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身体破裂,怎么敌得过屈辱的疼。
但是她不喊,不喊就可以假装不羞耻。
只是有泪淌出来,渗过他的指缝间,似有炽烈的温度,烫过他手背的皮肤…
毕沈岸知道犯了错,但是身体渴求,控制不住,只能垂下头,埋于她的发间。
“对不起…诩诩”他低低道出,声音颤抖,隔着六年的痛苦。
沈絮听不见,挣脱开他的手掌,空空看着天花板,手指掐入他的肩骨,他不躲,任由她使蛮力。
后面的回忆,片段凌乱。
滚烫的身躯,摇曳的床幔,她死死揪住身下的床单…眼前慢慢晕开的沉香气息,渐渐氤氲,不知是因为泪光还是熏烟。
满手掌的汗渍,还有他埋于耳边的呼吸。
轻唤:“诩诩…诩诩……”一声声,柔得很,透着蚀骨的缠意。
整整一个小时,他捉摸不定的温柔和暴虐,不愿意停,一遍又一遍,像熬了太久的凶猛战役。
画面其实很美,毕沈岸的天堂,却是沈絮的地狱。
她命运扭转的开始,就在那间卧室里。
沈絮的眼泪已经流尽,喉咙的声音都被堵住。
后半场,她只当自己是在梦里。
皮肤上的触感清晰,胸口的温度也真实,只是这梦境有些虚幻和不堪。
毕沈岸的醉意渐渐清醒,体内的燥热也慢慢消散,身下的这具躯体却颤抖不止。
像是娇媚的木偶,空空睁着一双眼,死死盯住头顶复古的吊灯,风从窗外吹进来,摇摇欲坠,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缠绵又残忍的游戏,他们还维持着最原始的姿势。
那是云凌入冬前最后一场雨。
雷鸣不断,轰烈惊人,最后一声,伴着毕沈岸的低吼,抱住沈絮,在她耳边低低沉喃:“对不起……”
闪电劈到墙面,沈絮看清身上那双眼,慑人心魂,却又带着压抑的痛苦。
沈絮,沈诩……
毕沈岸脑中渐渐清冽,对上身下那双空洞的眸子,泪痕还挂在眼睑,下唇已经被她咬到出血…
他无端的心疼,随后是越来越浓烈的无助。
从来沉稳不慌的毕沈岸,有天居然会对着一个女人感到无助。
手指伸过去,指端触摸她眼角的潮湿…想开口,但万千言语都堵在胸口。
他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是错!
所以他便不说了吧,只用指腹轻轻扫过她的面颊,尽可能的温柔。
可是沈絮还在抖,一直在抖,仿佛被置于风中的垂柳,连着嘴唇都在战栗,可是那双眼,被泪冲刷过,此刻却是一片死寂。
随后胸口一冷,毕沈岸从她身上翻下去,重量消失,死寂的世界一瞬间恢复喧嚷,入耳的是窗外骇人的雷声。
手中揪住的g单松开,沈絮嘴唇动了动,全身都在痛,像是上过刑的犯人。
房内依旧安静,只闻风雨声。
毕沈岸的醉意已经消褪掉大部分,此刻脑中清醒,胸口还留着她的余温。
错了,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他无法逃避。
毕沈岸拉了薄被盖到她身上,沈絮转头看了他一
tang眼,不发一言,像是尖锐的针,空空冷冷。
“对不起…我会负责任,你先把被子盖好,屋里没有开暖气,会着凉。”
不愧是毕沈岸,即使地震海啸,泰山压顶,他依旧面无异色,
几分钟前还温柔缠绵,全世界最亲近的人,几分钟之后便恢复常态,像在收拾一件公事。
沈絮懒得理,也没有力气理,脑里太乱,只想逃。
躺在床上,试图将垂着的双腿弯曲,但是动了动,腰部酸麻,全身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
但是她得走,一秒也不想呆下去,便整个人从床上滚下去,双膝着地,坚硬的地板,她吃疼,终于哼出声。
毕沈岸的心口又为她那一声“轻哼”扯了扯,拉过浴巾围住自己,顺势去扶地上的沈絮。
她不愿意,肩膀挣了挣,很快捡起地上被撕裂的衣物往身上套。
动作迅猛,带着明显的恨意。
毕沈岸理亏,便由着她去,不阻止,看着她一点点穿戴完毕。
整个过程,安静和谐得像是生活在一起好多年的夫妻。
最后沈絮套上鞋子,没有系鞋带,直接就微弯着身子跑出去。
这变故来得太快,毕沈岸冲出门去追,但右腿膝盖突然传来疼意,一瞬间,锥心刺骨,直接让他就疼得弯腰蹲下去。
沈絮已经跑上楼梯。
老旧的木质地板,她一路跑得急,缝隙之间挤压碰撞,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最后脚步有些乱,楼梯发出“咚咚”几声闷响,估计是到了最后几层楼梯,她跑得太快,一不小心滑了下去。
毕沈岸用手摁住膝盖,脸色发白,额头全是冷汗。
他追不动,只能蹲在原地,听着楼梯地板的沉闷响声,最后听着她的脚步,一点点跑进雨里……
傅毅坐在车里等了一小时。
圈养她两年,将她养成沈诩的样子,无非是在等这一天,棋子按照他的计划放到应该去的位置。
手段是拙劣了一点,但是成果很可喜。
照理到这就应该是终止,她完成了一颗棋子的使命,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可是为何,他要在这里等一小时?
他在等什么?
等她出来?安慰几句?
傅毅又将手伸进烟盒里,可是里面空空如也,最后一支都已经被他抽完,指端满是烟味,但从胸腔到肺部依旧空窒,整个人像暴躁的豹子,从未有过的慌张感,逼得傅毅只能将天窗开启。
瓢泼的大雨夹着风灌进来,浇湿他的额头和面颊,瞬间也浇醒他的心。
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沈絮的场景。
人群喧嚣的街角,她踩在脚手架上,为路口刚开张的咖啡店画墙绘。
一整面白墙,被她画出斑斓的色彩,蓝天白云向日葵,渲染成街头一道风景。
最后完工,她从脚手架下爬下来,慢慢卸下脸上的口罩,冲着咖啡店吼:“老板,画好了,你出来看一下!”
而傅毅就在那一刻看到沈絮的脸,目光穿过路口川流的人群,所有思绪都被冻结,连耳旁的汽车和人流声都哑然而止。
眼前风景全部愠色,只余沈絮那张生动逼真,却渐渐模糊的脸。
那时候沈诩已经过世四年,傅毅却在某一抬眸的瞬间惊遇一张与沈诩过分相似的脸,相似到,他都觉得自己在梦里。
后来回忆那一天的场景,感觉是梦的开始。
如果沈絮遇见傅毅是一场劫,那么傅毅遇见沈絮,应该是“天意”。
是!天意!
所以两年后,他亲手把沈絮送到毕沈岸g上,尽管内心挣扎慌张,傅毅依旧用“天意”来说服自己!
天意如此,他只是顺命而已!
但是为何心里如此慌张,慌张到指端都在抖,慌张到眼睛都不敢看前方,只能将上身倾倒过去,双臂交拢,趴到方向盘上。
“啲—”
一声刺耳的鸣笛声,不小心被他的手臂按到,尖锐穿透雨帘,蓦然间就想到了陈潇的那句话。
他说:男人有软肋,很可怕。
是,软肋就是死茓,所以他无论如何不能有,不然拿什么跟毕沈岸斗!
像是醍醐灌顶,傅毅将头抬起来,关闭天窗,发动车子正准备驶离,却见面前跑过一道身影。
雨势凶猛,巷子里又暗得很,但是傅毅心口战栗,他认得出,那是沈絮。
沈絮跑得很快,拼了命,将脚下的水淌都踩碎,像身后有鬼魅在追。
恐惧,绝望,心
慌……无数交叠的情绪在一起,反而让她变得心思冷静。
她那时候什么都不想,只觉得自己应该跑,使劲跑,不停的跑……
可是跑去哪里?
遂后手臂一紧,整个人被拽着往后倒。
回头,雨帘中是傅毅沉然却又黑的眼眸,被雨水冲刷过,像暗夜里冷冽的豹。
傅毅觉得自己可以承受这样的结果,因为筹谋两年,他自以为有充足的思想准备。
可是借着路灯看清眼前的沈絮,头发凌乱,衣衫破裂,都不及她那双空洞却又茫然的眼,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委屈,慌乱,和满脸不确定的恐惧。
那一刻傅毅才知,他的软肋,避不过去。
“沈絮…”含糊喊她的名字,但低弱蚊吟,毫无底气。
沈絮的嘴唇似乎动了动,但说不出一个字,只将眼皮垂下,整个人软趴趴地往后倒……
……
毕沈岸蹲在原地,直到右腿剧烈的疼痛呼啸而过,他才撑着墙沿站起来。
整座沉香阁早就恢复死寂,只闻窗外的雨声更加激烈。
膝盖的余痛还在,但他顾不得,一步步扶着扶手往楼下走。
不出意外,沈絮早就逃走,只留楼梯最后一层的一只鞋子。
最普通的蓝色帆布鞋,鞋底踩了一些湿泥,鞋带散开,横在那里,昭示着他的荒唐和她的恐惧。
毕沈岸捏住膝盖,一步步再退回卧室。
桌上蛋糕被淋了雨,原本精致的奶油被浇化了一半,蜡烛也早就被吹没,而旁边的半杯红酒依旧猩红惹人,像招人恨的毒。
喝酒果然误事!
毕沈岸用手扶住额头,以为刚才那样激烈的占有只是因为喝醉了酒。
回头,床幔轻晃,被子凌乱,床单也被揉皱一大片,俨然一副战场的模样。
只是最刺眼的,依旧是那雪白床单上的一滩血渍,像是一颗子弹,“嘭-”一声,活生生穿透毕沈岸的心脏。
他刚才进ru的时候,有些意识到她是第一次。
但是当时yu望太满,醉意未醒,所以这念头只是一晃而过,可现在“证据确凿”,猩红的一小片,却足以打乱他所有的理智和设防。
毕沈岸长那么大,三十四年的阅历,他的字典里从未有过“怕”字。
最不济也就六年前,沈诩去世,他有过人生中最激烈的颓废和自暴自弃,但是也仅仅是痛苦和绝望,没有怕。
可是这一刻,看着床单上的那滩血渍,他才感受到恐惧和心慌!
无端觉得心烦,怎么会是第一次?之前她不是跟其他男人保持暧昧联系吗?他倒情愿,她是他心目中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
但是刚才那一小时,身体交戈,半迷半醒,似乎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确实把她当心尖尖上的人在宠。
傅毅直接把昏迷的沈絮带去了郊区的别墅,她一路都半睡半醒,但是不说话,有些神智不清。
薛姨见傅毅抱着全身湿透的沈絮进门,赶紧迎上去追问:“怎么了这是?弄得这么狼狈回来?”
傅毅脑子里已经够乱,只将沈絮抱进二楼的浴室,转身交代薛姨:“别问了,替我帮她洗澡,她淋了雨,别让她感冒。”
薛姨看了一眼浴缸里昏昏沉沉,衣衫凌乱的沈絮,没有多问,把傅毅推了出去。
半小时后薛姨从二楼走下来,傅毅正半倚在沙发上抽烟,客厅里没有开灯,整个暗沉的空间只看得见他指端明明暗暗的烟星。
满墙的落地窗也都没有关,夜风直直吹进来,地上已经被吹进来的雨水湿了一大片,连窗帘都被吹得“哗哗”响。
薛姨叹口气,顺手开了灯。
光亮来得太快,傅毅下意识地用手掌挡住自己的眼睛,恍然间薛姨已经走到他面前。
垂头看了沙发上的傅毅一眼,他低着头,用掌遮住自己的额头,整张面孔都隐在暗影里,但薛毅仍然看得出他精神萎靡,消沉无力,再瞥一眼他面前的烟灰缸,短短半小时,也就是她帮沈絮洗澡的功夫,烟灰缸里已经横七竖八扔了好多烟蒂。
有些话薛姨也没有立场问,只是轻声交代:“澡替她洗过了,换了干净的衣服,很乖,没有闹,现在已经在卧室睡着…”
傅毅没有回答,只是将挡住额头的手落下来,又抽了一口烟。
薛姨见他脸色沉漠,也没有多讲,只是走到窗前将窗户全部关上,一边关还一边唠叨:“下这么大的雨,还不知道把窗户关上,地上全是积水,明天窗帘全得拆下来洗……”
唠叨完,还是不放心,又走回来将茶几上的烟缸拎到
手里:“少抽些烟吧,抽烟解决不了问题,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去哄哄吧,这丫头年纪轻,有时候是有些不懂事,但是还算听话,也容易哄。”
“……”傅毅依旧不回答,倒在沙发靠垫上长吁一口气。
薛姨摇摇头,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对着沙发上的傅毅讲:“刚才替她洗澡,发现她身上有许多伤,两只脚也都割破了,破皮的地方我已经帮她上过药…傅先生,上楼去看看她吧,别怪我多嘴,你下手这么重,造孽啊!……”
傅毅紧闭的眼皮轻轻抖了抖,耳边是薛姨最后的一声叹息:“造孽啊!”,像一阵风,轻轻吹皱他心口的湖心。
沈絮的卧室在二楼最北边的房间,傅毅洗过澡,披着睡袍推门进去。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橘色的灯泡盖在菱形的灯罩里,金色的光束便洒满整张床。
傅毅站在门口站了很久,脚底生铅,没有勇气走过去。
床上的人似乎动了动,手指捏紧床沿被单的花边,十指都泛白,像是花了狠劲。
傅毅以为沈絮醒了,失措之余走过去,却发现她仍然闭着眼,只是睫毛颤抖,额上全是湿濡的汗渍,像是睡得极其不安稳,最后索性就咬着下唇,头在枕头上晃来晃去,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一缕缕贴着脸颊,顺着面颊弧度一路蜿蜒到颈脖和锁骨。
傅毅坐到床沿,握住她的手,才发现手心一片汗腻,却寒凉如冰。
“沈絮…沈絮……”
傅毅轻唤了几声,将脸凑到光晕里,才看清床上的人。
面色发白,嘴唇上有明显的伤痕,血迹已经凝固,是被牙齿咬出的印子。
这些他都可以忍,唯独不能忍的是从锁骨到胸口的wen痕,深深浅浅,像一枚枚娇艳的罂粟,盛开在她白皙如玉的皮肤上,昭示着数小时前她与毕沈岸的抵死缠绵,也昭示着他的残忍。
傅毅的心脏全部缩到一起,一点点蜷缩,像一张被揉皱成团的纸。
人生难免会做一些令自己后悔的事,大到选错工作,填错志愿,小到早晨没有吃早餐,白白饿了半天肚子,但无论大小,最后总都要去面对。
但是那夜的傅毅却觉得满心无力,胆怯和懦弱,手指有些轻颤地将沈絮衬衣的领口扣好,将那些斑斑瘀痕全部遮在布料里。
如果有些后果强悍到始料未及,那么逃避应该是最简单的一种方式。
所以傅毅不敢在房间里呆下去,面对这样全身是伤的沈絮,他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便开了房门出去,一边走一边掏烟,可是只掏出来的是一个干瘪的烟盒子。
哪里还有烟,所有的烟都被他抽尽了。
傅毅心里空得实在心慌,他又下楼翻箱倒柜的找,他记得别墅里应该还有存烟,只是烟未找到,却听到二楼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傅毅情急往楼上跑,开了门,房间里一片黑暗,台灯和沈絮一起倒在地板上。
傅毅不敢问,也不敢说话,只是走过去扶她。
手指刚碰到沈絮的手臂,她整个人像触电般往后闪,一直缩到墙角,用厚重的窗帘裹住自己。
房间里太暗,傅毅只能去开了灯,瞬间的光亮,终于看清角落里被窗帘裹住的身影,像是一团棉絮,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沈絮…”傅毅终于喊出声,但丝毫无底气,声音低得像是在喊给自己听,慢慢挪到她面前,去拉扯窗帘,企图把里面的人拉出来。
可是她不配合,一直往里面缩,窗帘的流苏和吊坠因为傅毅的拉扯而叮铃当啷响。
眼看自己就要被拉出来,刺眼的光线也透过窗帘的布料射到脸上,沈絮干脆闭上眼睛,满脑子就是一个字“逃!”
往哪里逃?往暗的地方,看不到人的地方逃!
所以她挣脱傅毅的手,站起来就想跑。
傅毅一时没料到她劲这么大,脚底滑了几步,追上去的时候沈絮已经跑到房门口,他一把将她扯回来,目光相对,眼里是她满眶的泪水和苍白的脸。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扯断了线,之前虚撑着的最后一点力气,全部被沈絮那狠狠一眼击得粉碎。
就那样手掌一松,眼睁睁看着沈絮从自己面前跑出去……
“砰砰砰-”她光着脚跑下楼梯的声音,随后是关门声,薛姨尖锐的喊声追出去。
“丫头……鞋也不穿,你去哪里?外面还下着雨呢……”
傅毅的力气像被全部抽离,脑里一片空白,窗外的雨声便席卷而来,硬生生催醒他的意识。
她这种状态,这样跑出去会出事,他不能让她出事!
傅毅跑到楼下的时候,大门敞开,薛姨从后面抱住已经冲到
门外的沈絮,回头见傅毅站在客厅,便尖着喉咙求助:“傅先生,帮我拦住她,她脚底全是伤,外面还下这么大雨,快点……”
薛姨说话间,沈絮已经挣脱开又往外跑,傅毅立刻冲到雨里,宽大的手掌紧紧捏住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都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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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vip章节的第一章,今天会连续更新4章,即2万字。
缘来梦一场:无力弥补
薛姨也冲过去,拉住沈絮的另一只胳膊,帮着劝:“丫头,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这么大的雨,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哪儿啊!”
沈絮无动于衷,面无表情,铁了心要逃走,所以花了所有力气在挣脱览。
傅毅焦躁难耐,裹住沈絮对薛姨讲:“你先进屋,我来劝。”
薛姨不放心,又要去拉沈絮。
“进去,听到没有?”傅毅突然抬高分贝,直接吼了出来。
薛姨没辙,只能缩回手往屋里走。
那是露天的院子,头上没有遮挡,夜里的雨倾泄而下。
傅毅将沈絮整个人都裹在怀里,她还是不放弃挣扎,一门心思想要逃,低头就对着他的肩膀咬了一口。
可是徒劳,傅毅死都不松手橹。
她索性弯下腰去咬他的手背,全身的疼,满心的伤痕,全部化为恨,化为牙齿上的力气,渐渐舌尖就染到他的血腥味道……
傅毅丝毫未动,任由她咬。
沈絮绝望羞耻,终于松开嘴,但心里有一股沉闷的气体,堵塞不堪,找不到出口,她便开始吼,边吼边捶打傅毅的肩膀。
“啊……”
单音节的一声嘶吼,带着心底最深处的绝望,长久不息,沉闷又轰烈,像是被厮杀垂死的小兽,企图将体内最后一点力气都化在这一声“吼叫”中…
傅毅一直坚硬如铁的心,被她这声决烈的吼叫催化得柔软不堪。
他筹划的一切,将她一点点送到毕沈岸面前,再亲手拥着她这具已经残破屈辱的身体,站在雨里,看她歇斯底里,却无计可施!
深夜的雨,浇下来的时候毫不怜惜,傅毅却不躲不藏,用宽厚的肩膀拥住沈絮。
大雨瓢泼,她的口中是血腥和雨水,一点点咽到胸口,可是依旧是滞满的慌张和恐惧。
就这样相持过了许久,傅毅感觉怀里的人气息软下去,他才敢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朝自己。
被淋了这么久的雨,沈絮柔顺的长发早就被雨水全部浸湿,像绸缎一样倾泻而下,遮住她大半边脸。
“沈絮…你看着我,看着我……”傅毅用一只手臂圈住她不断软下去的腰肢,再用另一只手强迫她抬头。
半边被头发遮住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傅毅又轻轻用手指撩开她的湿发,所有动作都尽量做得轻柔,仿佛他稍稍一用力,怀里的人就会消失,可是头发撩开,沈絮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被雨水冲刷过的凉白,表情的呆滞,嘴唇凝固的血渍,这些他都已经预料,唯一预料不到的是沈絮当时的那双眼睛。
他觉得沈絮与沈诩在五官上唯一不同的便是那双眼睛。
沈诩的眼梢微微上扬,带点公主般的凌然娇气。
沈絮的眼睛却是圆润如玉,眼仁比较大,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是阳光折射下的琉璃。
可是此刻的这双眼睛,恐惧中带着恨意,已经不是琉璃,而是陨褪所有光泽的碎玻璃。
他终于亲手把她带到这种境地,前无出路,后无退路的境地。
“对不起…”傅毅手指开始剧烈的抖,捏着她的一边肩膀,慢慢将沈絮揉进自己怀里。
她开始变得很乖,刚才那个竭斯底里,嘶吼啃咬的沈絮完全消失,只剩倒在他怀里这具轻飘飘的躯体。
“对不起…沈絮,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他语无伦次,将头伏靠在她的肩膀,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可是怎么会过去?
过不去了!
那夜折腾到天亮沈絮才勉强睡着,薛姨又给她洗了一遍澡,之前穿的睡衣已经全部被雨水打湿,所以她便穿着傅毅的衬衣被他抱进被子里。
脚底有好几处伤口,应该是她赤脚从沉香阁跑出来的时候被路上的碎石刺破。
傅毅找了药箱,替她伤口又上了一些药,整个过程她都很乖,仿佛皮开肉绽的伤口不在她的身上。
从沉香阁回来到现在,除了那雨里的一声嘶吼,她没有讲过一个字。
之前还会颤抖厮杀,现在如一具木偶,不吵不闹的任由傅毅摆布。
好在最后她还是睡着了,或许是因为之前闹乏了,或许是因为她不想醒着。
傅毅也松了一口气,去跟薛姨交代了几句,天亮之后又给美院打了电话,替沈絮请了几天病假。
整个上午他都陪在她的房间里,除了不说话,脸上苍白一点之外,她整个人都还算正常。
早餐和午餐也都乖乖吃了,安静温顺,是傅毅这两年来,见到的最乖的沈絮。
傍晚的时候傅毅去了一趟公司
tang,因为有紧急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可是刚到公司就接到薛姨的电话:“傅先生,沈小姐不见了。我刚去买个菜的功夫,回来就发现她不见了……”
沈絮的手机一直关机,傅毅打了n多电话,但听到的依旧是冰冷的语言提示!
其实她也不是一直关机的,中间开了一会儿,里面有几个未接来电,杨漾的,白沥辰的,还有一个陌生号码。
之后是短信,杨漾的一条:“沈絮,你在哪儿啊?有人来学校找你,给了我一个信封,让我转交给你!”
陌生号码的一条:“我是毕总的特助alex,刚去学校找你,同学说你请假未回,有些事本来应该当面跟你讲,但是因为联系不到,所以只能用短信的方式。毕总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另外支票在你舍友手里,如果对金额不满意,可以随时与我联系!”
……
杨漾见到沈絮的时候正在宿舍里洗衣服。
她就那样闯进去,直接走到杨漾面前,一只手摊开:“信封,给我!”
白涔涔的脸,杀气腾腾!更怪异的是她当时那一身装束,明显过大的男士风衣,领口的袖子一直扣到下巴,单薄的身体就藏在风衣里,像滑稽而又悲冷的小巫师!
杨漾整个人都有些懵,手里还拿着洗到一半的衣服,死死盯住沈絮。
她又重复一遍:“信封,给我!”声调平稳,听不出情绪。
杨漾终于回神,将沾着泡沫的手在水龙头下冲了冲,走到床边将那信封掏出来递给她:“就这个,上午有个男的来找我,说是宝丽的人,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我问他是什么东西,他没说,只说让我务必给你。”
沈絮没回应,接过信封,空白的落款,只是右上角印着一个小小的金色logo,是毕氏的标记。
撕开,里面飘出一张薄薄的纸。
沈絮接起来,数了数,六位数,如果用现金的话,摞起来应该可以摆满一桌子,她嘴角笑了笑,扯到唇上的伤口,吃疼又皱了皱眉,最后目光落在支票最下面的印戳上,毕沈岸的签名,刚劲有力却又讽刺!
杨漾觉得面前的沈絮像是另外一个人,表情萧冷,衣装怪异,更何况她还无辜消失了一夜。
“喂,沈絮,宝丽为什么要给你这么多钱?是因为拆了你的院子给的赔偿金吗?……”
“……”沈絮没回答,只是问:“知道毕沈岸住在哪里吗?”
“毕沈岸?干嘛?”
“告诉我!”沈絮口吻坚定,不容人驳斥。
杨漾第一次见到如此冷沉的沈絮,咽了咽气,开始去她存放的纸箱里里面翻找杂志。
“我记得有一期杂志上登了云凌富商的豪宅,那上面应该有他的地址……”一边嘀咕一边翻找,最后抽出一本翻开,指着上面一张别墅的照片叫:“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里,毕家的老宅,在……”
杨漾还未说完,手里的杂志就被抽走,继而一阵风飘过,沈絮已经冲出了宿舍。
杨漾回神追出去,沈絮早就消失在楼道里。
“什么啊,一个个都来无影去无踪的,学着夜不归宿,那个秦美娟这样,你也学着这样?”她吞了吞气,又返回洗手间洗衣服!
可是衣服还没洗完,却接到宿舍管理阿姨的电话:“205室有没有人?楼下有家属找!”
杨漾擦干手跑下楼,管理阿姨用手指了指树荫下的一名男子:“喏,他说是你的大哥,认不认识?”
“大哥?”杨漾走过去喊了一声“喂。”
树荫下的陈潇回头,杨漾一愣,很快就笑了出来:“大哥?我怎么不知道我那猪头一样的爹能够生的出你这样标志上档次的儿子?!”
“……”一向沉稳的陈潇也忍不住眉头轻皱,将杨漾上下打量了一番,不顾她的揶揄,直接切入正题:“你是沈絮的室友?你好,我是她的朋友!”
……
毕家的老宅在闹市区,寸土寸金的云凌,却偏偏有人奢侈地占着大块地方,闹中取静,尘嚣中的难得一隅。
沈絮坐在出租车上,司机一直不停地透过后视镜往她身上看。
她刚才报的那地址,还有她这一身装扮,啧啧……现在的小姑娘,实在是胆子都大得很。
沈絮却全然不顾司机的目光,手里死死捏着那本杂志和信封。
汉弥路,她知道这个地方,不单她知道,估计整个云凌的人都会知道,那是云凌的城中城,白白占着全城最核心的地方,却封闭,神秘,不容人靠近。
上世纪20年代,一些在华经商的犹太人在这里落地生根,建房盖楼,后来战争爆发,房子肯定带不走,所以汉弥路两旁便是遗留下来的公馆和洋房。
云凌有钱的人
太多,但是能够在这里购置房产的,光有钱不算,得有家底和声望。
出租车已经驶上汉弥路,周边行人和车辆变少,道路宽阔,只剩参天葱郁的梧桐,像久经岁月的守卫一样立在路两旁。
出租车司机开车的技术一贯都有些野蛮,向来擅长在闹市区穿Сhā行驶,可是一开上汉弥路,连司机师傅都变得讲规矩。
“我开了这么多年出租,这是我第二次送客人来这地方…这里住的都是权贵啊,嘿…觉得这路都开得有些紧张…”
师傅话语间的口气有些苦涩,或许真的紧张,他便开了窗。
十一月的秋季,梧桐树叶落了一地,车轮碾过,“沙沙”作响。
沈絮却斜斜靠在椅背上,紧抿着唇,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树荫和房顶。
风格各异的建筑,各具特色的房顶,透着历史的沉积,也透着冷傲的权贵气息。
权贵!紧张!?
她承认毕沈岸是权贵,但是她不紧张!
她还记得第一次去沉香阁的场景,站在那扇腐旧的酸枝木门前,巴巴捏着手指紧张了好一会儿才有勇气推门走进去。
那次她是真的紧张,因为要去求他,且是求一个杨漾口中,神一般尊贵的男人!
可此刻,她是一点儿都不紧张。
内心平静如常,仿佛一会儿要去见的人,只是随便的一个陌生人。
毕沈岸那天没有加班,因为前夜在沉香阁的事,导致他一整天都有些心绪不宁。
天还没有完全暗,只是天际灰沉沉,感觉又要下雨,毕沈岸便收了电脑,叫司机送他回去。
车子刚驶到毕宅的路口,毕沈岸便看到雕花铁门前那一道单薄的身影,靠墙站着,站得笔直。
那时候已经是傍晚五点多的光井,光线几乎已经全暗,沈絮就那样站在夜色中,远远望去,像团黑色的,惹人厌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小米粒。
毕沈岸的右腿又开始抽搐的疼,他只能让司机靠边停车,自己掏出手机给alex打电话。
“你上午去美院,有没有多说什么?”
“没有啊,给她发了短信,全部按照您交代的话去说的啊,一字都没加!”alex答得很急,力争表明自己的清白。
毕沈岸抬首又看了看远处的沈絮,她似乎换了一个站势,或许是因为等了太久,右腿有些弯曲,已经不似刚才那么站得笔直。
“行了,我自己处理吧!”毕沈岸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挂断电话,又在车里坐了许久,看着沈絮不停变幻站姿,最后索性就蹲了下去。
夜里的风有些大,一点点吹在她身上,撩起她披在肩头的长发,而她身上穿着傅毅的风衣,宽大硕长的下摆拖到地上,夜风卷起枯叶,像浪一样从她脚边打旋飞过,她就那样纹丝不动地蹲着,像蜷缩困顿的小刺猬。
定时的路灯突然亮了起来,刚好有一盏就在她的头顶。
沈絮抬了抬头,总算站了起来,而在夜色中模糊的那张脸,因为路灯的缘故,此刻清晰无比。
毕沈岸突然一瞬的心慌,赶紧将车窗阖上。
昨夜在沉香阁的很多画面,他已经记不清,但是那种肌肤相贴,肢体交缠的感觉却蚀骨的清晰。
她的皮肤有些凉,如滑腻冰冷的玉,但是身子很软。
如果抛开一些糟乱的情绪,从客观来讲,他不讨厌与她发生关系,不光不讨厌,甚至他都发现自己有些,有些莫名的贪恋…
怎么会贪恋!不可能!
毕沈岸将手掌盖在膝盖上,即时扫去自己心里那一抹冒出来的情绪……
沈絮已经在风里站了一个多小时,小腿发酸,全身发寒,头也开始昏昏沉沉,终于看到那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开到自己面前。
这辆车她坐过,上次下雨,在画廊门口,他让她上车,甚至在车上脱了她的袜子帮她检查伤口。
那时候的毕沈岸对于她来讲还是一个不算熟的同事,而现在呢?依旧是不算熟,却已经发生了这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
沈絮闭了闭眼,试图扫去脑中一闪而过的那些旖旎画面。
车子已经停在了她面前,司机先下车,弓腰为毕沈岸开车门。
果然如杨漾所言,他气场无敌,像尊贵的王,缓缓降临到沈絮面前。
在来的路上,沈絮心里一直很平静,最糟糕的她都已经扛过去,心如死水,还怕见到他么?可是他真正站在自己面前,依旧是那张凌然俊逸,却冷如冰霜的脸,沈絮才知自己依然会没出息的胆怯。
紧张,心痛,还有屈辱,这些都逼着她将弯曲的一条腿绷直,直挺挺走上前
,将手里的那个信封举到与耳齐,问:“你这个,算是什么意思?”说完还刻意让下颚微抬,摆出一副凌然不可欺的样子。
毕沈岸看着她倔气的表情,还有那一身怪异的装束,到底还是心软了下去。
“昨晚我喝多了,这些钱算是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他难得用这么有耐心的口吻讲话,甚至头都垂下几分,以迁就沈絮的身高。
“收回去,我不要!”沈絮将手里被自己揉皱的信封拍到毕沈岸手腕里,垂着头,始终不敢看他的眼睛。
真是没有出息!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想了一千个声讨他的场面,或许会将那张支票撕碎,直接撒到他头顶,或许会将那个信封拍到他脸上,最后很牛逼地唾一句:“你的臭钱,谁稀罕!”
无论是哪一种,绝对凌然,有骨气!
可是最后我们的沈小姐选了最没底气的一种,垂眸,抿唇,士气低迷。
毕沈岸将落到地上的信封捡起来,又用手揉了揉眉心,似乎还听见他很轻微的嘘了一口气。
他真的没有多少耐心。
以前诩诩还在的时候他还能耐着性子哄她,可是这几年心里愈发孤冷,能够这样亲自跟沈絮谈,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沈小姐,有话就直说吧,我不喜欢绕弯子,你这样跑来等我,是不是因为金额让你不满意?”
“……”沈絮抬首,瞪直眼睛!
毕沈岸又开始揉眉心,他的耐心所剩无几。
“之前alex给你的那张支票,面额是五十万,我承认昨晚我糊涂,所以如果你对金额不满意,那么我再加一倍,你觉得怎样?”
“……”沈絮开始不愿意再看他那种温雅的脸,索性闭上眼睛,呼吸,深呼吸。
毕沈岸眉头打了结,却依旧维持着真诚的口气:“是不是沈小姐仍然觉得少,那这样吧,你开一个价位!只要别太离谱,我都会尽量满足!”
沈絮突然想起杨漾曾经对他的描述,用了一个很美好的形容词——温雅善良
善良?果然是善良啊,善良到愿意用这么一大笔钱来偿还她的身体?
缘来梦一场:一百万的交易
沈絮觉得没有再跟他谈下去的必要,用眼梢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毕沈岸无端觉得恼,上去将她拖住。
“沈小姐!”三个字咬得有些费力,但好歹他还是稳住了情绪,悠悠问:“你知道一百万意味着什么吗?我清楚你家里的情况,孤儿,没有亲人,美院的花费很高,所以你若收下这笔钱,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他用平缓甚至有些温柔的调子,说着毫无温度的字句。
沈絮心口跳了跳,传来剧烈的疼意,先是一丝的抽搐,继而像水纹一样蔓延览。
他当她什么?
一百万?交易吗橹?
可是明明昨晚他也曾那样温柔地拥着自己,完成了这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
虽然过程和手段有些不耻,但是沈絮依然记得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伏在她的耳边喊她的名字。
一声声“絮絮…”虽然音调没有喊准,但那般缠绵酥腻,仍凭谁听了都会心悸。
如果他愿意真心的道歉,她会试着让自己去原谅,因为已成事实,她闹或者吵,反而显得有些矫情,可是最终他却选择了这样的处理方式!
昨夜的那一轮,她承认自己受了伤,几乎绝望,可是刚才他的那番话,仿佛比昨晚发生的事更让人心疼。
她这样巴巴跑来,硬撑着虚乏的身体等了一个多小时,要的不是他的加倍赔偿,她只需要他的一个解释,一句真心实意,能够让她不这么觉得委屈的道歉。
可是结果是更加屈辱,被他用钱砸伤的屈辱!比之昨晚,更甚!
沈絮吸了吸鼻子,宽大的风衣衣袖被毕沈岸还拽在手里,她用力扯了扯,不发一言继续转身就走。
毕沈岸是彻底毛了,第一次碰到这么倔的女人。
“你等等!把支票拿回去,我明天会叫alex再给你补剩下的那部分。”
毕沈岸这次没有拽她的衣袖,而是直接用手掌扣住她的肩膀,可是手指还未使力,面前的女人突然就顺势倒了下去……
傅毅还留在别墅,等着陈潇给他消息。
很快一张照片传到他的手机,打开,画质不清晰,是毕沈岸抱着一个昏迷的女人走进毕宅大门,女人的脸看不清,但傅毅认得出是谁,因为她身上裹的黑色风衣,是他的。
“怎么回事?沈絮怎么了?”
“我也不大清楚,去了她的学校,知道她当枪匹马地去找毕沈岸,然后我赶到毕宅门口就看到毕沈岸抱着她进去…照片你也看到了,你看…?”
傅毅推开面前的窗户,十一月的天气,又开始下雨…沈絮的房间依旧一团乱,隔夜她碰碎的台灯碎屑还散在地上。
终于把她送到毕沈岸身边,可为何他的心情要如此沉郁。
“tony,你先回来吧,回来再说…”
毕沈岸横抱着昏迷的沈絮上楼,刘伯看清他怀里的人,声音颤抖地问:“…二小姐?”
“她不是,刘伯,去请罗医生。”
刘伯惊魂未定,有些哆嗦地走过去打电话。
罗医生很快就到,给沈絮量了体温,发烧,脚底也都是伤口,因为之前浸了雨水,所以伤口有些发炎。
医生在给沈絮脚底上药的时候,毕沈岸一直站在旁边,伤口有些触目惊心,应该是前夜她赤着脚从沉香阁跑出来的时候被磕破。
但是整个上药的过程她都始终处于半昏迷,消毒水沾上去,应该极疼,床上的人却只是皱着眉,轻哼几声。
毕沈岸心里的内疚开始蔓延,渐渐变成了心疼。
最后上完药,包扎好,又开了一些退烧药,挂了吊针,毕沈岸才叫刘伯送罗医生出去,房间里只剩他与沈絮两个人。
床上的人依旧未醒,只是睡梦中都皱着眉,嘴唇发白,整张脸显得娇小苍然。
刘伯送完医生返回二楼,见毕沈岸站在床上不发一言,神情冷峻,便叹口气摇了摇头。
真是孽债啊,好端端的冒出来一个和二小姐长得如此相似的女人,但是刘伯不敢多问,回身想离开,却被毕沈岸叫住:“去叫人熬点粥备着,再抱一床被子过来…”
刘伯应声点头,再看了眼床上的女孩,她似乎一直在发抖,双眸紧闭,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渍。
吊针挂完,外面的天已经全黑。
沈絮依旧没醒,体温却有升高的趋势,毕沈岸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看着床上那张面孔,时而皱眉,时而抿唇。
中间找了两个佣人进来,替沈絮简单擦了一下身,她来的时候裹着傅毅的风衣,里面仅着一件男士衬衣。十一月的天气很阴冷,穿这样单薄,不生病才怪。
毕沈岸心里有些气恼
tang,为她穿这么少跑来等他,也为她,居然穿着男人的衣服,这男人是谁?跟她什么关系?
毕沈岸越想越烦躁,刚想离开,却听到床上的人出声。
声音细细碎碎,听不清。
毕沈岸只能凑身过去,终于听清她口中的话语,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
“阿辰…阿辰…”
终于承认自己被她惹怒,毕沈岸替她关了灯,直接关门出去。
到接近凌晨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是倾盆之势,毕沈岸一直留在书房工作,再也没有踏进沈絮所在的客房一步。
刘伯倒进去看了一次,回来禀报:“那姑娘额上越来越烫,要不要叫医生再来跑一趟。”
“不需要,你先去休息吧,有事我会叫你。”
毕沈岸把刘伯打发走,独自在书房又坐了一会儿,才慢慢往客房踱去。
沈絮一直在梦魇里,阿辰住院,被定为绝症,奶奶抓住她的手,弥留之际一遍遍重复:“囡囡,奶奶走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一个人,也要坚强…”
随后画面转换,沉香阁,那道绚丽的屏风,香炉,熏烟袅袅之后的那张脸…滚烫的手扼住她的腰肢,领口被撕开,纽扣一颗颗掉在陈旧的地板上,“咚-咚-咚-”蹦出去老远…
之后后腰被捏住,她开始含住恐惧祈求。
“求你…放过我…毕先生…”
但是身上的人像是着了魔的兽,双手被他置于头顶,毫无缓释的疼,刺穿身体…
“啊——”尖锐的喊声,沈絮整个人都从床上惊坐起来…
毕沈岸冲进去将她搂住。)
“好了好了…沈絮,好了…醒过来,别一直在梦里…”他用手掌捋着她的后背,动作轻柔,声音低弱。
怀里的人依旧在瑟瑟发抖,但是意识渐渐被耳边的声音唤醒。
“醒过来,别一直在梦里…”
她终于愿意睁开眼睛,可是看清面前男人的脸,心口刺烈的疼,一直忍住的痛楚和委屈侵袭而来,夺走她所有的理智。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24个小时,最难抗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可是现在这样被毕沈岸拥在怀里,身上有他紧贴的温度,心里满是对他的恨意,沈絮终究招架不住,眼泪像窗外的雨水般倾泻而下。
哭声震然,尖锐悲壮,像是疼到极度之后的歇斯底里…
毕沈岸已经不敢再说话,不敢劝,甚至都不敢呼吸,唯有将她裹得更紧,仍由她在自己怀中悲泣高鸣,一声声的哭声,那才是对他最直接深刻的声讨。
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错。
沈絮年纪还这么轻,未经人事,第一次,却被他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占有,任谁碰到这种事都会方寸大乱,委屈,焦虑,痛苦,害怕。
可是毕沈岸这样拥着她战栗哭泣的身躯,心里越发的无力。
因为梦醒之后,她要独自面对这些事实,他负责不了的,他跟她不会有结局。
怀里的人哭声渐渐小下去,发泄一番,心里一直堵住的情绪似乎通了许多。
沈絮的意识也恢复大半,只是头依旧昏昏沉沉。
从毕沈岸怀里出来,她吸了吸鼻子,直愣愣看着面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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