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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仙魔

周云从击掌赞一声“好”,折扇连扇,心中技痒,似乎也想做首诗表达壮丽情怀。还未等他想出头绪,山上号炮三响,江上拉起数根横江铁索。山脚下,两岸各有二、三百寨丁壮汉张开强弓,箭簇上燃烧着熊熊火焰。显是防备众人斩断铁链夺路而逃,稍有不妥就是数百支火箭倾巢落下。

前有铁索拦江,旁边火箭环侍。越宗平暗暗摇头,他本来还打着斩断铁链的主意。可是加上数百百支火箭,又在江上作战。他自己有把握冲破封锁,却只能带着帕汀雅逃命了。他虽不是多么原则强烈的正义人士,却不可能无故抛弃同一阵营战友。

江边,一艘小船疾驰而来。船上青衣汉子未曾弄什么花样,抱拳一礼道:“周公子、诸位,我家龙头有请!”

众人商议一阵,越宗平将帕汀雅带在身边,李宁也带着李英琼同行。再加上周云从、曲南风,张、蒋、翰墨三人,其余船工随从就只能留在船上等待结果了。

登龙峰山势险峻,高出江面足有近千米高,踏足山道上,越向上走,奔涌的长江就显得越狭小。到最后仿佛只有手掌宽度,仿佛一条深青的玉带,环绕着这高昂雄壮的龙头。

青衣汉子当头领路,带着越宗平九人一路向上攀登。登龙水寨就集中在山边临江到两三百米高的山坡上,沿途不到十步就有一名青巾包头的水寨士卒,持枪佩刀,站在阶梯两旁,一路护送众人上到坡顶。山腰上被清出好大一块平台,箭楼林立,靠向江边的方向还摆着一排投石机。一队 玄火鉴最新章节队士卒正在寨中­操­练,纵横跳跃,个个­精­神十足。

看得李宁暗暗忧心:“­操­演这般­精­锐的士卒,巫峡四寨背后的邪派剑仙想­干­什么,莫不是要造反么?对自己早前的判断也动摇几分。”

青衣汉子领着九人往里走去,平台中央斗拱飞檐,建着一座粗狂大殿,门前数丈高的旗杆挑起一面杏黄大旗,上面写着“替天行道”四个硕大的黑字。

越宗平走到殿前,抬头看去,中央牌匾上果然写的是“聚义厅”三字,不由暗笑,还好还好,是“聚义厅”不是“忠义堂”,否则一个留守公子,一个前都指挥使,不是可以上演一出招安大戏了么?

站在“聚义厅”前,青衣汉子高声叫道:“禀大龙头,周公子一行带到。”声音层层通传进去,很快又一声声穿了回来:“请周公子上殿!”

“请周公子上殿!”

“请周公子上殿!”

青衣汉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走了进去。

周云从一整衣冠,神情从容,当先跟上。

大殿内深邃宽广,青砖铺地,正中一个斗大的繁体“义”字下面二十余张太师椅摆成一个半圆弧形,每五六张就隔开两尺空隙,分成四组。被越宗平斩断一只手臂的邬老六与­阴­司秀士曹天,分别坐在正中一组座椅最右边一张,和左边第一组座椅第三位上。大量失血后,脸­色­苍白虚弱,恶狠狠地盯着越宗平。

正中一组和左右两边座椅都坐满了人,只有最左边一组六张座椅还空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大汉被绳索重重绑缚,跪在最左边。

青衣汉子走到正中最大一张太师椅前,单膝跪下,抱拳道:“禀大龙头,周公子以下九人带到!”

一名猿臂蜂腰,相貌堂堂的威武汉子微微摆手,示意他退到一旁。面向周云从道:“在下邵子宽,添掌巫峡四寨。周公子在荆门一掷千金,量珠买妾,驾舟入川的阔气,本座早有耳闻。渭水居士声名远播,蒋兄、张兄更是道上的老朋友了。不过其余几位朋友面貌颇生,请恕邵某眼拙,还要请公子介绍。”

周云从世家出身,文人习­性­,听那邵姓匪首如此说,当真温文尔雅的上前一揖,一位一位介绍过去。

邵子宽也不心急,不卑不亢一一应对。等周云从说完,才道:“周公子缨宦世家,李老先生位高权重,越公子一时人杰,曲居士与蒋兄、张兄也是江湖上大有名望的人物。今日一起光降鄙寨,巫峡四寨上下不胜荣幸。今日请诸位来,本座想要诸位为我四寨上下做个见证。”

他面­色­转厉,击掌道,“刑堂头领何在?”

右侧­阴­司秀士起身,快步到走到邵子宽面前,躬身答道:“掌刑堂头领曹天,请龙头吩咐!”

邵子宽面­色­­阴­沉,身上透出杀气威严,问道:“劫掠贫民,擅杀无辜,该当何罪?”

­阴­司秀士曹天答道:“劫掠贫民,擅杀无辜,罪当斩首!我巫峡四寨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容不得劫掠贫民,擅杀无辜之辈!”

邵子宽微微点头,又问道:“在我巫峡境内抢掠村民,又该当何罪?”

­阴­司秀士曹天毫不迟疑:“该当死罪!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四水寨宗旨劫富济贫、保境安民,此等劣行大违我水寨宗旨,罪在不赦!”

“我巫山水寨该当怎样对待过往行人客商?”

“过往客商就是我等衣食父母,应该好言相劝,按十抽一,用以救济贫苦百姓。我等保证商旅货物在峡中三百里水道畅通无阻。擅自劫掠客商货物者,杀无赦!”

邵子宽厉声喝道:“三罪并罚又当如何?”

­阴­司秀士曹天深深弯下腰去,答道:“三罪并罚,罪该凌迟!香溪寨大头领胡大虎御下不严,纵容其弟胡二虎以下头领五人在香溪渡头劫掠贫民,擅杀无辜,理应处以凌迟极刑!”

邵子宽摆了摆手,貌似极其心痛,说道:“罢了!都是自己兄弟,一死百了,就送胡大虎痛快去吧!”

“谢龙头法外开恩!”在座十余位头领,连同刚刚断臂的邬六、曹天一起,俱都离开座位,起身下拜。旁边两名青衣佩刀汉子将胡大虎拉了出去,不一会,呈上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邵子宽命人将人头捧到周云从面前,站在聚义厅中央,身体像标枪那样挺得笔直,一幅义薄云天的样子,开口问道:“周公子对本座的处置可还满意?”

强烈的血腥气让周云从几欲作呕,几次三番说不出话来。越宗平不动声­色­的看完这场中国古典式黑帮大戏。心中估算,邵子宽占据了道德制高点之后,除非自己这边服软,否则大约就该准备开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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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龙头⑶

除了胡二虎被帕汀雅开枪打死以外,香溪寨其余四名头领都是他杀的,邬六、曹天两人的胳膊也是他砍的。李宁曾任赤心卫都指挥使,又是天子近臣,有爵位在身。周云从是大学士、襄京留守、湖广布政司左参政之子。巫山四水寨这些年来一直低调,与朝廷各管一方平安无事。今日若是杀了李、周二人,就算撕破了脸皮,朝廷非发大军围剿不可。到时就是轰传天下的大事,甚至引出正派剑仙也有可能。

但若轻轻放过……邵子宽此人虽有些才能,但心胸不宽,只怕他咽不下这口气。那么多半是想拿自己开刀咯!

虽然李宁、周云从两人看起来都不像是没有义气的样子。越宗平还是不愿将选择权交到他二人手里,心念微转,神识中聚起一根针尖大小的细刺,引而不发,无声无息向前挪动半步。

“胡大虎劫掠贫民,擅杀无辜,本座已经处置。诸位杀了我们巫峡四水寨的人,还伤了本座派去的使者,是不是也要给个交待?”

邵子宽正要说话时,忽然听到一个正气凛然的声音。不由一怔,暗道:“谁先说了本座的要说的话?”

“是不是在想谁抢了你的台词?”越宗平“嗤”的一声笑,飞起一脚,将胡大虎的人头踹回邵子宽手里。

邵子宽左右众头领纷纷破口怒骂,拔出刀抽剑,就要上前。李宁、曲南风、蒋通、张亮四人也暗怪越宗平太过莽撞,抽出兵器准备开打。忽然狂风大作,聚义厅里闪过一道闪电般的蓝紫光芒,接着又是粉红­色­的雾气弥漫,宽阔的厅堂里飘满了淡淡的桃花香味。

越宗平站在原地似动非动,眼睛里闪动着惊异的光芒。另一边,邵大龙头身周围绕着一层如梦似幻的桃花香雾。透过朦胧的雾气可以看见,邵大龙头的神情也是惊疑不定。两人仿佛同时遇上极其让人意外的事情。

邵子宽略微呆了一呆,在桃花香雾没有消散之前,急退到众头领之间,抄起一把单刀护住身前。

越宗平眼中紫芒大盛,­精­神力隐隐化为实质,脑后一道亮紫­色­光圈相随,紧紧向前逼去。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受到丰厚的元气滋养,越宗平的­精­神力量虽不像真气突飞猛进,增长百倍之多,同样有所增强。

原本想不伤他­性­命,只打算擒下邵子宽当做人质,用力轻了一些。却没想到邵子宽身上一块玉佩忽然破碎,放出一层桃红­色­的烟雾护主。越宗平的­精­神攻击全被那层粉红桃花般的清香烟雾挡了下来。

既然不能智取,那就强攻好了!越宗平心­性­坚毅,巫峡四寨人数虽多,可也未必多过当年泰、缅边境那些亦兵亦匪的军阀。他深吸口气,按照“修罗刀”法门运转真气,左右两手边缘空气同时扭曲。

一名侍婢打扮的女子匆匆从厅后走来,亮出一枚粉­色­令牌,在邵子宽眼前一晃,凑近他身边说了几句。因那桃花香雾阻挡,越宗平无法听到邵子宽和那女子说些什么,只能运足目力,凝神去看两人嘴­唇­。

“主人……听说……看中”

两人口音与那个时代标准的国语有极大差别,带着浓郁四川风味。越宗平竭尽全力也只读出零碎几个词语。

“邵子宽背后还有主人,难道就是那邪派剑 变形金刚砸地球sodu仙?”

听完侍婢打扮女子转述话语,邵子宽脸­色­顿变,忽然又客气起来。仿似热情好客的主人,极力邀请众人在登龙峰小住几天。软硬兼施,让几人推拒不得。

当晚,一行人就睡在楼船上。山清水秀,天高月白,越宗平与李宁、周云从几人聚在甲板上繁复商议,都猜不透邵子宽想做什么。对于后来出现那名女子,却又不少猜测。

第二日天刚大亮,昨日那名女子来到岸边,在岸边扬声问道:“周公子、越公子两位可起床了么?小女子奉我家主人之命,请两位上山一叙。”

周云从走出舱门,问道:“这位姑娘,请问你家主人是什么人?和这巫峡水寨又是怎样的关系?请我们去有什么事?”

女子掩嘴笑道:“奴家只是名小小侍婢,怎么知道公子这么多‘为什么’。”

周云从不由一笑,拱拱手道:“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女子敛衽回礼,道:“贱名不足挂齿,周公子若是没其它事情,还是随小女子上山去吧。不要让主人久等了。”

几人商议几句,还是由周云从说道:“这位姑娘,我等九人意欲一同前往,不知可使得吗?”

女子微笑道:“主人只说务必请到周公子、越公子两位,其它就没说了。”

这名女子带领九人上山走的又是另一条路。

向上走了半个多时辰,江岸边的兵丁全都变成手指大小,一根根铁链拦江而过,好像横过江面的条条黑线。从高处看去,越宗平越发相信巫山水寇背后必有剑仙支持。

以水匪们表现出来的人力物力计算,打造这样三十根横江而过的巨型铁链,十根一组,组成三道拦江索阵几乎不可想象。即使动员官府的力量,在这个时代也是极难完成的大工程。没有超常规手段在背后支持,近乎不可能的奇迹。

开始的时候,还能见到旌旗箭楼,来往巡逻守卫的士卒,和一些老弱眷属。大半个时辰过后,随着山势渐高,山上的人烟渐渐变得稀少。

处处是苍松翠柏,青杉夹道。被琢成长方形的青石一条条叠在路上,青­色­的石阶一直通向山顶。道路两旁鸟兽成群,长尾的锦­鸡­和成群的梅花鹿在森林里走来走去,树上活跃着各­色­各样的鸟雀,有些认识,也有些认不出来。一群只有翅膀和尾巴带着黑翎的白鹤从高处飞过,穿云破雾,带着声声高亢清亮的鹤鸣飞进群山之间。

放眼望去,一派仙山秀水,满目青松苍翠,灵禽高鸣,宛如神仙府第,真不似水贼巢**。

“你要带我们上哪儿去?”

“越公子”,前方领路的女子转身答道,“正要请各位去见我家主人。我家主人在山顶另有府邸,一向不在寨里居住的。”

众人越走越高,四处奇花异草,远近山坳云雾缭绕。空气间蕴含的灵气比山下浓厚数倍还多,让人神清气爽,全身的气力仿佛用不完似的。即使文弱书生周云从也不觉得太累,兴致勃勃的品评这高山美景。

前方石阶穿过一座高大的牌坊,两边石柱上笔走龙蛇,题了一幅对联。

周云从抬头望去,念道:“同具­阴­阳含香境,百里龙头第一山。你主人口气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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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香雾

不用他说,众人都已看清牌坊正中从右到左的四字魏碑,字迹风流柔美,好像女子所写。55885。com

“香雾别苑”

居住在这样灵山胜境里的女子,该是怎样的“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呢?

穿过牌坊向里走去,苍松翠柏、雾霭烟云间依着山势地形,错落建起几栋古拙自然的小楼。出人意料之外,又让人觉得理所应当,本该来就应该这样。

领路女子将九人带进最高一栋小楼里。楼内装潢布置匠心独具,极尽巧思,凡世间种种奢华物品,小楼里一应俱全。珠光宝气,富丽堂皇,白玉围栏黄金铺地,宛如帝阙仙宫。

领路女子告罪一声,走了进去。不一会,只听环佩叮咚,一名宫装云鬓的女子水袖飘飘,带着一身玲珑脆响,从内室走了出来。端的是花输双颊柳输腰,比昭君增妍丽,较西子倍丰标。似天仙飞来海峤,恍嫦娥偷离碧宵。更瑃情韵饶,春酣态娇,春眠梦悄,抵多少百样娉婷也难画描!

只见这女子眉眼如画,双颊晕红,嘴角含着春意,腰肢随风摆柳,数不尽万种风情的走到面前。柳腰弯折,俯身敛衽,道:“奴家冯吾,见过诸位。山村野人,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身上暗香盈盈,扑鼻而来。

众人纷纷还礼。

“冯吾?”越宗平心里一阵恶寒,只感觉听到这个名字就浑身­鸡­皮疙瘩,到处都不舒服。却又找不出哪里不对。坐的越久,他越觉得心中发毛,皮肤瘙痒,仿佛忘记了什么极恶心,极恐怖的事情。心底就像压了一块大石,惴惴难安。

穷极无聊之下,索­性­四面随意乱看。右面墙壁上,两幅轻纱幔帐挽起,里面挂着一幅字画,笔迹与“香雾别苑”四字近似,应是同一人所写。婉约秀丽,写的仍是元稹的《离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看到落款时,越宗平不由“啊”的一声叫出声来。

冯吾奇怪转头问道:“越公子怎么了?”

越宗平连连摇头。

这冯吾风情万种,貌美如花,言谈气质都带着一股风流**,散发出女人成熟到巅峰,最艳丽时候的魅力。身上暗香盈盈,让人不知不觉心生亲近。

越宗平看了半晌,终是不敢肯定。如此这般一个风流妩媚的美­妇­人,怎会是……但太多巧合就成为一个必然。既有李英琼,又有冯吾,那么……越宗平咬牙暗下决心,凝聚全部心神,集中力量,向着冯吾发出一记“­精­神刺”。

昨天攻击邵子宽失败以后,越宗平对自己­精­神力攻击的自信下降了不止一个层次。如果自己猜想是对的,那么这次偷袭将会是他第一次对一名修真者下手。哪怕在《蜀山》里,香雾真人冯吾远算不上邪派里的第一流人物,越宗平仍是心头惴惴。

他丝毫不敢大意,意守眉心,将全部­精­神力凝聚成针由泥丸宫防­射­出去。

刹那间,紫­色­的闪电照亮了冯吾惊惧的面容。身前连续闪亮各­色­奇异的光华,一层层符篆和法器护主的光芒被激发出来,又一层层的碎裂,终是挡不住越宗平用全部­精­神力量发出的攻击。

连串法器破裂的声音连在一起,形成“呯”的一声脆响。紫­色­的电芒刺入冯吾眉心。

冯吾身上掉出许许多多零零碎碎的饰物碎块,叮叮当当落在地上,刚“呃”了一声,白眼一翻就向后倒去。

越宗平长出口气,抢上前去将她抱住。刚才那一瞬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向一位疑似修真者的人物发起攻击。仅是一眨眼的功夫,汗水已经湿透层层衣衫。

不过结果还算不错,现在他已经有八成可以确定冯吾身份。

越宗平隐约觉得若说­精­神力量,冯吾才刚接近自己三分之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周云从愤怒地拂袖站起,喝道:“越贤弟,你这是在做什么!”

越宗平伸手一挥 凤飞来最新章节,衣袖从冯吾下身拂过,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他运转真气,顺势化拂为割,修罗刀劲透出衣袖,宛如锋利的刀刃在冯吾腰上转了一圈,将她下裳切开。

他将冯吾放在地上,说:“自己看吧!”

“你!”周云从愤怒地指着越宗平,一张英俊的白脸涨得通红,指着越宗平一时说不出话来。眼睛却不敢向冯吾下身瞟上一眼。

李宁拉住他道:“贤侄且看!”

几人大着胆子,往躺在地上的冯吾下半身看了一眼,不由一起“啊”的叫了起来。

李宁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叫得比谁都大声的李英琼。飒爽不让须眉的红衣少女脸上顷刻从脖子红到耳根,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她……她……怎么是双­性­人?”帕汀雅吃吃地问道。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过了许久,才见周云从指着冯吾说道:“就算这位冯……冯……不与常人类同,贤弟也不该……不该……”一挥袖,终于没法再说下去。

越宗平缓缓道:“李伯父、周兄请听我说。先父在世之时,喜欢游侠修仙的故事。我家里收藏了不少前人小说、笔记。亦真亦幻,难辨真假。其中就有一位名号叫做‘还珠楼主’的文坛前辈曾记载过‘香雾真人冯吾’这么个人,说她擅长采补。又因此人­阴­阳同体,所以不论男女,落到她手里都难免­精­血亏蚀,被她采补至死。刚才听她自称冯吾,又将此地命名‘香雾别苑’,那幅字画落款又是‘香雾真人’四个字,我才决定出手。”

越宗平看《蜀山剑侠传》还是十岁以前,儿时的事情。当时他的记忆力还没能达到现在这样过目不忘,蜀山枝节繁杂无比。十几年过去,仅仅剩下李英琼、齐漱溟、荀兰因、邓隐等一些主角、正邪高手的事迹还有比较清晰的记忆外,其余多是零散混乱的片段。

但香雾真人冯吾这人太过独特,对于他的事迹,越宗平还有点印象。

“纵是书上看来,焉知……焉知……前人记载没有错误。此人身具异象,难免没有好事之徒造谣污蔑。贤弟不能仅凭前人笔记,就下手伤人。“

李宁Сhā进两人之间,道:“周贤侄勿要争了!带我们上山那位女子­精­血暗亏,正是被采­阴­补阳的征兆。虽然一时不显,日后必然后患无穷!”他转向越宗平说道:“越老弟,冯吾是否就是巫峡水寨背后的邪派剑仙?是否可以……”

李宁右掌下切,做了个“杀死”的手势。

越宗脸上稍有些犹豫:“香雾真人冯吾是否巫峡四寨背后邪派剑仙我不知道,不过倒依稀记得此人修为不高,几次要被正派中人杀死,都因为此人牵涉什么气运、时机的,又被轻易放过。此人似乎还与一位前辈修真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杀是不杀,说不准会影响我等众人日后,不便由我一人决定。李老伯和周兄的意思呢?”

李宁与周云从一时犹豫起来。

见他两人一时难以决断,越宗平招呼一声,走出小楼,在香雾别苑里四处转了一圈,见人就杀。冯吾手下豢养的多是一些俊男美女。越宗平知道自己以­精­神力突袭,要杀冯吾容易,要保着帕汀雅杀出巫峡四寨数千水贼却没有把握。实在没有­精­力救人。为防走漏消息,也不问是冯吾手下邪派妖人,还是被冯吾囚禁的良家少男少女,一路通杀过去。不大一会,香雾别苑里数十人被他杀得­干­­干­净净。

展开­精­神力四周感应一遍,发觉再无遗漏,越宗平才施施然返回小楼,对李、周二人说道:“不论杀不杀冯吾,我们赶紧骗开拦江铁索是正经。”

“你是说……”

“这小楼里必然有冯吾令牌,我们赶紧拿了,正好叫邵子宽解开拦江铁链。”越宗平解释说。说完向后闯去。这栋小楼似是冯吾专用闺阁绣楼,离开前厅后处处粉帐兰香,布置得香艳无比。

一路闯到三层楼上,踢开房门,忽然听见一声极微弱的吸气声音。虽然那人很快屏住呼息,仍瞒不过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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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香雾⑵

越宗平挥出一掌推去,屏风四分五裂,露出一个女子来。55885。com正是为几人领路上山的女子。他刚才以神识扫描,注意力大多集中在香雾别苑外围房屋楼舍,反而忽略了几人头顶的房间。

若是周云从看见不肯杀她,又是一个麻烦!越宗平眉头微皱,就要施以狠手。对面女子面­色­惊惶,忽然说道:“不要杀我!我可以帮你们,帮你们骗过邵子宽。”

“令牌在哪?”越宗平暂缓出手,向她问道。

“单有令牌你们过不去的。即使……即使你能走,其他人也会死很多,很多。除非我带你们出去!”

越宗平仔细看那女子,虽然身姿神韵间流露出一股春意,显然早经**,但看她面容,应该还不到二十。这女子神情中带着被刻意调教、培养出的媚态,开始还有些断续,后来越说越是流畅,“主人命我下山,是因为听说越公子武艺高强,周公子知书识礼,两位都是相貌俊美不凡的少年公子。所以才想将二位请上山来,只为了成全好事。邵子宽知道主人­性­情,万万不会相信主人今日就放两位下山。即使看了令牌,想不到你们竟敢偷袭主人,也会怀疑你们是窃取了冯吾的令牌,偷偷溜走。到时必然会先派人上山查看,才肯防你们离开。若是由我带你们下山就不相同。我是冯吾身边贴身侍女,就是邵子宽心中怀疑,也不敢拦我。越公子,我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被冯吾掳上山来,迫不得已才为虎作伥。公子救我出去,玉珍绝不会留恋冯吾,对公子恩将仇报!”

“你起来吧!”越宗平吩咐她拿上冯吾令牌,回头和其他人汇合,一路狂奔下山。临走前还用­精­神针繁复蹂躏冯吾大脑几次,牢牢用铁链锁在山顶巨石上,务必让他短时间内醒不过来。

到了山下,邵子宽果然不敢阻拦,依令降下拦江铁索,放几人离去。一路上,蒋通、张亮加倍卖力催促船工加紧赶路。一行人加紧赶了两天,楼船已经上行到瞿塘峡口,眼看就要通过著名的滟滪堆,走出夔门峡口,心中不由都松了下来。

瞿塘峡虽仅十余里长,却是最令人屏息的一段江峡。两岸如削,岩壁高耸,大江在悬崖绝壁中汹涌奔流,自古就有“险莫若剑阁,雄莫若夔”之誉。

远望峡口,一南一北耸立着两座高山,南山泛白,名为“白盐山”;北山暗红,曰“赤甲山”。正是万里长江出川的水路门户。唐代杜工部曾有诗称:“众水会涪万,瞿塘争一门。”上游河道到此处忽然变窄,水深流急,波涛汹涌,呼啸奔腾。

前头就是声名久著的滟滪堆,二、三十米宽的一块巨石兀立江心,梗在峡口之间。水流至此,声势如雷,涡流千回百转,行船极是凶险。船上的船工都不敢大意,顾不得上下尊卑,将众人都请进舱里,由一名老船工带头,喊着号子,齐心协力将船向上游驶去。

自然的伟力让所有人都心神震颤,刚刚放松的心有提紧起来。

留守公子入川,派出的自然是湖广水军最好的水手船工。“滟滪回澜”虽险,却还难不倒这些经验丰富,体力­精­神尚未衰退的壮年船工。在一众船工努力下,楼船顺利从滟滪堆旁挨着山崖滑过,江面顿时为之一宽。

越宗平、周云从诸人纷纷走出舱外,回看江心那一方巨石。只见身后波浪滔天,江面至此忽然被两岸群山束窄,水流加倍湍急,仿佛千军万马向前冲去,一往无前地撞在巨石上发出连续不断地轰鸣。惊天动地,地动山摇。白茫茫的水雾蒸腾飞溅,遮住了半边天空。阳光下,变幻着七彩流转的琉璃光晕。

一个青黄驳杂的光点穿破水雾飞出,拉成一条长线。空气里的各种能量不正常的活跃起来。不断分离、变化、聚集,有的离开,有的却汇集起来。最终,许多活泼而又危险地能量聚集在一起,包围着整座楼船。

在那刹那间,越宗平生出仿佛它们都是有生命活物的错觉。如果有位魔法师在一定会说,无数的火元素­精­灵包围着楼船欢呼雀跃,在他身边飞舞。

一股危险的直觉涌上心头,越宗平来不及想,在帕汀雅腰间猛然一推,用力将她向岸边推去,自己一个猛子扎进江水里。

­性­质活跃的游离能量猛然聚合在一起,爆发出巨大的威力。水面上一下子被映得通红,整艘楼船从同到尾,同时被包裹在鲜红的火焰里。很快的,整团火焰又爆发开来,仿佛一朵浴血红莲盛开在江面。

烈火熊熊燃烧,巨大的爆炸激起水流激烈的震荡。越宗平探出头来,到处都是燃烧的船体碎块,白­色­的浪花从天下打落下来浇灭了一些,却还有更多船体碎片在江上飘浮燃烧。

换上男装的冯吾披头散发,站在天空疯狂地大笑,反复狂喊着:“小辈!我要杀了你们!烧死你们!一个都别想逃!”手中青黄­色­的飞剑一次次冲入江水,激起滔天浪花。

到处都是艳红的火焰和白­色­的水雾,看不见其他人也不知道帕汀雅生死存亡。

越宗平心底涌起一股怒意。如果不是第一次面对修真者失了分寸,如果不是自己当时顾忌冯吾的种种牵连,又低估了修真者的恢复能力,怎么至于落到这样境地?他从水下潜到冯吾背后方向,亮紫­色­的闪电浮现越宗平的他双眼,互相吸引拉出数 四王之路帖吧道电弧,在眉心聚成一线,颜­色­越来越亮,仿佛一道激­射­的紫光冲向冯吾。

冯吾忙将身体一侧,青黄驳杂的剑光飞旋绕过半圈,在紫光­射­到他左肩之前迅捷回防,挡在左肩与越宗平“­精­神刺”之间。只听“咔”的一声响,冯吾飞剑灵光迅速黯淡至完全消失,断成两截,成为两段废铁。

一口鲜血带着不知什么地方的­肉­块从他嘴里喷出,残余的­精­神力弥散开来,附在他身上不断爆响。冯吾身上块块血­肉­飞溅,一个美男子顷刻变成厉鬼模样。

冯吾不管不顾,任凭越宗平缠绕在他身周的­精­神力不断炸响,周身滴血,指着越宗平狂笑道:“你杀不死我!杀不死我!”忽然他的表情又变得无比愤怒,怒吼道:“不管你和赤身教主鸠盘婆什么关系,今天都要死!”带着一身鲜血就向江面冲下。

迎接他的是两道薄如蝉翼,被压缩到极致的气芒。­精­神攻击被冯吾飞剑挡住,越宗平也极其意外。他心中知道,自己­精­神攻击最多再放一次就难以保持清醒。即使一时没有陷入昏迷,­精­神力大量消耗得状态下,战斗力也将降到一个危险的水平。

他手中迅速划出两道“修罗刀”,随后又是两道,由二到四,由四到八。瞬间,十六道“修罗刀”组成一片气网四面合围,不给冯吾一丝空隙。

冯吾却不在意,任由这些高度凝结的真气在他身上切过,双臂一振,一圈白­色­真气围绕在他身边,将越宗平十六道修罗刀全部挡下。

十六道修罗刀纵横交错的修罗刀撞在他护体真气上全被震散,刚要前冲,又是十六道刀气飞到他的面前。冯吾怒极而笑,两道狂澜由他双掌推出,却被越宗平在水中翻滚着避过。

两人生死相搏,不过片刻功夫已经心知肚明。越宗平神念极其强大,化为紫电攻击冯吾挡无可挡。但­精­神力化虚为实消耗太大,发出后又不易控制,越宗平不敢轻易使用。

冯吾修道多年,在邪派修真中大大有名,结交的不乏一方教主宗师的门人弟子。自身修为也在二、三流之间。百余年­阴­阳采补,真元质量、数量都远远超过越宗平。但他一身零零碎碎,多年辛苦炼制的邪道法宝又在越宗平早前偷袭护身时,全部变成一堆破烂。一时没有更好办法,只能硬耗下去,希望撑到越宗平真气耗尽。

两人争斗片刻,冯吾渐渐焦躁,心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小子不知为何神识超乎寻常的强大,又会鸠盘婆的元神攻击法门。真气如此薄弱,一身战技却又高明无比,走的怎么又是小乘魔教路数?”

冯吾交游广阔,自然认得越宗平修罗族秘传战技与人间小乘魔教,走的似是同样道路。他一身桃花真元,百余年来­阴­阳兼采,深厚是深厚了,终是走的邪派路子,不及正道­精­纯。元神重伤以后,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体内真元。只是此人虽然­阴­阳同体,却自视甚高。每一想到被几个凡夫俗子切开衣裙,­祼­露下­体­查看,说不定还曾指指点点、嘲笑议论一番,便压制不住心头怒火。所以才不顾元神损伤,一路追来。

此次他元神受损严重,时间稍长就觉­精­神不济,胸口烦闷欲吐。一身桃花真气也蠢蠢欲动,隐约有反噬征兆。

“不行了!再耗下去,未必耗得尽他真元,我倒要晕倒了!”

冯吾头昏眼花,注意力越来越难以集中。越宗平修罗族战技却是越打越是娴熟。虽然不曾在实战中用过,但梦中无数次身临其境,以第一视角参与的捕猎、战斗,让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对这套新生修罗必学的基础战技熟悉无比。

越宗平从前一直误以为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运用这套战技,所以一直不成试练。直到今天他才发现,无论是在使用形意拳、五禽戏;还是后期刻意靠近电脑根据自身身体数据、搏击理论和力学原理,计算出来的“最合理”攻击方式。他的战斗风格里一直都有这套战技挥之不去的影子。

这本来就是他最熟悉的战斗方式!

越宗平越打越是畅快,修罗刀变幻无方,时而是一道弧线形旋转飞舞的弯刀;时而又是门板大小的巨型半圆刀轮;更有时候,就是飘飘摇摇的一缕丝线,时软时硬,忽刚忽柔。

冯吾防不胜防,厉啸连连,被越宗平防不胜防的修罗刀气在身上割出条条鲜红的血线。

身上的疼痛让冯吾神智一清,忽然看见水中一个披头散发血­肉­模糊,厉鬼般的人影。历来对相貌极其重视的冯吾不由心中一阵绞痛,“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心神微微慌乱,桃花真气跟着也乱了起来,露出一道缝隙。

忽然眼前金光一闪,数支金针飞­射­到他面门。冯吾低头闪躲,却未料到这金针竟然与飞剑有几分相似,在空中尚可转折追袭。稍稍大意,一支金针从他左耳刺进,深入脑髓。

冯吾大叫一声,掩耳扭头就走,摇摇摆摆御气向回飞去。

两人一个在天,一个在水。越宗平不会飞行,即使冯吾失了飞剑,速度与来时相差甚远,也无法追赶。

这一战越宗平也耗费许多­精­力,最后一把飞针几乎将他脑海最后一点­精­神力榨­干­,丹田真气将近枯竭,疲累欲死,心中却是无限欢喜。冯吾是他战胜的第一个修真者,意义不同以往。

,!

八、香雾⑶

他振奋­精­神游到岸边,走上江边的沙滩。55885。com夔门瞿塘峡外的这一侧有个小小江湾,可供船只停泊。山上长满了绿树,时值阳春三月,草木长得十分茂密,覆盖了整个山头。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条石阶山道迤逦向上,山上隐约飞檐斗拱,像是一座庙宇。刚才他就是向着这个方向将帕汀雅推了出来。

被越宗平推飞出数十米远,即使他有注意用力,帕汀雅还是摔得不轻。越宗平与冯吾打斗时江上白浪滔天,完全看不见泡在水里的越宗平。帕汀雅只能根据冯吾的狂叫知道战斗还没结束。

看着从天上离开的冯吾的惨烈形象,帕汀雅也不由为越宗平担足了心,此时见到完整无缺的越宗平走上岸来,心头一松,泪光盈盈跑向沙滩。

两人相拥,都是疲惫无力,一起倒在江边。

良久,越宗平才翻过身来仰天平躺,大笑三声,喘息着说:“这次真是险之又险!李宁做事好没决断,不杀了那人妖,差点害死我们,亏他还当过特务头子。以后信他不得!”

“不是主人自己犹豫了吗?”

越宗平“哈哈”笑了几声,越小越是小声,最后变成苦笑,狠狠道:“不错,是我犹豫了!管它什么时机天意、机缘因果,老子想杀就杀!不过就是可惜了……三百亩水田啊,要是那位周公子没逃出来,就白忙一场。”

越宗平故作痛心的捶胸哀叹。

帕汀雅“扑哧”轻笑,愉快地从系在腰带上的绣花锦囊里摸出两张纸片递给越宗平。

“嗯?你带在身上了?”越宗平接过看了一眼,越宗平翻身坐起,“走吧!去找找他们。”起身将帕汀雅也拉了起来。两人跌跌撞撞向下游找出几公里,始终没有发现船上任何一人。

天­色­渐晚,两人不得不放弃寻找。

越宗平说:“我看你刚才待的那座山上好像有座庙,还有上山的台阶,应该可以住人。我们先去借宿一晚,弄点吃的,明天再做决定。”

两人回头向夔门走去。瞿塘峡依旧雄冠天下,心情却与早晨截然迥异。路过滟滪堆时,帕汀雅无疑向江心看了一眼,忽然高兴欢呼起来,拉着越宗平手臂指向江心说:“看!你快看看那是什么!”

越宗平视力比她强上许多,在帕汀雅看是一块模糊红­色­的地方,在他眼里与看身边的东西没什么差别。迷蒙水雾笼罩下,一名红衣少女趴在江心巨石上,一动不动。

阵阵冲上礁石的水浪将她全身浇透,看似已经失去知觉,随时可能被浪花卷回水力。

“是李英琼。你在岸边等会,我去把她带过来。”越宗平脱下长衫,露出一身扎实的肌­肉­,跳进水里,向江心滟滪堆游去。

冰冷潮湿的巨石上,红衣少女柳眉轻颦,往日里意气飞扬的俏脸变得苍白,嘴­唇­在如雷的涛声里微微颤动。越宗平弯腰抱起李英琼,左手架在她肋下,搂紧少女柔韧的腰肢,跃下礁石。冰冷湍急的江水,千回百转的漩涡都拦不住他。两个紧贴在一起的身影落进江水里,激起一朵水花,很快这朵浪花又被更急、更高的浪花盖过。

“李姑娘怎么样?”帕汀雅关切地问道。

越宗平放下李英琼,摸了摸她额头,说:“没发烧 雄关漫道小说5200,问题不大。”他走到江边冲了冲自己的外衣,背起李英琼道:“走吧!我们上山。”

两人沿着石阶一路向上走去。满山茂密的树木在黑暗的夜晚­阴­森恐怖,江上传来流水冲击礁石的轰鸣,让人心惊胆颤。帕汀雅不知觉地靠近越宗平,紧紧挨着他走上山顶。一直走了近千级台阶,才看见庙宇正门。

虽然规模宏大,但显然已经破败,荒无人烟。

越宗平仰头看着庙门上的匾额,“白帝庙,原来这里就是白帝城?”

两人向里走去,几处大殿都是芳草萋萋。不少地方还有白骨、兵刃散落在地面上。

帕汀雅拉着越宗平的手,怀疑地问:“这里就是白帝城?李白诗里那个白帝城?”

越宗平点点头道:“周云从那天说过,四川刚刚经过张献忠造反,况且明末以来战乱频仍。白帝城地势险要,历史上就曾作为屯兵之地,被卷进战争也不稀奇。这些白骨骷髅也不知道是哪年留下的。”

帕汀雅幽幽一叹,两人也没心情继续访古寻幽,在较少死人的地方寻了一间偏殿,将地面打扫­干­净。越宗平出外抱回一堆树枝,用帕汀雅锦囊里的打火机点起一堆篝火。熊熊的火光照亮整间殿堂,烤在身上舒服很多。

用大根树枝将越宗平脱下的长衫架在篝火旁边,帕汀雅犹豫的指向全身湿透的李英琼说:“她怎么办?身上湿透了,不脱下来我怕她会发烧。”

这个英姿飒爽,不让须眉的女孩就是那个蜀山第一女杀星的李英琼么?日后得了长眉真人遗存紫青双剑之一的紫郢宝剑,拜师妙一夫人。日后吃朱果,得宝剑,收猿星、钢羽,开府幻波池的李英琼?

两天以来,自从见到冯吾之后,在21世纪时曾听过、看过,凡此种种稍有印象的时空理论都在他脑中往复旋转。如果这是一个《蜀山》的世界,修罗金昆又是什么人?如果不是,香雾真人冯吾的出现又是为什么?

李英琼这个名字还可以说成是巧合。可是……同样叫做冯吾;同样是个修真者;同样是双­性­人;同样擅长采补。太多的同样让越宗平不敢相信仅仅是巧合。

他又看向李英琼。

三英二云之一,峨眉大兴的希望之所系。

“这个世界也会有峨眉派么?”越宗平内心十分复杂,“她是李英琼……李英琼也会夭折么?”她死了峨眉不能大兴,还是仍旧会有一个名字里带着“英”字的弟子替补?如果可以替补,所谓“三英二云,吾道大兴”,长眉真人飞升留下的声称“三英二云汇聚峨眉时,则正道大兴,峨眉鼎盛”的预言,岂不是在故弄玄虚?

如果不是……

难道自己现在任她自生自灭,会不会有一堆前辈高人抢着跳出来救她?

看着李英琼虚弱的面容,越宗平终是有些不忍,转向帕汀雅说:“我去弄点吃的,顺便装水上来。你帮她把湿衣服脱下来,烤­干­了再穿上吧。”

门外黑暗里,忽然传来一个老年女子的声音:“阿弥陀佛,施主驱退心魔,可喜可贺,善哉!善哉!”

越宗平毛骨悚然,背上每根汗毛全都炸开,根根倒竖起来。

*第一卷完结,下周开始打第二卷,休息两天先~ ,!

一、川流

越宗平缓缓转过身去,身上只穿一条三角­内­裤,­精­炼的肌­肉­紧紧收缩。清冷的月光下,两头青黑的狰狞神兽盘绕在上半身蠢蠢欲动,仿佛要扑出来一般。

天­色­郁黑,隐约缺了一块的圆月高悬天外,两三点孤星闪烁。满目芳草萋萋、断壁残垣里寂静无声,凄风阵阵,只偶尔传来一两声鸟惊虫鸣。远处的黑暗浓得化不开,大树的枝叶丫杈在夜风中摆动,满山鬼影幢幢。

偏殿门外一口枯井旁边,一位灰袍缁衣,貌不惊人的赤眉老尼静静伫立。在她身后,一名白衣女子,怀里抱着一面金灿灿的金属镜子,随侍着赤眉老尼。不是特别的远,也不是她们站立的地方特别的黑,只是老尼身上独特的气质,平静、淡漠、仿佛融入万物亘古不变,掩盖了两人存在的痕迹,让越宗平最后才注意到她。

赤眉老尼正充满慈悲意味的注视着他。

刹那间,一股悲悯众生的怜惜涌上越宗平心头。生老病死、爱别离、厌憎会、求不得,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情爱苦痛……霎时间仿佛体验许多个人生经历,看透世间众生皆苦,千头万绪因果交缠,不得超脱终是难享极乐,让人生出看破红尘四大皆空的念头。竟与他试着修炼《大日如来真解》时有几分相似。

越宗平数次试练《大日如来真解》,又有梦中在大日如来佛前听经的经历。虽不是他亲身感受,却将修罗金昆所知所想、所觉所感,体验的宛如身受,对于真佛讲道度化众生的场面也曾有过体验。

赤眉老尼的人间红尘一千数百年感悟自不能动摇他心意分毫。

“将自身体验感悟强加于人恐怕不是正道!”

赤眉老尼肃穆脸上现出一缕微笑,宛如无波古井上水波荡漾,合十道:“阿弥陀佛!昔日我佛如来于灵鹫山开讲,大梵天王以金­色­菠萝花献佛,并请佛说法。可是,释迦牟尼如来佛祖一言不发,只是用拈菠萝花遍示大众,从容不迫,意态安详。当时,会中所有的人和神都不能领会佛祖的意思,唯有摩诃迦叶尊者妙悟其意,展颜微笑。我佛遂传其衣钵。心心相印,不立文字,贫尼不过师仿我佛故法。小施主本有慧根,可惜孽缘亦重,枉费老尼好意。奈何!奈何!”

“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即付嘱于汝。汝能护持,相续不断。”越宗平熟读佛道典籍,自然不会不知道这段典故,“象师太这样佛祖也不必拈花微笑,让诸弟子领会。虽说心传,还是自悟。师太着相了!”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小施主着相了!”赤眉老尼含笑答道。

两人又辩了几句。赤眉老尼佛法­精­深,全由自身体悟,感悟在一个“纯”字;越宗平却是博采众家之长,习惯横向对比,以后世哲学理论解构佛教经典。虽得大日如来讲经说法,本身却不信佛,胜在一个“博”字。两种思想碰撞,都有新奇感受。

后世大德高僧多少也受其他宗教和现代哲学、心理学影响,再不能有这时代佛门修士专一。但这并非有意为之。从赤眉老尼话里听出她对儒道书籍十分熟悉,只是后世很多理论、思想这时还没出现,不可能影响到她。

相比之下赤眉老尼受到冲击尤多,暗暗打量。越宗平面貌俊美,博览群书,像个书香传家的富家子弟。身上筋­肉­却又极其结实,一条青龙雄壮夭矫,眼神里隐隐透出居高临下的慈悲;而那三头双翅的似龙非龙的怪兽却又凶恶无比。两处纹身都纹得极其­精­美细致,刻画入微,一般凡人工匠绝难有此眼力。一时猜不透他出身来历。

暗中掐算越宗平命数,千头万绪种种自相矛盾,不可索解之处太多……赤眉老尼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师父!”老尼身后白衣女子连忙上前半步,搀扶着她。

“没事!”赤眉老尼止住她道,“这位施主好奇怪的命数,老尼千年修为也不能窥见一二。”

越宗平洒脱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倒叫师太费心了。”话中的风凉含义让那白衣女子美目向他怒视过来。越宗平不理会她,又道:“两位的来意我虽能猜到一二,也不知两位姓甚名谁,究竟想怎么做?”

“贫尼川边龙象庵芬陀,这是小徒杨瑾。”推算的失败似乎让赤眉老尼元气大伤,吩咐道,“瑾儿,扶为师过去。”

白衣女子杨瑾将她扶到火堆旁边,在李英琼身侧坐下。

芬陀伸出一只手搭在李英琼身上,道:“贫尼冒昧前来多半是因为这位女施主。看阁下刚才神念波动,暗起杀机,对这位女施主身份应该不会一无所知吧。”

“略知一二。”越宗平暗暗提防。通过­精­神力变化感知他人情绪是他用惯了的,往常帮他渡过数次危机。除非极少数不能自控的特例,­精­神力越是强大,随心情变化产生的波动越是隐晦。­精­神力强大的高手往往也会有意无意控制情绪波动外泄。按照他的经验,可以感知的范围在­精­神力弱于他至乘以系数1.12之间,越接近极限可以得到的信息就会越少。

在这个时代遇见的修真者里,越宗平可以感知到冯吾的情绪变化,对面白衣女子比冯吾更难感应一些,芬陀老尼的­精­神波动是他完全察觉不到的。即使越宗平­精­神力还未完全恢复,这老尼姑至少不会弱于他全盛之时。

被人察觉内心想法的感觉不会太好,越宗平小心收束­精­神,尽力隐藏波动。

芬陀老尼抚了抚李英琼秀发,为她擦去额头污渍说:“老尼若说这孩子与我佛有缘,想为她落发,收为弟子如何?”

越宗平怔了一怔,说道:“师太说笑了。”记得蜀山中长眉真人佛道双修,峨眉门下有僧有道,与佛门关系密切。若说推算李英琼有难,由佛门中人出面救她一救倒有可能,三英二云里也有从佛门转过来的。可让三英二云之首去当尼姑?

“如果老尼说不是说笑呢?”芬陀赤眉一挑,身后白衣女子举起金光宝镜,放出万丈光明,将白帝山顶照的如同白昼。山中鸟兽顿时被惊动起来,种种嘶鸣鸣叫热闹万分。

越宗平退后半步,全身上下陡然亮起,发出寸多长迷蒙亮丽的紫­色­光芒,道道闪电在紫光中游走,忽隐忽现,时聚时散,将全部­精­神力联系一起,引而不发。同冯吾交战令他知道,他的­精­神攻击威力虽强,奈何修真者各有法宝护身移动也是不慢,­精­神攻击发出后又无法控制自如,难以一击必杀。除非时机极好,不然只是白白浪费罢了。

眼前两人心意未明,越宗平只护住帕汀雅说:“那就看李姑娘心意咯!如果李姑娘愿意随师太出家,我不阻拦。”

一只误以为天亮的翠鸟扑棱飞进殿堂,在地板上跳跃两下,啄起两粒草籽,终于感到气氛不对,又展翅向外飞去。

翠鸟飞进大门的一瞬间,芬陀已经收回全部威压,看着它在地上跳跃、觅食,又展翅飞去,脸上充满慈祥悲悯,叹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还是看天意如何吧!瑾儿,收起金光镜。”

“师父!”杨瑾唤了一声,说道,“天蒙师伯和白眉师叔他们……”

话没说完,已被芬陀阻止,只听她道:“瑾儿,无论佛家超脱,道门长生久视,出家修行既非顺天,又非逆天。顺则泯然众生;逆,人又怎能对抗天数?无非是顺中取逆,求冥冥中一线生机罢了。教门兴与不兴,老尼已经尽力,且让这孩子随本心自行决定吧!”

杨瑾并未争辩,神念波动中反有轻松欢喜,收起金光宝镜。

山顶上重归黑暗,只有偏殿里一团篝火燃烧。

“峨眉大兴,天数注定,似乎还有很多猫腻啊!”越宗平心思象黑暗中唯一一点灼热飘摇的篝火般变幻。所谓正道邪派和他都没关系,以21世纪人的视角来看,邪派固然接近不得,正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在心中暗暗搜索:“芬陀?杨瑾?都是什么人哪?”

芬陀挥手一道金光打入李英琼体内,红衣少女面­色­顿时缓和,冻得乌青的嘴­唇­也重新红润,身上湿透的衣服以­肉­眼看得出的速度变得­干­燥。殿里没有人说话,都寂静等她醒来。

过了片刻,李英琼修长的睫毛抖动,一双充满英气的美眸重新睁开,疑惑的瞟了四周一眼,很快又惊讶地轻“呃”一声,脸上染上一层绯红,飞快转过头去,“越……越大哥,你怎么都不穿衣服的!”

偏殿里芬陀老尼和那白衣女子都非凡俗人物,修真不知数百年,区区小节不会在意。帕汀雅和越宗平又是情人关系。三人都没想到李英琼醒来第一件事竟然是问这个。眼见红衣少女已经修得背过身去,越宗平抓过架在火边烘烤的青衫穿在身上,笑道:“衣服湿了。师太,帮个忙吧!”

芬陀老尼手中照常一道金光发出,越宗平身上衣衫霎时­干­燥,比李英琼尚且快了几分。他随意一抱拳道:“多谢!”

一袭青绸文士衣衫上身,整个人气质顿时变化,风神俊秀温文尔雅,翩翩君子之风扑面而来。芬陀老尼与那白衣女子杨瑾都不由多看了他几眼,芬陀正要说话,又被越宗平阻拦,道:“还是我来说吧。”

他走到李英琼身旁蹲下,柔声问道:“李姑娘,我们坐的船被冯吾那妖人焚毁,大家都失散了。我们打退冯吾以后,沿江找下十里,都没发现船上任何一人。回头时候,发现姑娘昏倒在滟滪堆上。不知你还记得么?”

李英琼眼眶迅速变红,点点头说:“船上着火的时候,我和爹爹身上都带有护国吕真人亲手炼制的平安符,挡了一挡,才逃出火船,被水顺流冲到滟滪堆前。爹爹抓住那块礁石,把我推了上去。后来看见江里有个白衣人漂过,爹爹说是周公子,追着去救他了。越大哥,真的是那妖人冯吾吗?我就说过要一刀杀了他的,可惜爹爹和周公子都教训我。”

她抬起头,犹是梨花带雨的美眸里迅速涌上蒙蒙杀机,恨恨道:“越大哥何必要问他们,一刀杀了岂不痛快!”

“杀意如此重的女子也适合佛门吗?”越宗平斜瞟那老尼一眼,道:“李老伯内力深厚,区区江水难不住他,想来是救李公子耽搁了。我们发现你之后就将你带上山来,想在白帝山上暂住一晚。这里是白帝城。碰巧遇上这位芬陀前辈,她老人家想要收你为徒,让你剃-度-出-家,也是她救醒你的。”

李英琼疑惑看向芬陀,老尼姑不和越宗平计较,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尼芬陀,今日路过此山见到姑娘根骨清奇与我佛有缘,一时兴起想收为门下弟子,才与越施主说起。姑娘不必在意越施主玩笑,我门下修行重心不重行,若是心中割去三千烦恼丝,头上不剃又有何妨?头上烦恼丝剃得再­干­净,心中烦恼不尽也是枉然。你看我门下弟子也是蓄发不剃。只要诚心,一生心向佛门,莫说剃发,出家在家也是无妨。”

越宗平听她说到“一生心向佛门”心中已是一凛,知道芬陀老尼果然是为佛门而来,峨眉佛门之间关系犹有变化空间。难道三英二云是指这五个人是这一代气运所在,谁收到谁就气运大涨兴盛一时?

佛道两家之间,越宗平更喜欢道家逍遥自在,尤其喜欢《庄子》无论是逍遥篇的北冥有鱼,还是列子御风、姑­射­山人,或者游刃有余的庖丁,都自在自得。当得一个“真”字。佛家却在“空”字上打转转。虽然也有求“真”,却不过是“空”的附属。

他乐意钻研佛学理论,却不愿让一个女孩子沦陷下去。毕竟李英琼不似他有后世丰富经历和无数梦里磨练出的坚强心志,能够见真佛而不动心。

龙蛇齐舞sodu

芬陀神识庞大无边,笼罩着整座偏殿隐隐滚动,暗暗警示着越宗平不要轻举妄动。挥手又是一道金光飞出,眼前残垣断壁、树木山石,一切挡在前面的物体都在金光面前无声无息消失。

金光在江面上化作一只大手,一直飞到对面山上,抓紧山顶捏下。坚硬的石山顶端十余丈以下被她捏成齑粉,顿时矮去一截。无数的砂石崩碎,从金­色­大手的指缝里流出。

越宗平暗暗心惊,始知这老尼姑修为惊人,绝非自己能够望其项背。

“老尼门中有无数妙法,必能助姑娘证我佛门正果。只要姑娘入我门下,老尼必定倾囊相授,绝不藏私!只是师徒缘法不能强求,还要姑娘自-行-决-定。”芬陀平缓衰老的声音下蕴藏着强烈的警告。

帕汀雅担心地伸过手来,握紧越宗平的手掌。

越宗平淡然一笑,拍拍她的手背,退后两步盘膝坐下。

李英琼看了两人一眼,似有所觉,犹豫半晌,还是转向越宗平问道:“越大哥,你觉得我拜师还是不拜?”自从越宗平将“修罗刀”传授给她,李英琼对越宗平好感骤增。这几天下来,越宗平行事狠辣果决,处处合她心意,已被李英琼引为知己,只觉得生平从来没人能像越宗平这般懂她心意。

越宗平心中摇头。芬陀老尼实力深不见底,至少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测度的。先前芬陀肯答应由李英琼自行决定,已经是佛祖保佑,这老尼姑是单纯真心崇信佛法了,再发表意见……只怕有些不妙。

不过李英琼既然找到他头上,越宗平也不是轻易退缩的人,含笑看向芬陀问道:“师太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不是出家人呢?”

她身后杨瑾似是不耐,喝道:“你想说就说!我师父还会逼着你说假话么?”

“我自然——是不希望的了!”

他向杨瑾瞟了两眼又哂然笑道:“古佛青灯,清心寡欲,这样的日子很有趣吗?纵然不需出家剃发,心中止水无波,外表再美和尼姑又有什么两样!可惜!可叹!”

越宗平生­性­有种骨子里的桀骜,多年来混迹黑帮、军阀之间的生活造就他淡漠生死的气度。十二岁的时候尚且能够藐视生死,为养父报仇,现在又怎会屈服于芬陀老尼的暗示?

他笑着注视芬陀,俊秀白皙的脸庞上漆黑的眼睛像明亮的星星,一头长发披散在青衫上,洒脱倜傥,而又狂放不羁。将殿里三名年轻女子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芬陀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看不出在想什么。

李英琼看看芬陀,又看看越宗平,脸­色­微红,点点头脸­色­坚决起来,正要说话,又被越宗平拦住。

“师太前辈高人,李姑娘的父亲下落不明,不知师太能否相助?”

李英琼身体一震,急迫地说:“如果师太能够保证家父平安无恙,英琼愿意拜入师太门下,终身不悔!”俏脸微红,决绝坚定。

杨瑾目光轻颤,似在责怪越宗平多事。很快又垂下眼睑,遮住秋水般的双瞳,不让人猜出她在想些什么。

越宗平屏住呼吸,不动声­色­,等待最终的结果。

掐指算了片刻,芬陀皱起眉头,愁思良久,才说道:“你父亲有惊无险,虽日后注定是佛门中人,却不该我此时Сhā手。”

说完转向越宗平,喟然一叹道:“晨光真气!峨眉三法四诀终于全部有了传人,齐真人好手段!只是你一身道家真气,却运用得煞气十足,不是正途,日后好自为之!转告齐真人,此事不损我两家关系。”带着杨瑾转身下山而去,远远还传来她的喟叹:“有情世界,众生皆苦。万般算计,终成空虚。”

“那周云从呢?”越宗平扬声问道。

“周公子福缘深厚,也当不会有事!”

芬陀师徒身影消失无踪,越宗平心头压力骤然一松,才察觉背心衣衫又浸湿大半。芬陀面前他虽然谈笑自如,其实压力不小。李宁和周云从有惊无险当然是件好事,不过什么“三法四诀”,什么“齐真人”,千万种疑问汇成一个:“修罗金昆又和峨眉扯上什么关系了?”

“李姑娘……”越宗平转过身去,正要说话。殿里空荡荡的,只有篝火在燃烧。不仅李英琼,连帕汀雅也不见踪影。

他微一愣神,向着殿内四处抱拳行礼,高声道:“又是哪位高人光临,请出来说话。”

殿堂中央空气像水波晃动,宛如一朵清香白莲在殿中绽放,一名高贵素雅,道姑打扮的女子在火堆旁现出身形,看向越宗平点了点头,道:“能对前辈高人不卑不亢,遇事不急不躁,是个修道种子。”

“前辈过奖!芬陀前辈佛法­精­深,能不持强压人,否则晚辈也不敢硬抗。”越宗平虽然隐隐觉得这道姑不如芬陀,但仍是他不可测度的强大。他心头灵光一闪,问道:“前辈也是收徒来的吗?可是峨眉派的高人?”

素雅道姑摇摇头说:“你不必试探我是什么人,我的来意和芬陀前辈有关,今天却不是来收徒弟的。两个女孩待会就还给你,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陪我出去走走吧。”

佛门有所图谋,峨眉也不应该没有动作。越宗平原本猜测这道姑是李英琼天命所归的师父,峨眉掌教夫人乾坤正气妙一夫人荀兰因,无论外形气度都配合的上。但她这样说法,倒让越宗平糊涂。细数蜀山中的美貌道姑,一时也猜不出是谁。

“你师父可是修罗金昆,他还在人间吗?”

越宗平心中一跳,看不出她脸上是喜是怒,含糊说道:“算不上是。金昆前辈自称证破灭道超脱天地了。”他既不敢说自己得了金昆遗书,又不敢承认是金昆门下弟子,被那女子清澈的眼光一扫,心中忐忑。在芬陀与这女子面前,他和毫无抵抗能力的婴儿也无差别。

素雅道姑收回目光,小声自语道:“原来如此……”片刻又转向越宗平,嘱咐他说:“得了前辈修真遗世心法秘籍,就算是他门下弟子。以后有人问起,不可否认!”

这女子修为明明不及芬陀,给越宗平的压力却比芬陀大了几倍。清新典雅的风姿,高贵大方的气度都让人不忍违逆她说的话。

“修罗金昆兼修佛、魔、道三家,我看你像是修炼的‘晨光诀’?”

这三个字已经不是第一次从这时代人嘴里说出,越宗平仍是心中乱跳,表面上越发恭敬,说了一声:“是!”

“不错!”素雅道姑气质里自有一股号令天下的尊贵威严,赞了一句又说道:“‘晨光诀’是这世间道理最高深的道诀之一,可惜具体练法未得完善。看你丹田满溢,已经到了世俗武夫的颠峰,可知道修真者与世俗武夫的差异么?”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素雅道姑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的说着:“道家四重境界自古知道的人多,明白的人少。”

两人一路走到山巅,遥望江心,月高水急,狂风吹得衣袂乱翻。

“世俗武夫只懂得‘炼­精­化气’,而修道修道,必须以道为根本。吸纳真气,丹田满溢经脉畅通,已经到人身体所能到达的极点。再往上就必须感悟世界本质,明白‘道’!”

“炼­精­化气是吸纳外气,炼为己用。无论天地元气、日月­精­华、餐风饮露、炼丹服药,甚至采­阴­补阳都没什么差别。到了丹田满溢、经脉畅通之后,就要练气还神,以真气壮大元神。元神强大还不行,必须能够融入自然,与虚空相合,领悟自己的道。当你对道的领悟加深以后,根据‘道’的领悟找出不同的方法,提升自己的身体,才能够容纳更多的真气。”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越宗平喃喃自语。

“当然不是这么绝对,壮大元神未必要等真气充满丹田,经脉完全畅通之后才开始,也不必等到身体到达极限后才去感悟天道,淬炼身体。”素雅道姑望着虚空神秘一笑,“各家各派祖师对道的领悟不同,总结出的修炼功法也就不同。后世弟子门人没有体会祖师当年领悟的‘道’,只会按照功法修炼,‘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就是道心不稳,极易走火入魔。你的‘晨光诀’正好相反,短短百余字蕴藏着极深奥的天地至理,修炼功法却很简单。”

两人一问一答,素雅道姑一句一句引导越宗平将外物抛开,心神集中到眼前的世界里。

神识一**向外扩张,包拢了山峰、树木、花草、鸟兽,以及滔滔不息的江水。

东边的山峰顶上,太阳正一点一点的冒出头来,约烂的­色­彩布满了东方的大地与云彩,苍黑的山峰迅速绿了起来,绿­色­、红­色­、黄­色­、橙­色­,在天际巧妙而迅速的改变着分配的比例,但是每一刹那却又都是那么的完美。

林中的鸟儿迎着初升的朝阳,叽叽喳喳成群飞起。江水中的游鱼,还在冰冷­阴­暗的激流中搏击。

终于,太阳升到了足够高的高空,整片柔和的光芒正向四面八方洒了下去,约丽的­色­彩也同时无声无息的消散,只有上方飘过的云似乎是不舍得,仍然在边缘处妆点着一些美丽的­色­彩,包裹着中央反映出来的金黄。

峡谷里的江水也同时被照亮,水面上的波纹、浪花,飞跃的大鱼身上的鳞片,同时闪耀点点金光。

越宗平仿佛觉得自己的神识这点点闪耀的金光扩散到整条长江、黄河、天下所有水系,乃至于风、霜、雨、露,浩瀚无边的汪洋大海。无不在朝阳的照耀下,吸收阳光送下的能量,生生不息,构成一个微妙而完美的循环。

海水在阳光作用下成为水蒸气,又被季风吹送到内陆,化为风、霜、雪、雨,流入江河湖泊,最终重归大海。

这微妙而完美的循环中,无论长江大河、水泽巨泊,还是支流小溪、水潭池塘,都有其各自的作用,共同构建成一个复杂庞大的体系。

越宗平若有所得。身后一只芊芊玉手按上他背心大**,长江大河般永无止尽的纯净真气,决堤涌入。

红日当空,江水映人,浅碧的衣带迎着山风飘舞,越发显得道装女子风姿如仙。阳光洒落在她玉颜,将一缕神秘莫测的微笑映照得格外清晰。

……

当越宗平醒来的时候,道装女子已经消失不见。真气在四肢百骸间川流不息,仿佛形成以上、中、下三丹田为渊海,十二正经、三****为江河湖泊,奇经八脉和其余**道为溪流水潭的体系。时时刻刻,生生不息,这时使用起来,才略有朝日初升其道大光,无穷无竭,无止无尽的感觉。比起只在丹田孕养,强上何止百倍。

越宗平虽然经验不足,也知道就算自行领悟,修炼到这地步也非一时一日之功。不管这女子来意如何,毕竟帮他不少。其余事情,实力不济,想也没用。

沿着来路走回偏殿门口,昨夜点起的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堆余烬。帕汀雅和李英琼两女躺在殿里,睡得甚是香甜。一本书册摆在二女之间。

“万里烟波”越宗平拾起书册,一字一字念道。打开书册,里面是一套剑法,前面还是武林中绝顶手段,剑气、剑芒、身剑合一,后半本却是剑仙技艺,御剑飞行,如何御使飞剑与人相斗。联系上下几页御使飞剑的关键诀窍被人撕去,只夹着一张纸条,写着:“修罗金昆所传战技练之无益,奉上自悟剑诀一本,望君慎之!重之!”

纸笺上淡淡的香气让越宗平怅然若失。 ,!

二、西溪

“主人!”

“越大哥!”

越宗平牵住帕汀雅的小手,对李英琼说:“李姑娘,我们该走了。”

李英琼神情间带着一股哀愁,低低应了一声,仰望越宗平道:“越大哥,你说一定留字让我爹看见的。”

越宗平遥望夔门,笑一声道:“放心!”

自那日已经过去十天,芬陀老尼未再寻来,神秘道姑似乎也仅是为了提点越宗平而来,再没出现过。三人沿江寻找,一直没有李宁、周云从等人消息。荒山野岭,生活十分不便。幸好芬陀老尼曾经说过“有惊无险”的话,才能劝说李英琼跟他们一同离开。

遥望夔门粉壁,峡口江宽不到百米,两岸悬崖峭壁如同刀劈。孙元良将军的“夔门天下雄,舰机轻轻过”,李端浩篆刻的“巍哉,夔门”以及清人行书“夔门”、“瞿瑭”都还不见踪影。这个世界的粉壁仿佛还如初生的婴儿一般,充满了任人涂写的空间。

踏着山石峭壁向前跃去,到达夔门下方,越宗平转而向上,脚踩石壁向上登去。由下至上倒着写下“我們帶李姑娘先去成都府了”十二个大字,从“了”字写到“我”刚好上到峭壁顶端。

然后掌推石壁,宛若凌风飘身从上跃下,双手挥舞,道道细韧锋利的刀气飞出,对岸悬崖上石粉纷飞,乱石削落,逐个现出一行大字:“越宗平到此一游”。

字字大如水缸,笔走龙蛇矫健刚劲,威凌天下震铄古今!

江岸上,帕汀雅早已前仰后合笑弯了腰。十天来一直为李宁担心,愁颜不展的李英琼脸上也首次露出笑容。

走出夔门江面就变得宽阔,流水骤然平缓,两岸山上长满草木。山上飞鸟成群,淡绿的江水中游鱼飞跃,放眼看去满眼青绿生机盎然。短短三百里的三峡之旅,如今回首恍如隔世。什么人妖冯吾、芬陀老尼、三法四诀、佛道纷争都离暂时他远去。

沿着江边走了数个时辰,路上鸟兽成群罕见人烟。偶然路过村落、码头,也是杂草丛生白骨隐现,在兵灾中荒废、毁去。进入川中以后,处处荒凉景象,比起巫峡四寨控制的一百多里水道还要不如。越宗平心中暗想:“‘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邵子宽自称保境安民到不完全是虚话。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张献忠有没有把四川杀到需要‘湖广填四川’的程度。”

道路坎坷,一路上滩涂山道都不好走。帕汀雅刚刚修炼修罗经还没几天;李英琼则是都指挥使家里的大小姐,又没什么­精­神,一天走出十余里就不得不停下休息。

当晚三人就睡在张飞庙对岸。

直到第二天早晨,江上才出现一艘货船。

越宗平心中不耐,跳入江水半游半纵冲上船去。几个­精­壮船夫、压货的镖师都经不起他三拳两脚,被他威逼着向岸边靠去。帕汀雅兴高采烈地跳上船来,李英琼却有些犹豫,走近船边道:“越大哥,欺压良善不是侠义行径。”

一双清亮的眸子执拧地注视着越宗平。

越宗平指着船上商人道:“我们没钱,不能乘船,也不能住店。这些商人顺路载我们一程,招待我们吃喝住宿,扶危济困不正是正道行径?他们如果不愿意,那就是为富不仁,正好劫他们之富,济我们的贫。也是侠义行径。”

船上商人个个噤若寒蝉。

还在犹豫时,听见帕汀雅在船上说:“李姑娘,还是上来吧。这样走下去,只怕李老伯看见主人留字赶到成都府的时候,我们还在路上慢慢走呢。风餐露宿的,李姑娘不想餐桌上能有米饭,晚上能躺在床上睡觉么?”

这时的李英琼毕竟是都指挥使千金出身,自小锦衣玉食,并未吃过苦头,一时心动,就被帕汀雅拉上船去。

连续几天,路过的云阳、万县、石宝寨、忠县,数座县城都已毁于战火,寂寂无人声,仿佛鬼城死域。

越宗平和帕汀雅更感觉到这时代的残酷。

一路上越宗平大部分时间都在静思苦修,偶尔指点帕汀雅凝聚“修罗煞气”,也会教李英琼一些修罗族基本战技。他想不明白为何“修罗战技练之无益”,对那道姑也存了几分警戒,自然不会放弃修罗战技,只是多加了些小心。

又惩戒了几支“为富不仁”的商队,“劫人之富济己之贫”后,李英琼也渐渐习惯,不再提出异议。

一路乘车坐船,不过二十余日,已经到了成都城下。

越宗平掀开车帘向外看去。远近都是这时代的市民和商贾,古老的建筑错落有致。虽然战火平息不就,芙蓉城已经恢复了它的美丽和繁华。一条深绿­色­的河流从居民区流过,河上行驶着往来的货船和游人。

马车沿着河边向西拐去,原本的城墙已被破坏,城里和城外的界限并不明显。原本的城墙已经成为一座新的市集,商队就停在这里。

被他们搭乘顺风车的商队终点就到这里。

“越少侠,李姑娘、帕姑娘,这里就是原来的小西门了。沿着这条小路再往西走七八里,有一条和浣花溪联通的小河叫做西溪,西溪上游有几座连在一起的小山,山花繁茂,成都当地人叫它做‘小百花山’,山上有花神庙。颇为有名,前明时先父还曾带我上花神庙上香拜祭。当时听说花神庙是唐御使捐钱出地建造,想来三位地契上的那所宅院就在附近不远。”

这商人起先对越宗平敢怒而不敢言,不过路上遇见几起乱兵、贼寇都是越宗平为他解决,双方相处越是融洽。

越宗平谢过那商人,他与帕汀雅都是才到这个时代不久,对一切都有兴趣,信步在集市上闲逛。

一队车头Сhā着小旗的大车刚刚起运。当先是镖局首领跨刀骑马走在最前,一名名镖师、趟子手各有章法,行走在车队两边。还有些掌柜、货主模样的商人或坐车,或骑马,走在队伍中间。

最前两名趟子手各自举着一杆大旗走在镖局首领两边,口中喊着韵律感十足的号子,后面整队人马不时一起高声唱和着。

“我武——惟扬,金狮——威武!镖行——天下,通达——四海!”

每次两字,然后就是一群人大声应和。

帕汀雅和越宗平都没见过这样大队的古代镖队,饶有兴趣站在路边观看。

李英琼忽然“啊”了一声扭捏说道:“越大哥、帕姐姐,你们借来的银子还有么?我,我想买几件换洗衣裳,从京里**来的都在船上被火烧了。”身上衣物许多天未曾更换,李英琼生**洁,自小就是养尊处优的都指挥使千金,哪里忍受得了!尤其是离开楼船后就未能好好沐浴,更让她觉得全身都不自在。

帕汀雅掩嘴轻笑,纤细的腰肢恍如风中杨柳轻灵曼妙,说道:“英琼你见外了,主人自然会有办法的,是不是?”

越宗平暗自后悔,他对金钱并不看重,一路上“借”来就花,需要时再找人去借,现在身上也没有现银。成都毕竟是四川首府,不比路上兵荒马乱,到不好随意下手。早知如此,刚才下车时就该问那商人再讨点银子。

李英琼道德水准直线下降,又学会不少修罗族战斗法门,不知是好是坏?

两个国­色­天香的绝­色­佳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路边一座茶楼里,一名大腹便便的商人看见,嫉妒的唾骂一声:“穷小子艳福不浅!”旁边几名伙计与武人打扮的伴当纷纷嬉笑附和。

一名孔武有力的伴当指着三人方向调笑道:“锦三爷,您老人家要是有兴趣,问问价钱,把这两个小娘子养起来。跟了您老人家衣食无忧,怎么也强过跟个穷小子。”

旁边众人纷纷凑趣调笑,污言秽语源源不断。有几人自持武力当真离开茶楼走到三人身旁,对着帕汀雅与李英琼道:“两位姑娘,得锦三爷看中可是天大的福分,想享福的就跟三爷走!好过跟着这小白脸,买衣裳的银子都没有!”说着就伸手来拉两女。

“下流!”李英琼怒骂一声 财迷抗日记燃文,眉心两粒红痣鲜艳如血,仿佛要滴下来。心中早已怒不可遏,就要出手略施薄惩,却被越宗平拉住皓腕。一股温热的气息触到她的耳垂,只听越宗平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送钱的人来了!”轻笑一声,周围六名孔武有力的伴当已经翻身晕倒。

他虽不想惹事,可并不是怕事。

茶楼里顿时大乱。没等他们拔出兵刃,越宗平已经旋风般杀了进来。经过三十天苦思,吸收冯吾、芬陀两次面对修真者的领悟与经验,以及结合“万里烟波”部分内容,越宗平身形变化越发纯熟自然,恍如鬼魅穿梭不定,片刻锦三爷身旁几人都被他抛甩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只剩下锦三爷被他从座椅上抓起,左右正反扇了几个耳光,扯下钱袋,一把扔飞出去,摔在茶楼前。

李英琼也狠狠上前踏了两脚,才被越宗平拉起,趁乱跑出市集。

三人一鼓作气跑出数里开外,互相看了几眼,哈哈大笑。

李英琼尤其觉得刺激无比。李宁持身甚正,自小对她严格教导,横行霸道抢人财物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做过。俏脸涨红,一颗心砰砰乱跳,仿佛要跃出胸膛一般。触犯了禁忌的愧疚和害怕加上刺激的感觉,隐隐约约让她无比的快意,仿佛打开一扇新的天地,自小以来从未体验过这样无拘无束的感觉。

向前走出数里,一条淙淙的小溪迤逦从一簇小山丘里流出,在丘陵地带边缘转了个弯,略微偏向东南一直流去。

溪水清澈见底,可以看见水底的卵石和往来的游鱼。一条条、一块块或者巍峨嶙峋,或者稀奇古怪的大石横卧在溪边,小溪两侧不时可以看见小丛的灌木花草,充满了天然野趣。

河上一座木桥已经被火焚毁,只剩下几支焦黑的木桩Сhā在水里。

幸好这个季节溪水还不太深。

涉水渡过溪流,又向上游走出几里,溪边到那簇低矮的山丘之间,开垦着几百亩田地,清澈的溪水被水渠引到田地里,灌溉着春季的禾苗。

离开小溪稍远的地方,建着一座小巧的庄园,占地不大,却显得玲珑­精­致。周围散布着一圈茅屋,形成一个自然村落。

一座石桥跨越溪流,连接到通往庄园门口的道路上。

“就是这里了。”越宗平蹲下看了看地上刻着“唐氏地界”的残留石碑说。

从地契上看,包括那簇被称为“小百花山”的丘陵地带南半边,和小溪西岸的大片土地都属于从前的唐御使所有。临近水源可以耕作的平地不多,面积却着实不小。

那庄园却不像荒废的样子。

门前人声嘈杂,几十名衣衫褴褛,象流民多过向农夫的人拿了竹枪木耙,围在门口,大叫大嚷:“这里原来是唐老爷的土地,唐家的人不来,你们凭什么收租!”

另有许多身上更加破烂的农人站在远处,盯着宅院门口,畏缩不敢上前。

忽然大门打开,冲出七八条大汉,人数虽少,却个个孔武有力,显是练过功夫。一­干­农人顿时被冲得大乱,纷纷逃散,不少人被那群大汉打得头破血流,委顿在地。

正追打间,一辆马车驶过石桥,向着宅院过来。车下下来一人,正是被三人劫财暴打的锦三爷。越宗平与帕汀雅两人交流一下眼神,都觉世事巧合,冤家路窄,不由一阵好笑。

李英琼见了这事本来甚是恼怒,连连催促越宗平与帕汀雅向庄园门口赶去,此时也不由心虚的放慢了脚步。

几名大汉驱散门前的农夫,谄媚地拥着锦三爷走进宅院,“砰”的一声关紧大门。

越宗平走到门前,蹲下身体扶起一名头发花白,­干­枯瘦小的老年农夫,问道:“老人家,刚才你们说这里是唐家的土地,那院子里那些是什么人?”

­干­瘦老人叹了一声,道:“一言难尽呐!”他看了越宗平一眼,整整衣衫,显得斯文体面了几分,做了个揖说:“这位公子,在下本是此地的地保,也是唐家远亲。前年西贼叛乱,唐老爷预先察觉风声,携家人迁往湖广去了,剩下家中宅地,交托老朽照看。张贼作乱的时候,老朽和一些佃户都进山中,侥幸逃得­性­命。朝廷平定西贼,老朽以为天下太平,就带领大伙出山回家,整顿田园,准备耕种。不料忽然来了位锦三爷,是成都将军的外宅三总管,带着一帮人,强占了这处宅院,还要老朽等人向他交租。老朽到衙门里告了几次,都没人管。”

“不错,这帮家伙太没人­性­,地租竟然要收六成!还让不让人活了!”周围农夫七嘴八舌,纷纷唾骂不已。

“那些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不和你们一起?”越宗平指着站得远远地另一群农夫问道。立即有人回答:“那些家伙都是新被招揽来的流民,为了活命,什么都敢答应!”

越宗平暗暗点头。

李英琼愤怒道:“越大哥,地契在你手上,这块地就是你的,这帮家伙敢强占地产,我们去赶跑他们。”

越宗平拉住她衣袖说:“等一会!我们先回城里住下,田地的事慢慢再说。”

从锦三爷的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前任地保,越宗平扯着两女走过石桥,向成都城方向走去。

李英琼不快地说:“越大哥,这些狗贼占了你的地产,怎么不紧不慢的,还有心思进城?”

越宗平笑道:“对方的背后毕竟是成都将军,若纯为泄愤,杀了也就是了。可是要抢回田地,有些事情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做。而且,你刚才说出地契在我们身上,说不定还有些麻烦。”

道路上衰草丛生,两旁灌木茅草长的茂密异常,显然唐家离去后就不常有人经过。

走不多远,身后蹄声如雷,一群粗豪大汉带着各­色­兵刃骑马赶来,将三人阻在西溪不远一处小山坳下,恶形恶状出声恐吓:“几位,把唐家的地契交出来吧,大爷们还能给你个全尸!”随之而来的是“嘿嘿”一阵怪笑。

越宗平向两女耸耸肩说:“看,来了!”伸手一挥,以指代剑,一式“万里烟波”中的“水­色­清辉”斩出森森剑气,当先一名骑马大汉连人带马被他拦腰斩断。接着拇指虚按了两下,两道剑芒脱手飞出,又是两人衣襟染红一片红渍,捂着胸口载落马下。

饶是这群大汉半数都曾是成都将军麾下健锐骁卒,也被他手段吓得四处奔逃。

越宗平仿似闲庭信步,瞻之在前,忽之在右,或用“修罗刀”,或用“万里烟波”,将一个个雄壮汉子剖成数段。心中不同比较着两种功法的异同。“修罗刀”对于能量转换的效率更高一些,同样的威力,可以减少耗用的真气,他也更习惯修罗族的战斗方式;“万里烟波”对真气的消耗稍大,却中正平和,对于自身经脉的压力小了许多,或许该算各有优劣吧。

越宗平不断比较两种功法的细微差异,在这群骑马大汉身上做着试验。

“凶徒住手!”一名白衣飘飘的少年背着一柄金镶玉嵌的宝剑,越过山梁,从高处闪身滑下。一名紫衣少女牵着粉雕玉琢的孩童紧跟在他身后。

越宗平掌中剑气暴涨,分出数道连绵真气,将残余大汉杀个­干­净,方才转身望向他说:“兄台看不出来?一群孔武有力的壮汉持刀跃马围着我们三人,难道还是我想打劫他们?究竟谁是凶徒?”

白衣少年玉面微红,像是有些腼腆,呐呐道:“这些人不过是寻常武夫,何苦要杀他们?”

那头顶戴扎着两支丫角的小童叫嚣道:“孙师兄,古人说得好:‘除恶务尽;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这人下手如此狠毒,必不是良善之辈,快杀了吧!”

话刚出口已被他身旁紫衣少女在头顶敲了一下,“胡言乱语,什么杀啊杀的,这样乱来,迟早堕入魔劫。人家遇上打劫的,下手也不见得狠过你。”强拉着他往成都城方向去了。

白衣少年向越宗平抱拳施了一礼,跟在后面追赶过去。三人很快消失不见。

*状态意外的好,就多打了点。 ,!

二、西溪⑵

人和马的尸体都被搜集堆在一起,越宗平信手一挥,一道绚烂的火焰­射­到堆积的尸山上。红中渗金的阿修罗焰在晨光真气的支持下,失去原有鲜血一般的润泽艳丽,变得更加金黄璀璨,仿佛融化中黄金的颜­色­。

金红­色­的火焰在燃烧。

春草郁郁,斜阳夕照,坡顶上,赤红的阳光擦着山梁­射­下;山坳里,熊熊火莲盛开,满坡满谷的青草都象被鲜血浸润,染成淋漓的血­色­。

强大的热力在尸体燃烧的味道还没来得及传开的时候,已经将一切一切吞噬。衣服、兵刃、马匹都在晨光真气支撑的火焰下碎裂、融化、化为一缕青烟。

李英琼捂着口鼻靠近过来,问道:“越大哥走吧,我们还要进城去呢!”

“不,这些人是被派来追杀我们的。现在回不去了,无论如何会怀疑到我们身上。”越宗平突然说道,脸上露出微笑,猛然挥手向下一劈,吓了英琼一跳,只听见他又说道:“今晚我们就杀上门去,给他个一不做二不休!”

……

小百花山下到西溪之间土地肥沃,又有丰沛的水流可以灌溉,自许多年前就是成都附近少有的富庶村落。村中佃户多半与前朝唐御使沾亲带故,唐御使为人心善,收取地租只有四成,在整个大明朝都算少有的少,村民人人感恩,常有老人怀念讲述当年唐御使的善心、善行。自从锦三爷占据唐家庄园以后更是每天如此。

不过今天却有少许不同。

往日一大早就会驾着马车前往府城的锦三爷至今不见出门,田间地头游手好闲,凶神恶煞的壮汉们也不见踪影。整座大宅没有一丝烟火气息,安静得仿佛无人居住。只有大门匾额上漆得黑亮的“锦府”两个大字,还透出新鲜的气息。

威风凛凛的锦三爷呢?

他手下的打手、马队呢?

田间地头辛勤耕种的农夫,不论新来的流民还是唐家原本的佃户,都在劳作的空隙不住抬头观望,小声的议论着。更有种种猜测在他们中间流传。

少数青壮兴奋的聚拢一堆窃窃私语,少数头顶还用白布裹着伤口,望着锦府紧闭的大门跃跃欲试。昨天的经历让不论是原本佃户,还是新来流民都不敢上前。

偶尔还有老成持重的长者呵斥这些不务正业的青年,让他们各自散去,专心田里的活计。不过随着时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过去,唐家宅院里仍然没有丝毫升烟起火的迹象,大门也依然紧闭。不止年轻人,年长的老农们也开始聚在一起悄悄议论。

午后日头正烈的时候,一辆马车辚辚驶过石桥,停在原本的唐家宅院,现在挂着“锦府”匾额的宅邸门前。一名腰携铁尺,衙差打扮的中年从车辕上跃下,伸手向田地里大声招呼:“老唐,老唐,过来一下!这位是襄阳来的越公子,你家老爷已经把田地和宅院一起买给越家,今后就要跟着越公子挣饭吃了!”

唐老汉不由一怔,田里的农夫有些在交头接耳。马车上下来的这位越公子虽然换了一身宝蓝长袍,更显富贵之气,看面貌依稀是昨日与他交谈的那位青衫少年。身后两名女子貌比花娇,风韵各自不同,却都是罕见的绝­色­。绝不容易认错。

他一溜小跑凑到中年衙差跟前,身体遮住右手,悄悄指向匾额上的“锦府“两个字问道:“李捕头,这宅子、田地……”一边偷眼去看越宗平脸­色­。

李捕头脸­色­铁青,呵斥道:“我说老唐,越公子名列一等士绅,拿着襄京留守衙门签押的地契,还有人敢没了他的田产不成?开门!”

唐老汉受逼不过,颤颤巍巍的向大门拍去。两扇厚实木门“吱呀”一声响,应手而开。里面人声寂寂,仍是没有半点声息。

“有人么?锦三爷?”大着胆子喊了两声,推开大门向里走去。门房里还铺着铺盖,往日凶神恶煞的大汉却不知所踪。正厅里摆着一桌酒菜,仿佛吃到一半匆匆离去。走到后院,马厩里养的骏马已经吃光槽里的草料,见人进来不住打着响鼻,腾跃嘶鸣。

后院的马、塘里的鱼,楼阁里几房小妾的 双核闯异界sodu胭脂水粉、金银首饰还摆在梳妆台前,一只雪白鹦鹉见人进来就大声问好。唯有生活在宅院里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唐老汉猜到大半,满园繁花碧水、锦绣山溪仿佛都潜藏无数索魂厉鬼,变得格外­阴­森。跌跌撞撞跑出院外,叫道:“老李,李捕头,里面的人,人都没了,不知哪去了。”

李捕头脸­色­­阴­森,偷偷害怕的瞟了越宗平一眼,训斥道:“大惊小怪什么!哪有里面的人?唐老爷举家前往湖广,今日越公子才拿地契到衙门里过户。明明是座荒宅,哪里有人!唐家宅子荒废三年,里面有些不­干­净也是有的,你叫几个人,替越公子和两位小姐打扫打扫。”

“不是!你自己看看,宅子里真的……真的没人了。”唐老汉语无伦次,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拉着李捕头到宅院里看了一圈。李捕头神情慌乱,显然也被吓得不轻,看向越宗平眼神也越发敬畏。讨好的说道:“老唐,你看,不就是以前唐家还留下一些东西吗?唐老爷既然写明将宅院、田地都转让给越公子,剩下的东西当然都是越公子的。你选几个机灵的看看,哪些能用的,不能用的都整出来,何必大惊小怪?”

其它东西也就罢了,花厅里的鹦鹉,后院马厩里的骏马也能留下三年还活蹦乱跳?唐老汉心情渐渐安定,肚里腹诽,也知道李捕头打定主意今天无论如何把庄园转给越宗平了,身后说不准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田间耕作的农夫们纷纷聚到宅院门口,唐老汉随手点了几人,说道:“各位乡亲父老,衙门的李捕头来说,唐老爷已经把宅院和田地卖给了这位越公子。今后越公子就是大家的主家,大家都来帮把手,好让越公子和两位姑娘安顿下来。”

人群里一阵­骚­动,有几个声音叫道:“那锦三爷呢?他老人家还回不回来?”唐老汉看去,大多是些得了成都将军小舅子好处的人,还有几人包括他一名本家侄儿在内,平时显得义愤填膺,最不满锦三爷接管唐家田地的,此时也跳了出来。

唐老汉心中大骇,顾不得计较,直在心中祈祷:“小祖宗莫要闹了,惹翻了这位公子爷,你老子这一支可就要绝嗣了!”

心中一急,越发压不住场面。

吵得正凶的几个人忽然一声不吭的就倒下去。

李捕头满头大汗,颤抖着手上前摸摸鼻息,半晌才憋出句,“天气炎热,中暑暴毙”来。

此时不过三、四月间,温度最是宜人。

乡民大哗,几名农­妇­泼天抢地的大哭大叫。

李英琼看的清楚,越宗平嘴角勾起俊美的笑容,哭闹得最凶的几名农­妇­又按着胸口倒了下去。

李捕头面­色­苍白,颤颤巍巍的弯腰看了许久,才说道:“伤心过度,一时转不过气,暴毙。”说完立即紧紧闭住嘴­唇­,生怕说错了一个字,惹来杀身之祸。

越宗平站上门槛,扫视诸乡民一圈,脸上笑容宛如清晨的阳光般和煦温暖,抱拳施礼道:“各位,在下初来乍到,就发生了这样意外让我很是心疼。这几位有亲人家属的,一律可以领十两烧卖银子,劳烦唐老丈发放。”一块赤黄的金锭被他亲手送到唐老汉手上。

黄澄澄的金子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场面上安静下来。

越宗平又说:“唐老爷乐善好施,宽以待人的家风在下是佩服的。今后地租一律以原来唐家在时为准,绝不多收一分。”

“那不是降回到四成?”人群里有人不敢相信的问道。

“不错!”越宗平含笑说道,“唐家以前收多少,在下就收多少!”

农夫、流民们迅速安定下来,纷纷议论年末可以多得多少收成。唐老汉趁机站了出来,招呼各家各户各出劳力,打扫庄园、收拾房屋。这宅院其实锦三爷等人已住了多日,没多少需要打扫的。越宗平只吩咐他将房间里铺盖、衣服等物统统丢出焚烧,进城另买新的替换。

唐老汉躬身应是,仔细品味这条命令背后含意,心中暗自发毛,急急带人去办。到得傍晚时分,宅院里收拾的井井有条,看不出原来有人住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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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西溪⑶

繁花碧水,太湖石下,一道潺潺流水从西溪引入宅中,经过一个不大池塘,环绕假山一周,又弯弯曲曲向外流去。55885。com花园里的草木锦三爷还未曾来得及请人仔细修剪,只砍去斜生横长的挡路枝桠,比起当年­精­心雕琢的轻灵秀美多了数分天然粗犷。

房前屋后燃起一堆堆烟雾缭绕的青蒿和菖蒲,希望借助药草的浓烟驱走隐藏的蛇虫鼠蚁。虽然是天­色­还没全黑,宽大­精­美的房檐已经将房间遮掩进入晦暗。也不知道是否错觉,总让人觉得­阴­冷潮湿,有种浸浸的感觉。

花园里的流水池塘更是滋生蚊蝇的策源地。越宗平数次看见某种灰褐­色­啮齿类动物忙碌的身影,在园子里穿梭。

没有大块明亮的玻璃做窗户,没有电,没有自来水,也没有漂亮洁净的抽水马桶……

没有经过现代化改造,­精­致典雅的传统中国式园林只能是看上去很美。但越宗平却不是匆匆而过的旅游者,而是要在这个时代长居的住客。到达这个时代以后,最强烈的一次回到21世纪的渴望油然而生。

他压下一切不切实际的想法,向唐老汉问道:“忙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老丈名讳?”

望着越宗平没有透露一丝好恶的脸­色­,伴随他看了一路的唐老汉正心头忐忑。听到越宗平说话,连忙站好,双手下垂贴在腿边,恭声答道:“不敢,老朽贱名思安。”

拔起一支茅草在手中把玩,越宗平赞道:“人心思安,不错。你是唐御使的亲戚,也读过书认得字,我和李捕头打过招呼,今后本村的地保仍然由你来当,也顺便帮我管理一些杂物。在我面前不用太客气。”

“是!是!”唐老汉猛然一怔,旋即惊喜热泪盈眶,连声保证道:“老汉一定竭尽心力,为公子效劳!”

失去才知珍贵,往日唐家在时,他这地保不觉得怎样。今次返乡,被锦三爷欺凌数次,又想到往日的好处。地保虽不能算官,在村里村外也是体面人物。

“你可清楚锦三爷的根底么?”日后姑且不论,越宗平看得出来此时此刻唐思安的感激确是出自真心。有此一点也就够了。

“公子”,唐思安迅即调整态度,把自己当做越家门人。他当过多年地保,虽然屡经兵灾,衙门里人面仍是极熟。如果不是锦三爷背靠成都将军,恐怕也压不下他。听越宗平问起,立时明白他的意思,打起­精­神,把自己打听到的详细奉上:“锦三爷其实并不姓‘锦’,也不行三,原本叫什么我也不知。他是满洲鞑子,据说当年当今万岁东征关外的时候,虏获不少满洲贵戚,分赏功臣为奴。这锦三爷据说还是鞑子皇亲,被赏给现在的成都将军,当时的偏将姜远为奴。但他有个姐姐叫东莪的,出落得花容月貌,渐渐在将军府里受宠,被纳为妾室。他就被赐名姜锦,封了外宅三总管,所以外人叫他锦三爷。不过他这总管只是挂个名的,并不管事,只是仗着姜将军的势力在外边做生意,平时也不在将军府里居住。”

“还是少数民族?”越宗平哂笑应了一声,“这里也讲民族政策么?”

得了地保的位置,唐老汉­精­、气、神陡然健旺许多,虽然不明白越宗平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是捋着花白的胡须,尽力卖弄解释:“公子有所不知,这事的关键就在前任知府胡百韬从贼!永昌三年朝廷颁布政令,土地田产易主必须向当地官府报备,衙门备案用印后,签发新的地契,不得私下交易。永昌十年后又有圣旨,旧有前朝田地、房产契约都要到当地官府更换,重发新契才能作数。所以这地契上都盖有官老爷的大印。”

唐思安请越宗平拿出地契,指着一枚颜­色­发暗的朱砂印记给越宗平看,“前任成都知府胡百韬跟从西 超级麻辣教师帖吧贼叛乱,他担任成都知府将近十年之久。姜将军上奏天子,指称胡百韬早蓄­阴­谋之志,利用职权巧取豪夺,将成都大片良田转入张贼党羽之手,为张贼积蓄粮草。所有持有胡百韬任知府期间,成都境内各府县衙门签发地契的人家,他还不是想查哪家就查哪家?知趣的将田产贱卖给他,损失些钱财也就罢了;不知趣的就扣上‘西贼余党’的帽子,抄家灭族。其实现任知府郝大人、布政使秦大人都对他不满已久。”

“不过唐家换取本朝新契时虽是由胡逆签发,公子与唐家交易却是在襄京留守衙门完成,有襄京留守印鉴。可以谋夺的良田美土万万千千,姜将军犯不着……”唐思安话语一顿,想到离奇失踪的姜锦等人,心中一寒,忽然想到:“宠妾的弟弟都折进去了,姜将军还能顾念留守大人的面子么?”

心中忐忑,话到半截再也说不下去。

越宗平微微一笑,他对地保要求不高。身边总要有个关系熟络,能够在官府里打听消息的人才好,总不能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次次半夜三更跑到别人家里威胁恐吓。这唐思安对于衙门里的事情还算清楚,他淡淡吩咐了两句,就挥手让唐老汉回去。

几名佃户家里临时找来的仆­妇­在水渠尽头洗着不知什么东西,大声谈谈笑笑。下午买来充作侍女的女子都是流离失所的农家女孩,数量、质量都和他在清迈的庄园相差甚远。到了吃饭的时候,厨子粗劣的厨艺更让他倍加怀念龙庄园的生活。扒了两口就将碗筷放下,信步走出门外,沿着水渠闲逛。

满眼郁郁葱葱,花繁叶茂,比起他在清迈的庄园毫不逊­色­。

越宗平心里却在摇头,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但到了他这地步,想找个美好的梁园长住也不容易。

花影拂动,一副温软的身躯带着清淡的香味,温柔靠近他的身边。

深深的­唇­舌交缠,帕汀雅埋头在他颈脖轻轻地喘息。

这时代长途旅行,即使富有商人也很难做到周云从那样舒适。三十多天的禁欲生活让两人都有些情动。

帕汀雅扯了他一把,拉着越宗平向花荫深处的一角红檐走去。

四面都是秀美的景致,廊前一潭碧水,玲珑皱透的假山石和高大的木芙蓉耸立在较远处。开放式的花厅里,可以听见远处花园里、水渠边传来的声音,却绝不虞有人看到这里。

两人情不自禁摩挲着,纠缠在一起。

帕汀雅撑着临水的栏杆,丝丝娇媚的喘息仿佛在被不断绷紧的钢丝上弹出的颤音,不断攀升,直到钢丝被绷断的那一刻,才陡然低落下来。

“主人,你不开心?”靠着越宗平怀里,帕汀雅玉颜仿佛雨后的海棠,显露出饱经风雨的慵懒艳红。

“说不上不开心,只是还不适应。”

空气里还残留着药草然烧的烟气,揉抚着帕汀雅湿滑的长发,越宗平不禁想到:“从前昆塔亚他们害怕我的手段,所以敬我、怕我。到了这个时代之后,冯吾、芬陀、杨瑾,这些人里实力最差的冯吾我也没有绝对把握战胜,在芬陀和那神秘道姑面前更是和婴儿一样没有丝毫抵抗能力。说得好听叫做‘不卑不亢’,说得难听些就应该叫做‘硬挺’。躺倒了等挨刀,没人砍算运气,真砍下来也没办法。即使猜出了她们是为李英琼而来又怎样?想到佛门峨眉之间有隙可乘又怎样?不是我的判断不准、处置不对,一切谋划算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白费!”

*1、最近工作很忙,打字的时间会很少;2、还有部分时间要贡献给国际足球事业;3、本书不会tj;4、不定时更新,可能存在消失长时间再出现的情况;5、由于以上原因,不会入v骗大家的钱。 ,!

二、西溪⑷

不过短时间内想要提升实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晨光诀》按部就班,不长的文字句句古朴深奥,能够解读的最多十之二三。明白文字含义而又知道该怎么去做的,只剩开头两三句。如果不是还有一套简单明了的练气心法,他当年也无法开始修炼。

而套用《血海修罗经》里的实用法门至今还停留在极低级的水平,简单说就是按照金昆记忆中的运行路线,改换能量来源,试用晨光真气驱动。两种能量本身的差异造成试验的危险­性­,稍不小心就可能引发真气暴乱,损伤自身的后果,越宗平只能小心尝试,不敢超出修罗金昆试验过的范围,三十天来也仅摸索出几种对实力影响不大的简单法门。

按照常理来说《大日如来真解》相对《血海修罗经》,与《晨光诀》修炼出的能量­性­质应该更加接近。但当年修罗金昆却是以修罗煞气为根基,分别融入《大日如来真解》与《晨光诀》部分内容。越宗平却是要从《晨光诀》出发,融汇《大日如来真解》与《血海修罗经》。相比《血海修罗经》,如何将《大日如来真解》整合到《晨光诀》,金昆记忆里的经验指导意义更少。

若按照金昆旧路,两者之间多了一层转折,倍加艰难。

越宗平也曾想过自出机抒,但想要找出一条新路谈何容易。他目前的学识、修为尚不足以支撑。他也不是修罗金昆,有着血海中浸润出的疯狂,敢于使用自己的身躯频繁试验。暂时而言《大日如来真解》比《血海修罗经》更加无用。

他稍稍挪动帕汀雅馥郁的娇躯,从怀里掏出“万里烟波”。册子微微卷边,被翻得已显陈旧。

仅仅几十页,就使他获益良多。比起李宁、曲南风,又或者蒋通、张亮,这本《万里烟波》在概念上已经高出许多层次。

剑笈里对剑器上的外发真气做了详细划分:“长则为气,聚则为芒”。同样是达到真气可以通过剑刃外发的程度,用以击远,延长剑身长度则称之为“剑气”;附着在剑刃上仅只露出少许,凝聚成一小截的,称为“剑芒”。

剑气可以及远,剑芒却可以使长剑倍加锋锐、坚固。两者不仅在内力运用上略有不同,实际使用,战术、招法也各有奥妙。一路上他已尽数试过。

至于前篇最末身前合一越宗平并不如何看重。将­精­、气、神完全融入宝剑,舍身飞扑,威力固然强大,却是拼死搏命,博浪一击的手段,也不难掌握。

真正吸引他的在于后篇临空渡虚、御剑飞行,杀人于百丈之外的手段。偏偏关键几页被那神秘道姑撕去,种种­精­妙手段全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轻轻叹了口气,越宗平将纸张翻到卷末,一行娟秀的梅花小篆写着“女灵云恭录”,五个小字,仿佛一株奇形的梅花,学识稍差,稍不注意就会忽略过去,当做一幅图画来看。

越宗平本来猜想那天惊鸿一现的神秘道姑就是峨眉掌教夫人,妙一夫人荀兰因,后来又以为不是 风流厨师小说5200。但如今他也猜不透是与不是。

帕汀雅带着**过后的充实与满足,趴在他胸口沉沉睡去。鼻翼均匀的翕张,发出轻微的鼾声,不知想到什么,脸上还挂着甜美的微笑。

昏黑的夜­色­里,池水的颜­色­变得深青,池塘里野鱼成群,比白天更加活跃,不时有大条的鲤鱼跃出水面,又落回水里,激起“哗哗”的水声。密集的花树林中,一点明黄­色­的灯光在摇曳,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沿着小径向两人所在的花厅走来。

越宗平抬头看看天空的星月,大约是晚上九、十点钟,不超过十二点的样子。他轻轻推了推帕汀雅,对睡眼朦胧的她说:“李姑娘过来了。”

帕汀雅“啊”地一声从越宗平胸前爬起,手忙脚乱的整理着散乱的衣裙,又用手去擦裙摆上白斑点点的­干­涸痕迹。

黑暗里,越宗平看见李英琼眼角那一瞬间流露出的诧异和慌乱,俏丽脸上瞬间涨得通红。她低下头去,踌躇地顿了顿足,望向帕汀雅的眼神也变得怪异,嘴角微不可查地撇了一下。旋即又变得镇定起来,挺起初具规模的胸脯,昂首走进花厅。

将灯笼挂在花窗上,她转过身来,骄傲的站在花厅中央,望着越宗平说:“越大哥,帕姐姐,我见你们吃饭的时候出去,不知道,不知道……不见你们回房,所以出来找找。”

无论再怎么要强,李英琼仍是17世纪文化背景下成长起来的少女,有些话终究不好意思说出口。

越宗平恍然,十二点钟不到在过惯夜生活的21世纪,还不算晚。但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17世纪,两人从吃完饭跑出来,到半夜仍未回房,显然不太符合常理。

他看向李英琼,这个骄傲的女子显然不允许在任何时候示弱于人,即使脸上的羞怯越来越浓,也仍是强噙着眼睛里波光闪闪的水汽,一点不肯避让的注视着越宗平。

越宗平微微一笑,他早已过了和小女孩斗气的年龄,也不会以为李英琼仅仅是因为两人夜不归宿出来寻找,柔声问道:“英琼妹子,找我有什么事嘛?”

“越大哥,我觉得那些村民罪不至死。你杀那个胖子和他手下,我觉得应该,但是白天那些村民……未免……”似乎想寻找一个合适的说法,李英琼略微低了下头,双足娇蛮的在地砖上踢了两下,踌躇着说:“终究是不好!”

俊美的脸上笑容仿佛水波荡漾,一丝丝地绽开,越宗平欢快地哈哈一笑,注视着李英琼问道:“你当真以为他们无辜?”

“是!”李英琼紧抿着嘴,仿佛也带上了几分怨气。

越宗平柔声问道:“你想过没有,姜锦为什么会知道我手上有地契?”他的嘴角浮现习惯­性­的邪魅笑容,说道:“这世上人心驱利,无可厚非,本来‘诛心’是最无聊的一件事。若是他们不知道我是地主,不去向姜锦告密,我收回田地以后,自然会善待他们,也不会和他们计较。可惜……本来他们和我都有机会做好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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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西溪⑸

李英琼琼鼻轻翘,不以为然地微哼一声。55885。com

越宗平本以为她还有话要讲,却不料李英琼仅是哼了一声就轻轻带过,心中准备的许多言语都没机会出口,不由暗中好笑:“是我太过高估了李宁的教育水平,还是潜移默化已经初见功效?”笑问道:“英琼妹子还有何事?”

李英琼似乎也不想在这问题上继续纠缠,一双美眸灵动的提溜滚动,说道:“我那间房地下有座地窖,要不要下?”

“哦?”

越宗平看了她一眼,这时帕汀雅也已从羞怯里挣扎出来,扯着越宗平的衣襟暗暗示意,两人跟在李英琼身后向着西侧的院落走去。

大约是不习惯这时代建筑的­阴­冷潮湿,越宗平两人一致将卧室安在了那栋二层小楼上。即使这座足以容纳数百人居住的庄园仅仅只有他们主客三人,李英琼却仍按照这时代的习惯避开中央建筑,挑选了庄园靠西的一座独立院落当做她下榻的闺阁。两者之间距离颇远,李英琼在前面带路,穿花过林,走进一座月亮圆门,旁边一丛美人蕉眼红如火,两三株芭蕉长在窗前,绿得可人。

天上地下,交相辉映。

昨夜几人都未仔细注意园内景­色­,此时看见不由啧啧称奇。

李英琼也对自己眼光甚是满意,说道:“这几株芭蕉长得甚好,可惜那个胖子不学无数,题了个‘美人居’的庸俗名字在上面。不知唐家原本写的是什么,明天问问,再改回去。”

越宗平心头一动,脱口而出道:“不如改成‘怡红快绿’。”

帕汀雅似笑非笑地向他露个白眼。李英琼嘴里念了几遍,“怡红快绿,怡红快绿”,似乎甚是满意,嫣然一笑,指着芭蕉树后的青瓦白墙说道:“地窖就在那里。”

越宗平拉着帕汀雅走进房里,看原先布置,唐御使原先用作何用已不可考,姜锦却将此处当做书斋使用,或许是取其清净。可惜也仅是附庸风雅,桌上笔墨皆无人用过,厚厚几重书架上全是崭新的书册。

越宗平随眼扫过,面前一排书架上就有七八种不同版本的历书,心中发笑,这些满洲鞑子当真附庸风雅得紧。明明没文化,偏要装作是读书人。

见李英琼挑衅似的笑望着两人,帕汀雅娥眉轻挑,挣出越宗平怀抱,在房里走了一圈,停在墙角一块地砖旁,蹲下身体,敲了两下,抬起头来朱颜含笑向李英琼问道:“李姑娘,是这里么?”

李英琼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帕汀雅望向越宗平,相视一笑。

四百年后,随着科技文明的进步,人类密室、地道、保险柜、地下室的建造匪夷所思,远远超越这时代人的想象。无论是接收对头势力,还是参加考古发掘,探查隐蔽的暗道、暗室都是必要技能。帕汀雅虽说不上高明,站在四百年文明差距的高度上,至少不比李英琼从赤心卫高手身上学到的差。

越宗平走到靠墙的一侧书架,清开书籍,“咔”的一声,一块刷成白­色­木板被他从墙上取了下来,露出里面一枚乌黑铁环。拉动铁环,整栋房屋发出“啃啃”的声音,两女所在的墙角打开一个洞口,直通地下。

李英琼惊奇的望着两人,发现地下存在空洞后她就离开房间,去寻越宗平与帕汀雅。本想显示一番,不料先是帕汀雅轻易找到地洞所在,越宗平更是随手打开了她还不曾寻找的开启机关。

“房间地下有座绞盘,通过拉环拉动绞盘,开启洞口。下面恐怕不仅仅是座地窖那么简单。”越宗平微笑解释道,通过­精­神力扫描,房屋内里的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神念。

地道很沉沉的不知通向哪里,在他感应中,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越宗平点燃一支蜡烛拿在手里,当先走下地道。

铁梯上几乎没有灰尘,也没有气闷的感觉,即使是唐家留下来的秘密通道,也一定被姜锦发现过。越宗平兴致大减,不过看两女兴奋地样子,仍是举起蜡烛向前走去。

不远的前方,一点光亮传来,推开一扇铁门,门里光明大放,两盏水缸大小的长明灯将石室照亮。里面摆放着一些金银珠宝和十余把装饰华贵的刀剑,几张­精­心包裹过的大弓挂在石壁。

越宗平熄灭蜡烛放入怀里,取下一张大黄弓,挂上弓弦拉成满月。“嘭”的一声响,石室内空气剧烈震荡,封闭空间里弓弦的声音格外强劲。心中想道:“看来应该是姜锦发现这个地道,将这里当做他的储藏室了。看不出来这家伙还保留了少许满洲骑­射­的传统,可惜这个世界并 汉生指南帖吧不存在辫子男荼毒中华的时代。”

地上的堆放金银对三人都无多少吸引力,姜锦的收藏大多让人无法看得入眼,唯有兵器还算品质上佳。

李英琼拿起一柄短剑,“噌”一声响,宝剑出鞘反­射­出璀璨的光芒,在黄金装饰的红­色­鲨鱼皮套映衬下显得华贵无比。

百炼煅打的­精­钢剑锋寒气森森。

李英琼脸上欣喜的神情让他不禁兴起看淡百代兴衰的感觉,越宗平暗叹一声,心中生出无来由的淡淡哀伤。这个日后执掌世上数一数二紫郢神剑的女子,现在还处于会为获得一柄凡铁欢欣雀跃的阶段啊。

心中蓦然触动一个念头,越宗平伸开手掌,兵器架上装饰最是平凡普通的一柄黑鞘长剑跃出剑鞘,落进他的手中。随着真气的注入渐渐有种­精­气神离体脱出的错觉,再想加一把力,却已经到了长剑所能承受的极限。

缓缓收回注入剑中的真气,越宗平想道:“怪不得‘万里烟波’里反复提醒要寻到一柄上好的宝剑,通过宝剑凝聚剑气、剑芒一类锋锐十足的真气,比空手发出至少省心了一半。”赤手空拳凝聚剑气需要一边凝聚压缩,一边控制真气注入,对于真气的控制有着极高的要求;可是手中有把宝剑就像往做好的模具里倾注真气,对于控制上的要求降低许多。

对真气的控制与­精­神力息息相关,越宗平最是不缺,不用宝剑也能发出剑气。在21世纪长期养成的习惯也不喜欢随身佩戴体积明显的武器,一直未曾动念去找把长剑试验,所以今天才知。

不过金属本身会消耗传导的真气,注入剑身的真气至多只有四成能化成剑气发出。

“从‘万里烟波’里的描述推断,一般人应该是先达到可以克服传导消耗的真气量;能够空手发出剑气则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而且似乎减少­精­神力的消耗比减少真气的消耗更为重要,不过我的情况特殊,减少真气的消耗比减少­精­神力的消耗更为重要。”

越宗平又想,“这柄剑在传导中损耗的真气足有六成,若是能有一柄零损耗,甚至另有加成的宝剑,在战斗中就必定大占便宜了!一柄上等宝剑果然重要,只有以后慢慢收集了。可惜试用­精­神力御使飞剑仍然不能如我心意,这其中必然另有关窍,冯吾­精­神力远不如我,御使飞剑却强过了我,不知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的­精­神力本以十分强大,晨光诀突破之后,更是堪称暴涨,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又略有加成,综合起来绝不算弱。他唯一见过御使飞剑的修真者就是冯吾。若要向冯吾那样御使飞剑,越宗平自问勉强可以做到。但他如今­精­神力强过冯吾三倍不止,御剑威力尚有不及,其中必然有哪里不对。

暂时放下心事,越宗平心念一动,一柄绿鞘镶嵌明珠的短剑飞起,落进帕汀雅手里。转向她说:“入乡随俗,子弹打完了你也不能总靠手枪,事先熟悉总事好的。”自己也拿起乌黑的剑鞘,重新点燃蜡烛,继续向前走去。

这条通道竟是出奇的长,姜锦打扫清理过的仅仅是入口的一小段。越宗平挥舞长剑,当先开路。一路试演,劈开阻路的坍塌石块,一直走出数里,又转向上方。

走上向上石阶的时候越宗平已经知道这条地道通到什么地方,但当他推开头顶的石板,看见外界的景象时,还是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仿佛是一座庙宇,正中的神龛上供着一尊真人大小的女子塑像,布衣荆钗,巧笑倩兮,一双明眸活灵活现,手腕挎着一只花篮。虽然经历十数年兵火战乱的荒废,仍可看出当年匠人的巧手。将一个贴近山村风味的乡野花神塑造得活灵活现。

地道的出口就在神殿正中。

接连从地道里钻出的两女也不由得接连惊呼。

走到神殿外面,遥望山脚下数里外的田地和房屋,以至更远处的成都城,帕汀雅忍不住惊叹:“一个中世纪官员家族竟然可以建造这么长的一条地道,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越宗平摇摇头说:“这因该不是唐家建造的,至少不可能是他一代建造的。更有可能是唐御使定居在山下,发现了这条地道,于是就在山下修了那栋房屋,又在山上盖了座庙。”

东面的田野忽然亮起一片金­色­的霞光,仿佛贴着地面掠过的光华。阵阵霞雾仿佛夜幕下的闪电,陡然照亮靠近大地的天空。又没有电光霹雳的滚滚雷震,静谧优雅,显得格外雍容华贵。交错的金光让他有种眼熟的感觉。

“御剑?!”

越宗平双眼凝固,心脏猛然紧缩。 ,!

三、变化

站在小百花山上凝神静观了片刻,金光出现的频率既不密集也无规律。短则四、五秒时间,多则长达一两分钟,才能看见一次通透灿烂的金霞腾空升起,从东南方向逐步偏西移动。

“御剑术?”

胸中一个念头不可抑止的升起。

抛开梦境所见不论,来到这个时代以后,越宗平真正亲眼见到御剑术只有冯吾那次御剑飞行。只是冯吾御剑术既不高明,飞剑品质也不甚佳,出场不久就被击断。

一段时间以来苦思御剑术的奥秘不得其解,若是能够再次看见,从旁仔细观察,未必不能有所启发。

念头一起,就再也不可遏制。

黑剑在空中舞过半个圆圈,轻快的跃出剑鞘。向两女交待一声,越宗平纵身跃起,展开双臂,长剑一抖,真气由手臂经脉一直流向剑尖,又由剑尖喷涌而出,形成一道气障将长剑身体一起包裹,沿着山壁直坠而下。

小百花山既不高大也不巍峨,不过是座土石混杂的大丘,中间又有大树枝头可供借力。数息之间,越宗平已经借力一个翻滚,稳稳踏落山脚地面,向着方才窥见的地点狂奔。

金霞升起的频率越来越密。随着距离接近,隐约可以听见惊叫和惨呼的声音,空气里飘来血腥的味道,还有流水和树木的味道,一起被晚风从远处吹来。

越宗平略微有些焦躁,长剑一振,全身真气鼓荡,犹如江河决堤,涌入剑柄、剑茎、剑刃、剑尖。暗­色­光泽的剑身闪耀出冷亮的寒光,裹住他的身体,仿佛一颗明亮的新星突然爆发。

浩荡的真气裹挟着他升起三四尺高,身剑合一离地急速飞掠,耳旁听见呼呼的声音,朦胧的景物仿佛被拉成一条直线。

蜀中虽多险峻,成都却在川西平原之上。这一代都是极肥沃的良田,到处河港交叉,溪流遍布。偶尔有些小山也大多不高,正适合低空飞掠。

身剑合一速度虽快,却非用来赶路的功法,消耗也是极大。飞掠数里,至少耗去丹田真气三成。越宗平隐在一块巨石之后,一边调息真气,一边望向前方。

向东南方数百米外,一条小河弯弯曲曲,河岸两边的土地略微有些坡度,田垄残破,已经许久无人耕作,稀疏长出许多种类的杂树。扶桑和杜鹃开着­色­彩斑斓的花朵,在夜­色­里也觉摇曳婆娑。

河两岸飘荡着紧张血腥的气氛。

小河两岸,十一具残破的尸体,和被殃及斩断的树木横七竖八的倒在肥沃的土地上。

五六十人,男男女女,有僧有道,手中兵器也各自不同。或十余人、或一两人不等,分成几个团体,呼喝奔走,追着一道黑影厮杀。

只见那黑影迅捷如风,恍如挟着金丝的黑­色­闪电,在疏林杂树里进退自如。身法飘逸里带着七分霸气,瞻之在左、忽焉在右,蓦然加速,贴近左岸一群四名持刀男子。

“姜天君!姜天君过来了!”

四名男子惊散奔逃,金­色­的剑光脱手飞出,回环旋绕,跑的最快一人当先扑倒。血­肉­横飞,血红的脏器流出仅剩半截的体腔,一时半会还难以死去,在泥土地上奋力翻滚,痛苦哀嚎。

黑袍人放弃飞剑不用,身形飘飘一一追上其余三名男子,在三人后心各自印上一掌。

三名男子口喷鲜血,重重倒落,激起一阵尘埃。

其余人等愤恨悲苦,齐齐涌上,重重叠叠围着那黑袍人厮杀。

似乎并不急于杀戮,被称作姜天君的黑袍男子左右一拐,仗着身形飘忽,在众人围杀中往来纵横。时不时攻出一拳一脚,每次出手必有一人倒下毙命。

人群渐渐变得稀疏,血勇之气一过,围攻黑袍男子的人群里开始有人动摇、怯惧,闪烁着向外退去,扭头就跑。

黑袍男子冷哼一声,金­色­飞剑森然扫出,绕人群外围飞行一圈,将逃跑的人全部杀死。

“阿弥陀佛!施主请听老衲一言!”围攻的人群中一名老僧越众而出,须眉如雪,怕不有百十来岁,面­色­悲苦高宣一声佛号,双掌推出,截住黑袍男子右拳。 重生之强横崛起sodu

这尚是越宗平首次看见有人接下姜天君一招。

两人身形都是一阵剧震,白眉老僧口角流出血水,姜天君飘然退后,背心靠上一株野茶,红白­色­的花瓣和深浓的绿叶一同坠落。他拂一拂袖,掸去身上的花瓣落叶,淡笑道:“大乘般若掌?看在你这一掌还不错的份上,和尚,有什么话要说?”

比寻常宝剑宽阔一倍,却只有手掌长的金­色­飞剑落回到他手上。宽阔的金剑发出纯净的金光,剑身上刻着复杂美丽的花纹,仿佛一张巴掌大小的落叶。

金­色­的剑穗、剑柄,宽阔的剑身两边都是弧形,镶嵌在剑柄上的明珠也仿佛是金黄­色­的。

落回到姜天君的手上才看得清楚,这柄飞剑几乎不能称之为“剑”,更像是把奇形匕首。

“姜天君,你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吗?老子是赤心卫的,赶快……”人群里挤出名­色­厉内荏的男子,金光一绞,已经被分割两段。

他身周的人群一阵­骚­动,纷纷向后挤去,却又不敢多退两步,生怕引起那个杀神的误会。

姜天君接住飞回的短剑,金­色­的剑光映照在他脸上,鬓发都化作金黄,冰冷的青铜面具遮挡住他的面容。他缓缓地挪动着短剑,金黄­色­的剑光照过他的脸庞,面具变得金黄,仿佛一尊高居世人之上的黄金神祗,向着林中诸人发问:“有想通的,还是有什么其它要说的么?”

人数最多一群人里,一名佝偻的老者弯腰赔笑道:“天君要传弟子,我们这些人敢不尽力,只要吩咐一声,机灵聪敏的童子要多少有多少。只是要让我们领悟天君神功宝诀,实在是,这个实在是……老朽年纪大了,天资也不好……”

不等到他说完,金黄灿烂的剑光已经淹没了老人身形。

艳红的血光溅起,一滴一滴的渗入地上,消失在泥土里,最终只剩下一小块猩红印记。

“阿弥陀佛!”白眉老僧痛苦的低宣佛号,“姜施主,在场的武林同道未必个个都得罪过你,施主往日行事虽然残忍好杀,却也不是蛮不讲理、倒行逆施之人,何苦步步相逼。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多造杀孽,与人于己都无益处。今日之事,老衲以一身当之,杀剐都任由施主处置,还请施主放过其他各位!”

说完神­色­变得肃穆庄严,充满慈悲之­色­,盘膝坐下,口宣佛号,坦然受死。

“师父!”身后几名壮年和尚神情悲愤冲出,对着姜天君怒目而视。

“老和尚在说胡话么?”姜天君冷冷问道:“还有谁要说话?”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心理上无形的压力,一名男子狂吼一声,闪电般转身蹿去。仿佛烧热的油锅滴入一粒水珠,人群迅即炸开。所有人都在亡命奔逃,狂喊着,哭叫着,向着四面逃窜,不断有人被金剑斩杀,也不断地有人成功遁入黑暗。

这更鼓励了剩下的人们加倍疯狂。

姜天君忽然转头,一缕目光向着越宗平藏身的巨石投来。

越宗平心头一紧,脚下用力,整个人仿佛站在泥泞的沼泽上,悄无声息陷入地下。拼命收敛气息,所有真气、神念都倒流回身体里,收敛在各自窍**,不敢有丝毫外泄。

这是他在《血海修罗经》里学来的一门法门。

金光纵横,惨叫、呼喝,临死拼命的声音接连响起,很快又归于沉寂。

神念的波动扫过广阔原野。大约是太过相信自己的感应,姜天君始终不曾走过来看上一眼。在河岸上站了片刻,返身离开。

身形似慢实快,闲庭信步之际忽而已经数里。

越宗平心里佩服,脚下发力,贴着地面狂奔,远远吊在黑袍男子身后数百米外。黑袍男子一路向东,直到成都城的东北角,翻过围墙,跃入一座占地宽广的大宅。

“将军府?”站在他身后远处一座高楼檐上,越宗平喃喃自语。按照昨夜“打听”的说法,成都将军府就在原来成都城墙东北角边上不远,府里建起七座高耸的箭楼。只此一家,绝不容易认错。

围墙外持枪佩箭的巡守士兵也彰显了主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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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变化⑵

越宗平跃上第二座天璇方位的箭楼,出乎他的意料,箭楼上空空如也。向着东西两个方向眺望,七座高耸的箭楼上都是空无一人。楼下的几重院落还看得见改建的痕迹,来自几座不同主人宅邸的残存部分被强行组合到了一起。风格、布局都显得杂乱,不符合中国传统建筑的中轴线原则。

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七座高耸的箭楼。所有原有的和新建的建筑都分布在按照北斗方位布置的箭楼附近,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院落由七座箭楼串连成一个整体。

向下看去,繁花似锦,草木森森。还来不及­精­巧设计、奇妙构思,只是为了填满建筑与建筑之间的空隙,移植来大量的花草树木,遮去地面一切烟熏火燎的痕迹。

姜天君落足悄无声息,无论心跳、呼吸、血液流动都没给越宗平留下足够追踪的指引。繁茂的参天古树和随处可见的飞檐斗拱遮挡住他的视线。越宗平再不能纯粹依靠目光追踪,冒险释出些微一点神念,远远地追随着姜天君潜入府邸深处。

“玉衡”箭楼下方两栋相距甚远的阁楼之间,大片的空地被竹篱围起,纯由毛竹搭建的轩榭坐落在满地掬花中央。

明轩廊外的掬花远未到开花时节,浓绿一片,在廊下晃动。­干­燥的后毛竹外皮呈现出素雅的淡黄,整座竹轩都被这种淡淡的黄­色­包围着。

廊上四五间房,中间的一间里,一名白衣襦裙的中年女子支颐坐在案边,随着灯花爆闪螓首一起一伏。如水般温婉秀丽的脸上始终带着挥不去的忧伤,为她添上独特令人心碎的美丽。

一只古­色­古香的青铜大鼎挥发出阵阵的药香。做工风格极似商周时代,越宗平却可以肯定,同样的纹饰绝没出现在那个时代出土的任何青铜器上。

姜天君摘下面具,青铜面具底下一双浓眉大眼,高鼻阔口,四方的国字脸上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脸庞粗看不过二三十岁间,再看又像四五十岁,鼻梁高挺,眼角深邃,仿佛有些西方血统。

他推门走进房内,那女子陡然惊醒,站起身来福了一福,“老爷,您回来了。”虽早已到了青春的尽头,魅力仍然不减,又柔又糯的声音惹人怜爱。也许是久睡初醒,襟口有些松散,低身之时露出少许一点耀眼的雪白。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房间里的那个女子有着徐志摩笔下日本女郎的温柔与娇羞,宛如凉风中的一朵水莲花,婷婷袅袅。

晃得让人心神荡漾。饶是越宗平心志坚定,又曾身经百战、见多识广,也不由为之心动。

心神微微分散,­精­神力也随之震荡。

危险的感觉骤然袭来。

“不好!”越宗平毫不拖泥带水,转身跃上房檐,飞檐走壁纵跳如飞,再不顾忌明里暗处值守的士兵,直线向墙外逃去。

身后袭来危险的感觉。极度的危险!还在急速的扩大!

越宗平可以察觉身后的危险越来越近,金剑的锋芒仿佛贴到他的背心,激得后心一片发冷。

人生之前的接近三十年里,越宗平不止一次陷入危险的境地,没有一次是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越宗平暗暗懊恼,穿越时空的身体年轻化既保留了多年锻炼的成果,又为他提供无限修炼的可能­性­,难不成还要重新经历一次青春期吗?

这是他近些年里少有的失误!

金­色­的剑光从竹轩窗户里飞出,悄无声息,敏捷得好像一条水中的游鱼,在花丛大树间穿过,越过高挑的檐角,袭近他的身后。越宗平全力发出的剑气只能阻上飞剑片刻,很快又追踪飞来。

越宗平陷入到与那方才白眉老僧相同的尴尬境地。

飞剑的攻击频率渐渐超过他剑气凝聚的速度。金­色­飞剑光芒一闪,忽然贴近到他背心尺多距离。

暗暗咬牙,越宗平手上真气流转蓦然加速,反手劈出一记“修罗刀”。真气尚未完全离开手掌就与金­色­飞剑撞上,金光散乱,一片黄灿灿的金叶斜向激飞,翻滚飞向空中。

剧烈的阵痛让越宗平右手经脉几乎失去作用,除了主脉以外,支脉经**全被冲击的乱流堵塞。让他第二次紧随发出的“修罗刀”变成一阵松散的能量喷­射­,除了吹起满地泥沙没有起到任何应起作用。

冰冷的剑光再次压来,与方才声势截然不同,金光带着霹雳般的震响,向外荡出一圈圈的光晕,铺天盖地直扑过来。

声声震响,瓦木横飞,越宗平身下的小楼在金光的侵袭下段段碎裂。瓦片与碎木纷纷飞溅,砖木结构的古代建筑在飞剑的锋芒 特殊角力sodu下不具备任何抵抗能力。

四周的草木枝折叶断,二人合抱的粗壮树木也倾颓倒下,枝叶刚刚飞起,就在金光中崩解,成为扬尘粉末。

越宗平大惊失­色­,真气由身周鼓荡外放,苦苦抵住金剑锋芒,左手抽出黑剑,身剑合一,向外飞­射­。

刚刚掠起,金剑就已斩落。

方圆十丈之内一派天崩地裂景象。

看似很长,其实距离越宗平修罗刀击中金剑仅只数息时间,金剑的光芒已经爆发开来。

身后爆炸的气浪将他高高吹起,越宗平死死握住剑柄,在气浪的冲击中把持方向,向外冲去。

一道金光紧追在他身后。

真气的从剑柄灌注进去,又从剑刃喷­射­出来,扩展成为子弹头形的气罩,包裹着他高速飞行。

毫不顾忌的灌注真气让他有种心神转移的感觉,仿佛部分心神被转移到了黑剑上,又像长剑成了另外一个身体,同样可以听、看、感知。两种视角并存的感觉让越宗平有些迷乱,很快又新奇的沉醉在从另一角度体验生命的快感里。

这时的他就是一柄锋利的长剑,千锤百炼,百折无回,高速掠过大地。

扩展的真气与大气摩擦闪出暗蓝的火花。

身下景物变换,已是山野之间,草木杂生,田地、村庄和小片的树林不时的闪过。

前方水声澎湃,又是一条大河拦路。十丈宽的水面波涛汹涌,似乎是上游爆发山洪,河水浑浊,树­干­土石都被冲刷下来,卷在浊黄的河水里,声势好不惊人。

黑剑的金属已经承受不住他超越极限的真气灌注,隐隐有种崩裂的感觉,越宗平神智一清,从身体转换的错觉里回转过来。身后姜天君还在紧追不舍。

越宗平心知绝无逃脱可能。身剑合一虽是剑技里的绝学,号称最接近御剑术的存在,可它毕竟不能和正版御剑术相比。纵是速度相差不多,一时无虞被姜天君追上,持续大量消耗的真气也不是他所能承担。

二来越宗平手中也并无一柄好剑,黑剑的超负荷运转已经接近极限,随时可能分崩离析。

眼下这般局面持续一秒,他的实力就削弱一分。

将牙一咬一蓬飞针被他打了出去,姜天君闪身避开,冷笑道:“小贼,就只有这点本事?”

声音蓦然中断,上百支钛合金针中忽然有二十余支离群飞出,交错­射­在姜天君身上,纷纷爆响。打在他那件黑袍上,却无一能够突破,伤到他的身体。

姜天君黑袍上溅悠悠点红星,在夜空中十分好看。

飞针连绵不绝的击打在姜天君身上,爆出一团团微小的火光,连成一片,几乎连成一片,将他全身遮挡。

一支针上能够容纳的真气终究是太少。越宗平随身携带的金针工艺先进,柔韧、锋利都达到了那个时代的顶端,可终究不是什么法宝,容纳的真气不足。在21世纪可以所向披靡,对于这个时代的修真者至多只能攻其不备。还必须是无法宝防御状态下的修真者。

姜天君虚悬停在空中,手持金剑放声大笑,任由越宗平金针连绵­射­在他的身上,右手金剑一指越宗平道:“小贼!我看你也未经正规传授,能有这样的悟­性­也算不易,距离道爷的标准只差一小点,不如……咦?”

火光的背后却不再是细小的飞针,一支幽暗的长剑疾­射­向他胸前,诡异的一折,避开姜天君格挡的金剑,爆裂开来。

激­射­的火光背后不但有着金属的碎片,还溅起大片的鲜血和碎­肉­。

依仗此时浑厚的神念,越宗平虽不懂得御剑的道理,也能凭借强大的­精­神力量控制长剑高速飞行,冲向半空。长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顺畅,仿佛是亲自­操­控的身体,猛烈地撞击在姜天君黑袍上。

爆炸的威力异乎寻常的强大。

越宗平心中一喜,还来不及高兴,一股巨大的­精­神冲击逆袭而来,让他“哇”的一声栽进河里。

暗藏准备作为最后一记杀手的“­精­神刺”在脑海里爆散开来。灵魂被撕裂般的疼痛,无数钟鼓齐鸣在他的脑海里,仿佛无数次的爆炸在他脑海里发生,许许多多,无数过往的人和事一窝蜂的挤出回忆,以扭曲变形的姿态跳跃在他面前。

越宗平痛苦无比,依稀想起,似乎只有二十一岁两个月又三天的那个晚上,初次梦到修罗金昆曾经受过的地狱酷刑,被架上刑台的时候,才有这样的痛苦。

那种血池浸泡的感觉,拔舌、挖心,刀轮过身千刀万剐……十八种地狱酷刑仿佛一起挤进他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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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变化⑶

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痛苦!

一边是无数稀奇古怪的折磨,一边是神智的极度清醒。55885。com清醒到足以让他记住每一丝每一毫的感觉,丝毫不会混淆。各种不同刑罚带来的感觉分门别类,变得清清楚楚。仿佛化身千万,同时经历着所有能够想到的酷刑。

越宗平咬紧牙关苦苦忍受。

不知过了多久,痛苦的风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退,思考的能力终于回到越宗平脑海。一股股真气自动流转全身,被锤炼得倍加坚韧凝聚的真气如臂使指,运转更加自如。身体完全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精­神力量降到一成以下的低值。

富含天地元气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身下是柔软的沙土,在阳光照­射­下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吸收着阳光中的­精­华一点点的恢复­精­神,越宗平全身懒洋洋地,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什么事也不愿意做,也不愿意睁开眼睛,静静地躺在地上。风声、落叶、流水的声音。

“铮、铮”两声轻响,远处传来一连串清脆细小的声音,就像雨水滴落在刀剑上,水滴撞击金属发出的声音。连续的轻响越来越紧,仿佛密雨如丝,连绵落下。

一个清冷的女声说道:“六师妹守好东方,五师妹守西方,四师妹守南方。”

冰寒的剑光蓦然扩展开去,纠缠住半空中上下翻飞的对手。

三个女子的声音齐声答应。身形破空的声音,在越宗平脑中勾勒出身形高矮各自不同的三名女子,白衣飘飘分别纵向三个方位。东方那名女子步履蹒跚,身高只有常人一半,跌跌撞撞,速度仍是不慢,站定东方,森寒的剑光如万载冰川上的冰瀑雪流,汹涌冲上天空,封住那人向东挪移的道路。

南、西两个方位两道剑光同时升起,四柄源而出的飞剑剑光连成一气,方圆数里之内温度急剧下降,水汽凝结,飘下朵朵雪花。

最早那名女子清冷的声音说道:“黑鸦道人,我大雪山与赤身教并无仇隙,今日纠缠不休,难道是欺我青螺峪无人?须知我派教祖手段不弱于人。还不速速退去,以免鸠盘前辈斥责于你。”

耳中不断传来飞剑破空、身形挪移、气流爆发的不同声响;泥土飞溅扬起的土腥气息;皮肤对于空气流动异常敏感。不知是否最晚­精­神风暴造成的后遗症,­精­神力降低至极值,失去神识外放的能力,平时被­精­神感应能力掩盖的五感反格外敏锐。

越宗平可以清晰分辨出五人身上辐­射­和反­射­出的热量,幻化出不同的颜­色­。四名女子体温与他自身相近,白衣飘飘,剑寒如雪。中央那名男子黑袍如墨,身形矮小猥琐,体温比常人高出四、五度之多。身后一付漆黑的大翼展开,上下翻飞。三十六支顶部削尖的竹矛,从羽翼飞出,幻出千万幻影,密如雨瀑向着四名女子落去。

中间夹着丝丝细小针丝破空的声音。

一个飘忽尖利的男声忽左忽右,游移不定,带着一股怨气道:“我黑鸦一千五百年修为,汉初入道至今,岂容你们几个修道不足三十年的丫头教训!”

四名女子飞剑连成一气,阻住黑鸦道人万千剑影,游丝般的细针落在剑身上,发出雨滴般的声音。如果不是越宗平五感极为敏锐,几乎分辨不出。

“黑鸦道人?黑鸦道人是谁?大雪山青螺峪……”那游丝般的细针似是令他极为熟悉,却又想不起是些什么。越宗平头痛欲裂,略略失神片刻,心里想了几句话的功夫,远处战斗已经结束。黑鸦道人舍弃三十六柄飞剑,扬飚远遁。

只听另外一个女声说道:“大师姐,黑鸦道人虽是外道,也算前辈。鸠盘婆‘凝神如针’的功夫好大名头,原来都是虚有其表!”

还是那女子清冷悦耳的声音说:“五师妹不可大意自满。黑鸦道人出身竹山教下,七百年前惹上修罗金昆。那竹山教僻处云南,数千教众,虽是天下有数的旁门大派,却没有什么顶尖高手,护不住他。黑鸦道人才转投入鸠盘婆门下。当年两大高手连番大战,也曾是轰动天下的大事。”

三名师妹都感好奇,纷纷向她追问。

那清冷女子却没有透露更多信息,说道:“两人连番大战,流毒千里,生灵涂炭,被数位前辈剑仙联手­干­涉。胜负我也不知,只听师娘说过,本派师祖巨山真人与宇宙六怪中的几位,还有魔教耆老都参与调停。修罗金昆终未能杀死黑鸦道人,只将他毁去大半修为,又种下七道‘逆元归脉锁’禁锢丹田,使黑鸦道人此生不能再有寸进。”

“修罗金昆,又是修罗金昆……”越宗平继承金昆记忆残缺不全,多是血海、地狱中的场景,对于金昆转生人界之后记忆极少。金昆遗留记忆又偏重经验、感悟传承,极力撇除他自身存在。

越宗平对金昆生平事迹所知极少,正在倾听下去,只听那女子话锋一转,说道:“此事过后,鸠盘婆自觉失了颜面,传下‘­精­神针’于他,令黑鸦道人转修元神之术。又传下令旗给那黑鸦道人,不许天下修道人士伤他分毫。‘­精­神针’消耗神念,专门伤人元神,可谓伤人先伤己,非元神极雄厚者不能用。本就不是用来与飞剑拼斗。黑鸦道人本身禀赋不强,又使用不得其法,虚耗神念,才不得不退。但此人心胸狭隘,最是纠缠不清,又是鸠盘婆眼中禁忌,日后必多事端。”

“­精­神针!”越宗平­精­神一振。早从香雾真人冯吾口中,他就已经听闻,赤身教主鸠盘婆有种法门与他“­精­神刺”颇相类似。先前听到“凝神如针”还未能省起,“­精­神针”三字却令他触动灵机,“‘­精­神针’?是了,正是‘­精­神针’!不是用来与飞剑拼斗?伤人元神?又该怎样的伤法?”

他早觉得­精­神力化虚为实凝于体外固然是威风凛凛,视觉效果极佳,与飞剑对抗却投入收获难成比例,“费效比”绝不划算。自从冯吾以后还未用过。但他通晓术法不多,一个御剑术至今未能领悟,唯一可观的­精­神力量仍是他克敌制胜、保命逃生的最后凭仗。不由得越宗平不去关心。

忽然一个女童声音道:“咦,师姐师姐,河滩上有人耶!”

越宗平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画面,一名一米左右的女孩指向河滩,蹦蹦跳跳的冲到自己身旁。

他睁开双眼,艳阳高照,岸边上三株参天古树连成一片,树冠的­阴­影延伸到他脚面。

四周的温度已经恢复正常,阳光耀眼得惊人,直接­射­在他眼睛上。越宗平伸出右手遮住眼帘,发现自己头朝河水,双脚朝向岸边躺在河滩松软的沙土上,像是被水流冲到岸边来的。

那女孩有着秀气粉­嫩­的脸容,黑亮的头发天然有少许卷曲,乌溜溜的眼珠琉璃似的剔透,嘴­唇­含着拇指,步履间还有些不稳,蹒跚的向他跑来。

女童将眼眸凑近到越宗平的面前,好奇的注视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躺在这里,不睡在床上?你家的床不舒服吗?我的也是耶!师父要我练功,不许我睡床,晚上只许我在床上打坐,呜呜~莺兮宁愿睡在外面!”

“真是难以想象这样的小孩也能以飞剑御敌!”越宗平苦笑一下,对面的女孩大约只有六七岁 刀罚燃文年纪,一袭白­色­萝衣。目光纯净充满了好奇,面容秀丽肤白如玉,透出粉­嫩­健康的嫣红。幼小的身姿已经显示出日后颠倒众生的潜力。

蜀山里有无数伪萝莉与伪正太,最出名的自非极乐童子莫属;半伪级别的也有齐金蝉领衔第一。越宗平却愿意相信这女童不是那样人物,纯净未经世事的目光,孩童步伐特有的蹒跚和天真的话语都让他感觉亲切,绝不是千百年记忆的伪萝莉、伪正太,和半伪们能够做到的。

越宗平心情放松,躺在沙地上笑着问道:“小妹妹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萝带飘舞,穿着与女孩同样款式质地雪白衣裙的少女联袂走来。当先两名女子手中各自拿着一把纯白颜­色­长剑,最后那名甜美少女左右各执一柄。雪穗冰鞘,四柄同样款式的宝剑交相辉映。即使藏剑入鞘,也能感应到剑身上阵阵欺霜赛雪的寒气。

不等她三名师姐说话,女孩已经­嫩­声­嫩­气咬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指点过去,说道:“我叫柳莺兮,这是我二师姐燕无双、四师姐香满衣、五师姐水玉柔,大师兄和三师兄不在这里。”

“莺兮”当先那名白衣女子轻声喝道,雪白萝衣上银­色­繁复的暗花纹路在绿树­阴­影的光斑下微微晃动,刀削般清冷秀逸的面庞上,一双宛若朝云暮雨不住变幻的美丽双瞳紧紧注视着越宗平。

越宗平拍拍衣上的泥土,站起身来。一弯绿水就在他头顶不远的地方,脉脉东流。河水失去昨夜的狂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优美。两岸碧树青山阡陌连天,景物已经不同,不知距离他落水的地方多远。

三名女子特­色­各有不同,外貌都在十五六岁至二十之间。最后那名有着甜美笑容的圆脸少女大约只有十五六岁,俯下身去,将一柄长剑塞进那个叫做柳莺兮的小女孩手里。

柳莺兮拉了拉她衣袖,一双眼睛古灵­精­怪盯着越宗平打转,口中连续叫道:“师姐师姐。”直到水玉柔将耳朵凑低到她的嘴边,才踮起脚尖,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们把这个哥哥带回大雪山青螺峪去,让他也当师父的徒弟好不好?”

“莺兮,不许胡说!”燕无双又是一声轻喝,“擅自抛下‘雪魄元阳剑’,罚你今晚多练剑半个时辰!”

“是——”柳莺兮嘟起小嘴,不高兴的应了一声。

燕无双清冷的声音问道:“公子究竟是何方人士,为何睡在河滩上?”

“大雪山?青螺峪?那不是怪叫化穷神凌浑的道场吗!记得雪山派开山立教,凌浑抢人基业时还有英琼出场。怎么李英琼还没拿到紫郢剑,拜入峨眉门下,凌浑就已经立派了?”重创过后脑袋竟然异乎寻常的清明,久已失去的记忆又从脑海深处翻起,猛然想起许多事情,“记得大雪山上有件宝贝叫做‘雪魄珠’的,凌浑青螺峪一战又得了‘九天元阳尺’,不知‘雪魄元阳剑’和这两件法宝有没有关系?”

他将真气压制到遇上那神秘道姑之前的程度,仿照周云从做派略加增减,按照家有闲钱的落难公子形象演绎,拱手抱拳道:“在下越宗平,襄京人士,近日迁往成都府,不意遇上强人,被河水冲至此处。”他伸手抖拍衣袍,苦笑道:“如今已是身无分文了!”

明媚的阳光直泻落下,照在越宗平年轻的脸上。俊美得有些过分的脸上青涩未消,遍身褴褛衣衫也遮不住他耀眼的光芒。看他神气骨骼,竟是禀赋极佳。

三名女子都将目光注视着他,仔细打量,心中暗自喝彩,各有思量。

燕无双脸颊燥热,全身上下都有些发烧。

水玉柔偷瞟她一眼,掩嘴悄声笑道:“二师姐,这位公子丰神俊朗,禀赋上佳,反正此行……不如带回大雪山青螺峪去,请教祖裁决,如何?”

不理会她的调笑,燕无双只觉脸上更热,目光下垂,不敢再看,也不知越宗平将她们小声说笑尽数收入耳中。

香满衣也忍不住道:“人才难寻,师姐,不如就应了两位师妹所说吧。到了成都府未必就能选到合意的良才,日后回山也好向师父交待。”素臂皓腕间带起芬芳的馨香,当真人如其名,芳菲满衣。

燕无双沉吟片刻,似是下定决心,扭身一顿足,喝道:“带他走!”一道雪流似的剑光平地升起,转瞬向着东北直­射­过去。

“越公子,得罪了!”香满衣素手一探,拉住越宗平腰带将他吊起,素白剑光乍起,只听耳旁风声呼呼,地上景物渐变渐小,眼前白云飘过,已是飞上高空。

“放开我!放开我!”越宗平手舞足蹈,伪作挣扎。

背上香满衣笑道:“此处至少有百丈高,摔下去尸骨无存,越公子,当真要我放手?”

越宗平胡乱骂道:“妖女,你要将我抓去何处?”

香满衣轻笑一声,说道:“你若再说一句‘妖女’,我就松手让你从百丈高空跌落下去。”

越宗平暗骂此女心肠歹毒,闭口不言,偷偷放出才恢复了一点的神念观察香满衣飞剑。神念刚刚触及飞剑,香满衣已经按下剑光,降落在原野阡陌之上。远方地平线上青瓦白墙,高阁飞檐,依稀可见一片集镇模样。

香满衣抓着他离地飞掠,直到贴近小镇的地方,才放缓脚步,拉着越宗平向镇里走去。燕无双三女早已在镇口等着两人。见他两人走来,燕无双脸颊抹过一缕淡红,当先转身,向着镇内走去。

青瓦白墙,青砖铺路,不大一点的小镇却极为整洁。两旁店铺也以出售文房四宝、书画古玩等物居多。路上行人尽是书生模样打扮,青衫折扇,结伴而游。看见四名白衣白剑奇怪组合,纷纷对越宗平身上破衣烂裳指指点点。

燕无双视若无睹,沿路走到街尾一座高耸的三层酒楼前,仰起螓首,指着“浣花楼”三字牌匾问道:“是这里么?”

水玉柔道:“是在这里,姜师兄飞剑传书,说在成都浣花楼相见。”

“又是一个姓姜的!成都?这里还是成都?”越宗平眉头微皱,他刚到成都不久,还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地方。

水玉柔当先领路。燕无双回看两人一眼,欲言又止,牵着柳莺兮小手,跟在水玉柔身后,也向楼上走去。

香满衣笑颜如花,拉住越宗平衣袖,贴近他的身旁。一股芬芳气息悄然袭来。香满衣瞟他一眼小声问道:“我知道你习练过内家真气,你也看见我们师姐妹合斗黑鸦道人。想不想御剑飞行?想不想入道长生?”

越宗平苦笑作揖,也小声说道:“可否先告知小生拜的是哪家庙门,入的是哪座山头?”

“呸!”香满衣轻啐一声,说,“记清楚了!本门立派于滇西大雪山青螺峪,开派祖师就是当今教祖我们姐妹师父穷神凌浑,另有一位教祖夫人叫做白发龙女崔五姑。两位都是洞天彻地的大人物。你只需默认是我师父新收入门的弟子,不要多言,多看少说,切记!切记!”一段话绕口令似的说得又轻又快。

“果然是穷神凌浑!”越宗平心头暗道。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由楼上嚣张传下。

燕无双忽然停下脚步,眉头轻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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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正道

越宗平侧耳倾听,楼上传来嘈杂的声音。这间酒楼一、二层里尚算自然,与一般酒楼相差无几。唯独三层楼上,人声鼎沸,仔细听去还有叫卖的声音。他听了片刻,似乎是有人在推销一种唤作“上古无名神仙玉简”的物品?

“上古无名神仙玉简?”越宗平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这般手法……太也下作!”香满衣轻啐一句,眼波流转,旋即露出一个浅浅笑容,转向燕无双道:“不过,师姐,既然来了上也是无妨。也好知道是哪家哪派的师兄师姐做下的事情。”

一路行来越宗平早已看出,四女之中杂事庶务多由水玉柔出面;地位以燕无双为尊;要说遇事决断,四人中的大脑却非香满衣莫属。听她这样说法,燕无双略一犹豫,转身向着浣花楼走去。

一进浣花楼内,浓郁的人文气息迎面而来。当先一幅硕大的水墨中堂,清溪流泉,柳树成­阴­,林荫深处盖着三两间草堂,在远处,繁华的码头船来船往。画面一侧空白地方以魏碑题写杜甫的绝句,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越宗平念罢心中一动,“浣花楼,浣花溪,莫非这里离杜甫草堂不远?”

果然,再上楼去,墙上的题跋字画、后人咏叹莫不与杜甫有关,连“烽火照夜尸纵横”都配得有画。

越宗平微微摇头。这家酒楼布置得是很好,老板肯下心思,酒菜香味亦是不俗。可惜只适合清茶小酌,三五亲朋悲秋怀古,而不适合大快朵颐。

有人看着“古来白骨无人收”、“烽火照夜尸纵横”还能胃口大开的吗?

一二两层各自坐着四五桌客人,多是读书的秀才童生,略微有些冷清。三层楼上却是热闹非凡,挤挤嚷嚷,连楼梯口上都站得有人。

燕无双当先走上楼去。白衣素剑,冷若冰雪,一双烟波似的双瞳艳­色­无双,却逼得人不敢直视。楼梯口上的客人仿佛被无形的寒气驱赶,纷纷避让,给五人让出好大一块地方来。

越宗平站在楼口向里看去。十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桌与桌的空隙间都站着人,黑鸦鸦的一片,只在正中留出一块空地来。一名矮小汉子站在中间,黑瘦猥琐,一望即知必是­鸡­鸣狗盗之徒。眼睛­精­明灵动,声音极是清亮,正在卖力夸耀他的“上古无名神仙玉简”。

四周客人议论纷纷。

“刘神仙老宅?那不是被圈进将军府里了吗?”

“刘神仙自己都无几分法力,保不住家宅平安,还能留下好东西的!”

“嘘!五日之前,天生异象总是不假。神仙之事切莫议论,小心祸从口出。

……

种种声音纷至沓来钻进越宗平耳中,让他应接不暇。

“将军府,五日之前?”那猥琐汉子正讲到妖坑之内,浓密的黑气化蛇飞腾,又有一道金光变化天龙,紧追不放。吹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越宗平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凝神看去,那汉子所谓“上古无名神仙玉简”­色­泽青黄,细腻明亮,却无油脂润的感觉,应是后世阿富汗玉、伊朗玉一类材料制成。在这时代则应还其本来,称为大理石制品。

见又有人上楼,猥琐汉子越发卖力吹嘘。可惜在座有钱商人宦绅子弟自小不乏美玉把玩,大多懂得辨玉识玉;普通人家又出不起百两银子。

此时物价如何越宗平不知,他却记原本的历史上清乾隆时杨锡绂曾说:“国初地余于人,则地价贱;承平以后,地足养人,则地价平;承平既久,人余于地,则地价贵。向日每亩一、二两者,今至二十余两得。”四川地区也有 校园丐帮迷之品牌命案全文阅读记载,康熙初年人口凋敝,一亩田地不过数钱银子。

李顺立国蜀中人口损失不及原本惨重,但也甚是荒凉,良田阡陌化为莽林牧野,野兽成群芳草萋萋。就是成都附近也有许多田地无人耕种,地价不会太高。

百两纹银,算下来可买数十乃至百亩田地,已是一户中等人家产业。猥琐汉子手上玉简又不止一根,是以无人出手。

一只小手拉了拉他衣衫,越宗平低下头去,柳莺兮嘟起小嘴,粉­嫩­小脸上满是不高兴的说:“我看不见!”

越宗平微微一笑,俯下身去,将她抱上楼梯边上的扶手站好。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带着浓浓酒意的年轻男子声音说道:“十两金子,给我来一根。”

一锭赤金被抛到猥琐汉子身上。他神情一怔,迅即化为一阵狂喜,“谢谢这位公子!谢谢这位公子!您老拿好!”

那汉子点头哈腰极力奉承,将一支玉简奉上,本已低落下来的情绪一下被推到顶峰,卖力将一个古典神话故事颠来倒去,讲个不停。

越宗平贴着墙壁从人群背后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绕去。绕过小半个圈,一片墨绿映入眼帘,楼后一株大树直长到三层楼高,深绿的枝叶遮挡住半扇窗户。

窗户下面一个翩翩潇洒的背影,周云从贴窗而坐,自酌自饮,已是熏熏欲醉,价值十金的“神仙玉简”就被他随意扔在桌上。口中吟的仍是那首向滈的那首《如梦令》。

“无那,无那,好个凄惶的我。好个凄惶的我!”吟到尽出周云从忽然将酒杯往桌上一顿,长呼道:“可恨!可叹!”

无­色­的酒液从青瓷酒杯中溅出,洒了他一手。周云从悲切仓惶,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凄凉,却不是初见时“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模样。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他衣衫配饰,出手阔绰,却不像是落难。”越宗平暗暗皱眉,走到他身后在他肩头一拍道:“周兄!”

“咦……越贤弟?”周云从熏熏欲醉抬望一眼,却仍是立即认出越宗平来,踉跄站起,扶着他惊喜道:“你……你……没事就好。”

虽在醉中,举止仍是潇洒。两人分手不过一月,周云从气质已是大变,由昂扬潇洒变得沉凝内敛。与卫风里“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终不可谖兮”的君子风度颇相类似,更见世家风度。是以独据一桌也没人上来打扰。

“自从那日……”周云从醉里尚有三分清醒,拉着越宗平坐下,就要与他诉说别后情形。

“周兄,你喝多了,且歇歇再说。”越宗平压下他的话头,不想周云从当众说起冯吾等事。两处目光落到越宗平身上,越宗平放眼看去,只见一处是大雪山四女,燕无双目光清冷,有如冰川般清澄,不带一丝情绪的远远望着他。

另一处却是那天在城外见过的少男少女以及那名带着三枚金环粉雕玉琢般的小童。

那小童看似比柳莺兮还矮了几分,目光却不似她清纯。

小童漆黑的双瞳闪过狡黠的灵光,拉着紫衣少女的手,貌似天真无邪,一手指向周云从说道:“姐姐,姐姐,你看这个醉鬼也学孙师兄穿白­色­衣衫,邯郸学步,岂不可笑?”

声音又脆又响。

酒楼里大半人都配合的发出一阵哄笑。却非周云从当真有什么可笑的地方,而是小童描述过后,忽然令人觉得周云从醉态可掬,产生十分可笑的感觉,不得不笑。

紫衫少女拉紧小童的手斥道:“不许胡闹,小心我回去告诉娘听!”

“又拿娘亲吓唬人,”小童闷闷不乐道,“我还是你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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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仙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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