了一下,些许嘲讽:“你放心,我和他,都不会有事,而且我总觉得,他们的目标是你!”他说完,盯着我。

“我?”

“你想想,平阳公主和登儿,一个是妻子,一个是儿子,只是简单地软禁在将军府,而你,竟然动用如此多的人力物力来追捕,甚至还置之死地一般,这个敌人,可不是一般地恨你啊!”

“恨我?”被他这么一说,我第一个想到就是赵宜,就算失忆后再恢复记忆,她这个恶人嘴脸,还真是深深存在我的脑海里。

我嘟哝了一句:“难道是赵宜?”

“谁?”

“没什么……”

他突然停下前进,望了一下月白­色­的天空,叹了一口气,说:“无论如何,还是先进宫吧,去皇后娘娘的身边,总是安全的。”

进宫?又进宫?

见我久久不回答,他问:“怎么了,你不愿意吗?”

我也同样看他望去的天际,说:“我不是不愿意,是怕进去容易,出来难nAd1(”

最后的决定,还是先把我送进宫,白天他也不敢走,当太阳沉入西山后,他才扶我上马,绕开河堤的道路,连夜赶到城里,一夜的颠簸让我觉得十分疲惫,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要漫长和沉重的黑夜,进宫,真的是最好的决策吗?

晨曦的第一道曙光刺破云层的时候,雷首恰好踏上了长安城的青石砖上。

长安城笼罩在一片轻纱薄雾当中,居民都未上街,市井的气息扑面而来,远远望去,宏伟的汉宫依稀可见,我回来了,长安!

想到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我提议:“我能去……”

“不能!”回答我的,是他断绝的回答。

“为什么?”

他铁青着脸,说:“我不能把你往敌人送去,现找个地方藏着,入夜,我们马上进宫。”语气冰冷得如同霜雪,没有一丝不得商量的余地。

被他安置在一家市集的小茅屋,周围都是卖鱼卖菜的地方,门口还有一个老太太,花白的头发垂下来,拿着刀,刷刷刷地刮着鱼鳞。远处的摊子有些热气腾腾地白烟冒出,看起来也十分安全的样子,但我心里总是不安,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一路回来,似乎平静了些。

去病累坏了,趴在桌子上睡了许久,临到中午的时候,才睁眼起来。

“饿了吗?桌子上有粥和馒头!”我指给他看,一碗依旧冒着热气的白米粥和几个白馒头,整齐地摆在桌子上。

他站起来,有些发怒:“你出去了?”

我按下他,说:“没有,是我叫外面卖鱼的大婶送来的nAd2(”

小心翼翼度过了一天,总算带到夕阳西下的时刻。

窗口传来几声“咕咕”的叫声,我打开窗子,发现是一只雪白的鸽子。

去病抓过鸽子,往鸽子的腿上绑上一根布条,就放飞了鸽子,鸽子通了人­性­一般,“噗嗤——噗嗤”就飞走了。

我觉得奇怪:“这是谁的鸽子?”

“这是告诉皇后娘娘,今晚派人来接你!”

黄昏总有一种惆怅的情绪,枣红­色­的阳光斜斜照了进来,拉长了所有东西的影子。

“七言……”他似乎有些伤感,逆着光,看不见他的表情。

“万事小心!不用担心我们!”他故作轻松的说着,但我明白,他的心里,总是不好受的。

我喊住他:“去病……”

“谢谢你!如果进宫是毫无办法的事情,那我就进吧!宫外的事情,还有你舅舅,登儿和平阳,劳烦你担待一下,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又是这般,面对困难的时候,依旧无法做出事情,既然做不了什么,那就减少一点麻烦吧!

“我明白了。”

“还有,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这个,见到卫青的时候,帮我给他。”说完,我递给他一块白手帕,里面是我的一缕头发。

他犹豫了下:“你……”

我回过身,看向窗外,集市散去,血红的太阳被云朵吞没了一般,如血残阳,这是我能想到的词语nAd3(

“如果,要我的死去换取卫青的平安,请你,毫不犹豫地去执行。”

他发怒,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你说得对,这次他们的目标是我,如果他们要我来逼迫卫青就范,或者是要挟,管他是什么,我要的是,卫青和将军府一切平安,懂吗,其他就无所谓了。”

他一把拥我入怀,任凭我的泪水打湿他的衣服,太阳没入云层后,他才说出一句:“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你放心!”

“去病,此时我们都要冷静……记得我说的话,好吗?”

他拂开我,说:“你为何要这样?哪有弱女子肯这般牺牲呢!”

“你错了,太多的女子都愿意这般牺牲,相信我,你能遇上更好的女子,值得你为她去做任何事情。”

他转过身,轻轻地说:“不会了,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有呢!你觉得我好,是因为你觉得我与其他女子不同,可能是因为我出生和成长的环境,那些所谓的­性­格、作为都是外壳,剥去这些,大部分女子都是一样的,尤其是她们,内心更是美丽得很,不要被礼教蒙住眼,去学会发现,身边的好女子,知道吗?”是呀,千年以来的中国女人,总是坚韧温柔,默默去等待,这些守候,千年之后更是少见了!

他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擦着剑。

我看向窗外,夕阳已落,夜晚开始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太阳如常西落,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改变,而人生,则有太多的改变了!

东方第一颗星星亮起的时候,我们早已换上黑­色­的衣服,连雷首都罩上黑布,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这场逃亡的意义。

离开茅屋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下来,从这里去到宫城,快马加鞭的话,半个时辰就到了,今天我们绕小路,尽管入夜,也不敢堂而皇之走在大街上。

我窝在去病的怀里,耳边呼呼而过的夜风,些许热气留存,忽而有种“大气凛然”的逃亡气魄,雷首跑得不算快,但这一段路程,对于我,对于他,都是一场心理的博弈。

我记起所有的事情,对这样的宫廷,来玩玩倒也无妨,但是进去居住,无疑是一场囚禁,还是一场见不到边的囚禁,此时心底里隐隐出现一个鹅黄­色­的少女影子,萧乔,此时却莫名地想起她。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时隔多年,她的歌声毫无预兆地伴随她的身影,闪进我的脑子里,明明是首小情歌,为何此时却觉得飘渺悲伤?

我打了冷颤,晃晃头,才让自己保持清醒。

到达汉宫城墙的外围的时候,远处的明灯渐渐熄灭了许多,大家渐渐进入了睡觉的时候了,还听见的打更的铜锣开始响起,现在,才是真正的入夜了!

我们绕道后宫,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山丘和一大片暗­色­的树林,但基本上也是一片狼藉和­阴­森,树叶相互发出唰唰的声音,放耳听去,有点像鬼声一般,远远看见树影中露出一小截城墙,再往前走,看见城墙下面有一个很小很小的门,仅能一人通过,两三个人把守。

雷首被安放在城墙一个角落里,我们悄悄走进小门,去病随地捡了几块石子,往他们身上一弹,他们就倒在地上了,这种几乎像魔法一样的伎俩,把我看得呆住了。

“别楞了!”他小声催了一下我,拉着我踏入了小门。

夜里的皇宫灯火明列,也十分安静,宫墙巍巍,每个宫里、每个小殿、每个房间,大概都埋藏着一个失去自由的绝望。

我站立在汉宫之下,高大的未央宫就在远处,最是明亮,旁边是建章、掖庭。

“怎么了?”去病见我不动,拉着我问。

“不对,这里怎么会如此安静?”我反问他,这是皇宫啊,怎么就如此简单就突破了,就这样进来啦?

“你看,这是掖庭后房,里面就是暴室,这里关押犯事的宫人,按道理,不会没人把守的!”我指给去病看,他有些吃惊,我竟然如此熟悉后宫的情况。

“你知道后面的那座山丘是什么吗?那里是乱葬岗,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会没人了吧?”他边说着话,拉着我,贴着墙壁往前走。

“乱葬岗?”

凡是承受不了暴室劳动的宫人,都会随便扔到那里,一想到刚才从死人堆里走过,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次进宫,真是恐怖!

流星:霍去病之死?

我的手紧紧被抓在去病的手里,有些潮湿,大概他也在紧张呢!

“咚——”忽然一声响声,虽然不大,但足以让我们两个吓了一跳。

我们都不敢乱动,躲在墙角下,观察四周的动静。

过了许久,才没有下文,我们才继续往前走去。

这是一条很长很长的小道,两边都是高高的围墙,两边也没有安放灯笼照明,只有半截藏在云层里的月亮,发出淡淡的光芒。

“这是哪里?”我低声问了一句,这里似乎十分陌生,从未走过。

“我看过地图,说墙后是长门宫,早已荒了……”我们始终贴着墙走,回头一看,也是和前方一样,都是看不见尽头、被黑暗淹没的宫道。

“走过这里,就能到达未央宫了,到时我们从屋顶过去,就可以到达皇后的椒房殿了。”他边走边说,尽管紧张,还是尽量露出笑容来安慰我。

我问:“为什么现在不走屋顶呢?”

“这里是冷宫和掖庭,房子比未央宫破旧许多,若是不慎打翻砖瓦,更是惹人注目了!”他解释道,这样的解释让我觉得很感动,他认真想过许多方法,才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送去皇后身边。

“你不是说皇后的人来接我吗,人呢?”忽然想起那只鸽子送信的事情,走了这么久,丝毫没见有人来接我们。

“现在还没遇到人,该是皇后安排了吧!”他说着说着,忽然捂住我的嘴巴,停止了走动。

我抬头看他,只见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听什么声音。我侧耳,一片寂静,没有声音啊?

过了一会,他低头告诉我:“等下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声!”

我的心房一紧:“要发生什么事?”

还没得到他的回答,反而被他一个抓起,就像拎小­鸡­一样,把我往后一扔,突如其来碰到地上坚硬的土地,正痛得龇牙咧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他扔到了围墙的另一边!

“别出声!”他的声音穿过薄薄的墙体,我趴在墙上,听着那边的动静nAd1(

到底发生什么了?

难道有人来了?

四处虽然不至于漆黑一片,但是也十分昏暗,我蹲在墙边,一边听着墙那边的动静,一边想着等下怎么翻过去出去。

“叮——啪!”忽然一声从墙那边传来,声音不大,却有点尖锐,仿佛什么金属利器用力打到墙上,然后又掉到地上。

“怎……”刚想问,忽然想起他叮嘱不要出声,除了默默地听以外,也不敢乱做什么。

安静了片刻,刚想送了一口气的时候,密集的“叮叮——啪——叮——啪”不断响起,从天上又降下不少闪亮的钢钉,不断地打到墙内,我吓了一跳,赶紧成大字型贴到墙上,减少我凸出墙的部分。

钢钉不断落下,我的奇葩动作帮我躲过这些并非垂直落下的钢钉,到时墙的那边,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虽然他的武功高强,但难免会有所担心。

漫天的钢钉总算不落了,墙那边传来拔剑的声音,看来他没事!但是他拔剑­干­什么呢?

“霍将军,别来无恙啊!”平静的夜里,忽然一声人话,把我着实吓了一跳,这个声音,我认得,就是那个韩说,就是那个娘炮一样的韩说!

他的声音刚落,就听见许多重物掉到地上的厚重声,听样子,应该是他的部下们,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落到地面上,看来,人数也不少啊!

说实话,按他的武功,我是不担心的,但问题是现在有我这个拖油瓶,他或许要顾上我,不让别人发现我藏在墙后面,打斗的范围就减小了,这样,对方的人大概有二十几个吧,也不知道他能否应付过来!

“韩说!你在玩什么把戏?”去病的声音­阴­冷至极,当初他提拔上来的部下,现在反而变成敌人,这个局面,怎么也有点讽刺nAd2(

“哼,等你好久了,大将军,好久不见,就这么冷淡吗,给你送几份礼物吧!”一声拍手,就听见一片刀剑翻腾的“哗哗”“哐哐”,打起来了?

“就凭你!”去病倒也不急,打斗之余,仿佛也十分轻松,还能对老部下冷嘲暗讽!

“停!”韩说吼了一声,声音消失。

去病的声音传来不屑:“区区几十人,你以为还能把我打倒吗?”

对方却不急,哈哈大笑了许久,才道:“将军神勇你以为我不知吗,这些人,只是来提提神而已,真正的对决,现在才开始!”

不妥,他若是真要抓我,随便找个人一跳上墙头,就可以看见我了,他也没有这么做,说的话根本没有提起我,他的目标,是霍去病?!

他们久久也没动手,反而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话,说来说去,也全是“你强我强”这种话,我一边听着,满心的疑惑,当初是韩说带头来卫府搜人的,还说是来抓我的,现在呢,我明明就在不远处,他倒不管我了?

“当初怜你身世,见你有几分才谋,哼,现在你的剑却指向我,世界上最忘恩负义的人,莫过于就是你等小人了!”

“哈哈哈,霍去病,现在你死到临头,还端着将军架子,我呸!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被皇上发配出城,你抢了我的官职,你抢了我的功劳,你还害死我妹妹,今天,我就要一次把帐给你算清楚!”

“我与令妹素未相识,何来害死之说!至于抢你官职,这又是什么说法?”

“放屁!你这小人,妹妹就是倾慕你才不愿嫁人,才跑去跳城楼,当初本是我随卫青出战漠北,你这个毛小子倒Сhā一脚,害我杀人放火被抓,害我丢掉一生仕途,还好路上让我逮得机会,才让我翻身!”

“你就是那个人尽唾弃的韩嫣的老弟!哈哈哈,原来是你,难怪啊,难怪啊!”去病哈哈大笑,仿佛听见了个大笑话!

韩嫣?

这个人我倒没什么认识,不过这个韩说的话,我也大概明白了些,或许刚好是出征漠北,本来是他立功的好机会,刚好被入军不久的去病抢去风头不说,自己可能犯下什么事情获罪,流放的时候又碰见死对头霍去病,死皮赖脸爬上了副将的职位,心里对既是仇人又是上司的霍去病,自然是满心的不服和积怨,能抓紧机会“东山再起”,看来也不是简单的人啊!

“东郭先生与狼?”

那只狼,说的就是这种人吧,真是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

这种场景下,他们还有心情说笑么?

去病的声音夹杂着骄傲与自信:“你技不如我,十招内必将你拿下!”

“哈哈哈,大将军,你以为,我会让你有拿下我的机会吗?别说十招,你能撑过八招,今天我就放你们走!”

我的心里一惊,他说“你们”?

果然是知道我在墙后,目标果真是霍去病?那他之前大闹卫府,又是何故?

“真是不自量力,好!”一声冷笑,去病开始迎战?

我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既担心又无奈,只能继续趴在墙上,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拉长,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几声尖锐的刀剑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煞是刺耳,光听声音都能感觉到持剑人的力气,我甚至还幻想出刀剑相碰出来的火花nAd3(

“当啷——”一下剑掉到地上的声音打断了对决,几声气重的喘息,隐隐传入我的耳中。

是韩说输了吗?

我内心刚漫过一阵狂喜,却听见韩说的笑声:“哈哈,这是第三招,霍将军你就招架不住了?”

霍去病输了?

怎么可能,肯定对方耍诈!

“使不出力,对吗,全身发功就会无力,看来,你的毒发作了!哈哈哈,真是准时!”

中毒?

啊啊啊啊,这种光是听见却无法看见的感觉真是难受,怎么会中毒呢?什么时候中的毒?

卑鄙小人居然还下毒,难怪大言不惭要对决!

去病的声音变小,且断续,说话也十分吃力:“你……你下毒?”

“没想到吧!今早喝了那碗粥,可是美味啊!”

天啊,那碗粥,是我叫门外的大婶帮忙买来,想不到,竟然有毒!!

“去病!去病!”我朝着墙大喊,那边除了韩说的笑声,没有任何的回应!

“夫人,劝你还是收声吧,若是惹来其他官兵,你们一家,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听到韩说的回话,愤愤不平闭上嘴,只能压低声音:“你到底要怎样,要我的命吗,拿去啊!”

“夫人对我还有什么价值呢,我的目标,已经达到了!给我杀!”他的话忽然一转,“给我杀”吓我一大跳,我已经顾不得了,大喊:“你要­干­什么,你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双手捂住嘴巴,我拼命挣扎,却被那人紧紧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七言,别担心,我没事!我还能打!”墙传来微弱的声音,他还活着,还活着!

我又害怕又惊喜,只要他没事,怎样也好,怎样也无所谓!

打打停停,刀剑的声音断续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我的心也被揪起来,每当声音中断的时候,都害怕他已经倒下了。

都是我,我千万个不该给他那碗粥,本以为是周密的安排,原来,早已经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当啷——”

是剑第二次掉到地上的声音!

我挣扎着扭头,却被那人死死按住,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第九招,霍将军,是大限了!”

不不不!什么大限,他不能死!不能死!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被压在墙上的力度加强,喉咙哽咽得十分疼痛,哭不出来,也喊不出来,墙的那边,近在咫尺,却望尘莫及!

“……给我上!”韩说恼羞成怒,高声的命令一下,脚步声纷涌而至,几声碰撞声后,归于平静。

久久没有再响起他的声音,我大力睁开那人,却依旧被捂住嘴巴,贴着墙,我仿佛触摸到他的鲜血,慢慢地,穿过墙体,鲜红又狰狞!

“不!不!”我在心里大喊,他不能死,不能!

他才二十几岁,怎么就死了呢!

他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骠骑大将军,怎么就死在这晦暗­阴­森的宫廷里面呢!

迷宫:罗生门,到底谁说谎

那人依旧捂着我的嘴巴,我不停地敲打着墙面,期待得到他的回应。

“快,是不是死了!”韩说的声音很小,也许,他也快死了!

“报告大人,确实死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狠狠得砸到我的心上,无法置信也没用,“确实死了”比任何的毒药、比任何的武器,还要

韩说的笑声已经说明了他的“胜利”,他哪里顾得上我,怎么毁尸灭迹,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

我深深地明白了,我又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

抓住我的人松开我,一跃上墙头。

“夫人,请自便,椒房殿就在不远。”他说了一声,就不再理我了。

韩说下了命令:“带下去……”

“你……把他带到哪里去?”我隔着墙问他,嗓子疼得要命。

“与你无关!”冷冷的回应后,不管我如何谩骂,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吞没进夜­色­里。我无力颓在墙边,韩说的人已经走了,我才慢慢扶着墙,四处摸寻着出口,被石头绊了几个跟斗后,摸了半天,才去到一墙之隔的地方。

汗宫的青砖石板,总是能迅速吸水,一盆水泼下去,不用十分钟就­干­得透透的。经过我这么一折腾,来到那个地方的时候,早已­干­得不剩一滴鲜血,这个地方,生命消失得非常快,连血水都不剩,平日不起眼得石板路,竟然也成为了收命的棺材。

夜­色­下,看不清­干­透的血迹,我蹲在地上,摸着仿佛还湿润的石板,抑制不住,痛哭起来。

我躲在墙的后面,没看见这一场杀戮,但我明白,那样英勇的大将军,死在这样卑鄙小人的手下,死前一定百受折磨,先用毒麻痹,后用剑刺杀,几十人群攻一人,韩说,这一账,我定会记在你的头上!

只可惜,一个有勇有谋的年轻大将军,竟然离开了人世nAd1(

若不是我,他怎么使不出内力,怎会死在那样的卑鄙小人的手下!

我心疼后悔,哭着哭着,也迷迷糊糊晕了过去。

初晨的阳光倾泻如柱,穿过花团锦簇的墙头,一身青衣,手中的虹剑行云流水,或是向上直竖云端,或是转身回穿,步步为营,脚步化尘。

少年,少年,本是一马红缨笑青天,为何偏偏为我一介­妇­人所累,死于非命呢!

来不及怨恨韩说,全心的悔恨,都换不来去病的生命!

我醒过来的时候,兰香萦绕,我便知道自己身在椒房殿了。

许久不见的皇后娘娘,见我醒来,泪眼涟涟,抱着我哭个不停。

“真是苦了你了!”她好不容易才哭完,握着我的手,连连叹气。

“皇后娘娘……去病他……他……死了……”我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你说什么?!”她十分吃惊,瞪大眼睛看着我。

“他……为了我……送我进宫……被……韩说杀死了!娘娘,娘娘,你要为他做主啊!”我跪倒在地上,不断磕头。

“韩说?可昨晚,是韩说派人送你来椒房殿的!”皇后和宫女连忙扶起我,把我再次拉回到床上,一一给我讲清昨晚的情况。

昨晚我昏倒后,韩说派人把我送到椒房殿,还说是他在宫外发现我偷偷摸摸想进宫,但又怕我吵闹被人发现,才把我打晕,送我经来nAd2(

“我呸!当日他派人搜查将军府,指明要我的命,怎么可能会把我送进宫来!那去病呢,去病在哪里?皇后娘娘,他可是给你通信了呀!”我被如此荒唐的说辞气怒了,一抹眼泪,激动地站起来说话。

皇后一脸疑惑:“什么搜查?什么通信?七言你说的话,哀家一句也没听明白!”

我的脑袋就像“轰隆”一样爆炸了,是我自己犯糊涂,还是她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许多事情涌到口边,发现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能迷糊着双眼,愣了!

“七言,你可是犯糊涂了?当日你因思念青儿,独自跑去玉门关,中途还遇上山贼,现在能大命回来已是大福了,虽然你被他们……不过不要紧,以后留在哀家身边,好好生活,好吗?”

这哪儿跟哪儿?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

“娘娘,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我怎么会去玉门关呢,等等,卫青,哦不是,卫大哥呢,他不是去玉门关找李将军吗,不是被人围剿吗?”

皇后摸摸我的头,不可置信地说:“傻姑娘你在说什么呢,青儿和去病是去玉门关找李将军,现在还在边关呢,哪有什么人围剿,反而是皇上,特意派人去帮忙,你方才说去病死了,这怎么可能呢,他不是一直和青儿在一起吗!”

她说完,忽然瞪大眼睛,又握上我的手:“我明白了,你一定听信了谣言才去找青儿的吧,可怜的孩子……我就说,你不是这么不懂事的孩子,怎么会抛下年幼的登儿,独自去玉门关口呢!”

一口闷气从胸上涌上来,我大喊:“可怜个头啊!谁听信谣言,谁去玉门关,我没有…我没有…”

紧接着,口里一阵酸楚,几口红血吐了出来,接着眼前一黑,就不知道了nAd3(

醒后又闹腾了一天,才发现整个与我自己认识的事实不一样,自己又是掉河、又是失忆的那段逃亡,竟然变成了我去玉门关的路上,被山贼擒获,其中又是糟蹋又是关押,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是因为韩说将军机智善良,把我送到椒房殿!

大家看我的眼神充满怜悯,我就绝望了:他们对这个荒诞的故事,深信不疑!无论我如何解释,都像在洗白我被山贼糟蹋的事实!

我满口的“放你妈的屁”“你们这群傻Ъ!”在他们眼里,又成了神经错乱的征兆,连续一周,汤药和太医,都不断出现我面前,告诉我:我是受刺激,扰乱神智,需要静养,需要调理!

我被关在一个房间里,多日的闹腾让我明白了,要证明我是正常的,只能乖乖去接受他们口里的事实,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我要见卫大哥!”我告诉每日都来探望的皇后,她见我神情淡定,才告诉我,当我回来的时候,她就写信给他了,按时间,大概也在这两天到长安了。

我的内心疲惫不堪,假如他们说的是事实,我倒要看看,去病去哪里了?卫青又是怎么解释这一连串的事情。

我安安静静听完皇后给我讲完所有的事情,这个故事,明明我是主角,竟然成了不知道“真实故事”的主角!

“我”不知从什么地方听来卫青被围剿的谣言,因为过分担忧自己的丈夫,扔下年幼的儿子,不顾平阳的劝告,独自前往玉门关。在我出事后,大家都以为我死了,都不敢告诉卫青,平阳她们全力瞒着他和登儿,同时也发散宫里的部分力量,去寻找我的下落或者尸体,直到我回来,才告一段落。

同时,不知哪里来的我被山贼糟蹋的谣言,突然变成了铁一般的事实,据说还找到肇事的山贼,他们供认不违,说我逃跑时跌落山崖,死掉了。

我用尽所有的理智与压制自己快要爆发的愤怒,哪里来的山贼,哪里来的供认不违!

皇后走后,我彻底愤怒了,一把扫掉桌子上的杯子!

荒谬!真是太荒谬了!

韩说带人来将军府的时候,整个将军府上上下下几十人,还有平阳,不是都知道一清二楚吗?这些难道都没人说出来吗?还有去病,他确实是骑着雷首,告诉我是卫青派他来找我的?他与韩说那一晚,又是怎么回事,韩说说他死了,为何一个大将军死了,他韩说小小副将,还能瞒过去?

谣言,山贼,这一些这一些,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事情,不是简单的谎言就可以去掩盖,一人说谎,难道整个将军府也说谎吗?

“整个将军府?”

似乎有个线头,整个事情真相的线头,隐隐约约,仿佛要出现,偏偏我就是想不到!

只有见到卫青,可能情况才会明了。

断绝:不能相认?

说起卫青,心里总是翻起别样的情绪,是想念,是期待,还有一丝不知所措。半年多了,不知道他变得怎样呢?

见我大概没什么过激的行为,软禁也解除了,我特意穿上一身好衣裳,梳了一个别致的发髻去见皇后。

“七言来了,快来给哀家看看。”她比过去老了一些,明明也只是三十几岁,已有几丝银­色­藏在青丝中。

她拉我坐下,下退了宫女,留我和她在房间,她总爱这样和我谈话,亲近又密切。

“今天穿得真是好看,你呀,总和当年一样,还是那么灵气。”她微笑抚摸我翡­色­的发带,就像一位母亲,温和慈祥。

“谢谢娘娘,今天,我是来……”我话说得一半,她就笑了:“是问青儿的情况吧。”

我脸红,点点头。

“他明日午时就能到宫里了,吃过午膳,就能见他了。”

我十分开心:“真的?我可以回家了!”

反而是皇后,忽而神情变得哀伤,微微叹气。

“娘娘怎么了?”

她的眼角泪光闪闪,转身擦过后,才开口跟我说:“七言,你听哀家说……”

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有些紧张。

周围一片寂静,偶尔还能听见午后的雀鸣声,小小的一声,听不出是报喜还是报忧。

我双手抓紧衣服,后背起了一层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冷汗。

“你听哀家说……”

“嗯nAd1(”

“你……不能跟青儿回家。”

我站了起来,激动极了:“为什么?”

皇后面露难­色­,犹豫几下,才慢慢说:“青儿是当朝的重臣,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他还是我大汗的大将军,威名远播……”

“娘娘是觉得我配不起他吗?可我早已是他的妻子啊!”我着急辩白,他是将军又不是今天才有的事情,配不上哪来的说法?

皇后摇摇头,说:“大汉朝不追究出身贫贱,先帝也是平民出身,就连哀家,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平阳舞女,所以,这个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

我全身发冷,咬牙切齿地问:“那是何故?”

“只是……你并非清白之躯!”

犹如当头一­棒­,那样的谣言纷纷早已传遍整个汉宫,我终于明白这个谣言的致命­性­,这是活生生地让我从他身边拉走啊!

我跪到地上,拉着皇后的衣裙:“不不不,皇后,我并没有被山贼污蔑,我根本就没有遇见山贼……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她含着泪,抱歉地说:“哀家信你何难,皇上不信,那便是事实了。”

我一下瘫坐在地板上,那我是回不去将军府了吗?

“皇上……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娘娘,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去见他,我真的没有遇见山贼,我还是卫青的人,我没有………”

换来的只是她无奈同情的拥抱,等我哭累了,才说出几个字:“皇命不可违,孩子。”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愤愤不平,那这样,我为何还要见卫青,为何还要添加一道无谓的念想?

“那……那我的登儿怎么办,他这么小,怎么可以没有娘亲呢!”我胡乱用袖子擦了眼泪,抬头问道nAd2(

“青儿和平阳,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那是我的孩子,凭什么…凭什么……”心如刀割般疼痛,这是不是就是最远的距离,最捉弄的命运玩笑?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又昏迷了吗?我自嘲地笑了两声,这身子,真是太弱了。

坐到窗边,脑子被夜风一吹,异常得清醒。

宫女见我醒来,拿来一件披风,帮我披上。

我转头,浅声地说句:“谢谢。”

“姑娘这是烦心什么呢?”清甜的童音,我回头,是一个年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丫头。

我有些怜惜:“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只有你一个?”

那丫头有一双好看的杏眼,虽然比不上绿绸的机灵,却另有一种纯真。

“我叫莲儿,今天才调来椒房殿,今天是我第一次守夜,姑娘还满意我吗?”她带些讨好我的神情,有些许胆怯。

“莲儿?这名字真好听!”

她听我这么一说,放松了一些:“谢谢姑娘夸奖,姑娘不睡觉吗?”

“不睡,你下去睡吧,不用守我的床了。”

“不行,皇后吩咐过了,要好好照顾姑娘,皇后娘娘这么疼姑娘,姑娘还有什么烦恼呢?”

怎么找一个新来的小丫头来照顾我呢?我感到有些奇怪,回头问她:“原本守夜的人呢,怎么今晚就换成你了?”

她杏眼眨了下,说:“不知道,按年龄我可没有资格来椒房殿,姐姐说皇后不满意椒房殿的宫女,今天下午,全部赶出宫了nAd3(”

“什么?”全部赶出宫?

一丝夜风吹来,我明白了,此刻开始,我和卫青的夫妻情分,彻底就结束了。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眼角却止不住的泪水,真是可笑,我从这深宫嫁入将军府,今天,我又从将军府回到宫里,若汉宫是我最后的归宿,何必给我那般好的婚姻?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她跑来扶住我,我一手推开:“下去!”

“姑娘?”

“下去!”我大喊一声,似乎抽完全身的力气!

也好,留在宫里,就可以为萧乔报仇,为去病报仇了!

皇后用心良苦,把我留在宫里,今天过后,卫青的妻子七言已死,现在的我,只是巍巍深宫里的宫女。

这些日子我只在椒房殿,基本都是软禁,知道我消息的人不多,为保安全,杀掉知情人皇后肯定于心不忍,大约就是给钱放人出宫,这样去,才能堵住后宫的嘴巴,才能为卫氏一族保个好名声。

特意派来未经世事的小丫头来照顾我,一是这是个新人,什么也不知道,二是提醒我,我和她一样,从此也是未经世事的宫女一名。

卫青,卫青,他的名字想起来都带着尖刺,狠狠地刺痛我的心。

既然不能天长地久,为何要我曾经拥有?

难怪皇后说是午膳后才能相见,我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了,只是他姐姐身边的宫女,一个大将军来觐见姐姐,自然是与皇上汇报过后。

我趴在桌子上,任眼泪流个不停,我不知道,明天如何面对他?

天涯:从此萧郎不复见

他知道这件事情吗?

卫青!

还有我年幼的孩子……

哭着想着也到了天亮,我摇摇晃晃打水洗脸,一个不小心,把水盆碰到了,当啷当啷的声音,把莲儿急急地唤来了。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她扶我坐到榻上,我愣愣地没有回话,等我反应过来,她都帮我打好水,把毛巾帕子放在我的手上。

“姑娘,你好些了?”她蹲下来,细细为我擦着手。

“你……帮我换一套衣服吧。”我指使着她去衣橱里翻衣服,翻到一套白底红边的宫服,一瞧见它,就再次警醒着我。

换好衣服,我拉住莲儿,问:“会梳发髻吗?”

“奴婢……只会梳盘发,以前我娘的头发,也是我梳的。”她不好意思看着我,我点点头,:“好,就帮我梳个盘发。”

“姑娘!我……梳不好……要不我去叫其他姐姐来……”

我拉她走到铜镜前:“不用,你娘亲怎么梳的,你就怎么梳。”

“那怎么行,姑娘还未嫁人,怎么就梳­妇­人发式呢?”

“别废话,梳吧!”

从前老说盘发显得老不愿意盘,现在想盘也不准盘了,她把头发盘好后,我拉下一缕搭到胸前。

她伸手往盒子里拿起发髻,被我按下,她有些不明:“姑娘,这样是不是太素了?”

“不会,就这样。”

最后一次,当他的妻子,最简单最朴实的妻子,不涉权贵,无关风雅,最简单,便是最真实的nAd1(

想着想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这可吓坏了小丫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跪在地上赔不是。

“快起来吧,以后,不用如此多礼,我们都是一样的。”

一早上过得犹如度日如年,我在房间里如坐针毡,既心急又害怕。

我望向铜镜里的自己,说来是,都过去几年了,总觉得模样也没什么变过,到底怎么回事?就好像,停止生长一般……

我被自己想法吓一跳,什么停止生长,我可是人啊,又不是妖!

过了许久,才听见莲儿进门:“姑娘,皇后娘娘找你了!”

我心一沉,他来了吗?

双腿大步地迈起来,却又慢慢减小步伐,太快了,见完这一次,是不是再也不能见了?

脑海闯进他无数的模样,一身素衣­干­净爽朗,一身盔甲帅气威武,或是舞剑,或是骑马,我的将军,依旧是那般美好。

喉头开始疼痛起来,我深呼吸几下,强忍着最后的悲伤。

迈过几条走廊,拐弯就是大殿了,周围的下人都不见了,相信皇后早已安排好了,只要往前一步,就看见他了!

此时此刻,竟然没有勇气往前。

我缩在门后,想象着要以怎样的姿态进去?喊他什么,卫大哥?卫将军?还是卫大人?

“进去吧!”身后传来皇后轻柔的声音,她轻轻推我一把,毫无准备地,就出现在他眼前nAd2(

高大的背影缓缓转身,一身的蓝袍,蓝灰­色­的衣服还是第一次见,还是,我早已不再熟悉他了呢?

我握紧拳头,微微低身:“奴婢给……”

瞬间被拉入熟悉又陌生的怀里,臂弯依旧温暖,却暖不了我的心。

“七言……”低沉的声音堵得我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放声大哭,仿佛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平,所有的害怕,所有的思念,所有的不舍,都不足以概括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与感受。

被人追杀我不怕,掉下冰潭我也不怕,回到宫里我不怕,看得见却摸不着,爱过却得不到,这种无奈的命运,第一次让我感到害怕。

胸口因哭得太久而感到疼痛,等我扬起头来,发现他早已憔悴得很,胡渣显得他十分疲惫,他的眼角藏着细纹,不过是半年,仿佛过了十年。

这半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唯有那双璀璨的星眸,还是如此纯净。

“对不起……对不起……”他喃喃道歉,把我压在他的胸口,他起伏厉害的节奏,让我明白,他何尝不是忍着巨大的悲伤。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我们才松开彼此,半年多的重逢,真是没有一丝愉快。

“丫头……”他久久才开口,这样的称呼满是疼爱,也是内疚。

“皇上是不是不让我回去?那个七言,是不是已经死了?”我轻轻地问,他难过地点点头,一滴眼泪滑下来。

“你为什么要哭呢?我没死,你不是高兴才对吗?快,笑一个给我看看,笑一个……”说着话,我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他用手帮我擦去眼泪,厚实的手总有练武磨出来的薄茧,有些粗糙,却很宽大nAd3(

他裂开嘴巴,笑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似笑似哭,堂堂男子大丈夫,总爱在我面前落泪。我擦擦眼泪,开口笑他。

哭着笑着,也把内心的一些话宣泄出来了。

总算告别一些伤感,我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去病呢,去病他……在哪里?”

他搂过我,说:“我们中计了,那次一出玉门关,就被一队兵马为主,开口就是叛贼,还说府上已被圈禁,而你,据说逃出来,却下落不明。当时我寒气发作,只能命令去病去找你,可这一去,好久都没有你们的消息……”

“你怎么寒气发作了,现在呢?身体好了吗?怎么会发作,不是早就好了吗?”见我问不停,他笑了一笑,似乎开朗一些的笑容。

“没事!”

“真的没事吗?”

“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他坚定的眼神里透出小小的光芒,本来还纠结事情的我,此刻才发现,只要他好,什么都不重要了。

但是,也不能让去病白白牺牲,他毕竟被我连累,现在连他是生是死都混乱不清。

卫青花了一个时辰才把事情断断续续说完,除了更扑朔迷离,也没什么线索。那日去病离开玉门关回长安找我,一路上直到回到宫里也没有与卫青联系,而我记得他明明是放鸽子给皇后报信,之前皇后也似乎对此事一无所知,那么,与他一直保持联系的人,是谁呢?

我把这半年的事情告诉他,还有那一夜宫墙背后的打斗,只有让他去调查下,去病到底是生是死?

双双的故事说完后,我们彼此也清楚,我离开皇宫的方法,就是理清这件乱七八糟的事情,查清谁是幕后黑手,无可否认的是,韩说在这里面是极其重要的执行者,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一个大人物在指挥一切。

我抱着卫青,闭上双眼享受他的气息,无论如何,我都不想放弃,我有他,还有登儿,这些种种,始终难以割舍。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我一次次重复这句话,只求给他一点安慰。

他沉重地抱着我,点点头:“此事,我会查出来,你要安好,行吗?”

再绵长的离别,再不舍的情感,宫门一关,毕竟,除了爱情,我们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面对。

直到皇后在门外轻轻提醒,才发现天­色­已暗,他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作以告别。

他不多说一句,语言太苍白了,远去时他一个回眸,我便愿意付去千年的等待。

此刻起,我就是皇后的管事姑姑,故意挽起老气的发髻,去经营椒房殿。

我还相信,自己能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天。

绿绸入宫

三天后,传来了霍去病身亡的消息,年纪轻轻的少年将军,因病暴亡,震惊朝野。后宫自然少不了­妇­人们的叹息,总说是上天太妒忌他了,才早早把他带走。

我深信其实当晚送我回宫,他已经遭暗算离开人世,但也暗暗佩服韩说,这等杀人的大事,竟然可以瞒得­干­­干­净净,推得一尘不染。

我暗暗惊讶韩说的安排,四处打听,才知道上报的死因:“突患急病,吐血而亡。”

我四处疏通,仗着皇后的名义,花了许多钱财,才找到为去病验尸的人的消息,刚准备去找他,又突闻他家遭遇大火,众多巧合,让我确信,韩说,绝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个幕后黑手,到底目标是谁呢?

我虽是椒房殿的掌事姑姑,鉴于我的情绪,皇后也极少吩咐我做事,反而是手下的一批小宫女,忙得团团转。

“七姑姑,皇后的礼服弄脏了,我们不敢乱动去,您看一下该怎么办呢?”年纪小小的莲儿自然和我最亲近,麻烦我的时候总比别人多。

“谁这么不小心,快去洗­干­净呀,愣着­干­嘛,过些天皇后要穿呢!”两天后有小国的使者拜访,皇后自然也要出席。

“姑姑,您瞧瞧这布料,明明是白­色­的布匹,怎么里线是彩­色­的?”莲儿小心翼翼托着装了礼服的盘子跪在我面前,我细心一看,原来是虹锦。

这虹锦是难得好布,只有皇后和李夫人才有,各人一匹,十分珍贵。

我忽然想起自己也与这虹锦有过一面之缘,当初平阳邀我去茶坊的时候,不是曾拿过一块写着诗句的虹锦布吗?

对了,当时坐在茶房里就有韩说呀,既然当时皇后用虹锦给我们传递消息,她应该知道韩说不是什么好人才对,散播卫氏威胁论的人,就是韩说吧?怎么皇后还若无其事面对他呢?

皇后与韩说之间,必定有秘密!

见我愣着,莲儿摇了我两下:“姑姑!姑姑!你怎么也愣了?是不是很难办呀?”

我想了下,这么珍贵的布料,应该不能随便洗的吧?

“莲儿,你拿到掖庭去问问掌衣的宫女,看看有什么办法去除这污渍,这可不是普通的料子,弄坏了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快去问清楚!”我催促她赶紧去问清楚虹锦的洗法,毕竟,这确实是要命的错误!

“诺,姑姑nAd1(”

见她急匆匆跑去,我才无语摇摇头:“真是粗心的丫头!皇后的衣服也敢弄脏!”

“七言!”忽然传来皇后软软的呼声,我知道,她定是要找礼服了!

“是,娘娘!”我转身迎上去。

皇后细细端详着,久久才笑道:“­精­神似乎好了许多,最近事情太多了,真是委屈你了!”

我淡然一笑:“娘娘有心了,再伤心,日子还得过,何况现在身份不同,自然要顾着身份。”

“好孩子,你知道这么想那是最好,去病走得如此突然,恐怕青儿也要难受一阵了。”她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踩到我的伤口,见我没有什么不妥,才松口气。

“娘娘不用担心奴婢,奴婢相信他,也相信自己。”我向她点点头,表达自己的决心。

皇后才放心下来,问我:“你欢心,那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对了,瞧见哀家的礼服了吗,哀家怕是老了,竟然忘记放到哪里了。”

我脖子一紧,只能撒个小谎瞒一下:“奴婢叫莲儿拿去晒了,娘娘放心nAd2(”

她听后,点点头:“那便是好,你可知道那是虹锦做的,真真是珍贵,哀家怕万一丢了,皇上怕是要责怪一番呢!”

“皇上对娘娘如此宠爱,怎会责怪呢!”我拍着马屁,也想看看万一清洗不掉,自己的下场是?

“你可不知,当日连剩下的小块布料,也被我拿去给太子做冠巾,哀家年老­色­衰,怎比得上其他姐妹,自然也担忧负了皇上的情意。”

后宫三千佳丽,就连大方体贴的皇后,也难免有着分宠失宠的落寞。

皇后如此珍爱皇上奖赏的虹锦,怕是真得洗­干­净才行!

我随便打着哈哈,盼望着莲儿赶紧回来才行!

终于熬到了皇后午休,见莲儿没有回来,我忍不住去找她,看看情况。

刚走出椒房殿,就看见她满头大汗地往回赶。

“我的小祖宗,你跑慢一点,等下摔到地上了!”我急忙迎过去,看见她满脸的兴奋,才知道礼服洗­干­净了。

“七姑姑,那些姐姐拿了好多好多没见过的植物,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把污渍洗掉了!”我接过礼服一看,果真是洗好了,我松口气,叫她拿去晒好。

类似这样的事情还不少,琐碎得很,相比之前的生离死别,恍如一场激烈的梦境。

过了几天,卫青进宫,除了他之外,还带了一个人。褐­色­的宫服穿在那人身上,宽大的衣袖藏不住她兴奋的双手,皇后帮我们清出一间小殿,让我们古人相聚。

“夫人!”许久未见的绿绸早已含满眼泪,二话不说扑上来抱着我哭,两个女人相拥大哭的场景,看得卫青感动又无奈nAd3(

我好不容易停止乐哭泣,连忙问:“你怎么来了,大家还好吗,登儿还好吗?”

“好好好……,倒是你,一定吃了很多苦!”绿绸这些日子以来,仿佛成熟了许多,不再是过去打打闹闹的小丫头了。

“夫人你放心,少爷他很好,你离开后,平阳公主当成亲儿子来疼,倒是养得肥肥白白的!只是……”

我着急起来:“只是什么?”

“只是她不准我们在少爷面前提起你,也不准少爷问起你的事情。”

我有点愕然,看了下卫青,他点点头:“昨天我们还为这事吵架了,平阳她固执得很,虽然登儿是照顾得不错,毕竟……也不是亲生母亲。”

就像属于你的一块­肉­,忽而被狠狠挖走一块,那般空荡,比小时候丢了洋娃娃还要痛千万倍。

“夫人,你没事吧?”绿绸摇了下我,我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说:“算了,登儿过得好就够了,反而是我,也扔下他不管了许久……天下也没我这么狠心的亲娘去。”

“你胡说什么!登儿的娘只有你一个,我卫青的夫人也只有你一个!”卫青显得十分生气,用力拍了一下案桌。

我沉默了,历史不会让我留在他身边的。

“那次……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忽然想起来重要事,赶紧问清绿绸。

听完了绿绸和卫青的口供,我离开后的事情是这样的,倒是滴水不漏。

那次韩说绑了平阳,搜了将军府,一位家丁把我拍晕后,趁着现场一片混乱,把我送上马车,在我离开后,南宫公主带着一百兵马过来,赶走了韩说,也保护着整个将军府。至于韩说来搜查将军府的理由,则变成了有山贼潜入府内,才唐突以为我们和山贼通气,所以才无礼对待。至于我,离家后因为思念卫青,独自驾马车去玉门关了。而卫青,在寻找李广的时候,也被韩说的人认为是与山贼有关,故意拦住他们。

哪里来的山贼?

我对这样的理由嗤之以鼻,但是除了我们三个以外,其他人早去相信了那被掩盖真相的谎言。

皇上觉得我和那些山贼的“故事”有损皇家体面,事情闹得过于大,还涉及到两位举足轻重的大将军,­干­脆告诉对外宣称我死了。

无法回到卫青身边已成定居,过程荒谬至极,却偏偏是事实。

“有皇后娘娘在,我不会有事的。倒是绿绸,将军和登儿,就有劳你照顾了。”我擦擦眼泪,下定决心,为我的宫廷生活努力着。

“绿绸留在你身边。”卫青搂过我,淡淡地说,看不出一丝情绪。

“啊?”我感到意外。

“夫人,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吧,少爷有将军呢,可是你却要孤零零在宫里生活,大家都放心不下!”绿绸说着说着,突然双腿一弯,跪了下来。

我哪里能承受这样的大礼,再说,何必为我搭上自己的青春与自由呢!

绿绸意志坚定,卫青也同意,推脱了许久,还是让绿绸留了下来。

人在,物也在,只是我早已不是过去的我了。

那日夜里,我在铜镜前摘下发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容颜真的没有变化。

难道,我长到穿越前的岁数,就不长了?

绿绸和我睡在彼此相邻的房间,烛火吹灭,我再也忍不住,躲在被窝里哭了起来。

少年骑着白马入梦来,我光着脚不头赶,时而天空下起了纷扬的雪花,时而地里长起了扎人的荆刺,我依旧追赶着,白马幻成了鹅黄­色­的衣裙,少年回头,英俊的面孔化成清纯的模样,乔儿,是你吗?

醒来的时候才四更天,我最近总是想起萧乔,银铃般的笑声,总也挥散不去。

萧乔,莫名地思念她,想念她拉着我去梳头发,想念她与我们坐在门口看天上的云朵,想念她低吟浅唱的模样,我明白,我想念的是,是过去未经世事的自己。

宫里的夜太寂静,总让人想得太多,一切回到了原

让我开心的是,绿绸适应宫里的生活意外地好,规矩一教就会,让许多小宫女尊敬又喜欢,自然,我也把第二把手的事情安排给她了。

子争:狂妄桑弘羊

在皇后宫里,总能看见许多妃嫔夫人来请安,当然还有赵宜和李夫人。故人相逢,她们稍显意外,也不多说什么。

在后宫,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清,有些事,不用挑得太明。

这天我奉命拿东西给太子,他也长高了许多,乖张懂事≡然,也认出了我,当然,也只能叫我姑姑而已。

送完他,忽然天­色­昏暗,刮起了大风,隐隐还传来轰隆的雷声,大雨毫无征兆倾盆而下,我心里叹了口气,也是这样的雨天,我离开了将军府。

宫里不像外面,就算下雨也不能胡乱跑到就近的宫里避雨,我只能站在门廊下,半个身子露在雨中。

雨水冰冷,落在身上有些疼痛,忽而一朵布伞为我挡去了雨水,我扭头一看,居然是王允,当年陪伴萧乔身边时,他还被我怀疑是坏人呢!

“奴才方才以为认错人了,当真是七言姐姐吗?”他自然也变了些许,更是谨慎和圆滑的模样,自从被卫青接到将军府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是你?!”我惊讶,同时也窃喜万分:原来,宫里还有以前的伙伴!

几句交谈,我才得知,他自从萧乔死后,被打发去扫冷宫,最近才因表现好,到李夫人的甘泉宫当奴才,见惯了宫里的人情冷暖,­性­格自然也变得圆滑世故。

“姐姐,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随萧娘娘去了…”他擦了擦额上的雨水,笑嘻嘻地问道。

我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也知趣地没问下去。

“你在李夫人,过得可好?”我问。

“还行,李娘娘身体不好,很少过问我们这些奴才。”

“她怎么啦?”

王允看看天,说:“听说当年因为萧娘娘的事情落下病根,身子十分虚弱nAd1(”

我听了,难免有些愧疚,就算萧乔被陷害,李夫人也是无辜的。

见我不说话,王允急忙说:“奴才相信萧娘娘是无辜的,绝非是别的意思,这雨也快停了,我还是先行离去吧。”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七言姐姐若是有事找我帮忙,就去甘泉宫找我,额,不知姐姐现在……”他忽而转身问道。

“我在椒房殿里管事,你的伞不要了吗?”我还撑着他的伞。

他听了有些惊恐:“不知姐姐是皇后娘娘的人,礼节不全,请姐姐大人大量。”

我无奈笑了笑,看着他慌忙没入雨幕中,这般改变,大概也是经历了不少吧。

隔天,我就接到李夫人的邀请,要我去甘泉宫相聚,来传话的是她的贴身丫鬟素平,一脸平静,不卑不亢的样子像足了李夫人。

我微微欠身:“请姐姐回话,奴婢还有不少事情要做,暂时离不开椒房殿,请娘娘见谅。”

素平有些惊讶,但也礼貌告别。

“夫人,你怎么不去?”绿绸凑上来,好奇地问我。

我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叫你在宫里不要这样喊,叫姑姑!这么没规没矩的!”

“好,姑姑,你怎么不去?”

回想起以前,我只能说:“何必呢?我们只听命皇后娘娘。”

出了院子,看见莲儿捧着皇后的虹锦礼服走过,忽而脑袋想起皇后说过的话,说所有的虹锦都用尽,最后的也给太子做了冠巾,皇后如此喜欢这虹锦,怎么会用它来给平阳写信呢?

虹锦珍贵无比,只进贡了两匹,一匹赐给了皇后,一匹赐给了李夫人nAd2(

我心里闪过一个新异的想法:与平阳联系的人,就是李夫人!

李夫人对进宫总是心不甘情不愿,用皇上赐给她的珍贵虹锦来写字,很符合她的­性­情啊!

这个猜想提出后,有些问题就想通了,难怪皇后似乎总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还以为她隐藏得好呢!

但是李夫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和平阳走到一块呢?

我想到了王允,托绿绸带着几块银子,去找王允帮忙,让他探探李夫人和平阳的事情。

但愿,这是一个突破口!

“七言,帮本宫把这个玉枕,拿去给赵氏,最近她总说睡不好,这玉枕触手生温,清润无比,最适合她了,还有这些瓜果,带去给弗陵,小孩子啊,嘴馋得很!”

有的时候我真替卫子夫着急,事事都要伸出援手,宫里那么多妃子,总能一一兼顾到,不过,大概如此,众多妃子才对她如此尊敬。

虽然不情愿单独见赵宜,无奈皇后的命令,也只能带着几个小宫女给她送东西。

赵宜生了个男孩,自然也分走了皇上的一些宠爱,虽然对赵宜不喜,不过他的孩子刘弗陵,确实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诗书背得很好,一看就是聪明孩子,但愿,不要学到他娘的心肠。

走进了赵宜的宫殿,迎面就碰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我忍不住浮想联翩,这对男女,还是真爱不成?

江齐抬头看见我,有些尴尬,匆匆离去nAd3(

事实是他是弗陵的先生,常来教导。

有现成的太傅不用,指名要江齐,皇上的这顶绿帽子,要带到什么时候?

“七言姑姑,可是皇后娘娘有事找本宫?”赵宜依旧美艳,一双杏眼不失当年的风采神韵,也好像看穿我心里的小想法,脸­色­有些尴尬。

我笑了一下,挥手让宫女把东西呈上来,客气禀告了一声,就打算走人了。

“姑姑,弗陵这几天做了一篇好文章,连江大人都赞赏有加,请姑姑告知皇后,有空过来探望一下,弗陵也甚是想念皇后。”赵宜的声音绵软动听,当年在牢里听到那些下流话语,真难想象出自她口。

“娘娘放心,奴婢自将把话带到。”我回了她,领着宫女们离开了。

这赵宜,提醒我不要把她和江齐的事情想得过于龌龊,又或许在威胁我不要乱说,真够婉转曲折的,皇后娘娘­干­嘛不听自己的儿子的学业,来听情敌儿子的好文章?

赵宜的事情我也懒得管,当年的事情还没有证据,不能证明萧乔的清白。

苦苦等了几天,王允终于有了消息,有些意外。

原来当年李夫人的进宫,也是平阳安排的,先是卫子夫,后是李研,还有萧乔,这平阳真是不简单啊,才不是讨好自己弟弟那么简单吧!

有了这一层关系,平阳也算是李家的恩人,李研帮她做事,就十分正常了。

接下来就是韩说,他是听命于谁呢?

就在我在灯前思考着问题时,绿绸突然闯进来:“夫人……皇上来了!”

我翻了个白眼:“皇上来了有什么稀奇的,你大惊小怪什么?”

“不是,他……他骂娘娘呢,皇后娘娘还哭了!”

我连忙起身:“为什么?”

“好像是太子闯祸了!”

我赶到正殿门口,皇上正闷着头往外走,我一头扎进去,果断又是一顿挨骂。

“你个奴才怎么走路的!光知道吃饭,办点事都不行!一个一个都是饭桶!”他骂得声如洪钟,见我半天不回应,又吼了一声:“抬起头来,到底有没有听朕说话!”

我缓慢抬起头,迎上皇上愤怒的目光,他明显一怔,用力推开我,走了。

“娘娘!”我走进殿里,看见她趴在案桌上哭泣。

这段时间,皇后常常跳舞,本来这是皇后的老本行,皇上也甚是喜欢,或许是如此就忽视了太子,这下出事了,皇上自然就把管教不力的责任,放到皇后的身上。

太子不知为何,下午把江齐推入荷花渠,害得江齐差点淹死,刚好近日弗陵又在江齐的教导下学有所成,一对比,皇上觉得太子不懂事,妒忌弟弟学习好的缘故,做出此等行为。

皇后擦着眼泪连连摇头:“太子自幼乖巧,怎么会突然如此呢?皇上怪本宫教导不好,也怪太子愚笨……”

“娘娘别担心,可能是皇上心情不好,太子的资质不差,又勤奋又乖巧,事出有因,娘娘还是快去问问太子才好。”我扶起皇后,坐到案上。

“七言你有所不知,太子确实不如弗陵聪明,太子六岁才会背的诗篇,弗陵三岁便会,这让太子这个做哥哥的,越来越自卑,今日这等行为,恐怕也算是这个缘故。”

“娘娘,您怎么也不认同太子呢,你应该去问问太子,这个时刻,太子殿下一定还没有睡,奴婢陪你去找太子吧!”我叫上绿绸,一起陪皇后找太子。

走到太子的门前,就听见他在背书,听见有声响,才出来迎接我们。

看见皇后脸有泪痕,太子也明白何事:“母后,可是因为孩儿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母后不委屈,七言姑姑说你定有原因,所以来问问你,到底为何把江大人推入荷花渠?”

太子有些闪躲,不愿意讲。

我走到太子身边,说:“太子殿下,你素来乖巧,可是江大人对你做什么了?”

太子迟疑了一下,才慢慢说出:“下午我碰见江大人,他和先生在聊天,他说……他说……”

我连忙问:“他说什么了?”

“他说我天资愚笨,不如弗陵弟弟,还……取笑先生不会教书,说要取而代之……最后还说母后和妹妹,说我们都是只会打仗不会谋略的人,说母后软弱无能,说舅舅头脑简单……”

“什么!这江大人真是出言不逊啊!”绿绸一听就气得咬牙,力挺太子推得好。

“所以你就推他了?”皇后轻轻地问。

太子连忙摇头:“当时我过去拉着先生走,就是碰了他一下,他就跌入荷花渠了。”

我们听了,都知道错怪太子了,皇后抱着他哭了起来:“对不起,母后差点错怪你了!”

我看着面前互相哭泣的呣子,意识到了江齐的变化,他一直谨慎,怎么会随便说这些话呢?

栽赃吗?

赵宜,江齐,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了。

我奉命找了先生来问情况,老先生鹤发白须,学问不小,是皇上特意命周亚夫将军请回来的前朝丞相,一听我到访的原因,就显得愤怒又无奈:“老夫平日见这个江大人一表人材,竟然口出狂言,对皇上和太子大大不敬,姑姑你不知道,太子虽然不是聪明的人才,但是勤奋好学,虚心友好,好好培养,绝不逊于弗陵王爷啊!”

“先生怎么不把此事禀告给皇上呢?”

“皇上一心偏袒江大人,何况老夫只是教书的,后宫之事,无力Сhā手啊!”先生摇摇头,走到一边生闷气。

我走过去,说:“先生你也应该向皇上说出实情啊,你可知道皇后还因这事被皇上责骂了!”

“姑姑有所不知,这事已不是第一次,怎么就不明原因责怪先生呢?”一声男音,我回头一看,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从幕帐后走出。

男子长相不凡,身材虽然没有卫青和去病那般高大,但也十分出众。

“你怎么偷听人说话呀!”我不满地嘟哝一声,他倒是哈哈大笑:“姑姑见笑了,桑某正和先生下棋,姑姑就来了,本想躲在后面不Сhā嘴的,姑姑不明是非,这才看不惯出来为先生解说一番。”

“穿着官服来下棋?”我反问了一句,那男子有些尴尬,呵呵打着圆场:“姑姑真是好眼力!明明看起来这么年轻,说话真是毒辣!鄙人桑弘羊,拜服拜服!”

我无奈欠身行礼:“桑大人。”

回头转向老先生:“先生若有苦衷,我也不会相逼,只是太子和弗陵王爷之间的事情,权衡利弊,才不是后宫争宠这么简单了,望先生多担待太子殿下,奴婢在这里谢过老先生了。”

先生和桑弘羊互视一眼,扶起跪在地上的我,说:“姑姑言重了,老夫自会尽力。”

几句交谈后,我告别老先生家里,出了门口,望着小商贩和百姓川流不息,我才意识到,自己出宫了。

我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劳累,想着既然出来了,能不能到将军府去一下,看看卫青和登儿,不知道登儿现在如何了。

“姑姑请留步!”身后传来了桑弘羊的声音。

“桑大人还有何事?”

他温和一笑,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姑姑走一道。”

我笑了:“大人,你可知道你在调戏宫女,不怕我告状吗?”

“呀,看来姑娘真是不一般,桑某没别的意思,就是没见过皇后的宫女是什么样子,所以才冒昧问一句,可否交个朋友?”

“卫夫人!”一声洪亮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谁这么不要命了!

我急忙一看,是李沮,这么久不见,依旧这么“没心眼”!

“李大人莫要胡说,奴婢可是皇后的人,不是什么卫夫人!”我瞪了他一眼,他也十分识趣,哈着腰:“姑姑好,我……我先进去……找先生了……”

看见李沮走了,我才松口气,却撞上桑弘羊疑惑的目光:“姑姑还认识李沮那野夫?”

“与你无关!”

说完急忙走了,省得又碰见什么人,好不容易甩开桑弘羊,迎面又看见平阳过来,只是她还桥一个小男孩,两人开心地聊着什么。

登儿!

他穿着白­色­的衣衫,眉宇间透着卫青的英气,虽然年幼,却有着小小的范儿。我看得发呆,还好他们没有看见我,转弯去了酒楼。

开心的是登儿如此健康,难过的是本应桥他小手的人,应该是我,看着他和平阳有说有笑,心里酸溜溜的。

“你怎么哭了?怎么,还认识平阳公主?”桑弘羊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任何气氛都被他一句话毁了,我心里骂了句:去你妈的,直接走了。

美华:李夫人的危机?

回到宫里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绿绸见我没什么­精­神,就端来一壶茶,问:“怎么啦?出宫一趟魂儿都丢了?”

“我见到平阳和登儿了。”

一阵沉默,许久绿绸才小心翼翼问:“那……然后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他们没有看见我,看来登儿过得挺好的。”

“夫人你别忍了,你以为我没看见你给少爷做的小帽子和衣服吗,你明明还是挂念他嘛!”

我一听,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大哭:“怎样嘛!哪有当妈的不想儿子的呀!哪有我这样的妈,把儿子扔给其他人,自己走了……”

“夫人……”

“呜呜……”

到了第二天,两只大核桃趴在我的脸上,这浮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去。

“七言,七言!”远远听见皇后在叫我,我急忙跑过去,她一见我,就着急地拉着我手问:“你昨天……你眼睛怎么啦?”

“没事,娘娘你说。”

“今天皇上给本宫说,说给太子换先生,昨天你去给老先生说什么了?”

“什么?昨天……我没有和他说什么呀,怎么会这样,换谁了?”我也急了,莫不是因为我说话太重了,得罪了老先生?

“是桑大人主动请缨当太子的先生,皇上和老先生都同意了。”

桑弘羊?

搞什么鬼,我一下子懵了,他什么目的呢?

我问:“娘娘可知这位桑大人?”

皇后点头:“这位桑大人年轻有位,尤其是在商,听闻他经商素有天份,家业宏大,不过,为人倒是有些不羁nAd1(”

不羁?这个我倒是领教了,简直就是轻浮!

“我担心太子跟着他……”我说出我的顾虑,也得到了皇后的认同。

“我倒不这么认为。”语出惊人,竟然是绿绸!

绿绸叉着腰,若有所思:“娘娘你想,太子殿下就是太老实了,太循规蹈矩了,这位桑大人常年经商,所谓无商不­奸­,正好教教太子。”

真是话糙理不糙,我们听了,都略有认同。

绿绸这丫头,真是挺聪明的,想法也不错!

“这样吧,娘娘,我们先去拜访一下这位大人,看看他什么水平才好。”我提议道,心想若是能让太子机灵点,也不是一件坏事,毕竟没有几个帝王是老实巴交的!

我们正商量着什么时候去拜访桑弘羊时,莲儿就进来通传:“禀告娘娘,桑大人求见。”

我们三个暗暗惊讶,说曹­操­曹­操­就到,不过,这个桑弘羊倒是挺会做人,不愧是经商出身的。

我和绿绸站在一旁,瞧见桑弘羊就进来了,风度翩翩的模样,很是养眼。

他给皇后交待了情况,大概就是老先生过于年老不宜­操­劳,自己也是老先生的学生,学问也不凡,除了文,还能武。

皇后笑了:“大人放心,太子自幼也在他舅舅的教导下,在武功方面略有基础。”

“确实如此,方才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底子很好,想必也是大将军教得好的缘故,太子天资优异,若能加以引导,必能成就大智慧nAd2(”桑弘羊回答得体,丝毫不见一丝不羁。

“那就有劳桑大人了。”皇后十分高兴,看来对这位大人很满意。

我和绿绸奉命送桑弘羊出殿,他恢复笑嘻嘻的模样:“真是有劳姑姑了,想不到姑姑身边,还有如此可爱的小丫头。”说完,看了一眼绿绸,再看绿绸,也红了脸。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大人请自重,再可爱也是皇上的人。”说完,拉着绿绸转身走了。

太子就这样跟着桑弘羊学习了两个月,一些风言风语传起,说皇后与赵宜正式杠上了。

我和绿绸这天正在殿内和宫女们说这话,就看见赵宜带着儿子经过,黑着脸,倒是年幼的刘弗陵,看见我们这些下人,也是笑嘻嘻的,给他行礼也能得到友好的回应。

或许是刘弗陵天生聪颖,或者是江齐教导得好,不得不说,在他身上,更能看见皇上身上的那份霸气和宽容。

等他们走后,绿绸低声对我说:“弗陵王爷真是讨人喜欢!”

我急忙踩了她一脚:“嘘!这话可不能乱讲!”

绿绸莫名其妙看着我,我只能使个颜­色­,告诉她隔墙有耳。

偏偏过了几天,我在荷花池边看见桑弘羊,摇头晃脑折了一根翠柳,走得逍以在。

“姑姑好!”看见我,很自觉就上来打招呼。

“奴婢给桑大人请安。”

他一脸戏谑:“姑姑怎么如此客气呢,其实桑某正有一事想请姑姑帮忙nAd3(”

“大人言重了,有什么事情,直说就好了。”

他一笑,说:“我想请姑姑帮我查个人。”

“谁?”

他一笑,给了我一只红玉雕成的蜻蜓发簪,转身走了。

我一愣,他与此人有何恩怨?

宫里有位宠妃,爱用玉簪束发装饰,一日皇上头痒,便拿了这位宠妃头上的玉簪搔头,至此宫里的妃子有样学样,“玉搔头”风靡一时,能带领这股潮流的宠妃,自然就是万千宠外集一身,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李夫人。

李夫人和桑弘羊,之间又有什么关系,他要我查什么?

怀着疑问回到宫里,才看见皇后与绿绸在说话,见我回来了,绿绸猛地扑上来:“你知道吗,将军又要去边塞了!”

“现在匈奴早已不犯我国,他去­干­什么?”我不信,反口问了一句,再看皇后,递给我一份小竹简。

“他刚托人送来的,你自己看吧。”说完话,皇后拉着绿绸走开了。

我打开书简,言简意赅:自夫人离去,为夫日夜挂念,今家宅安宁,唯缺尔卿。睹物思人甚是艰难,皇命重担难辞,即日起自荐出关,只求黄沙长河相伴,儿有平阳照料,勿念!

他自荐去守边关?!

我腿一软,帮书简捧在胸前默默流泪,既然咫尺天涯难团圆,不如纷飞劳碌不相见。

卫青,边疆生活清苦,气候更是­干­燥,但愿那茫茫黄沙,真正吹散我们的记忆,思念磨人,记忆伤人,愿你平安快乐。

我休息了两天,迎上了中秋佳节,皇后要负责主办宫宴,自然我们也忙得不行,光是要喝的酒,皇后指定要江浙的桂花酿,我几乎天天跑去点数一下,唯恐漏了不够喝,其他糕点,只能让绿绸去跟一下。

等忙完中秋节,桑弘羊给我说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中秋当天,圆月高挂,这个时候,边关那边,应该也会大喝一场,将士们相互过节,卫青他,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就在我愣着的时候,绿绸拉拉我的衣袖,我抬头,看见皇上抱着小儿子刘弗陵,桥大儿子刘据,旁边跟着皇后和赵宜,往这边走来。

我和绿绸急忙跪下行礼,看着他们说说笑笑走过,还真的是被这样的情景所迷惑!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两位妻妾相处友好,怎会与血腥拉上关系呢?

我和绿绸分开拿东西,今天宫里热闹的气氛冲淡了我的思念,正想着心事,穿过小桥,忽然被一人拉住,躲到了假山后面。

我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被劫持了,借着宫灯和月光,才看清是一张美丽的脸庞。

“李夫人?”我吃了一惊,她穿着普通的宫女衣服,梳着简单的束发,依旧难掩倾城芳颜。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扑通一声跪下:“求你,救救我哥哥!”

我连忙扶起她:“娘娘莫急,到底发生什么事?我何德何能,可以救李大人?”

她被我扶着起来,一双桃花眼含满泪水,几声话语,便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好不容易在她断断续续的言辞间,了解了大概情况:李延年奉命负责宫里一切歌舞表演,历年来也收受不少大臣和民间舞坊的回扣,本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钱也不多,自然也见怪不怪。今年新进了一批歌女,其中不知怎么混进了几名会武功的人,趁着单独给皇上表演的时候,刺杀皇上,虽然被擒,皇上也因为懂得些许武功,才平安无事,刺杀皇上何等大罪,严刑拷打才得出是刘吕之争留下的几位吕家女子,此事自然牵涉到管理歌女的李延年,并加上之前私相授受的事情,皇上一怒之下,判了死刑。

我听得一惊,且不说这是官场的事,就我一个小宫女,怎么帮?

“夫人乃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连娘娘都没办法,我有……”话还没说完,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坚定地说:“你有!当前只有卫青大将军才能救得哥哥,求妹妹,不,求卫夫人帮忙,让将军为哥哥求情!”

“此事和他有什么关系?”我一头雾水,没弄清情况。

李夫人用手帕擦了眼泪,咬牙切齿地说:“还不是韩说那小人!哥哥的事情自然他嫁祸,可是哥哥只是他升官的一颗棋子!”

“这和韩说又有关系?”

“七言妹妹你不知,自霍将军英年早逝后,朝廷的有能力的武将只有卫将军和被霍将军提上来的韩说,加上被刺杀一事,皇上更加倚重武将,偏偏卫将军又因妹妹你的事情郁郁寡欢,多次自荐镇守边关,这才让那小人上位,他怕别人知道他的秘密,所以才……,要不然,就凭他,还能封侯?”

“他要怎么做??”

“他要拼命除掉哥哥呀!”

李夫人再次留下眼泪,拉住我的手:“求求你,我哥哥是无辜的,私相授受罪不至死,只是无意撞见韩说的秘密而已……”

韩说的秘密?难道和去病的死有关?

仿佛抓到一丝希望:“娘娘,你能告诉我,他的秘密是什么?”

李夫人神­色­黯淡下来:“哥哥不肯告诉我,说我知道了,也有危险。”

“夫人为何不求皇上?”

李夫人连连摇头:“因为这事我都求了许多回,绝食、上吊,什么招数都用了,现在还被他禁足,今晚人多,我才偷溜出来找你的。”

“可是……将军他远在边疆,远水救不了近火,何况……我与他……早已没有了关系。”我越说越小声,这样的忙,是在无能为力。

“扑通!”李夫人再次跪下,紧紧拉着我的裙角,说:“好妹妹,你是我在这宫里唯一信任的朋友,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要不你去找皇后商量,让皇后娘娘帮忙求求情……”

我一见这场面就慌了:“你……你怎么不找平阳公主呢?”

听见我的话,她停止了哭泣,呆呆地自言自语:“不……不……我不找那毒­妇­,就是她,还得我们两兄妹如此下场,她巴不得我死呢!”

我忽然想起虹锦的事情,难道是因为这事,她们闹翻了?

我刚想开口问,却听见远处的脚步声,急忙扶起李夫人:“娘娘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娘娘快走吧,来人了!”

李夫人急忙转身走人,忽然回头,楚楚可怜:“望妹妹新消息!李妍感激不尽!”说完,一抹秀发迎风一挥,没入了花园中。

我也不敢逗留,拿着宫灯赶紧离开。

我明白,这是一个转机,但也是一个挑战,凭我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帮到李延年,找谁帮忙呢?

“姑姑怎么一个人忙活呢?你身边的绿绸姑娘呢?”正当我思考时,突然就碰见了桑弘羊。

桑弘羊?

宫计:第一场计谋与利用

对了,找桑弘羊!

“桑大人,你怎么也在这花园乱逛啊,这是皇宫重地,可不能乱走,何况今晚的宴会也结束了。”

他不屑:“我可是太子的先生,在后宫自然如鱼得水,姑姑觉得有何不妥?”

这么狂傲放荡,我啧啧两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人大翻身,当个小官就如此蹬鼻子上眼,不知你有何才能,敢如此目中无人啊!”

“嘿!姑姑你这话就不够意思了,怎么听桑某都觉得在讽刺呢,有话直说,何必拐弯抹角!”桑弘羊也不气恼,笑着看着我。

我看看四周,低声说:“大人可认识李延年李大人?”

他低头一笑:“近日入狱的李大人,谁不认识呢!”

“能否让我和李大人见上一面呢?”我笑眯眯看着桑弘羊,他倒也不意外,望向远处,说:“我一个小小的商人,哪里有这么大本事呀?”

我听了,知道他愿意帮忙了,转身扔下一句:“这事完了,我把绿绸嫁给你!”

桑弘羊喜欢绿绸早就看在心里了,只是事情繁多,也顾不上这小姑娘的终身大事。

我不知道桑弘羊用了什么办法,三天后,我穿了一身的太监衣服,就可以入狱“探望”李延年了!

大牢里总是­阴­­阴­森森,腐臭血腥的味道爬满整个大牢,与掖庭狱不同,这里关押的,都是当官的犯人。

眼前的李延年,早已不是那个在庙堂弹奏艳曲的美男子,一身肮脏的囚服和披头散发,也让我一时认不出来。

打发狱卒走后,李延年抬起头,顺着火光,我才看见他污浊的脸庞nAd1(

“你是?”他低声询问,毫无­精­神。

“我是李夫人的朋友,托她所致,来救你!”

“别说胡话了,妍儿是没有朋友的,你是韩说小贼的人吧,想我快点死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李夫人贵为汉帝的宠妃,什么荣华富贵没享受过,什么锦衣华裳没有穿过,只可以,宫里的豪华给不了她最想要的温暖,连朋友都没有。

“李大人,我叫七言,确实是李夫人的朋友,你看,这是她的玉簪,你能认出来吗?”

我把桑弘羊给的红蜻蜓玉簪递给李延年,他捧着玉簪看了许久,这才轻轻叹口气,说:“你是桑大人的朋友,是吗?”

“恩?”我没想到李延年认识桑弘羊,他们俩个还有什么关系了?

“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李延年把玉簪递给我,并示意我可以问他事情。

我坐在李延年身边,问道:“大人入狱的原因我已从李夫人那里知晓,也知道是韩说非要置你于死地的缘故,我只想问,你知道韩说的什么秘密?”

李延年笑了一声,说:“姑娘真是直截了当,李某说出来不要紧,只是韩说小贼的秘密,不知姑娘是否够胆去探知?”

“我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对吧大人?”

“哈哈,好,姑娘你听好了!”

这韩说本是皇上年少时候的宠臣韩嫣的弟弟,原名叫韩硕,本是跟随卫青出征的大将,后因杀人的事情犯了大罪被流放,恰好被霍去病所遇救回,这些事情我都知道,直到李延年说道,他有龙阳之好,并且素与平阳公主交好nAd2(

我想起那时和平阳在茶坊里见到的男人,就是这个韩说,当时平阳与我不是去寻找卫青的敌人吗?

我以为听错:“大人确定他和平阳公主交好?”

李延年点头:“我曾见过两人的书信,虽说是交好,其实也是利益相趋。”

“书信说什么?”

李延年汀了,说:“姑娘我想给你说另外一件事,就是韩说的秘密关键所在,那就是,霍去病大将军,就是韩说亲手所杀!”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顿时空白!

霍去病,真的是韩说杀的,而且这件事,不止我知道!

我连忙追问下去,才知道是李延年无意从进宫的舞女口里得知,恰好这位舞女又是韩说的小情人,一来二去,韩说就知道自己的情人说漏了嘴,才不得已铲除李延年。

“那位舞女呢?”

“早就被他杀死了!不过,我可不是信口开河的!他与平阳公主的书信,我偷拿了一些,藏了起来。”

好你个韩说,杀人不眨眼了!

李延年告诉我书信的藏身之处,并嘱咐此事万万不可告诉李夫人。

我点头答应,多口问了一句:“大人为何认识桑大人?”

“哦,当年在燕子楼,桑大人是我与妍儿的常客,自然也就认识了。”

听完了这些事情,我起身告别:“大人放心,不出两天,您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那就一切有劳姑娘了nAd3(”

李延年是个明白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若不是此次栽在韩说的事情上,私相授受这样的小事,怎会让他入牢呢?

李延年告诉我书信的地方是放在燕子楼里,要出宫,恐怕也有点麻烦,此事也只能麻烦桑弘羊了。

我去接太子的时候,看见了得意洋洋的桑弘羊。

“桑大人,谢谢你的帮忙,不过,恐怕还要你跑一趟!”

“姑姑乃桑某衣食父母,跑一趟在所不辞,只是这绿绸姑娘……”

我扫了他一眼:“这事还得看绿绸不是吗?我可做不了她的主。”

桑弘羊脸红:“你……!”

“但我可以帮你美言几句!”

书信的事情放一边,还得救李延年出来,这事情,只能劳烦皇后娘娘了。

我去了掖庭内府,特意拿来几件白­色­的衣裙。

在椒房殿看见了皇后,她正在练舞,但也不怎么用心。

皇后近日又跳回舞蹈,前前后后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就差一首好的舞曲,自然,也成了救李延年的转机。

“七言,怎么最近老不见人呢?你看,本宫的素舞跳得如何?”

我忍不住问:“为何叫素舞?”别人都把自己的舞蹈起个高雅亮丽的名称,怎么皇后自己的舞蹈,起个如此平白无光的名字?

“素本是无,本宫跳舞,只求心境平和,如当年,跳舞只是让自己高兴!”

“皇后娘娘可是有心事?”

“本宫能有什么事,年老­色­衰,不如那些如花的姑娘,本宫心烦的,也只是太子的事情!”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啊!

“太子跟着桑大人,不是进步很大吗?”

“唉,话虽如此,你瞧,这皇上也少来椒房殿了,我是怕,哪天本宫去了,太子孤苦无依,青儿的心早已不在朝堂,去病也不在了……”

说起卫青和去病,我的心里隐隐一疼,皇后似乎看到我的尴尬,急忙安慰:“本宫不是有意……”

我摇头,说:“娘娘您在正是壮年,怎么就说起那些不吉利的话呢!太子沉稳谦和,娘娘应该开心才是啊!”

我拿出衣裙,皇后看见了有些惊讶:“这不是……”

“娘娘当年的舞衣也找不到了,只能找来这些相似的,奴婢还拿了几套,娘娘挑一套好看穿上吧,或许能找回当年的感觉!”

皇后娘娘捧着衣服有些欣喜,赶忙去换衣服了,趁着她换衣服的空档,我迈出椒房殿,找来绿绸、莲儿还有几个小宫女:“最近娘娘是怎么了,总是郁郁寡欢,可是受了什么刺激?”

小宫女们都没有说话,反而轻轻叹气。

“叹什么气,有话就说!”我有些恼火,都自己宫里的人,还玩什么心计!

“莲儿你说!”我望向单纯的莲儿,见我发货了,她才怯生生地说:“中秋宴回来,我们有次谈话不小心被皇后听见了……”

我吼了一句:“你们说什么了!”

小宫女吓得不轻,急忙跪下来说:“我们不是有意的……姑姑别怪我们……我们不是有意的……”

我看着绿绸,绿绸无奈地说:“我们听到赵娘娘的人说,说太子不如弗陵王,还说皇后比不上赵娘娘……还听说皇上赏了许多珠宝给赵娘娘,而皇后娘娘,什么也没有……”

我气得不行:“胡闹!这金银珠宝能当饭吃吗,你们也净跟着他们的人乱说话,你们这群小丫头,说话怎么不分轻重呢!以后这样的话不许说了,看来是我管教你们不够是吧,以后再让我听到,别怪我无情了!今天晚上,你们谁都不许吃饭!”

这样的事情,难怪皇后会伤心,赵宜确实不是省油的灯,那样的话,一定是故意说出来的。

皇后为了我撤换了椒房殿的宫女,这群年轻的小丫头哪里分得清轻重,也怪我管教不力,总归到底,也算是我害娘娘伤心了!

皇后换好了衣服,转了几个圈后,忽然唤我过去,陪她一起跳舞。

“娘娘你别闹了,奴婢哪里会跳舞呢!”

皇后也不听我说,喊来绿绸和莲儿:“你们两个,和七言一起把衣服换了,换身白衣裳来,这样的舞蹈,要一起跳才是开心!”

我被推推嚷嚷换了衣服,把发髻放了下来,莲儿忍不住叫了一声:“姑姑,你一把年纪了,皮肤真好,这样看上去和少女没什么区别啊!”

我一把年纪?好歹也只是二十几岁,这叫一般年纪吗!

这句话夸的,真是不爽!

不过,看着绿绸和莲儿,确实是娇­嫩­得很,尤其是莲儿,虽不是天姿国­色­,青涩的脸庞,透出未经岁月的天真,那一刻,我充满了对她的羡慕。

我已不再青春,也不再纯真。

“你们快来,给本宫看看!”

走到皇后面前,从铜镜中看到的自己,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青春又年少。

皇后有些惊呆,眼角有些湿润,拉着我的手,说:“看上去,和本宫当年一样呢,你还记得与本宫的第一次见面吗?”

我笑了:“奴婢记得,还在娘娘面前出了大洋相呢!”

“当年我看见一个懵懂的小丫头,夸起我来那一个嘴甜,可见了皇上,还满身发抖呢!”

回忆起往事,有些久远,细节早已记得不清楚了,那日桂花飘香,白衣胜雪的女子纷涌而至,舞姿清幽曼妙,帝皇依旧年少,只不过是第一次皇上与皇后的初见。

皇后的素舞我不会,只能在皇后的指导下笨拙的挥动,几番下来,舞已不成舞蹈,我们几个笑成一团,恍惚之间,我好像看见了萧乔,也是这样的打打闹闹,当时她正是失宠,也和宫女们玩成一团。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巧笑嫣然,大概就是那日她的模样!

对于我来说,我看见了旧日的自己与萧乔,于皇后,她看见了过去的青春美貌的卫子夫,于皇上,我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但是确实是让我踏上另一条的开端。

皇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知道我们嬉闹累了,才看见他立在一角,静静地发呆。我们吓了一跳,赶紧退下,那一晚,皇上没有离开椒房殿。

第二天,皇上笑意满满,我看时机到了,急忙说:“皇上不知喜欢娘娘的素舞吗?”

“皇后的舞蹈,多年来一直甚得我心啊!”

“虽说是素舞,但也不能如此寡淡,只缺一首好曲子,才能配上皇后娘娘的舞蹈,皇上您说是吗?”

皇上一听,哈哈大笑:“真是与朕想到一处去了,子夫你说是吧,就缺一首好曲子!”

“皇后的舞蹈,倘若配上李大人的曲子,当真是举世无双!”我低下头,说出了自己的如意算盘。

“好好好!就要李延年的曲子,子夫,回头我让李延年过来,好好为你谱上一曲!”皇上拉着皇后的手,看样子十分开心。

“臣妾感谢皇上!”

把皇上送出椒房殿,忽然皇上回头看向我,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七言。”

皇上一愣:“你就是卫青的……”

我点头。

他没有说什么,回头走了。

看来,皇上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李延年的事情,总算解决了。

我包了两块金子,递给皇上的贴身太监,感谢他安排皇上来椒房殿。

“公公安排正是时候,七言感激不尽。”

“姑姑客气了,若不是姑姑算得准,老身也无计可施啊!”他接过金子,笑意盈盈,利益相趋,我也学会了这一招。

我回椒房殿的时候,刚好看见绿绸在缝小布包。

我逗趣她:“哟,这是做给谁的呀,这么费功夫!”

“姑姑别取笑我!”说完,红着脸跑到一边去了!

迟暮:得知绑架的秘密

桑弘羊办事也是拖拖拉拉,李延年为皇后做出的曲子都谱出来,他还没有把书信给我找来。

我自然等得着急,但也没借口去找他,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差绿绸去找他了。

秋冬转季,也开始置办宫里的过冬用品,皇后掌管六宫,这些事情我还得在旁边听候着她的吩咐,我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总算在吃晚饭的时候,看见绿绸回来了!

“你可算回来了,桑大人怎么说!东西呢?”我冲上去拉住她,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说:“大人说全在这里了!”

“好你个桑弘羊,明明取回来了,还不马上给我,故意伺把戏来见绿绸!”我咬牙切齿,顾不上绿绸,急忙回房看书信了。

韩说和平阳,什么时候搭在一起呢?

我小心翼翼打开布包,几块布片,几片小纸。

唯独一块白­色­的布条,上面的字迹熟悉得很,让我一下子注意到,并感到惊讶!

那是霍去病的字迹,上面写着“午时三刻,掖庭后房”这是当日去病与我进宫的时间,去病告诉我是联系给皇后娘娘的,事实上那天却迎来了韩说。

难道说是韩说截取了霍去病与皇后通信的鸽子吗?

我看得心惊­肉­跳,再看剩下的,才感到极致的心寒。

上面没有标写时间,根据这一来一往的对话来推断,当日平阳在茶坊认出了韩说,就开始与他勾搭在一起了。

“青五日出宫,府里安排妥当,按原计划行动,切勿惊扰他人。”

“她已离去,三日内要收到银两,追杀已安排,公文已发放nAd1(”

“已死,不拖不欠。”

“情报有误,是否留活口。”

看得出意思,就是这几块,简单几句,也交代了他们勾结一起做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整件事的幕后策划,竟然是平阳!

平阳与韩说勾结在一起,什么绑架,什么追杀,什么进宫,什么留活口,全是平阳的好戏,自导自演一部绑架案,把我逼出将军府,本来想追杀我,接过我没死还进宫里,剩下的事情她见我出宫无望,也就作罢。

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又悲愤又气恼,她的不妥,我为何始终没有察觉!只是可惜,害了年轻的霍去病!

韩说难得机会铲除霍去病这个眼中钉,自然也用尽手段了!

你就如此恨我吗,平阳,女人的嫉妒心,我还真是小瞧了!

我开始担忧,自己的儿子还在她的手里,不过想着那也是卫青的儿子,她如此深爱卫青,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

这样的事实太令我惊讶,也让我感到恐惧,平常共处一个屋檐下的人,竟然是恨透了自己,我竟然丝毫不觉,是脑子抽风了吗?

恍恍惚惚的,这样的事情害我发烧了两天,总是迷迷糊糊的,发现了这残酷的真相,那我能怎么样?

报复平阳,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无从下手!

报复韩说,他是朝堂的高官,我依旧无从下手!

我缺少的是,权利!

一早醒来,浑身酸疼,好像睡了好久的样子。

我走到窗边,看见外面的树叶落了一地,仿佛一夜之间,冬天来了,我躲在屋子里的这两天,世界就变成冬天了nAd2(这个时候,想起卫青来,边塞的风雪,已经吹进了京城,而他,终究也不愿意归来了。

绿绸是个细心的人,把我照顾得十分好,就算是在宫里,生活也并不艰难,看她为我忙前忙后,脑里想着若是把她嫁给桑弘羊,真是十分舍不得呢!

“绿绸啊……”我喊住她,她急忙为我披上一件衣服,说:“你还没好怎么就起床了呢!天气转凉了,我去让他们拿点火炭来。”

我拉住,说:“不了,我已经没事了,你过来,我有事情问你。”

“你说。”

“你愿意和桑大人一起生活吗?我可以求皇后娘娘把你放出去!”我看着她,眼睛里依旧是不变的机灵可爱。

绿绸楞了楞,说:“你是嫌弃我了吗?’

“我不嫌弃你,我舍不得你,但是宫里,终究不能待一辈子啊!我是出不去了,你还年轻啊!今年才刚二十出头,怎么也耗在这宫里面呢!”我叹了一口气,每到秋天,总是多事!

绿绸眼眸湿了,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我不走!我哪里也不走,我答应过将军要好好陪你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不禁也红了眼眶:“我怎能让你耗费这难得的青春呢?”

绿绸也不理我,呜呜大哭:“你不要我了,是吧!你不要我了……”一下子,我也无计可施,只能任由她哭。

顺其自然吧,我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和莲儿到掖庭帮皇后挑选冬衣的布料,恰好出来的时候看见桑弘羊,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有一丝不好意思nAd3(

本想假装看不见,却被他一口叫住:“姑姑请留步。”

我点开莲儿再去里面拿点其他布料,桑弘羊看她走了,才开口询问:“最近怎么不见绿绸出来呢?”

我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吧:“桑大人,我答应你的事情会做到,只是……过些日子再说吧!你还是专心教导太子,其他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吧。”

他不出声,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思考着什么。

“是让她为难了吗?”他低声询问,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打扰姑姑了。”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转身离开了。

走在宫道上,吹来阵阵北风,天空­阴­沉沉,萧瑟万分。

“姑姑快走吧,这天气,大约要飘雪了!”莲儿看看天空,瞪着眼睛无辜地看着我。

“好!”

这北风一吹,把本来就体弱的李夫人吹病倒了。

皇后本想亲自探望,却因为太子也得了风寒无暇旁顾,就叫我去看望一下。

谁知道,这一探望,竟成了我与李夫人的最后一别。

广阳殿温暖如春,空气烧着暖洋洋的檀木,香气四溢。

李夫人睡在床榻上,直到我跟着宫女进去,她都毫无反应。

“娘娘,椒房殿的七言姑姑来了。”下人低声禀报,她随意挥手,四周的宫女退下。

我扶起她,让她靠在靠枕上,果然病得十分严重,原本美艳的脸庞失去了血­色­,早已变得苍白。

“皇上怎么不来探望娘娘呢?”

“是我不想见他,从前讨好他人,临死了,我只讨好我自己!”

李夫人的头发散了下来,发­色­无光。

她见我不说话,笑了笑:“你来了也好,我想和你说说话,这皇宫啊,想说话的人都没有!”

“娘娘你说,我听着呢。”

“上次哥哥的事情还没谢谢你呢,也不知道你忙活了多少,真是麻烦你了。”

我看着她,有一些别样的悲凉。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她毫不避违,直接了当地问。

我不敢直接回答:“当年是我的主子萧婧娥害你落下病根,归根到底,也是我的错,娘娘的病,也有我的缘故。”

李夫人笑了:“哈哈~你就别胡说了,当年我知道不是她害我,不过是后宫里的替罪羔羊罢了!”

我有些惊讶:“你知道……”

“我知道,你离开宫后,我无意发现的,凶手不是她,另有其人。”

“是……”

“是谁不重要,倒是你,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李夫人说完,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块青布,那就是虹锦。

“这是虹锦,我和皇后一人一匹,据说很珍贵,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匹棉布而已,别人羡慕皇上对我好,吃的用的都比别人珍贵,可惜呀,谁也不知道最珍贵,就是那不能吃不能喝的自由啊!”

“你曾经的夫君卫青将军,不是娶了平阳公主吗,而我们李家,也受过平阳的恩惠,不得不帮着做事,说到底,可是我害了你!”李夫人说着说着,留下了眼泪。

我有些慌神,忙拿起手帕给她擦。

“我和哥哥帮她调查朝堂的事情,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从供出韩说这个人后,将军府才出事,我断然知道这里面有我的­干­系,所以你回宫的原因,多半也是因为我牵的头。”

果然是她,和平阳联系的人,是李夫人,那么皇后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知道我回宫吗?”

李夫人摇头:“不知道,自从那事后我就没和平阳联系了,后来见到你,才知道是将军府出事了。”

“对了娘娘,上次你说平阳是毒­妇­,可是有什么缘故?”

“你还记得我从前与你说过的公子吗,为了逼我进宫,平阳竟把他给杀死了,若不是哥哥无意透露,我还蒙在鼓里呢!”

后宫里一人一个故事,李妍的故事开始于燕子楼。那时的她,早已是头牌花魁,能歌善舞,与一公子相爱。李延年奉命做了一首《佳人曲》,被平阳公主推荐到皇上那里,皇上一听那著名的《佳人曲》,自然也要慕名这位佳人,正准备赎身婚嫁之时,却被皇上一见钟情,自然也要收入后宫。

李妍自然不服气,本已经约好公子当夜私奔,接过苦等无人,李妍认为公子知道自己即将入宫的事情以为自己贪慕名利,伤心过度,一时无奈,硬生生被皇上的侍卫拉进皇宫,当上了尊贵的李夫人。

心狠手辣的平阳,自然为了李妍顺利进宫,早就杀死了公子,断了李妍的后路,表面嘘寒问暖,背地里却耍尽手段。

李夫人说道动情之处,泪流不停。

“是那个毒­妇­,为求目的,到底还害了多少人!”李夫人哭得声音嘶哑,我给她一杯水,许久才慢慢平复下来。

我想起那只红蜻蜓玉簪,把她还给了李夫人。

“这……怎么会在你那里?这明明是我送给公子的……”李夫人诧异,我只能说是桑弘羊给的。

“桑大人?是桑弘羊大人吗?”

我点头默认。

李夫人见我点头,捧着那只红蜻蜓玉簪,静静地流泪。

我起身告别李夫人,她只说了一句:“你与从前一样,又与从前不同。”

告别了李夫人,虽然不知道红蜻蜓玉簪后的故事,但是想必李夫人是高兴的,或许,这是她和那位公子之间,唯一的念想了。

三年:卫青归来 三人团聚?

冬天的第一场雪下了,整个汉宫白茫茫一片,风景年年月月相似,而人早就面目全非了,就在正月的第一天,李夫人离开了人世。

最伤心的皇上,自李夫人病了后,就不愿意再相见,大家都说因为是李夫人怕自己生病的丑貌被皇上看见,也有说李夫人­精­明,这样就能让皇上倍加思念面容姣好的自己。

从前只为讨好他人,现在只为讨好自己。

我并没有因为李夫人的离去感到伤心,反而觉得,对于她来说,倾城倾国的美貌不值一文,还不如那海阔天空的平凡。

只可惜,渺小如我,什么也帮不上忙。

庸庸碌碌过完了冬天,对于皇上,大概是最寒冷的一个冬天吧,对于后宫,也是最冷清的一个冬天,没有宴会,没有歌舞,我有时站在残荷凋零的荷花池边,看着纷扬的雪花,总能让我看傻了眼。

忽然恍惚,我几岁了,来到了汉朝几年了。

春天来临,宫里又迎来了新的妃子,从来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李夫人这一朵举世无双的花朵,大概也变为一个美好的传说。

转眼三年过去了,这一年的春天,远在边关的将军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我还不知情,还在花园里傻傻地帮皇后摘花。

“姑姑你快回椒房殿,皇后娘娘有急事找你!”我以为什么大事,急忙往椒房殿奔去。

一走进内殿,就发现宫里没人,正纳闷着,忽然被束进一个怀抱。

那股熟悉得气味顿时让我红了眼眶,甚至都没有勇气回头看他。

“我回来了nAd1(”

一如当年,他从外面回来,进来总会这样给我打招呼。

我在他的怀里哭个不停,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这些年的挂念发泄出来。

“对不起,七言,又要你担忧了。”

“我就愿意了……你管不着!”

他似乎苍老了许多,边疆的风雪染白了他的鬓角,而我还记得,他不过才正值壮年。

我摸着他的胡渣,依旧扎人。

我看向他的眼睛,依然清澈。

“你还回去吗?”我问。

“不回了,就留在这里。”

我抱着他,贪恋这一刻的温情。

“我给你带了礼物,你看!”我回头一看,是一把纯白剔透的梳子。

“梳子?”

卫青嘿嘿笑道:“这是狼骨做的,我打死的一头狼。”

对呀,边疆除了严峻的气候,还有出没的野兽。

“你怎么把人家的骨头给捡回来了!”我小声埋怨,一把被他堵住嘴巴,这一刻,竟等了如此多年。

我对他依旧恋恋不舍,但我明白,他不是我的丈夫。

他留了下来,陪伴儿子与平阳。

似乎春日里多了一丝明媚,我的心情变得开朗起来,他回来了。

如果这就是他回来对我的考验,接下来才更是让我难受,他们带着卫登入宫,拜见皇上和皇后nAd2(

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出现,但我明白,现在不去见卫登,可能再也见不着了,他长成什么模样,我完全不知道,按年龄,现在大概也有七岁了吧。

与平常没什么不同,皇后为了方便我,把这场家宴,设在椒房殿。

“皇后你看看我,这样穿可以吗?”我紧张兮兮,怕自己的打扮不够好,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放心,很好看呢!”绿绸笑嘻嘻地,看起来比我还兴奋呢!

“七言,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忍住,知道吗?”皇后担心地看着我,同为人母,她明白我的委屈。

我点头,我可以的。

“皇上驾到,平阳公主驾到,卫大人到。”

我抓紧衣服,紧紧盯着门口。

一片欢声笑语,还有儿童们的笑声。

先看见卫青,他一进来就看见我了,我朝他点点头,过了一会,就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儿迈了进来。

“爹爹你看,我和太子哥哥差不多高了。”

一身白衣,与他爹爹一样,手长腿长的,是比同龄人高一些。

“傻孩子,你怎么和太子哥哥比呢?”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泼下,平阳扶住了蹦跳的卫登,桥他,走了进来。

此时一股疼痛爬上我的心脏,喉咙也变得疼痛起来。

我知道,我必须忍住nAd3(

我的眼睛离不开卫登,卫登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向我这边看来,忽然眼泪涌了出来,模糊了视线,看不清他看我的眼神。

绿绸拉我一下,我急忙转身擦擦眼泪,跟着皇后身边进去内殿。

我站在皇后身后,恰好能看见卫登,他们一家三口,似乎那么遥远,又那么临近。

“母后、父王,我能和卫登弟弟去外面玩吗?”太子询问皇后,皇后连忙点头:“好,让你七言姑姑陪着你们去。”

我感激地看了一下皇后,她拉拉我的手,以示鼓励。

“不敢劳烦姑姑,让娘亲陪你去吧,来,据儿,走吧!”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平阳站了起来,拉住卫登,招呼着太子。

我看向平阳,发现她的眼里尽是得意,我有些哽咽,一下子不知是退是进。

有一种痛苦叫丈夫在别的女人手里,更痛苦的是,连儿子都在别的女人手里。

“不准去,你们就留在这里。”皇上似乎有些发怒,有些凶狠吼了太子一句。

一下子整个场面冷了下来,似乎有些尴尬。

“那好,我们就留在这里吧,那我和弟弟坐一起可以吗?”太子有些失望,只能怯生生地询问第二遍。

“皇上!”皇后劝了一下皇上,皇上才点头:“嗯,就在那里坐着吧!”

“皇上来,姐姐好久也没和您好好吃一顿饭了,今天正是我们两家人好好聚聚,您说您怎么老盯着自己儿子不放啊!”

“哈哈,你不知道啊,太子现在正是多事呢,还好先生管教得好,要不然,肯定不好管啊!”皇上笑了起来。

“那是自然地,登儿也好调皮呢,你知道青儿出门三年,你以为我管教得轻松啊!”平阳的话语听起来,犹如尖刀,狠狠地划在我的心上。

“好了好了,不聊小孩子了,大家饿了吧,快来吃菜。”皇后急忙出来打圆场,招呼大家来吃菜。

“怎么能没有美酒呢,来,你,快把我们带来的葡萄酒倒上。”

我抬头一看,发现平阳看着我,原来是叫我倒酒呢。

我猛吸一口气,刚想上前,就被卫青打断了:“今日不喝酒,我还要和姐姐好好叙旧呢!”

“那怎么行,我们带来的酒不就白带了吗?”平阳不满,招呼着上酒。

卫青有些发怒:“我说……”

我见卫青发怒了,急忙说:“听闻塞北葡萄酒誉满天下,皇后和皇上不要尝一下吗?”

“啊……好!就尝一下!”皇上有些茫然,一时才反应过来。

我刚准备上前,一把被皇后拉住:“七言前段时间弄伤了手,绿绸,你去帮忙倒一下酒!”

“好咧!”绿绸一个健步跨过我,抢过递上来的酒,自顾自倒酒去了。

平阳有些扛不住面子,自然也不会罢手。

饭局上还好,总是是比较和平,太子和登儿的感情很好,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说笑。

忽然我觉得有些欣慰,虽然是平阳养的,但是他还好礼仪到位。

酒过三巡,太子应皇上要求,也算是检验桑弘羊的教学成果,进行了一段诗书表演,而此时,平阳也说让卫登背些文章。

卫登倒是落落大方,说:“凯风自南,吹彼棘心。”

卫登背的时候是面朝皇上和皇后,我站在皇后身后,却发现他的眼睛是看着我。

“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

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

这是出自古乐府的《凯风》,是一首游子颂母之作,当年为萧乔挑选诗词的时候,这一篇我是看过的。

我有些愕然,他真诚地望着我,一字一眼,背诵着诗作。

他知道我是他的母亲?

眼泪模糊了双眼,为了不让它们流下来,我仅仅抓住衣裳,我要忍住。

“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睍睆黄鸟,载好其音。

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他背完了,鞠了一个躬,是朝着皇上和皇后的方向,可对于我看来,这仿佛就在向我鞠躬一般。

我看向卫青,他向我点点头,我这才确认,这首诗,确实是背给我听。

他知道,他知道我是他的母亲,有什么比这更使我高兴呢!

我抓紧衣袖,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扑上去大抱着自己的儿子。

心里激动得不行,却要按捺心中的惊喜,也更是难忍。

“登儿,你不是有礼物送给皇后和太子吗?”卫青喊了一声,卫登从掏出三个锦盒,一个递给了太子,另外一个让太监呈了上来。

“登儿真有心思,是什么呢?”皇后兴致勃勃,打开侄儿送来的锦盒,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白­色­的玉簪。

“这小子真会讨欢心,太子和皇后都有礼物,那么,朕的礼物呢?”皇上打趣,摊开手掌问。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恕侄儿未猜透皇上心思,只能光送一份心意给皇上了!”登儿的话语逗乐了皇上,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不知道这番话是否卫青所教,但是不得不感叹他的胆识,但愿和他爹一样。

“登儿来,皇后娘娘也有礼物送给你。”说完,皇后使了眼­色­给我,我拿出亲手缝制一个香囊,与卫青的一样,借着皇后的名义送给他。

直到他走进,仿佛和卫青一个挠刻出来一般,离得如此近,让我有些眩晕。

他双手接过香囊,低头别在腰上,轻轻说了一声:“谢谢姑姑!”

然后才转身,大声喊道:“谢谢皇后娘娘,侄儿一定常带在身上。”

那轻轻的一声,等来如此多年,如梦似幻。

那一夜甚是煎熬,我看着他们离开椒房殿后,身子一软坐在地上。

“七言,你还好吧?”皇后扶起我,往内殿走去。

把房门一关,我忍不住大哭起来,听到他背诗,看见他带上自己做的香囊,还有什么事情,比我现在更幸福呢!

“七言你看,那傻小子送给你的礼物!”我边哭边抬起头,接过皇后递给我的白­色­玉簪,发现和卫青送我的狼牙梳子是一样的材质,而且同样的是,他在玉簪上刻了一个小小的言字。

“这是送给我的?”

“那当然,本宫又不叫七言!”皇后笑了,摸着我的头,安慰我说。

“我……”一下子又忍不住大哭,本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有!

那一晚我睡得极好,香香甜甜的,心里的委屈忽然飞走了。

第二天绿绸看见我,贼兮兮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一定更开心!”

“什么?”

绿绸伏在我的耳边,说:“你知道是谁告诉少爷你的事情吗?”

我盯着她:“难道是你吗?”

“怎么可能,是小苗和小孟,你还记得他们两个吗?昨天我看见小苗了,她告诉我将军离家的三年,都是她和小孟不断告诉少爷你的事情哦!”

小苗是那个老爱激怒张大婶的小丫头,小孟不就是那个后来才来的小家丁吗!

“你昨天看见平阳的脸­色­吗,少爷背诗的时候那才叫一个黑脸啊!小苗告诉我,少爷临时换的,没有按平阳安排呢!”

是吗?

听了确实很开心,但是也难免有些担心,被平阳知道了,肯定也少不了闹事了!

后来听卫青说,当晚平阳确实是发火了,但也无处可发,那首诗说背给她也未尝不可,至于礼物,皇后娘娘送的香囊,看着皇上的面子上,也没办法不让他带。

“她确实,也把登儿当亲生儿子疼了。”我悠悠说了一句。

登儿送的发簪,我始终舍不得戴,每天看一遍狼牙发簪和梳子,也满足了对他们父子的念想。

送别:卫青去世

进宫四年,无时无刻都是在皇后的庇佑下生活着,加上皇后为人谦和温顺,也没有和其他的妃子闹过矛盾,除了赵宜,倒是有些心照不宣的感觉。

刘弗陵与刘据的明争暗斗,还是时刻存在生活当中。

“今天皇上问了两位皇子的功课,好像据儿的情况不太好……”皇后除了后宫的事情,太子的功课一直是她的心病,现在刘弗陵也长大了,两位皇子也渐渐有了自己的政治主张。

我看看皇后,眉头上总是打结,便安慰她说:“娘娘不用担心,太子殿下只是宽厚一些,而皇上则严厉一些,两父子有些主张不和,那是自然不过的事情。”

“可赵氏的弗陵,天资那是确实比据儿聪慧,为人处世和皇上像极了,本宫是担心……”皇后没有把下半截话说出来,但我明白,她是怕刘据的太子之位不保,何况就算刘据顺利当上下一位君王,以刘弗陵的才能,怎会屈就和甘心呢?

“娘娘,你也不用担心太多,太子和弗陵王爷的感情很好,有些事情想太多,或许是杞人忧天了!”

“我是担心赵姬……”皇后的话很轻,但是却重重敲在我的心上,是的,赵宜怎会甘心才能不输太子的刘弗陵,屈才当一名王爷。

我担心确实另外一个人,那就是江齐。他的政治主张皇上十分赞同,而他又是刘弗陵的老师,他们自然会要好一些。

太子在桑弘羊在教导下,确实为人机灵了许多,但是除了才能与刘弗陵不差上下的原因,还有就是卫氏一族的原因,虽然霍去病已去世,以卫青为代表的卫氏集团在朝廷各个部门都有散落,加上皇后和平阳的这两大保证,这样的裙带关系,是江齐最为反感的。

“皇后娘娘长乐未央。”几声清丽的女声传来,我一看,是新来的几位美人,来给皇后请安来了。

“各位请起吧,这两天天气有些寒冷,妹妹们歇息两天吧,不用来请安了nAd1(”皇后微笑着说,永远都是如此和顺。

“谢皇后娘娘。”

看着几位小美人的身影,觉得当皇后也好累,后宫总不缺美人,来来往往,她们没入春日的阳光里,微风吹起了她们白­色­的裙裾,煞是好看,我看得有些傻眼。

“七言,在看什么呢?”皇后的声音响起,我急忙回去:“奴婢看见几位娘娘离开的背影,想起一位朋友而已。”

“你想起了那个萧婧娥,是吧?本宫见多了小姑娘,但也总记得她,活泼调皮的,天真的模样真是好看。”皇后笑了,依旧那么平静。

我没想到她会记住萧乔,我没有回话,淡淡的微笑。

“下午,陪本宫去一趟建章宫吧。”

“诺。’

我很少陪皇后去建章宫,建章宫是前殿,皇上办公的地方,经过长长的未央宫才能到达,皇后知道我不愿在宫里多走动,一般是叫绿绸或者莲儿陪同。

下午陪她去见皇上,是为了卫青的事情。

我听说卫青想辞去将军一职,那样的事情也只是听说而已,今天亲耳听见皇后跟皇上提起,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么皇后也认为不妥吗?”皇上随意坐在椅子上,皇后坐在一侧不紧不慢地说:“臣妾不懂这些事情,一切听从皇上安排。”

“卫青是个好帮手,朕确实不舍放他离去。你觉得呢?”突然皇上指向我,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我感到意外,久久没有回答。

“你觉得卫青辞官一事如何?”皇上又问了一遍nAd2(

我急忙跪下来:“奴婢不懂政事,不敢妄言。”

“你抬起头来,放心大胆说说你的想法。”

我抬起头,发现皇上看起来有些陌生,年岁过去,他早已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帝皇。

“奴婢……不知道。”

“皇上!不要为难她了。”皇后喊了一声,有些不满皇上。

“朕也是随意一问,既然你们都不说,那朕就不准他的辞呈。你起来吧!”他有些失望,或许希望听到不一样的声音,却反而得到如此平静的回答。

“一切听从皇上的安排。”皇后浅浅地回答。

“那……无事皇后就先回去吧。”

走在路上,皇后突然打破沉默:“七言,你觉得皇上待本宫如何?”

“皇上与娘娘相敬如宾,感情自然要好。”

“你就别给我说这些场面话,你与青儿,才是感情要好。”皇后似乎有点生气,但也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不明白皇后为何这样感伤,在我看来他们确实是相敬如宾,感情十分融洽的样子。

另外卫青辞官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样想,从心底里说,我还是希望他可以辞官,毕竟官场实在是太黑暗了。

“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赵宜带着刘弗陵,迎面走来,笑意盈盈。

“姐姐是从建章宫回来吧,奇了怪了,刚见完姐姐,皇上非要见见弗陵,这不妹妹我正要带他去见皇上呢!”赵宜依旧笑着,话里藏刀,见怪不怪了nAd3(

“妹妹走好。”皇后也不生气,回了一句就走了。

“娘娘……”我有些不爽,每每看见赵宜得意的样子,总是一副小人的嘴脸。

“走吧,我们回椒房殿。”

过了两天,平阳进宫,在椒房殿看见她,依旧红衣飘飘。

我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皇弟怎么不准青儿的辞官呢,最近我看他实在病得厉害,大夫说要好好静养才行。”

“青儿病了?严重吗?”

“他那是多年的疾患,从前也是偶尔咳嗽一下,这次从塞北回来,整日整日地吐血,可把我吓坏了。”

吐血?!

我手中的托盘砸落在地上,吓了我一跳。

平阳知道我在外面,也不饶话了:“你进来吧,他病了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

我踏进门口,迎面撞上平阳的目光,发现她似乎憔悴了不少。

“他……怎么了?”我着急问了一句。

“大夫说寒气侵体,所以才整日咳嗽。”平阳的话没有了往日的骄傲,她是真为卫青担忧。

“公主方才说整日吐血,可是当真?”我上前抓住她的衣服问。

她的眼­色­暗淡下来,点点头。

“我让他辞官,他偏偏不肯,好不容易瞒着他向皇上请示,皇上怎么就不准了呢!”平阳无奈地摇头叹气。

我还呆呆为“吐血”感到恐惧,那样的字眼,似乎等同于死亡。

我瘫坐在地上,默默流着泪。

“你别哭了,他要是知道你这样为他担心,势必又要吐多几口血。”平阳看了我一眼,甩手让绿绸把我扶了起来。

我推开绿绸,一把跪下:“公主殿下,求求你,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治好他的病,无论什么方法,都要治好他,奴婢一辈子、下辈子都给你做碰马!求求你!”

“夫人!”绿绸看我跪下了,马上跪下抱着我。

“好了,你就这么冲动吗?能救我自然会救,只是得先让皇上准许他的辞官!”平阳眼眶红了,但还是很平静地说话。

“那好,本宫马上去求皇上!青儿这孩子……”皇后起身,急急忙忙走了。

瞬间,偌大的椒房殿,只剩下我、绿绸和平阳。

“你起来吧,要是他知道了,定又要怪我了。”

绿绸扶我起来,平阳看向我,这样的对视,似曾相识。

“他若逃过这一劫,我把他,还给你。”她说,很淡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望着她漂亮的眼眸:“他若逃过这一劫,我便不会再恨你。”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流泪。

她只是爱卫青,爱得并不比我少。

我们就这么默默坐在椒房殿里,等候着皇后的回来。

“姑姑!姑姑!”跟随皇后一同去建章宫的莲儿急忙跑过来,说:“皇上说要你过去……还有……那赵娘娘……她……”

“好好说话!”平阳有些不耐烦,狠狠吼了一句。

莲儿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赵娘娘骂皇后娘娘,说后宫不得­干­政……”

“岂有此理,她吃豹子胆了吗!”平阳气得一砸桌上的杯子,气汹汹地往外走,我见此不妙,赶紧跟过去。

当我们赶到建章宫,看见赵宜和皇后都跪在地上,两人都带有泪痕,皇上一筹莫展的背着她们。

“你这个贱人……”平阳一见赵宜,一把拉起赵宜,“啪——”甩过去一个巴掌,声音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赵宜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得呆住了,捧着脸、张着口半天没说出话来。

“放肆!朕还在这里呢!”皇上看见自己的姐姐打了自己的妃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皇上,子夫可是皇后,你就任凭这个贱人欺负皇后,你是糊涂了吧!”平阳是皇上的姐姐,也不惧怕发怒的皇上。

皇上被平阳这么一说,好像是冷静了些,他对着赵宜说:“你先回去!”

“皇上!”赵宜软软地喊了一声,被皇上一瞪眼:“朕叫你回去!”这才见她嘤嘤哭着冲出去。

我被这么一出戏码吓得好不容易回过神,赶紧跪下去扶起皇后,拿出手帕给她擦脸。

“好了,是朕不对,你也别哭了。”皇上心软了下来,柔情地安慰着皇后。

平阳拉了拉我,示意我退下。

我和她在门口等候着,过了一回,皇后出来了,看见我,说:“进去吧,好好把青儿的事情说一下。”

我有些不解,看着平阳。

平阳点头,把我推了进去。

“把门关上。”我一进去,皇上就下了命令,我不安地关上门。

“过来吧!”他似乎也不生气了,把我喊到他跟前。

“请皇上准许卫将军辞官一事。”我跪下,低头请求。

“方才朕问你,你怎么不说话呢?”

“奴婢不明情况,不敢随便妄言,刚才听见平阳公主说,卫将军身患重病,请皇上准许他辞官,好生休养。”我有些着急,说到后面带着隐隐的哭腔。

“朕和青儿情同兄弟,他的事情朕岂会不知道,只是他早已告知朕,此生不愿离官,你可知为何?”

“什么?”我有些不解,他为何不愿离官?

“他若离官,便少了进宫的理由,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所以朕才问你,看你的意愿。”

我茫然抬起头,撞上帝皇的眼睛。

“朕希望他留下,他也希望留下,但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留下,若你点头,朕愿意放弃他,准他离去。”

“好!那你让他离去,给他最好的太医,给他最好的药,请把他治好,皇上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定会涌泉相报。”

皇上看了看我,说:“好,朕就准许。当中的缘故,你自己和他说,朕可不做这个坏人。”

“谢皇上!”我跪下来,实实在在拜了几下。

卫青辞官,朝野一下子议论纷纷。

霍去病早逝、李广失踪、卫青辞官,卫氏庞大的集团一下子群龙无首,这大概就是皇上不愿放他离去的原因吧,朝野再次派别不明。

我每天在椒房殿惶惶不安,并没有卫青好转的消息,但也没有不好的消息,或许,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过了一个月,刚过了立夏,平阳和卫青进宫,听说他进宫谢恩,我早早等在未央宫门口,太阳渐渐强烈,到了中午,才看见他们的马车从建章宫使出来。

马车经过我的身边停了下来,帘子拉开,看见了熟悉的脸庞。

“七言!”他欣喜地喊了一声,说完慢慢下了马车。

他消瘦了许多,在刺眼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你的病怎么了?”我拉着他的手,这样的中午,他的手却冰冷。

“没事!好好休养就好了,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他咧嘴一笑,拍拍我的手背。

他的气­色­还不算太差,似乎就是虚弱了些,我侧目,看见平阳坐在马车里,毫无表情看着我。

“公主殿下,拜托你,好好照顾卫大哥。”我喊了一声,她只是淡淡地回应:“那是自然。”

我对卫青说:“你快回去休息吧!”

卫青艰难地笑笑:“我过两天去姐姐那里。”

“嗯!”

“哦,对了,这个!”我忽然想起给他新做的平安包,塞到他的手里。

他忽然眼眶红了,久久没有接过,忽然一把搂过我,说:“这辈子,遇见你真好!”

我开始哽咽:“你一定要好起来!”

那日他的怀抱,不像过去那么充满力量,却仿佛感到他的力量慢慢流失,忽然在他化成一道光影,消失在晴空下。

我吓了一跳,一睁眼,看见熟悉得纱帐,才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从床上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

过了两天,我本在为皇后慢慢地梳头,忽然手一滑,梳子摔到地上。

“怎么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心事?”皇后回头看了我,担忧地说。

我捡起梳子,说:“奴婢也不知,总觉得心神不宁的。娘娘,卫大哥不是说这两天进宫吗?怎么久久没有消息?”

皇后“噗嗤”一下笑了:“你放心吧,皇上说他的病好了许多,进宫见你,他总要准备一下吧!”

皇后的安慰并没有让我感到安心,正在晃神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当啷”的声音。

“怎么了?”我朝门口喊了一声。

绿绸推门而入,说:“我不小心打破了花瓶……”

我看看皇后,皇后笑了:“今日是怎么了,平日你们两个办事最为妥协,今日却如此不小心。”

“娘娘对不起……对不起……”绿绸不好意思笑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门口的小宫女慌里慌张边跌边跑进来,看见我们,失措地喊:“卫将军……卫将军不行了……”

当我和皇后坐着飞赶的马车,行过长长的宫道,我看着飞快往后略过的宫殿,那些宏伟而高大的建筑群,转眼之间甩在身后。

你以为那些东西永远都在,却不知道自己在哪一天远离他们。

“你怎么了?”

我被那人弹了一下额头,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少年身材挺拔,面貌也算俊朗,五官都长得一般,但是凭凑起来的这张脸,却十分­干­净爽朗。

那时是第一次看见卫青,所有的相遇都是不经意的初见,所有的结局都是始料未及的别离。

马车在将军府停下,我急忙跳下马车,直奔他所在房间。

我一把推开房间的大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大哭的平阳,她见到我,跑过来一把推了我一下:“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他!都是你!”

赶来的皇后扯开她,我顾不上那么多,慢慢走到他的床前,眼前的他,与初相见的他,仿佛两个人。

消瘦苍白的他睡在床上,整个房间­阴­气沉沉,唯一炫目的是,是那青白­色­的丝绵被,染上火一般的血花。

“卫青!”我颤颤地喊着他的名字,坐在床沿上。

他没有反应。

我提高音量,手轻轻放到他的额头,喊了一声:“卫青!”

他这才慢慢打开眼睛,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缓缓说出:“是七言吗?”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抱着他哭起来:“是我!是我!”

“你别哭……你……别哭……”他的手慢慢抬起,放到我的脸颊上。

我啜泣着,点点头。

“别……哭……”

“你别说话了……别说话了……”我看他每说一句话,都耗费许多力气的样子。

“爹爹……”我回头,看见卫登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他跪在床前,也是满脸的泪水。

卫青伸出另外一只手,唤着登儿的名字:“登儿……登儿……”

“爹爹,我在呢!”卫登站了起来,拉住卫青的另外一只手。

然后他另一只手从我脸上放下来,拉住我的手,颤颤巍巍地说:“这是你娘……”

我十分心疼,哭着对他说:“你别说话了……别说话了……”

“不……我……若……若不说,就……就……就再也没机会了……我要说……你听话……不要哭……”他松开一只手,再次抚上我的脸颊。

“当年……你……也是……是个小丫头……多……可爱……啊……现在我……也老了……你……你却还像当年一样……”

我的泪水再次流下来,伏在他的身上,听他说话。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你……原谅……我好吗?”

我哭着说:“我没有怪你,若没有你,我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忽然许多话涌上胸口:“我庆幸自己来到汉朝,庆幸自己遇到你,庆幸可以嫁给你,你不要怪自己,不要怪自己,你快好起来,我一直在你身边,快好起来……”

“不要哭……我……最怕你哭了……我……好不起来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

“你……跳的舞真好看……真好看……再也看不见了……你笑我……笑我给登儿取的破名字…我……是真的……很生气……却敌不过你……我……一个大将军……怎么能被你取笑呢……”

“对不起……不能……不能陪你到……桃花林了……我……好累了……你能不能唱首歌……唱首歌……”

我一下子急了:“不要睡,不要睡!”

“青儿,姐姐在这里,你不要睡!”皇后来到我身边,握紧了卫青的手。

“姐姐……帮我……帮我照顾好七言和登儿……平阳……平阳……”平阳听到卫青叫她,急忙也上前。

“平阳…不…桐儿…这一生……是我……是我负了你……你……莫怪七言……”原来平阳的名字叫刘桐,平阳听了这话,也是哭得十分伤心。

“登儿……要……好好孝顺……好好……长大……”他望向登儿,登儿点点头,跪在地上朝他拜了卫青三下。

“登儿必遵循爹爹吩咐。”

卫青这才艰难笑起来,对我说:“我想……听你唱歌……就是那首……送我们出兵那首……”

那年他要出兵三年,离别前,我特意给他唱了一首现代的离别歌曲,是一首小童谣,明明是轻快的旋律,但唱出来的时候,总是挂着泪,后来那次唱到一半就唱不下去了。

我望着他,他正对我微笑,仿佛当年,­干­净又爽朗的笑容。

“美丽的燕子啊,哭泣泥娃娃。蜻蜓飞过夹竹桃,神仙不见了。小斑马,蔷薇花,牧羊的原野。群鸟翱翔的天际,岁月静流逝。”

唱着唱着,似乎知道他的心意,他渐渐松开手,慢慢合上眼。

“韶光逝,留无计,今日却分袂。骊歌一曲送别离,相顾却依依。聚虽好,别虽悲,世事堪玩味。来日后会相予期,去去莫迟疑。”

离别的人,路上的人,相聚的人,终也汇入时光的长河里,回味一生,谁也不想带着遗憾离去,世事堪玩味,该再见的时候,即使是下一辈子,还是能相见的。

暗涌:太子的谣言?

卫青的丧礼,足足举行了三天,哀歌传遍京城。

再见到平阳公主的时候,她拉着卫登进宫拜别皇上和皇后。

我本不知情,知道卫登来到椒房殿找我,我才知道他们打算离开京城。

“登儿……”我有点意外卫登会单独来到椒房殿,有些措手不及,绿绸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把下人们都打发走了。

他看见我,久久才喊了一声:“娘!”

我鼻子一酸,走过去抱住他哭了。

“孩子……我没有资格当你的娘亲……”

感觉到他伸出手抱住我,我忽然惊讶,他像个小大人一般,沉稳又明白事理。

“娘……你为什么不把我带回来呢?”忽然他开口问,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抱着他,想不出合适的答案。

他弱弱地问:“等我长大了,是不是我们就能生活在一起了?”

我有些愕然,蹲下来看着他,那双­干­净透彻的眼睛,像极了他的父亲。

我狠下心:“平阳公主才是你的娘亲,我不是……”

“你是!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他倔强又坚持,小脸蛋涨得红。

我问:“你知道什么?”

“你不能认我,他们不让我们生活在一起。”

我有些哭笑不得:“他们是谁?”

“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有平阳母亲nAd1(”

我觉得有些小生气,是谁告诉他这些事情,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理解大人的世界呢,一点童真都没有。

我皱着眉头:“他们是好人,你要好好孝顺平阳公主。”

他平静地问我:“娘亲你生气了吗?”

“我……没有!”被看穿心事一样,我又羞又恼,不过是七岁的小孩子,说话如此老成。

“爹爹和娘亲是有苦衷,我现在小我还不理解,但是我长大了就可以明白了,长大后,我会回来替爹爹保护娘亲的!”说完,他跪下来,朝我拜了三下。

我明白,他这是报答我生他的恩情,如此懂事,难道是平阳的教导?

“我要和平阳母亲离开京城了,特此向娘亲拜别。”他边拜边说,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他满眼眶都是泪水。

我背过身,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的泪水,只是说了一句:“好好保重。”

过了许久,我回过头,发现他已经离去。

他要走了吗?

我急忙冲出椒房殿,没发现他的身影。

我急忙跑出未央宫,跑上城楼,看着他离去的马车,跨过汉宫,向远方驶去。

忽然马车汀了,只看见他的身影,回头看向城楼,他与我久久相望,我抬起手挥挥手,他也挥挥手,然后才上了马车。

马车继续向前驶离,卫青不在了,卫登不在了,平阳不在了,总觉得,故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

我回到椒房殿,绿绸给了我一封信,是平阳给我的nAd2(

她没有亲自见我,而是托人给了我一封信。

信上她坦白了让我离开将军府的事,并感到抱歉,她也为她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卫青离家三年,她只能苦苦相守。她何尝不后悔,在卫青离世后,她把我和卫青完整地告诉了卫登,时刻让他知道,我与他的分离,实属无奈。她说,她爱卫青,就应该尊重他,自己愚蠢的行为害了他,害了我,也害了她自己。

原本她觉得自己与卫青的相识于少时,情谊一定会十分深厚。卫青娶了我,她自然不服。后来一直钻牛角尖,直到最后一刻,才明白卫青与她之间,不过是姐弟之情。

放下平阳的信,我觉得十分释然,她必定会好好对卫登,若是我自己教导,未必能把卫登教导如此懂事,这样说起来,这一封信,颇有相忘于江湖的感觉。

感觉到这个京城没有了自己的亲人,当年那种孤单的感觉,时刻让我从梦中醒来,就好像,回到了当年初进宫的时候。

皇后娘娘和绿绸,成为了我唯一的寄托。

韶光逝,留无计,今日却分袂。骊歌一曲送别离,相顾却依依。聚虽好,别虽悲,世事堪玩味。来日后会相予期,去去莫迟疑。

我时时唱起这首歌,来减淡心里的哀伤。

两年后。

“七言,你看你看!我写的字,母后会喜欢吗?”太子刘据已经十五岁了,也出落为翩翩少年。

“太子殿下,你写得字,皇后娘娘一定会喜欢!你的功课做好了吗?等下皇上过来问功课,别是不会答才好!”我对他一笑,便继续低头为皇后整理衣服。

“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给母后丢脸!”太子坐在我身边,看着我整理衣服nAd3(

“太子殿下怎么不去找公主殿下玩,她这几天不是进宫了吗?”太子的姐姐卫长公主,刚嫁给了平阳公主的过去的继子曹襄,因为不是平阳的亲生儿子,自然也没什么来往,我也是这两年才知道这个人,曹襄继承他爹的平阳侯爵位,自然也配得起皇后珍爱的卫长公主。

卫长公主从小是她的姑母南宫公主带大的,所以我很少见。

太子托着腮:“姐姐和母后去见父皇了,等下才过来,姑姑你还认得姐姐吗?”

“我也好久没见卫长公主了,小时候见过你们一起打闹玩耍,现在应该出落成婷婷美人了吧!”我一边猜想着卫长公主的模样,不知是否小时候那般可爱。

太子似乎不太开心:“父皇只喜欢姐姐和弗陵弟弟,只有母后和姑姑才是真的疼我,我这个太子还不如姐姐呢!”

我急忙看着他,说:“太子殿下不要乱说话,你和卫长公主一样,都是皇上疼爱的孩子!”

“姑姑我都能娶媳­妇­了,你还把我当成小孩子哄吗?”太子嘟着嘴,虽说是个小大人,始终还带着孩子气。

“太子殿下想娶妻,可有理想人选?”绿绸听见太子这么一说,八卦得问多一句。

“绿绸姐姐,你真多嘴!”太子每次看见绿绸,总能激发浑身活力,全然没了在皇上面前的稳重。

我看着他们在打闹,忽然想起了桑弘羊,绿绸如此可爱的丫头,难怪他会如此喜欢。

“好了别闹了,皇后娘娘很快回来了,太子你也好好准备,别忘了皇上要问功课呢!”我把皇后的衣服放入柜子里,喊着玩疯了的两个人。

“据儿……”皇后回来了,就看见跑得满头大汗的太子,自然有些不悦。

自卫青离世后,卫氏集团不如当时那般强大,懒懒散散的,加上刘弗陵的缘故,皇后对太子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抱怨。

“母后……”太子一看见皇后,马上静了下来,也来不及擦汗,赶紧回到案桌前看书。

“弟弟这么勤奋吗?也不擦擦额头上的汗!”我一看,一个身着紫罗裙的少女,头Сhā鎏金红玉环,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十分俏丽。

我跪下:“奴婢参见卫长公主。”

“起来吧!”她看来我一眼,便走到太子旁边,与他说起话来。

看着两姐弟感情依旧好,我为皇后感到开心,再转头看皇后娘娘,她也笑了出来:“好了,据儿,你快擦擦汗,等下怕是会冷到了。”

晚上的时候,皇上过来吃晚饭,在门口遇见了皇上,他瞧了我一眼,说:“你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让其他人过来吧!”

“诺!”我点点头,吩咐莲儿进去伺候着。

我进房正准备洗脸,忽然看见绿绸坐在镜子前,双眼通红的。

“你怎么了?”

绿绸见我进来,急忙擦擦眼,不说话就出去了。

我追了出去,追问了许久,原来是她去掖庭宫的时候看见桑弘羊,两人相爱却不能相守,两人话不投机,吵了两句。

我没有说话,我之所以喜欢绿绸,是因为她身上总能看见自己过去的影子,可现在,她仿佛走上我自己的道路。

“你若愿意,咱们去求皇后娘娘,一定可以把你嫁给他。”我抱着她,轻轻地说。

“不是这个问题,是他的母亲,是不会允许我一个小小的宫女嫁入桑家的。”她哭红了双眼,原来是地位之差,桑母希望可以娶个高贵的小姐,而不是卑微的宫女。

我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地位的悬殊,古往今来,总也是无法跨越。

“你也别伤心,起码你们两个相爱,总能解决的!”我安慰她道,她却哭着说:“还有什么办法,就算他娘死了,还有他爹啊!”

我忍不住笑了,这丫头依旧这么口不择言!

绿绸的复原能力也十分惊人,第二天也看不出什么,依旧嘻嘻哈哈的。反而是皇后,似乎又开始哀叹起来,这次是为太子的婚事。

“娘娘,太子才十五岁,这会不会太早了?”我有些挠头,十五岁就结婚,是早了点吧?

“不早了,皇上十四岁就娶了太子妃,本宫觉得东方家的小姐不错,七言你觉得呢?”皇后面前摆了几幅画像,后来举起一副,问起我的意见。

“奴婢不懂这些,但是否要太子喜欢才好?”我弱弱回了一句。

“本宫问过他,他也没说意中人是谁!来来,过来帮本宫挑挑。”

本以为这件事情只是小事一桩,过了半个月,这件选太子妃的起头,竟然以皇后和皇上的造成间隙为结局。

本是一个和平日无差的下午,突然接到皇上身边的苏文公公的传旨,说请皇后去一趟建章宫。

我和皇上来到建章宫,我在门口等候着,等了许久,才看见皇后红着眼出来了。

回到宫里,皇后叫来太子,我在旁边听着,才知道有个叫常融的太监,给皇上说太子之所以迟迟不娶妻,是因为他是多情之人,无法钟情一人,后又被宫女告状,说太子调戏宫女,皇上不信,这才叫皇后过去问清事情缘故。

太子说那天见到有宫女摔倒,他不过扶了一把,怎么就成调戏呢?

皇后大怒,她对太子说:“你父皇还好没被这些小人蒙蔽,你一定要禀告父皇,怎能如此放纵这些小人!”

太子却只是淡淡说道:“儿臣没有做错事情,父皇圣明,自然不会相信那些小人的挑拨。”

皇后急了:“你是太子,怎能随便背负如此骂名,谁知道那些话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会变成什么呢?”

我猜皇后担心的有心人,应该就是赵宜他们。

太子却认为一个男子大丈夫,不应该跟宫女、太监计较那么多,也没放到心上。

偏偏皇上因为天气的原因,身体有些不舒服,皇后担心,这天带着亲自熬的汤药,打算去一趟建章宫,亲自看着皇上喝药,这一去,又撞见那太监在告状。

那太监说太子听见皇上病了,十分开心,日日面带喜­色­。

我与皇后在门口刚好听见这话,我咳嗽一声,那太监回头一看是皇后,吓得脸­色­都青了。

皇后径直走到皇上面前,说:“你把据儿叫来。”

我暗暗佩服皇后的隐忍,若是我,当场听见别人如此污蔑自己的儿子,不当场发火才怪。

太子来了,看见自己的母后在,有点意外。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父皇母后长乐未央。”

皇上唤他上前:“你过来!”

太子上前,皇上便问他:“最近父皇病了,你的功课做得可好?”

“回禀父皇,儿臣今日加倍用工,父皇不用担心儿臣,倒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不要太过于劳累才好。”太子的语气诚恳,看得出他也为皇上的病情感到担心。

皇上自然也明白了,一挥手:“来人,把这常融拖出去砍了!”

那人吓的满地跪绕:“皇上饶命,皇后饶命,小人胡说八道,皇后娘娘,小人胡说八道,求饶一条狗命……”说完,还拉着皇后的衣裙死死不肯放手。

我本担心皇后心软,而皇后却冷冷对他说:“本宫已经给过机会给你了,既然你爱胡说八道,就去地府吧,也没人追究你。”

常融被拖出去,太子也回去了,反而是皇后,始终闷闷不乐。

我站在门口,默默等着皇后,此时却看见皇上的贴身公公不在,只有一个没见过的太监鬼鬼祟祟地往内殿观望。

“公公你在看什么?”我喊了他一声,他回头,满脸堆笑:“没什么!”

我看了看他,说:“公公好生面熟,我怎么未曾见过?张公公呢?”

“张公公病了,这两天让我来顶两天班。”

“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姑姑叫我苏文便可。”

我白了他一眼:“苏公公,你既然顶张公公的班,那就好好伺候皇上,不该听的,不该看的,就不要多管。”

心里却想着:这张公公找的谁,如此鬼祟,一看就不安好心的样子,回头说说才行。

皇后和皇上吵了一架,皇后觉得皇上不重视他们呣子,所以才让这些小人胡乱说话,这样中伤太子,让她觉得十分伤心。

他们两个的事情,我们当下人的,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是那个鬼祟的太监,却让我留了心眼。

再见到张公公,就把这事情一说,张公公花白的眉毛扭成一团:“那厮居然如此不守规矩!谢谢姑姑提醒,我这就把他调走。”

我点点头:“公公不用谢,都是为主子办事,自然也要关照一些。”

春红:皇上人鬼情未了?

皇上和皇后吵架的事情,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却被传遍了整个后宫。当时除了皇上皇后二人在场,也就我和那个苏文,肯定是他,把这件事情到处传。

皇上和皇后自然也因这事情产生了间隙,给太子选取太子妃的事情,就这样搁浅了,不过感觉皇上和太子的感情好了,还为他修建了“博望苑”,前前后后忙活了两个月,文雅的行宫建好了,来让太子和宾客们学习和讨论政事。

日子似乎平静了些,季节更替,又是一年寒冬,看似平静的永巷,暗涌渐渐逼近。

“七言姑姑。”

我一看,一身紫袍长衫,这样妖娆的男子,除了江齐,也无他人,岁月让他变得不再年少,却依旧一身风雅。

“参见江大人。”我欠欠身,起身见他面露喜­色­,十分愉悦的样子。

我淡淡说句:“大人找奴婢可有何事?”

江齐哈哈大笑:“姑姑为何如此见外?非得有事才能聊天吗?”

我冷笑:“大人不怕别人人多嘴杂,何时大人变得如此胆大,果然是树荫底下好乘凉吗?”

“你何必字字嘲讽,你不也是费尽心机,处处讨得皇后和太子的欢心吗?”他不反驳,略有不满地说。

我见他今日早已变得如此淡薄,也不愿多说一句,转身离开。

有的时候想起来,在江府的日子,模糊不清,记忆里的温润男子,是否真的存在过。

皇后见我回来了,喊我过去:“七言,能帮本宫去一趟甘泉宫吗,把这壶梅子酒带去给皇上。”

“皇后娘娘为何不亲自去一趟?”

“今日是李夫人的忌日,这壶酒,代表本宫的心意,皇上在甘泉宫悼念妹妹,我就不去了nAd1(”

李夫人,倾城倾国的美人,最终留下一幅画,留给皇上无尽的思念。

这些年来我也未曾去过甘泉宫,甘泉宫旁边是桂宫,我和萧乔曾住在那里,度过最天真的一段岁月。

北风呼呼吹来,我把披风的帽子带上,点点白雪,粘在帽子绒毛上。

经过桂宫,大门紧闭,也不知有没有住在这里,我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两眼。

“嘿嘿……”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声,看来里面是有妃嫔居住,我怕惹事,赶紧离开。

来到甘泉宫,远远瞧见太监们像个雪人一般,立在雪中等待。

我向门口的张公公说了一声,便推门而入:“奴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给皇上送来梅子酒。”

没人回应。

我转身看看张公公,张公公无奈地说:“皇上在里面,你进去吧。”

我小心翼翼踏入大殿,发现这甘泉宫十分朴素,但却独具另一种清冷的格调。

我小心往里面走,忽然看见墙上挂着一副画,画里是一位身着盛装的女子,面容似是相识,但那身打扮,却没有任何的印象。

我正想上前看看上面写的什么字,却一把被一双手臂抱住:“你来了!朕好想你!”

我吓得魂飞魄散,酒壶摔在地上,回头一推,发现是皇上,酒壶这么一砸,似乎他也惊着了。

“皇……皇上……”我吓得跪了下来,这么神出鬼没,加上他这么一抱,当真把我吓得不轻nAd2(

“是你?怎么是你?”他也冷静下来,挥手让我起来。

我暗暗叫苦:是不是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但转眼一想:刚才他说你来了,是等什么人?今天是李夫人的忌日,莫不是……?

我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一股­阴­冷钻进骨子里。

“皇……皇后的酒……酒洒了……皇上莫要怪罪,没事……没事的话……奴婢……就先退下了。”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害怕,这皇上莫不是和李夫人人鬼情未了?

“你抖什么?”他说完,往我身上披上一件大的披肩。

“我……我……没有……”我摇头,不敢接受皇上的披肩。

“你抬头看看这画像。”他的声音平静又悠长,有些不真实,听不出他的情感。

我抬头看着刚才见到的画像,那女子的面容越看越熟悉。

“你可发现,你与她有几分相似?”皇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画像,这个时候我才闻到一丝桂花的香味,原来皇上喝了桂花酒。

“奴婢没有那个福气,与这位……这位……皇后相似。”我瞄了瞄画像下面的文字,发现上面写着什么皇后的画像。

“像极了……你过来!”皇上一把把我拉到他面前,扯掉我的绾头发的木簪子,头发马上放了下来,然后又把我的头发按画像上的发型一拨,他看看我,再望望画像,双眼开始迷蒙起来:“像极了……你回来啦……”说完,扬起手臂想抱过来,我一躲,皇上扑了个空。

他也没生气,带着些许痞气:“你就是这样……总是不顺朕的意……”

我看皇上脸上两坨因为酒­精­产生的潮红,怕是他发酒疯,匆匆离开,一出门看见张公公诧异的目光,我急忙说:“快帮忙,皇上醉了!”

见太监们七手八脚进去了,我急忙跑回宫里,绿绸见我披头散发,大吃一惊:“你怎么啦?”

我捂住她的嘴巴,说:“皇上撒酒疯呢,拉都拉不住!”

“什么?”

“别告诉皇后,现在张公公他们看着呢!”我嘱咐她一句,急忙回房梳头发换衣服nAd3(

这皇上,喝醉酒发酒疯,是产生什么幻象了吗?把我当成那画中人,想起就觉得惊悚,到底是什么人?

那画上面写着“皇后”,那人肯定就不是现在的卫子夫,莫不是什么前朝的皇后,乱七八糟,我也不敢乱想。

当天晚上,皇上把我叫了过去,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今天是朕是冒犯了你,朕是喝多了,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哪里敢让皇上道歉,只能不停地说:“皇上没事就好。”

皇上没有说话,我悄悄抬起头看他,发现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和白天一样,似乎神游一般。

我喊了一句:“皇上!”

皇上被我一喊,也清醒了,有些尴尬地看着我:“嗯,那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皇上的神情有些不妥,想到今天还是李夫人的忌日,鬼神之说,也不敢胡乱妄言。

诡异的事情除了这一件,后面也是一件接一件。

有一位年轻的姜美人说自己头疼身酸,请来大夫来看,也未见任何不妥,一传十,十传百,越演越烈,传到椒房殿里,已经变成说她半夜见到鬼魂,吓得­精­神惶惶不安的,发疯了一般说着胡话。

皇后掌管后宫,自然不会让这样事情继续扩大。皇后带着许多人,其他妃嫔和几位太医,赶到那位妃子的宫殿,仔仔细细让几位太医查看一番,终究太医们也没看出什么。

“搜宫!”皇后一声令下,把这位姜美人的一些衣物、被子拿去烧掉。

鬼神之说倒也不可怕,最怕有什么时疫,到时传染开来就麻烦了,所以才要彻底检查。

“娘娘,搜到这个东西!”一个侍卫拿着一个物体,递给皇后。

我脱口而出:“洋娃娃?”

仔细一瞧:这个娃娃是用稻草扎成,穿着­精­美华丽的衣服,还有几根针,扎着一张纸,写着姜美人的名字。

我意识到这就是电视里说的巫蛊,宫廷里最禁忌的事情。

大家也意识到了这个娃娃是什么,一片沉默。

“娘娘,这恐怕要告诉给皇上才行!”赵宜吓得脸都青了,往后退了几步。

其他的妃子们也感到害怕了,皇后也有些颤抖,说:“这事谁也不得给皇上说,不要制造无谓的恐慌。姜美人,你屋子里搜出这个东西,该如何解释?”

姜美人自然也吓得不轻:“皇后娘娘明察,这东西写着臣妾的名字,臣妾不可能自己诅咒自己吧,定是有人栽赃啊!”

也是,谁会自己诅咒自己呢?

皇后想了一下,大声说:“这事情不去胡乱妄言,等本宫查个水落石出,谁也不准告诉皇上,制造慌乱。”

人群散去,回到椒房殿,皇后把布娃娃交给掖庭宫的宫人,让他们好好保存这个东西,以便留作证据。

“此事不要声张,本宫不想惊扰到皇上。”

“诺。”宫人退下后,皇后便扶着额头,看起来十分烦恼。

我低声劝说:“皇后娘娘,此事过于严重,还是告诉皇上吧!”

“皇上现在身体不好,本宫不想劳烦他。”皇后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们吵架了,皇后还是时刻为皇上着想。

我想起皇上之前的神游眼神,莫不是也是中了蛊毒的缘故?

不不不,我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才不信这种莫须有的神鬼之说。

也不知道是谁把事情告诉皇上,皇上一怒之下,怪皇后不把这样的事情告诉他,如此发展下去,可是关系到大汉江山的大事!

皇上特意下旨,特意让江齐全权处理此事,说要好好整顿一下后宫,务必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皇后知道皇上知道了此事,发了大火:“谁小事大作,这恐怕又是伤及许多无辜之人!”

更令我担心的是,是江齐负责此事。

我急忙找到桑弘羊商量,他也气愤地捶桌子:“江齐那小人,自荐负责此事,我想Сhā手都没有办法。”

“他自荐?”

“是的,那日我也在场,他自荐彻查此事,我和东方大人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情,他仿佛早已知道来龙去脉一样。”

“你说什么?”桑弘羊的话让我感到害怕,现在卫青、霍去病、平阳都不在了,皇后再也没有力量可以依靠,他们完全可以借着此事打击皇后与太子。

桑弘羊大概看出我的害怕,他说:“你放心,自博望苑建好后,太子时时与宾客们流连在那,但能证明与此事毫无关系,现在他还不知情此事呢。”

我不知所措:“需要告诉他吗?”

“桑某觉得暂且不用告诉他,他站得越远,就越安全,先静观其变。姑姑快回去告诉皇后娘娘,此事既然全权让江齐负责,她就不要Сhā手,同时一定要保证当日见证姜美人搜出人偶的人都可以作证。”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欲打算离开,桑弘羊把我叫住,说:“我曾受过卫将军的托付,希望七言你切不要为了皇后胡乱牺牲自己。”

我呆住,回头不解的看他。

他朝我一笑:“姑姑不要陷我于不义之地!”

我有些感动,想不到卫青还有这般嘱咐。

不知道他和桑弘羊有着什么渊源,此刻我也意识到桑弘羊是一个真正可信的朋友。

卫青的眼光,总不会错!

我把桑弘羊的话说给皇后听,皇后点点头,便下令关闭椒房殿大门,不理事情。

殊不知,外面早已是一片血雨腥风,暂时关闭的椒房殿门口,隔绝了那些黑暗的事情。

我和绿绸去掖庭登记领取椒房殿的物资,路上看见了好久没见的公孙敖,自从进宫以来,也没有听到他与碧瑶的消息。

我不敢和他打招呼,只能在一旁静静看他走过,他似乎也苍老了许多,那时他也卫青风华正茂,年轻得意,现在看上去,背影有些落寞。

绿绸在我耳边说:“是公孙大人!”

我“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免得在这节骨眼,无端生事。

整个春天汉宫沉浸在一片昏暗之中,蛊毒之案本来只是永巷的事情,现在已经涉及到前朝了。

椒房:卫子夫去世,太子自杀

皇后担心会生出冤屈的事情,我见她日渐消瘦,便安慰她:“皇后娘娘放心吧,清者自清,放好心态,真凶会被抓出来。”

我不敢告诉她,已经有十几位妃子被拉去砍了,有的妃子的家人和亲属,都被处死了,整个未央宫都被搜了,除了椒房殿还是安好的。

这只是我从别处听来的消息,更严重的情况,我还未得知。

夏日在不安中悄悄来临,就像那些暴,来的时候,带着令人寒意的平静。

“轰隆——”远方传来了闷闷的打雷声。

我急急走到外屋,从窗口吹来的冷风,把桌上的花瓶吹倒了,桌边的盆栽歪向一边,一副风卷残云后的颓败模样。我走到窗前,瞧见遥远天际翻起一层层乌云,风起云涌的暴雨前奏,让原本明媚的午后染上一层墨­色­。

我连忙关好窗户,整理好被吹歪的盆栽,刚扶好花瓶,就听到屋内传来轻柔的女声。

“七言,快过来帮本宫看看,这蝴蝶绣得可好?”

“马上就来,娘娘!”我答应了一声,拉好了帘子,一回身,就瞧见一名小宫女神­色­慌张小跑从大堂过来。

“莲儿,不是嘱咐过你了吗,别老是慌慌张张的,怎么老是不改?”我轻轻怨了她一声,用手指了指屋子。

莲儿没有像往常一般充满歉意对我鞠躬,而是直接就跪倒在地上。

“不好了,姑姑,外头来了好多士兵,说要来搜宫!”莲儿急忙跪下,两只黑溜溜的珠子充满了惊慌。

搜宫?

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寝宫,谁敢来搜宫?

难道是……

近日后宫的事情,莫非波及到娘娘?

不可能!

居然敢动到皇后娘娘的头上!

我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一心想马上赶去宫外,突然想起什么,边对屋内的皇后娘娘回了一句,“娘娘,丫头们闹了些小事,奴婢这去瞧瞧!”

“去吧!别老跟小丫头们生气!”屋内的声音永远都如此波澜不惊nAd1(

我低声跟莲儿说:“你先别嚷嚷,不要吵到娘娘,先过去陪陪娘娘,我这怎么回事!绿绸在哪里?”

莲儿起身,回答道:“绿绸姐姐正在外头跟他们对峙呢!”

“你快去陪着娘娘,别让娘娘知道,咱们能解决事情,千万别劳烦她了!”我再次叮嘱了两句,赶到屋外。

还没有走到大门,就听见屋外吵吵嚷嚷的一片杂声。

绿绸的声音不断传来:“你们给我住手!这可算皇后娘娘的地方,岂容你们放肆!”

“住手!”

“你们是什么人?快住手!”

听到如此繁杂的声音,我不禁皱皱眉头。连绿绸都如此着急,看来事情有点严重。

我深呼一口气,稍稍整理下衣裙。

“放肆!”

我吼了一声,面无表情迈出了大门,果然看见一大堆身着盔甲的士兵,正和宫女们互相拉扯对抗着nAd2(

我的出现让四周安静下来。

“姑姑!”绿绸看见我,大力甩开士兵的纠缠,向我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我低声问。

“不知道哪里来的人,说要搜宫!”

我听了绿绸的话,抬起头来面对士兵们,高声问了一句:“不知哪位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闯皇后娘娘的椒房殿?”

四周安静了片刻。

“我知道近日后宫有些小人在制造事端,其他地方也就罢了,万事任你们胡闹,但是!今日居然敢来到这里,都吃了豹子胆了吗!”我生气地大叫了起来。

我看着四下没人说话,便转身甩手:“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快滚吧!”

“七言姑姑好气魄,连本人都自愧不如!”

人群中走出一个俊朗的面孔,面孔上带着如此讽刺的笑容,就算此人打扮得衣冠楚楚、一表人才,也掩盖不了他英俊皮囊下的狼子野心。

看着此人,胸中就疼痛起来,愤怒、埋怨、失望、心痛,多种情绪瞬间涌上心头,眼前也微微蒙上一层模糊。

我闭眼猛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

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和怨恨,我仍是微笑着说:“不知道江齐大人造访有何贵­干­?皇后娘娘身体不好,有事情直接通传一声就好了,何必劳烦大人如此劳师动众呢?”

江齐听到此话,也摆正好姿态:“如此唐突,劳烦七言姑姑多多包涵,七言姑姑如此聪明,想必也知道何事了吧?”

我猛烈一惊,这事情果真波及到皇后娘娘?

他果然还是不念旧情,向娘娘下手吗?

我指着江齐,喝了一声nAd3(:“放肆,这椒房殿岂容你说搜就搜?”

“姑姑明知故问,为何此时诸多阻拦?”江齐冷笑一声。

“那就多多得罪了!搜!”江齐无视我的存在,手一扬,下达了他那疯狂的命令。

看着蠢蠢欲动的人群,我恶狠狠地对江齐甩了一句狠话:“江齐,是不是就算踏着我的尸体进去,你也照搜不误?”

我原本以为他会有一丝犹豫,片刻,他手一扬:“搜!”

士兵把我和绿绸拉住,缓缓汇入椒房殿,人影重叠,我急得嗓子都哑了。

“皇后娘娘还在里面!”

过了没多久,就听见里面安静下来。

“放开我!皇后要是有事,你有几条命够赔!”我狠狠咬了一口抓住我的士兵,冲进了椒房殿里,看见他们抓住皇后,两个人偶扔在地上。

一个写着刘弗陵,一个写着钩弋赵宜。

江齐笑着说:“皇后娘娘还有话说吗?原来还是皇后娘娘高明,安排这么多的帮手,自己才是幕后的高人啊!”

“你嘴里放­干­净点,这是你带来的人,明显的栽赃嫁祸!”我上前护住皇后,转身对江齐说。

他让别人松开皇后,冷冷对我说:“我要说栽赃嫁祸,还能把这祸嫁到公孙敖的夫人头上吗?”

我不解:“你说什么?”

他不急不慢:“周夫人是公孙敖的表姐,她与公孙敖的夫人勾结,由公孙夫人从宫外带入布偶,才让周夫人为皇后娘娘四处派发诅咒人偶,皇后娘娘真是恶毒呢,从皇上到各位妃子公主,都被你的好姐妹们诅咒一遍!”

“你……你少污蔑本宫!”皇后哪里受过这样莫大的委屈,气得浑身发抖,但也只能突出这么一句。

我盯着他:“你在那里胡说八道,哪里来的证据!”

他拿出几张写满字的纸,说:“上面她们都画押了,还有作假吗?”

“不可能……周夫人不是那样的人!”皇后扯过一张纸,上面写着周夫人是受皇后所托,确实是买通公孙的夫人帮忙。

这个周夫人我认识,是个很软弱的女子,平常体弱多病,怎么会有空­干­这样的事情?还有碧瑶,她一个宫外的弱女子,怎么会牵扯到这样后宫的斗争来?

我说:“你把她们叫来,我们要对质!”

江齐看来我一眼:“她们当然已经死了。”

“你……!”我听到说碧瑶死了,眼前晕了一下,想必这两份口供,是屈打成招,自己拿着她们的手才画上去的吧!

“七言……”皇后摇摇我,我才恢复过来,我慢慢站起来,抓着江齐的衣领说:“那是碧瑶啊!你怎么下得了手!那是碧瑶啊!”

“我与她可没什么关系啊!”江齐松开我,把我甩到地上。

我心疼碧瑶,当年她如此爱慕他,到后来,却被这样的男人杀害。

我伏在地上哭了起来,突然听见有人禀报:“报告大人,有个丫头去找太子殿下,说要救皇后娘娘!”

“不要……不要找据儿……”皇后慌了,这势必会害到太子!

“你不能伤害皇后,皇后的罪只能皇上来定,你算什么,敢这样对待皇后娘娘!”我起来扶起皇后娘娘,让她坐在床上。

“你说得对,你们,快给皇后娘娘倒杯茶,压压惊。”江齐指挥着几名士兵,转头对我说:“你不用追回那小丫头吗?”

皇后醒悟,马上拉着我说:“对对对!七言快去,不要让据儿牵扯进来!”

“好!”我点头答应,但也不敢把皇后一个扔在这里。

“本宫不要紧,你快去!”皇后哭着推着我。

我看见他们依旧抓住绿绸,一把把绿绸拉过来,说:“我要去一下博望苑,你看着皇后,不要让他们伤害她,一切要等到皇上来了,知道吗?”

绿绸点点头,我急忙回头找到躲在角落里的莲儿:“去找皇上来,马上!

我冲出椒房殿,此时暴雨已经倾盆而下,从来没有觉得这路如此艰难走,不能让太子知道此事,要不然真的说不清了!

雨水打到身上十分疼痛,十分冰冷,但也没有看见这样的江齐更让我感到心寒,碧瑶真是太无辜了!

走到博望苑,发现一片狼藉,桌子倒得乱七八糟,还有墙上的字画全被撕烂,古玩花瓶全摔破了,我看了一圈,没发现太子,忽然听到桌底下隐隐传来呻吟声。

我扒开碎木一看,是桑弘羊,他的头部受伤了。

“桑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快!快去拉住太子,卫长公主已经被杀了,太子知道了,现在早已去椒房殿救皇后!”

我急了:“我一路过来没看见太子啊!”

“糟了!他必定闹到建章宫那里去了,快扶起我,快,等下皇上万一把他当成乱臣贼子给处死了,那就麻烦了!”桑弘羊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我看见他艰难的样子,不禁问道:“你看起来都快死了,还能走吗?”

他却笑了一下:“姑姑说笑了呢!你快去椒房殿,我得马上去建章宫!”

“好!”

看着桑弘羊在雨中跑得扭扭歪歪,我更加心急,急忙又往椒房殿跑。

刚跑到未央宫门口,就看见皇上一行人。

我一急,摔倒到地上。

“皇上!皇上!”我忍不住喊了起来,皇上转头看见我,急忙叫人扶起我。

“快去救娘娘!”

此时我却发现不见太子,太子呢?

“姑姑!姑姑!”莲儿看见我,急忙过来抱住我。

“别管我,快去椒房殿!”

等我们赶到椒房殿的时候,发现里面一片安静,从门口开始,堆满了士兵的尸体。

“糟了!”我跑到内殿,看见太子抱着皇后的尸体,哭了起来。

再看四周,江齐的躺在一边,瞪着眼睛,胸口Сhā着太子的佩剑,鲜血直流。

“母后!你为何不等儿臣!母后!”太子抱着皇后,此时我才看见梁上挂着一条白绫。

“子夫!子夫!”皇上急忙过来,却一把被太子推开,太子放下皇后,抽起Сhā在江齐胸口的剑,直直指着倒在地上的皇上。

“太子你­干­什么!你要谋权篡位!”江齐捂着胸口,指着太子说道。

“你个卑鄙小人!害死母后还这么多话!”太子瞪了一眼江齐,一剑划破江齐的喉咙,那鲜血飞溅,吓得我浑身僵硬。

“据儿你­干­什么!快放下剑!”我喊了一声,据儿被我这么一喊,似乎也清醒一

他白袍上溅满了鲜血,双手更是沾上各自血迹。

他看着我,说:“母后被他们逼得上吊了!我以后是没娘的孩子了……”

“还有姑姑呢!你别胡来!”我示意他放下剑。

“真是放肆,居然拿剑指着自己的亲爹!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我捉起来!”皇上也反应过来,张公公扶起他。

刘据划着剑:“你这个昏君,你要捉我吗?你偏袒那赵姬以为我不知道,母后为你吃了那么多苦,你配当我的父皇吗!你不配!”

皇上的权威当众被自己的儿子挑战,自然很是不爽:“放肆!你母后就是这么教你的吗!真是荒唐!快把这个逆子捉起来!”

“你这个昏君!你一定要后悔的!”太子忽然把姜了方向,把剑放到自己的脖子上。

我喊了一声:“据儿!”

他看来我一眼,笑了一下:“姑姑,对不起!我要好好惩罚这个昏君!”说完,单手一划,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太子刘据倒在地上。

“据儿!”皇上意识到太子是自杀明志,上前抱住刘据,可惜为时已晚,太子渐渐地咽了气。

那一晚雷电鸣闪,似乎警示世人,这汉宫发生了大事!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过了三天,太子和皇后早已下葬,但是却不是以皇后和太子的名义下葬。

空荡荡的椒房殿,失去了早日的光彩。

整个椒房殿一片混乱,我和绿绸走到正殿,这才发现小宫女们都被杀害了,昔日祥和的椒房殿,成了一个死人墓一般,到处都是血迹。

“姑姑醒来了!”莲儿进来看见我,急忙跑过来抱住我。

新篇:浮生若梦

“太子和皇后呢?”

莲儿摇摇头:“没有皇后,也没有太子了,皇上废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封号……”

过了一个月,一切才尘埃落定。

这一场牵扯广大的巫蛊之案总算完结了,大大小小牵扯到妃嫔就有百名名,加上她们的家族和外戚,死亡人数达到了千名,加上牵涉到前朝和民间,更是数不清的人员死去,桑弘羊告诉我起码有几万人。

皇后与太子的死亡,让这场看似荒唐的杀戮,划上了句号。

椒房殿被封了,我被关押在在掖庭狱,天天接受无休无止的询问。

虽然是没有恶意,不清楚他们的立场,来询问的礼官时而客气时而厌烦,反反复复,我觉得十分折磨。

不知自己往后的路怎么走,若卫子夫不被平反,大概我们也会被处死,对于死亡,我也没有恐惧了,反倒是绿绸,早知道就把她嫁给桑弘羊,这样也不至于落个与我一样的下场。

我幻想或许我死了,可以回到了现代世界,再留在这里,这副容貌丝毫不见老去,迟早也会被当做老妖­精­。

“皇上下令,把这些宫女放掉,重新安排工作。”

我靠在墙上昏昏欲睡,忽而听见这样的命令,急忙起来看看,看见几个士兵在交互交谈。

隐隐听见他们的讨论,大概是皇上认明皇后与太子无罪,我们也不用死,是吧?

果然,当晚就把我们放出来,我这才发现绿绸和莲儿就关在我的隔壁,但也是­精­疲力尽了。

看到她们还活着,我放下心了nAd1(

掖庭宫的礼官来安排我们的去处,我被分到桂宫,绿绸去了浣衣局,而莲儿,去了赵宜那儿。

我随着小太监,被带到桂宫,夜里的桂宫比不上豪华的未央宫,当年我也在此,陪着萧乔过了一段岁月,故地重游,竟然是一切回到了原

夜里没有白日的闷热,这里还一如那么安静。

小太监把我带到门口,对我说:“这里就是你的去处。”

他说完话,就转身离开了。

“公公……”

没有多余的话语,冷冰冰的背影,连一句话也不多说,原来在古代,人情也是自有冷暖。

我一个孤零零立在门口,木门沉淀了岁月的厚重,我有些犹豫,这个门推开后,是哪位娘娘等待着我?

“为什么不处死我呢……我想回家……”我静静看着门口,不想再在这后宫待下去的想法突发强烈,好想回家,好想!

这样的恐惧隔了多年,依旧把我给击倒了。

那年被锁在柴房,孤独与害怕,未知与疲惫,也是如此吧?

我没有推开门,而是坐在墙角,靠着木柱子,看着天空。

卫青在天上吧?

天上是怎样的风景呢?

是否有雪白的梨花,是否有俊丽有力的白马,高处望向的人间,是否有所不同?

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只是我自己一个人。

不知何时,我昏昏沉沉似乎入睡了,迷迷糊糊感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了我,我靠在宽广的胸怀里,有些晕眩nAd2(

卫青,是你吗?

你是来接我走的,是吧?

我闻到熟悉的气味,就放心睡着了。

睁开眼四处一片明亮,鹅黄­色­的轻纱,袅袅的檀香,桂宫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意识到昨夜做了梦,我忽然恍惚起来,思想变得模糊不清,四处的摆放,慢慢唤醒久远的记忆,我做了一场好长的梦?

这种奇怪的感觉如潮水一样涌来,仿佛睡了一个许久的午觉,起来发现夕阳西斜,分不清什么时间,世界一片安静,而我,仿佛站在空间之外。

环向四周,确实是萧乔的房间,我困惑了。

我依旧是萧乔的七言,是吗?

天哪,我竟然做了一个长达十年的梦,还是我现在在梦里?

我慢慢下床,站在床边,忽然看见床边的铜镜,忽然有些恐惧,镜子出现的模样,是什么?

“吱呀——”推开门的声音,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我惶然了:“萧乔?”

身影穿过门廊,那人撩起入门的轻纱,我有些紧张,闭上眼睛不敢看。

“你起来了?”

这声音,不是皇上吗?

我惊讶地睁开眼,确实是皇上,他只是穿着浅­色­的袍服,微笑地看着我,那般的目光,竟有些陌生?

我怯怯地问:“你……是皇上吗?”

他“噗嗤”笑了:“睡了一觉就认不出朕了吗?”

我有些淡淡的失落,果然这才是现实,卫青和皇后已经离世了,他们真的不在了nAd3(

“你快坐下吧。”皇上走过来,把我拉回到床上。

皇上突如其来的亲密,我有些尴尬,只能往床上挪,避免过多的肢体接触。

“你在怕什么?”看出了我的不安,他才开口询问。

我吞吞吐吐地问:“皇上……嗯……那个……娘娘在哪里?”

皇上一笑:“你不是吗?”

我似乎被电击了一般,睡了一觉又穿越了?现在是穿到谁身上了?

我用眼角扫了扫床边的铜镜,想看看自己到底是谁?

皇上看出我的意思,伸手拿来镜子,递给我:“你要镜子吗?”

我深呼一口气,睁眼一看,镜子里的人,不正是我自己吗?

我脱口而出:“这不是我吗!”

“哈哈哈……你真有趣,不是你还能有谁?”皇上笑了,拿过我手上的镜子放回桌子上后,一手把我拉到他的跟前,说:“你现在是朕的女人了,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

我吓得推开他,他有些不满:“你不满意朕封给你的美人吗?”

“皇上……我是七言啊……我是七言啊……”我不断地比划,告诉他我是七言,不是什么美人。

他摇摇头:“什么七言,你是竺之,是朕的荆美人啊!”

我急了:“刘彻!你又发酒疯了?”

上次发酒疯把我当成什么前朝皇后,现在又把我当成什么竺之美人,不是疯了是什么?

听到我把刘彻的名字都吼出来了,皇上一皱眉头,站起来一把把我压在床上,他抓着我的手腕,压在我身上,这个动作暧昧又霸道,忽然我发现对于我来说,刘彻这个皇上一直以来,都是如此陌生。

近距离看他,眉头拧成一团,好看的五官结在一起,似乎诉说着主人的生气。

他的口气带着不可反驳的凶狠:“你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

我看着他的双眼,说:“可我不是什么……”

“朕说你是什么就是什么!你就是荆美人,没有什么七言,七言已经死了。”他怒了,抓住我手腕的力气,让我感到生生的疼痛。

“啊……”我小声喊疼,他意识到自己力气大了,这才松开我的手,改为半撑着身子,依旧压在我的身上。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冷静下来,若像那次硬说韩说杀死霍去病那次发火,或许又被当做疯子。

“你还爱着他,是吗?卫青已经死了,他已经不在了!”他没有好好解释我的问题,依旧咬牙切齿地说着不明就里的话。

我淡淡地说:“皇后和太子也死了,你难道忘了吗?”

他一怔,沉默了许久,褐­色­的眼眸映出了我的模样,静静地这样看着我,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才从床上起来,衣袖一甩:“来人,好好照顾荆美人!”说完,就大步离去。

看着进来的小宫女怯生生的模样,我叹了一口气:“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求娘娘不要再问了。”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我从床上爬起来,拉回被他扯到肩膀的衣服,问:“你叫什么?”

“奴婢叫熙然。”

“帮我梳头吧。”

刘彻送来的衣服全都是粉紫­色­,我不太钟情这样的­色­彩,却发现自己已经的生活全被他订制了,规定的发型,规定的衣服,规定的妆容。

他给我安排了的妆容,看上去确实让我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年龄,但是总觉得一丝诡异,他在我身上,复制些什么?

桂宫远离未央宫,这里也没有什么人经过,我被安排在这里当着娘娘,机械的生活,十分压抑。

我不愿称那样的人为皇上,只叫他为刘彻,他每隔三天都回来一次,也不和我说话,只是静静坐在榻上看书,喊他刘彻也不生气,总是淡淡看我一眼,然后继续看书。

他不准我离开桂宫,不准与过去的人有来往(事实上我只有熙然一个贴身丫鬟),任何吃的喝的都会准时奉上,好吃好喝伺候着,除了自由和答案,什么都给我了。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直到秋天来临,我已经忍无可忍了,打死都不愿意穿那样粉紫­色­的衣裙,也不愿意梳头,披头散发,随意穿着一件单衣,坐在床上等着他来临。

熙然话不多,­干­什么都小小翼翼,除了她,我也没对其他人说过话。

刚刚入夜,刘彻果然来了,进门看见我颓然地坐在窗前,发呆地看着天空,我知道他来了,也懒得理他了。

“你……怎么了?”他轻轻走到我的什么,为我披上一件衣服。

我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天空的月亮,没到十五,缺了一角。

他见我没有反应,伸出手想把我抱起来,我一甩手,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依旧不生气,只是用了力气,强硬把我抱了起来,然后放到床上,为我盖好被子。

他准备转身离去,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他愕然回头,我没有松手:“我求求你,把我放了吧,或者把我杀了,随便也好,你到底要­干­什么?把我困在这里­干­什么?我明明是七言,不是什么荆美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什么都不懂,你困住我­干­什么,到底要­干­什么?”

说着说着我哭了起来,委屈一旦说了出来,更是止不住的伤心,三个月的隐忍,也被我忍不住自我爆发了。

他坐在床沿,轻轻拉过我,伸出手臂绕到我的身后,说:“请你谅解朕。”

我也慢慢冷静下:“你是皇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你好歹让我知道来龙去脉吧?皇后和太子的事情,皇上该不是忘了吧?”

刘彻挥挥手,四周的宫女太监退下,不大的房间里,此刻只剩下烛火,淡淡地燃烧着。

他转过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如同烛火般淡然的声音:“朕知道错了……朕又失去了最珍爱的人……”

堂堂的大汉天子在我面前,虽是淡淡的忧伤,对于他这样霸气能­干­的人,或许也是十分难得了。

“那天……朕把你看成她,冒犯了你,没有把你吓着吧?”他忽然回头,眼眸深处,出现不相称的温柔。

“皇上那天……把我……当成谁了?”我连忙低下头,这样的目光令气氛升温,明明是秋意渐浓,房间却慢慢开始温暖起来。

“朕把你……看成了娇儿……”淡淡的语气,总是如此带着神秘的情绪。

皇后?

娇儿?

“你是说阿娇皇后?”我有些惊讶,那天的画像,原来是阿娇皇后。

刘彻伸出手,指着我的眉间说:“嗯,你的眉眼之间,有几分像她……朕……一时看错了……”

“会吗?”我心里悄悄纳闷着,始终觉得太不可思议,就算是太像,也不会说认错吧?

我弱弱地问:“那皇上……你……你把我封为荆美人……是什么意思?”

“当朕的美人,不好吗?”他挑起右眉,饶有趣味看着我。

瞬间我想起了李夫人,她是否也被刘彻这样询问过,她那样高傲的女子,是怎么回答呢?

见我没有回答,他也不急,只是说:“你们每个都一样,朕问起来,都如此若有所思,就是不肯回答朕的问题。”

“……”

刘彻忽而抬头叹了一口气,说:“你若安心当荆美人,朕可以把任何东西都给你。”

我有些不悦:“我要的,你绝对不会给我。”

“那就别的东西吧!”他不质问是何物,大概也知道后宫里的每个女人渴望的,除了那些浮云般的权贵珠宝,还有一样,无法随意给予的,自由。

我想了想,说:“那我把它让给别人,我有一个妹妹,她叫绿绸,与桑弘羊大人两情相悦,我什么都不求,只求陛下,把绿绸赐给桑大人当妻子吧,还望陛下给她一个得体的婚礼。”

刘彻回头看我:“那是简单不过了!”

我知道他答应了,便起身跪礼:“臣妾谢皇上成全。”

他起身,离开我的床沿,往书桌走去,随手拿起桌上的竹简,静静地看起来。

橙黄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十分自得。

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天子,我忽然觉得有不一样的情感从心底涌出来。

既然逃不走,那就好好活下去吧!

我起身披了一件紫裙,走到他面前,说:“皇上,您说臣妾的才能与你相比,会如何?”

刘彻抬头看我,眼里有些藏不住的轻蔑:“你说呢?”

“臣妾自知皇上不信,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你问几个问题,我若答得出来,请皇上再答应我一个请求。”

当然才能是比不上他了,我本想着无论他问什么,我都用现代的纸上谈兵的理论弧他,时代不同,就算不对,应该也能弧,之前不也曾经弧了江齐吗?

他大笑,递给我一筒竹简:“哈哈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从未听说你有才学,好,你瞧,北方近日大旱,连月来滴雨未降,有人希望朕去祭天,可是祭天劳民伤财,不祭天却难以平缓民心,你说说看,朕该怎么办?”

我心中有数,笑着说:“若民心只靠祭天来平缓,那皇上一年到头,能有几天去处理国事?”

刘彻眼角扫了一下我,说:“那你的意思是,朕不去祭天?”

我有些得意,稳稳心情:“民心乃固天下之根本,皇上不如把祭天的钱财花出去,开凿河道,挖掘井水,建设水库,及解决此次的危机,也可为以后的旱涝灾害做准备。”

“你这理论颇为新鲜,可惜成本过于庞大,恐怕国库……”刘彻低下头,手扶住下巴若有所思地想。

“皇上,你可别忘了那些商人们!让商人们捐献钱财,用利换利,他们自然愿意去捐献。”

刘彻听了,哈哈大笑:“果然不错,你这主意,和桑大人提出来颇有几分相似。”

我不解:“既然皇上心中有数,为何还愿意与臣妾打赌呢?”

“你如此聪明,自然明白朕的用心,只要你好好当你的荆美人,朕自然会给你的,何况,听你一说,朕也收获良多。”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他如此坦诚。

见我有些发呆,他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你……嫁给卫青的时候是何方年龄?”

“……”他是怀疑我的年龄吗?还是我这个与实际年龄不相称的容貌?

“罢了,反正过去的七言已死,你以后就不要那个身份了。”皇上见我不答,也懒得追究下去。

我想了一下:“那臣妾以后就是来自晋阳白麻村的荆竺之,既然七言已死,不知皇上把她如何处置?”

刘彻看着我,有些疑惑:“晋阳白麻村?”

我看着他的眼睛:“既然要演戏,那就把戏当成真实去演。臣妾曾流落至晋阳白麻村居住了一段时间,若有人问起,也比较好回答起来。”

“哼,如此快就更改了初衷,荣华富贵你还是舍不得的吧?”刘彻轻笑一声,有些不屑的语气透出来。

我也同样回报不屑的语气:“皇上就当如此吧,臣妾这样做,皇上得到的,比臣妾还要多吧?区区几身华裳,换来一个心安理得的心情,皇上认为不划算吗?”

刘彻挑了挑眉毛:“你想说什么?”

我走到他身边,拿起毛笔,在竹简上写下三个字,然后对他说:“荆竺之,是指金贮之吧。”

我盯着那双漆黑的眼眸,缓缓地说:“皇上把我当成前皇后阿娇的替身,给我取名荆竺之,顾名思义是念想当年对阿娇皇后的金屋贮之的承诺吧!金屋藏娇,你把我藏在偏远的桂宫,当真是把我当成阿娇皇后藏了起来呢!”

刘彻的瞳孔微微缩小,很快又恢复原状,他伸出手把我拉到他的跟前,说:“当年……真不该把你嫁给卫青!”

“可惜了,皇上,当年只是当年。”

对啊,当年只是当年。

刘彻有点不爽,或许被我说出他心中的愧疚,或许是因为年月变迁的伤感,他松开我,静静坐在原地。

我回身,爬到床上睡觉去。

烛火被微风吹动,他的影子照映在窗户上,他独坐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早知当日,何必当初!

阿娇的故事耳熟能详,因为蛊毒案,失去了阿娇,也失去了卫子夫和卫太子,他的心里,或许也在滴血吧。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早就不在了,桌子上只留下一句话:“若卿不为娇,金屋当不贮。”

我忽然有些小小的失落,虽然这是意料中的事情,他,放我离开这个“金屋”。

这意味着,我以新的身份,回到了波涛汹涌的永巷。

三爱:心归何处?刘彻的宠爱

然,当天下午,我就离开了桂宫,搬到椒房殿旁边的昭阳殿。

新封的美人,引来许多小妃嫔过来“交朋友”。

卫皇后的巫蛊案,让后宫顿时少了一大半的妃子,死的死,疯的疯,新来的一批小鲜­肉­,听见来了新姐妹,自然有心巴结也有,来看看我的模样的也有不少。

这些新鲜的脸庞,让我明确感到“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人情冷漠,她们美丽又年轻,如同鲜­嫩­的花朵,最美的年华不过在这几年。

分给我的宫女熙然,是个很会装扮的宫女,年纪轻轻,打扮却颇有心得。她能我让原本平庸的相貌,几笔上下,像换了个人似的,而且,一旦穿上那些紫红的衣裙,连我都惊讶,确实和那位阿娇皇后有几分相似。

我暗暗惊叹:这化妆的力量,果然是让脱胎换骨!

这身伪装出来的好皮囊,确实也让几个小美人们心服口服。

我有些底气不足,熙然是个做的多话不多的人,见我有些自卑,就会直说:“若娘娘没有好底子,就算奴婢有鬼斧神工,也没法帮娘娘再生容貌。”

我有些尴尬,只能­干­笑回应着。

好吧好吧,认不出是以前的七言就好!

反正我也直说个替身,大概如此,刘彻才会帮我挑了这么一个宫女。

与阿娇几分相似的容貌,换来的除了耀眼的荣华富贵,还有刘彻的偏爱。

自从到了昭阳殿,刘彻也毫不避违,几乎天天在昭阳殿留宿,虽然我们是同床,实际上碍于许多原因,也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而已。

“娘娘,赵娘娘带着弗陵王爷来了nAd1(”

我有些惊吓,恐怕被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未曾经过新来的妹妹,姐姐我真是罪过了!”赵宜拉着刘弗陵走了进来,从她的表情里,似乎也没看出什么。

“求姐姐原谅,原是妹妹我去拜访姐姐,这一忙,反而耽搁了,还要姐姐亲自前来,真有些对不住了!”我急忙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行礼。

她伸手扶起我,当我抬起头,看见她的表情十分愕然。

“糟了!难道她看出来是我?”我有些紧张,不自然去摸摸脸。

赵宜直直盯着我看:“妹妹,你看起来有些眼熟呢!”

“呵呵,姐姐一定是多虑了!”我回身翻了下白眼,示意熙然,赶紧让她离开。

身后传来她一声大叫:“我想起来!”

我吓得不轻,毕竟七言这个身份,是卫青的妻子。

“难怪皇上如此偏爱妹妹,这模样,真是像极了当年的阿娇皇后呢!”赵宜的声音有些醋味,我也放下心来。

她与萧乔一同入宫,也是早年的妃嫔,见过阿娇也不奇怪吧!

尴尬地聊了几句,赵宜就走了,我见刘弗陵频频回头看着我,眼里闪着疑惑的光芒。

见赵宜呣子离去,熙然问我:“娘娘似乎不太喜欢赵娘娘?”

“喜欢她才怪!萧乔的事情我还没跟她计较,加上卫皇后的事情,肯定有几分与她相关。”我心里默默想着。

“叫咱们宫里的人要特别留意这位赵娘娘,她的心眼,可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nAd2(”我交代了熙然,萧乔和卫皇后的后尘,我绝对不能步上。

“诺。”

有的时候我真的挺喜欢熙然,她总是不问为什么,默默按着你的要求去做。

正月来临,我拿着新制的糕点,来到甘泉宫。

这个时候,他大概在怀念李夫人吧?

果然,进去殿里,檀香围绕,他在李夫人的画像前,久久观望,我走到他的身边,他也毫不知情。

画像里的李夫人,穿着火红­色­的衣裙,金黄­色­的头饰把她装扮得妖媚又端庄,倾国倾城的面容上浮着微弱的笑容,确实有当年的风范。

画像的左边,就是阿娇皇后的画像,右边,是新画的卫子夫的画像。

这三个女人,大概就是刘彻心中最爱的三个女人吧。

我见他盯着李夫人的画像,眼里似乎含着泪水,也不敢打扰他,打算放下糕点,转身离去。

“留下陪陪朕。”他的声音传来,有些飘渺。

我站在他的身后,也默默地不说话。

“娇儿是朕的第一位妻子,虽然娇蛮,却不失可爱,妍儿,是至情至圣的女子,子夫,温柔贤淑,更是人间不可多得。”刘彻似乎在告诉我这三位的优点,也似乎自言自语。

我没有说话,人都死了,多缅怀也没用。

刘彻回头看我,说:“你的面容像娇儿,­性­格却像妍儿,为人处世也像子夫。”

我感到意外,没想到他在我身上加上了这么多优点,虽然我不认同,但是也懒得反驳nAd3(

刘彻上前一把抱住我,说:“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觉得朕对你不是用心的吗?”

我把头转向卫皇后的画像,看着她在画像里模样,说:“皇上你把她们的影子加在我身上,像阿娇皇后,那是妆容,像李夫人,那只是脾气,像卫皇后,只是因为我在她身边待久的缘故,你爱的只是她们的影子,不是我。”

“你为何如此固执呢?青儿已经离去了,你还还念着他吗?”

“皇上,我们只是平凡的女子,如阿娇,如李夫人,如卫皇后,再如萧乔,也如赵宜,除了爱上一个人,再也没有力气逃脱。”

抱紧我的手臂松开了,他看着我,有些黯然:“你是说她们怨恨我有三宫六院吗?”

我摇摇头,想起那些新鲜艳丽的面孔:“当然不是,只是,她们只有一个人,而皇上你,却有许多个人。”

刘彻回头看着三位娘娘的画像,没有说话。

我心知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再说下去恐怕要被责骂了,只能静静站在一旁。

回宫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雪。

我忽然想起了江齐,忽然脑海里想起他被太子一剑刺死的时候,鲜血飞溅。

我有些哀伤,他死了这么久,我现在才回想起他,真是讽刺!

“娘娘,这恐怕要变天了,娘娘还是快些回宫吧!”熙然轻轻提醒我,我看看昏暗的天­色­,也赶紧往昭阳殿走。

回到昭阳殿,我让熙然帮我落妆,去掉红妆,我还是原来的自己。

看着镜中的自己,想着绿绸已经离开了皇宫,碧瑶死去,平阳远离长安,身边的朋友,似乎一个接着一个不见了,岁月变迁,自己却不改分毫,连容貌也未曾老去,看来要想办法离开汉朝了,要不然真的会被当做妖­精­的吧?

我坐在镜子前,坐着坐着不知为何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天黑,我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黄­色­的袍子,一个激灵,果然是刘彻来了。

“皇上你每日都来昭阳殿,恐怕其他妃子会有不满,您还是多她们吧。”我拿起衣服,拉开内殿的纱帐,发现刘彻坐在榻上,静静地看书。

他没有看我,只是接着我的话说:“与其让她们争风吃醋,还不如来你这儿安静安静。”

我有些怒气:“你不喜欢她们,为何把她们召进宫来,若是放到民间好好嫁人,也不至于耽误她们的青春啊!”

皇上抬头看我:“你同情她们?”

“我是同情我自己……你不需要她们,为何要挥霍她们的青春?”我声音越来越小,意识到这样的问题是没有答案,就回身,回到内殿。

我躺在床上,意外地觉得自己十分孤单,就算刘彻在我身边,那种并非贴心的陪伴,依旧带给我孤单,那些妃子们呢,岂不是更是独自承受这漫漫长夜?

“朕总得传宗接代,如果你愿意代劳,朕可以考虑把她们放出去。”刘彻不知何时进来了,站在床边,若有所思看着我。

我翻过身:“你想都不用想。”

“那你就闭嘴,不要批评朕的后宫!”皇上躺在我身边,闭上眼睛。

我看着他,仿佛耍赖一样的嘴脸:“……”

“你知道,朕要得到你,易如反掌。”他闭着眼睛,轻描淡写地说。

确实也是,想着自己能这样和他保持清白已属难得,还要求些什么呢?

想到这些,便心满意足卷起被子睡觉。

“赵氏派人调查你了,你知道吗?”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得我连忙坐起来。

刘彻睁眼,看见我如此惊讶,笑了:“放心,朕已经做好了安排,村里的人早已经安排好了。”

我有些惊喜,摇着他:“你什么意思?”

他没有理我,转身睡觉去了,留下我,还在愣愣的想着什么安排好了。

第二天,就看见赵宜风风火火来到昭阳殿,指明给我送礼来了。

我急忙走出去一看,果然看见她得意洋洋拉着几个人,一看见我,急忙说:“妹妹,你看看,是谁来了?”

我有些疑惑,看着她带来的人,有些惊讶!

“花婶?!花谦?”

面前的两位,不正是当年白麻村的花大婶和她儿子花谦!

“小麻吗?”

“小麻姐姐?”

我很开心,急忙过去抱住花婶。

“你不说你们不认识什么荆美人吗?”赵宜有些生气,怒着看着我们。

“哎呀,小民哪里晓得小麻改名字了,小麻呀,真没想到你当上娘娘了,不仔细看,还真是认不出来了!真是光宗耀祖啊!我们回去要好好烧香才行!”花婶笑嘻嘻地,一边打量着我,一边回头对花谦说。

“是呀,小麻姐姐,早知道把蓉蓉也接来,她可想你了!”花谦笑着说。

“对了,你们还好吧?该生娃娃了吧?”我想起花谦当年不敢示爱的事情,好不容易结婚了,应该生孩子了?

“哟!生个了小丫头,水灵得很,跟你好像呢!”花婶笑容满满。

“这……”赵宜有些不知所措,惊呆看着我。

“熙然!”我喊来熙然:“快拿些皇上赏赐的翠玉枕头送给赵娘娘,这么好的礼物,当真要好好感谢呢!”

“诺!”

“怎么了,如此热闹?”刘彻大步走了进来,看见我后,笑着对我点点头。

“快,快见过皇上!”我提醒了花婶和花谦,让他们行礼。

赵宜见刘彻来了,急忙扑过去:“皇上,这肯定有诈,这位老­妇­明明给我说不认识什么荆美人,说白麻村没有这人!现在一来倒好,居然又变成认识了!这个荆美人,一定有古怪!”

我刚想辩驳,花婶就对着赵宜说:“你这位娘娘怎么回事,我自己的闺女难道我认不出来吗?她改了名字,说不认识很奇怪吗?”

赵宜气得脸红:“哪有闺女改了名字,父母不知道的?”

“本来从前的名字就是乱改的,如今改了个有文化的名字,我们乡下人不认识,也不足为奇,无论小麻叫什么名字,都是咱们花家的女儿!”

“你……”赵宜被花婶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转身求助皇上。

“好了!别吵了!你把竺之的家人都叫来了,人是你找的,现在不承认的人又是你!”刘彻看了一眼赵宜,松开她的手。

“来人,赶紧带娘娘的家人下去好好照顾。”

花婶他们退下后,赵宜闷闷不乐盯着我。

我有些开心,对着她笑了笑。

“哼!”她不爽地跺了一下脚,转身走了。

刘彻见她走了,对我说:“这份礼物你可喜欢?”

“吓死我了!她怎么把花婶给找来了!你做了什么?”我拍拍胸口,有些不满地看着刘彻。

“朕什么都没做,只是让他们说出实话,看来,他们当真把你当成女儿了!”刘彻坐在榻上,悠闲自得地喝茶。

我有些感动,这般维护,大概也是亲人才做得出来!

刘彻看着我,淡淡地说:“你以后小心一点,不要被其他人看出来你的身份!”

“她怎么看得出来我是七言?”我小声地嘀咕着,不料被刘彻听到。

“她是没看出来,是弗陵看出来的。”

什么?!

不过是一个七岁孩童,这都发现了?

果然是不简单!

对了,现在卫太子死了,这太子之位,岂不是就是刘弗陵的?

见我不说话,刘彻说:“他说是你向赵宜行礼的时候,看出了破绽。”

后来熙然给我解释,因为妃嫔之间的礼节和宫女的礼节有些不同,我虽然是行妃嫔的礼节,但是从前当宫女的礼节还没有好好改过来,自然有些不自然,这才让刘弗陵怀疑。

我这才意识到,赵宜的身边的刘弗陵,还真不是省油的灯!从小就具备如此的观察力,果然是人才,我也明白有些差别,是卫太子无法比拟得上。

青桃已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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