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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一念蚀爱,欺心总裁算你狠 > 第一次亲密接触

第一次亲密接触

“对不起,你脚底受伤应该不能走路,所以…”毕沈岸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但抱都抱了,所以­干­脆正了正声,立刻恢复平时温雅冷静的表情:“所以我先带你去公车站台,我打到车后再送你去医院。”

“……”

沈絮没回话,你让她回什么?

月黑风高,荒郊野外,一个不算亲熟的男人,天……脚底虽然火辣辣的疼,但绝对辣不过她当时的脸,如果毕沈岸低头看一眼,绝对会发现我们的女流氓那时羞得满脸通红,舌头打结。

从马路走回公交站台,大概一百多米的距离。

很短,但却有些磨人。

沈絮是因为紧张,尴尬,还有一点点心悸。

这男人很好看,薄­唇­轻抿,下巴刚毅,体味也清雅,更重要的是,连这怀里的温度都是该死的迷人。

而毕沈岸却一路都觉得心痛,不光心痛,连着右腿都开始隐隐疼。

沈絮刚在画室调过­色­,所以身上沾着松节油的味道,而如此熟悉的味道,毕沈岸在沈诩身上闻了太多年。

记忆中,沈诩熬夜画画,半夜会端着红酒蹭进他的书房,芊芊玉臂圈住他的脖子,柔腻腻的撒娇:“大哥,你还不睡啊,别这么拼命……工作狂…”

而那时,沈诩裙上的松节油味道就会钻入他的鼻息,这些年虽然已闻不到,但因为太过熟悉,在记忆中沉淀,成了折磨人的毒。

如今再次闻到,记忆翻涌,蚀骨的疼。

出租车上两人都很安静,沈絮是因为脚疼得厉害,毕沈岸是因为思绪流转,再加上右腿也疼得麻木。

一直挨到医院,毕沈岸扶沈絮下车,挂号,看诊,将她送到诊室门口,终究没有再跟进去。

对于沈絮讲,他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沈絮对于他来讲,也不过是一个面容长得有些像诩诩的下属,所以到此为止,他不能再有任何“过激”的行为。

但是他退到诊室走廊门口,刚想离开,却听到里面的鬼哭狼嚎。

“医生,大叔……麻烦您轻点,敢情那镊子不是Сhā在你的­肉­里是不是?”

“……喊什么喊,不把伤口里的碎石子弄­干­净,以后有得你疼。”

“但是您也不能往死里捣腾啊……喂……­操­,疼死了,您不能轻点吗!?”

……

毕沈岸站在门口,脚步又退了回去,脸上神情也是哭笑不得。

这姑娘,除了脸像诩诩,­性­格还真不像!

她的诩诩要是撒娇讨饶,绝对娇滴滴的腻死你,而不会像诊室里的沈絮这样,连讨饶求人都如此理直气壮,不服半点软!

最后医生包扎好,职业­性­地跟她说了些注意事项,她听得心烦,拿了包和药就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刚跨出诊室,便见毕沈岸坐在长椅上。

送她回去

“你…还没走?”沈絮太过惊讶,惊讶之余还有些感动。

毕沈岸却表情自然,站起来看了看她被包得像粽子一样的脚,问:“好了?能走吗?”

“估计能吧,最多单脚跳喽…”沈絮颇显孩子气的笑了笑,还真尝试着扶着墙用一只脚往前蹦跶,结果可想而知,没蹦几下就要倒。

毕沈岸叹口气,走上去将她扶住往电梯里走。

去美院的路上,沈絮脚疼平复了一些,终于有时间冷静下来对毕沈岸说声“谢谢”。

“谢谢你送我去医院,把你耽搁到这么晚,很不好意思。”

“不用谢,举手之劳。”毕沈岸也淡然的笑,刚讲完,沈絮的手机就响了。

她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眼角闪过很明显的一丝欣喜,遂很快接起来,柔静地说话。

“阿辰,你怎么还没睡啊?”

“你每天晚上都会给我打电话,今天没等到你的电话,怕你出事。”

“怎么会出事,我又不是孩子了。”沈絮语气柔腻,讲完觉得有旁人在,便略微欠过身去朝着车窗外,声音也压低了几分:“今天画廊有些忙,加班晚了,怕打扰你休息,便没有给你打电话。”

“那你现在到学校了吗?”

“嗯,到了,都躺床上准备睡了,你也早点睡吧,过几天我就能去看你了。”

……

沈絮挂了电话,转身有些尴尬地冲毕沈岸笑了笑。

毕沈岸表情一路都很沉然,见沈絮笑,他便多问了一句:“你男朋友?”

“嗯。”她很坦然的承认。

毕沈岸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了,冷着调子问:“你明明还在路上,为什么撒谎骗他?”

“他身体不好,所以不想让他知道我脚受伤的事。”沈絮嘴角依旧有淡淡的笑,但语气有些酸冷,说完便将头低下去。

后半段路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沈絮在想着阿辰的病情,心情自然不好。

毕沈岸情绪也有些无端的烦躁,身旁沈絮的松节油气息侵袭而来,很多记忆如潮涌,腿疼愈发厉害,他便靠在椅背上闭目不语。

就这样各自沉默,一直到美院的校门口。

沈絮道了声“再见”便下车,一瘸一拐往学校里走,脚还未踏入校门,听到身后一道磁沉的男音。

“沈絮…”

“还有事?”沈絮回头,依旧柔静的笑,披散的黑发散开,有几缕便被夜风抚到了­唇­角。

毕沈岸心脏极速缩紧,拳头都捏起来,为了她那蓦然的回眸一笑。

挺美的场景,可沈絮却“呀—”的怪叫一声,再一蹦一跳地走到毕沈岸面前,尴尬地从钱包里扒拉出一堆零钱塞到他手里。

“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我忘了,你送我去医院再送我回学校,照理这打车费应该由我来出。可是我今天带的钱不多,一大部分都付了医药费,所以…”

她略显纠结地用手指挠了挠额头:“所以,我就剩下这些零钱了,你先收下,明天你把出租车的发票给我,我再把余下的那部分车费还给你,对了,你是哪个部门的?明天我带了钱去找你…”

零零散散说了一大堆,最后空空睁着一双透亮的眼睛看着毕沈岸,看得他哭笑不得,无奈至极。

温润迷人

他喊她名字,根本不是讨要这车钱,他只是一时没控制住,就那样毫无理智地下车喊了她一声。

可这姑娘,突然来了这么一招,最后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笑着又重复:“喂,请问,你哪个部门的啊,明天我好去找你还钱啊。”

毕沈岸这才知道,原来这丫头还不知道他是谁。

“钱就不用还了,我喊你只是想说,如果脚伤严重,这几天可以不去画廊上班。”

“没关系,我皮实,小时候经常打架爬树摔跤。”沈絮嘿嘿笑了几声,又问:“钱还是要还你的,你在哪个办公室?我明天直接带了钱去找你。”

毕沈岸终于笑出声,一直沉漠冷静的脸,因为这一笑显得更加温润迷人。

沈絮心口抽紧,又想到刚才被他抱在怀里的场景,很快将头低下去。

那是沈絮与毕沈岸第一次正面交集。

过程很温馨,他的拥抱,他身上淡淡的清雅味道,再加上夜风微凉,月­色­迷人,怎么看都是很醉心的开始。

可是恋恋岁月,苦难无声。

毕沈岸坐回出租车,看着沈絮一瘸一拐的身影消失在校园的树荫里,正准备叫司机调头,车厢里便响起一串低柔的铃声。

“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说将来要娶我过门,转多少身,过几次门,虚掷青春…”

有些熟悉的旋律,毕沈岸刚在地下画室听沈絮哼过。

这丫头,把手机落在了车里。

毕沈岸没多想,打开手机,屏幕上闪着“神秘组织”四个字。

接起来,还未讲话,那头却先响起一串低沉的男音:“沈絮,我刚下飞机,现在去你学校,今晚你住我这里!”

略带命令的口气,却暧昧至极。

毕沈岸眉头锁紧,答:“对不起,我是沈絮的同事,她手机落在了我这里。”

傅毅听清对方的声音,立刻挂机。

毕沈岸听着电话里急促的“嘟嘟”声,无端地有些恼。

她刚才明明跟男朋友刚通过电话,现在又有其他男人主动找上门,且就刚才电话里那男人的口气,很明显两人的关系匪浅。

毕沈岸将手臂支在车窗上,想起圈内对云凌美院学生的风评,似乎美院有些姿­色­的学生在外面被包养,已经成为一个公开的秘密。

沈絮的手机还握在他手里,­乳­白­色­的烤漆外壳,金属的冰冷质感。

毕沈岸再次按亮手机,屏幕上是一对相拥的男女。

这张合照拍在两年前,阿辰还未入院,五官清俊,笑容璀璨。

沈絮的头发也未留长,戴着红­色­的绒线帽,齐耳的短发不听话,发稍都往外微微翘起。

曾经无虑美好的岁月,她和白沥辰,一对璧人。

“啪-”合上手机,毕沈岸深叹一口气,无端的懊恼,觉得自己有些不理智!

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还有几个方案要审,却为了一张与诩诩有八分相似的脸,他竟然奢侈地花了三个小时陪她去医院挂急诊,再把她送到学校门口。

这个叫沈絮的女孩子,水­性­杨花,哪里及得上诩诩的万分之一!

打入地狱

毕沈岸将沈絮的电话关机,音­色­冷瑟地叫司机掉头回去。

傅毅一路都心跳不止。

那个声音,刚才在沈絮电话里的那个男声,他听得一清二楚。

六年前,就是这个声音,很绝冷地将他打入地狱,至今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要娶我妹妹?有什么资格?”

“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直白,只是奉劝你一句,要娶诩诩,趁早死了这条心!”

“诩诩的死,你有推不掉的责任,所以就算是尸体,我也不会让你去见!”

……

以为已经被时间掩埋的记忆,原来只是蒙了一层薄尘,夜里的凉风轻轻一吹,多年前的印记依然清晰。

傅毅觉得有太多压抑的气息堵在胸口,车厢里太过沉闷,他便叫司机把车停在了路边。

下车,掏烟,点燃,很急迫的吸一口,肺腔塞满,心里才不觉得空。

只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方枕夏似乎有两把刷子,才去诩?旧没几天,居然已经跟毕沈岸扯上关系。

由此看来,他在她身上花的两年功夫,有些值!

指端的烟渐渐燃尽,傅毅扔掉烟蒂,给特助陈潇打了电话。

“tony,双桂巷那块地就要拍卖,毕沈岸和范南昌那只老狐狸已经开始走动,你最近盯紧一点。”

……

沈絮第二天下了课去画廊上班,刚进画室便看到画架旁边自己的手机。

高志朋刚好走进来,她忙拿着手机问:“前段时间面试我的人中间,有没有一个个子很高,鼻梁很挺,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高志朋被她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连连摇头:“我没有参加面试,所以不清楚你讲的是谁,对了,放在这里的手机你看到了吗?是行政部那边的人送过来的,说你昨天落在了出租车上。”

沈絮眼仁瞪圆:“行政部?那行政部是不是有我刚才描述的那个人?”

高志朋依然摇头:“很抱歉,我们画廊的行政部,清一­色­,全是女职员。”

“怎么可能?”沈絮有些急躁,瘸着一只脚自言自语。

高志朋见她脚受伤,礼貌­性­地寒暄了几句,走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开玩笑:“同学,能够在画廊兼职,机会难得,所以好好­干­,别想着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沈絮一时没听懂,待反应过来时高志朋已经离开。

她在身后不甘心地为自己辩解:“什么风花雪月啊,我只是不想欠人钱而已!”

可是高志朋已经走远,她突兀的声响在空旷的地下室回荡。

失而复得的手机,沈絮打开,有傅毅的未接电话。

她赶紧主动打过去,还未等对方开口,她先欣喜地问:“傅大哥,你出差回来了?什么时候带我去医院看阿辰?”

“……”对方只字未讲,直接挂断电话。

傅少发怒

沈絮有些莫名其妙,不甘心地再次拨了号码。

这回傅少爷总算讲话,但语气很不好:“你给我打电话就为了你心上人的事?那对不起我很忙,空了自然会带你去!”

遂不等沈絮回答,他又撩了电话。

这回沈絮火了,直接一条短信发过去:“傅毅,你什么意思?出差前说好等你出差回来就带我去医院,怎么又出尔反尔?我到底哪里又惹到了你?”

傅毅没有回短信,无端觉得恼,将手机扔出去,金属的质面在办公桌上滑出去老远。

刚巧陈潇走进办公室,见座椅上的傅毅黑着一张俊脸,刚刚被他扔出去的手机已经滑到了办公桌的边缘。

他便蓄着笑,揶揄:“谁惹傅总生这么大气,非要跟手机过不去?”

傅毅没有答,索­性­将转椅转过去。

陈潇笑出声,撑着桌面自问自答:“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刚跟沈絮通过电话?”

“你知道还要问!这丫头越来越没有规矩,迟早要被他气死!”

“怎么会?堂堂瑞毅置地的当家人,被一个学生气死,说出去未免要被人笑。况且我记得当初某人说过,说这姑娘白目得像一张纸,听话容易哄,怎么到头来,先气死的反而是你?”陈潇笑得有些猖狂,傅毅吸口气,转身剐了他一眼,放冷声调问:“笑!这是办公室,找我有事?”

“嗯,有事!”陈潇即时肃声,恢复平时严谨的表情,将一叠资料递到傅毅手里。

“双桂巷那块地下周拍卖,宝丽半年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这是我从宝丽内部弄到的初步预算。”

傅毅眼底­阴­鸷,接过预算扫了一眼,嘴角泛起丝丝冷意。

“看来毕沈岸这次是想玩大的,行,他有这个雄心壮志,我才有跟他玩下去的资本。tony,拍卖行当日,你代表瑞毅去举牌。”

“那这块地,我们的预算是多少?”

傅毅顿了顿,慢慢竖起五根手指。

陈潇倒吸一口冷气:“我们的预算定这么高?宝丽整个项目的预算也不过才7个亿,我们居然用5个亿去拍这块地?”

陈潇一连串的反问句,口气很急:“eric,我知道双桂巷这块地是政府最近几年出手的最有发展前景的一块地,但是面积不大,而且政府要求必须用作商业规划,所以资金回笼周期长,瑞毅虽然已经上市,但是到底还没有宝丽这么硬气…万一我们用这个价得了这块地,后期开发和筹建的资金链就会崩得很紧。”

傅毅收了那五根手指,抬头看着陈潇:“谁说我要得这块地?我不要这快地,况且就算我要,毕沈岸也绝对不同意!”

陈潇有些不懂:“你什么意思?”

拍卖成功

“你不明白?”傅毅冷哼出声:“tony,我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要拍下这块地,整个云凌,只有宝丽有这个实力,况且毕沈岸对这块地觊觎已久,他不可能拱手让人。”

“但是五个亿的预算实在太高了,毕沈岸不是傻子。”

傅毅嘴角笑意全部收去:“是,他是一只狐狸,向来­精­明会算计,不过双桂巷这块地,就算在他身上挖块­肉­,他也会咬着牙把它吞下去!”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他一定会死咬这块地?”

“因为…”傅毅顿了顿,将转椅转过去,嘴角又勾起凉淡的苦涩笑意:“因为人都有软肋,angela生前最大的愿望是在老城区开一间画廊酒店,你看到宝丽的规划图了吗,毕沈岸就是要买下这块地,去实现angela的夙愿。”

陈潇愣在原地几秒,慢慢消化他的话:“所以,你给我出的这个数,是让我去拍卖会上恶意哄抬地价?”

“no,别说得这么难听,我们只是去举牌,愿者上钩,怎么能说成我们恶意。”傅毅嘴角那抹苦笑晕开,渐渐成了刺人心骨的寒意。

陈潇心尖发憷,他印象中,以前的傅毅虽然不求上进,但心思简单,只不过六年时间,到底是什么,让曾经清朗的傅毅变成如今善于筹谋的鹰?

“eric,你想清楚了?真的要跟宝丽对着­干­?”

“不用想,这一天我等了六年,是时候了…”傅毅手指收拢,在桌上慢慢敲:“你出去吧,时刻注意毕沈岸和范南昌的动向,宝丽如果吃下双桂巷这快地,他手头没有多少资金可以支撑后续开发,唯一的出路,便是跟范氏合作!”

陈潇退出去,傅毅将桌沿的手机撩回来,屏幕还停留在短信界面,沈絮两个字便显得格外刺眼。

一周后,双桂巷那块地拍卖结束。

各大杂志封面都是毕沈岸的身影,标题也写得极为喜庆——宝丽高价再夺地王,随后是毕沈岸与范芷云频繁相约赴宴的新闻,更有媒体猜测,毕范两家的好事将近。

傅毅手里捏着杂志,看着封面上风光无垠的毕沈岸,整个人半躺在椅背上嘘气。

人果然不能有软肋,毕沈岸最终以个亿拍下那块地,足足高出宝丽预算六成还有余。

杨漾有订阅财经杂志的习惯。

那段时间毕沈岸和范芷云频繁挽手上杂志封面,导致杨漾整个人都­精­神不济,茶饭不思。

沈絮看不过去,将她抱在手里的杂志抽过来看了一眼。

硕大的标题——毕范欲联姻,好事将近。

封面配图是一张模糊不清的偷Pāi照片,一男一女并排从酒店走出来,女子的面容还算清晰,五官清丽,颇有大家闺秀的典雅气质,但男子的脸微微侧过去,所以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剪影。

沈絮心口一紧,觉得这男子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要结婚了

刚想劝杨漾,她已经又将杂志抢了过去,鬼哭狼嚎地吼:“呜呜呜…毕沈岸要结婚了,虽然我知道那个范小姐跟他很般配,但是我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场商业联姻…”

沈絮又扫了一眼封面上的照片,叹口气劝:“好了…小漾儿,有钱人的感情向来高深,你当戏看看就好了,难道还真伤心?”

“当然是真伤心!我喜欢他这么多年,现在他要娶别人,我伤心一下都不行吗?”杨漾死死盯着杂志封面,满眼酸意,还真有点悲痛欲绝的意思。

沈絮无奈,将杂志又抽过来撇了一眼。

依旧是那个模糊不清的侧脸,实在看不出这个毕沈岸有什么过人之处。

“诶,小漾儿,一直想问你,人家追星都追艺人,为什么你偏偏追个满身铜臭味的地产商?这个毕沈岸,到底有什么让你着迷的地方?”

“艺人?把艺人和毕沈岸相提并论,是不是太侮辱人?沈絮我告诉你,你是没有见过毕沈岸真人,如果你见过,肯定也会着迷,这男人,皮囊太好,又修了一身好家世,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那真是……”杨漾夸得带劲,一时就没了词。

沈絮接过来揶揄:“那真是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行了小漾儿,别在这发花痴了,就算他真如你说的那么好,那也是跟我们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人,你就一粉丝,就算把喉咙嚎哑,他也不会认识你!”

“谁说他不认识我?他应该认识我的…”

“你们认识?”沈絮震惊,多问了一句。

杨漾言辞闪烁,敷衍:“那个…我是他粉丝啊,脑残粉,他怎么可以不认识我?!”

“厄…”沈絮无语,觉得这丫头中毒至深,已经无法挽救,便直接从她面前飘了过去。

遂后一周沈絮愈发忙,因为的画展逼近,她要忙着修复展品。

但是再忙她都会定时给阿辰去电话,阿辰问她何时能去医院看他,她无言回答。

傅毅那段时间像是断了联系,任凭沈絮如何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

逼急了,沈絮便想去找他,可是除了知道他在郊区别墅的地址和他的名字,沈絮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

除此之外,沈絮开始时常接到拆迁办的电话,­奶­­奶­留下的那座院子被列入规划范围,宝丽国际买了那块地,周边邻居都已经签了拆迁合同,据说开发商大方,赔偿金可观。

可是沈絮死咬着不去签字!

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是沈絮的命:­奶­­奶­,白沥辰和那座院子!

­奶­­奶­去年已经过世,她没能留住,至今仍心痛不已。

白沥辰还躺在医院里,病情稳定,但痊愈的希望近乎为零。

唯独就剩下那栋院子,­奶­­奶­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不仅承载了她所有童年的回忆,更是她与白沥辰共同长大的地方。

所以沈絮发誓,拼死,她也要保住院子。

笑靥如花

转眼十一月,天气变冷,云凌进ru雨季。

十一月八日,诩?旧画廊举办一年一度的画展,这次主题定义为“追忆”。

一直失去联系的傅毅终于再度现身,主动给沈絮打了电话,开口未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沈絮,今天你去画廊,记得穿裙子!”

沈絮莫名其妙的恼,觉得这男人有时候太怪异:“喂,傅老板,今天只有八度耶,外面还下雨,你让我穿裙子去画廊,是要冻死我吗?”

可是她的抱怨一向无用,傅毅顿了顿,抛来诱饵:“不穿也行,本来今天画展结束之后想带你去医院看你的心上人,不过可惜……”

“行,成交,我穿!”沈絮咬牙切齿,最后不忘补充一句:“姓傅的,算你狠!”

毕沈岸其实很少来画廊,但每年的十一月八号,他无论多忙,都会独自在画廊呆上一晚上。

那天从早晨就开始下雨,毕沈岸的右腿又开始剧烈的疼,但他仍然坚持自己开车去了画廊。

地下室,整个画廊的禁区,只有毕沈岸能够进去。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下去,毕沈岸看了看腕表,指针指向九点。

他已经一个人在地下室呆了将近三个小时,足足四百多平米的地下展厅,除了墙上挂的几排画和壁灯之外无任何多余物什,但即使是如此通旷的空间,毕沈岸置身其中仍然觉得压抑得窒息。

头顶的灯光全部打开,整个展厅灯火通明,墙上挂着几幅画,数量不算多,且风格也都迥异。

毕沈岸沿着墙沿一路走过去,感应壁灯一盏盏的亮,那些画也一幅幅都展现在眼前,最后这样走完一圈,他才回头,看着离自己数十米的身后,一张巨幅的相片就悬在墙上,但因为那面墙的壁灯未亮,所以相片上的人五官不清…

毕沈岸皱着眉,手指都握拳捏到了一起…

其实他已经很久不敢看相片上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可是不看不代表就能忘记…六年了,记忆如影随形,她的五官早就已经刻入他的脾骨里。

“诩诩…”毕沈岸轻轻喊了一声,声音沉哑,却没人回答。

怎么会有人回答?六年前的今天,诩诩已经在他怀里咽气。

毕沈岸自嘲地摇摇头,步子有些偏跛地朝着那张相片走过去,坚硬的鞋底踩在仿古砖上,发出低沉的一串脚步声,混着他的呼吸,让本就死寂的空气变得更加沉闷,可是还没有走到相片面前,毕沈岸就收住了脚,站在空旷的展厅中央,不敢再往前挪一步。

­阴­雨天气,又是十一月,毕沈岸这几天的膝盖疼得过分厉害,好几晚都不能入眠,自己都笑,是不是腿疾都有记忆,每年到这个时候就要狠狠折磨他一次。

命运,不动声­色­的狡猾

罢了…

毕沈岸不再往前走,就停在原处,看着隐没在黑暗中的那张脸,五官不清,但心里的疼痛却清晰明了。都六年了…他始终还是走不出去,像是周围垒起一道厚重的墙,让他找不到出路。

沉思之际,手机铃声响起,毕沈岸接起来,那头是alex恭敬的声音:“毕总,双桂巷的拆迁事宜进展很顺利,只余巷尾一户没有签字。”

毕沈岸看了看腕表,晚上9点,他的特助打电话来给他讲这么­鸡­毛蒜皮的事,有些恼,问:“拆不掉吗?手续不全吗?还是宝丽出的拆迁费让他不满意?”

“……”alex已经明显听出老板火了,赶紧解释:“毕总,我知道合法拆迁不应该出现这种问题,但是那户业主一直联系不上,负责拆迁的人去调查过,业主去年已经过世,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就剩业主的孙女,可是业主的孙女住在学校宿舍,平时不住回院子,而且她拒不签字,也拒绝接拆迁人员的电话…”

毕沈岸耐住­性­子听完,森然道:“所以呢?你打来问我要如何处理?”

“不是…”alex的声音都有些抖了:“拆迁工程队近期就会进场,就算那户业主不同意签字,政府也会出面,关键是…那户业主的孙女,双桂巷107号,就是您前几天让我调查的那个姑娘,名叫沈絮…”

当时毕沈岸就站在地下展厅的中央,抬头便是沈诩的照片。

而电话那头,alex还在小心翼翼地问:“毕总,那个沈絮…您看…?”

他微收一口气,将脸别过去,答:“我知道了,把107号业主的资料发给我!”

所以这就是命运!

傅毅绞尽脑汁为毕沈岸和沈絮设置相遇的场景,可是命运如此不动声­色­的狡猾,轻轻一勾,用一栋院子在他们之间划上扯不断的联系。

画展举办很顺利,宾客散去,沈絮帮忙做一些收尾的工作,忙完已经有些晚。

她的包还放在地下室的画室,所以她临走前去取,刚走进走廊就见尽头那端蜷缩着一个身影。

沈絮走过去,轻声唤:“对不起先生,我们画展时间已经结束了,地下室就快要关门,麻烦您……”

话未完,毕沈岸抬头,看到眼前熟悉的这张脸,长发披肩,墨绿­色­的长裙,晶亮的眼眸像夜空的星。

“诩诩…”右腿疼得渐渐失去意识,所以毕沈岸含糊地喊了一声。

沈絮没有听清,但她认识这个男人。

“是你?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地下室?”她微微躬下身,却见毕沈岸额头全是冷汗,一只手掌紧紧捏住膝盖,满脸的痛苦神情,才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的腿,怎么了?”

毕沈岸恢复几分意识,逼迫自己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声音沉哑地回答:“没事,你先扶我起来,出去…”

沈絮没再问,吃力地扶着毕沈岸往一楼走。

沉睡的记忆

再次肌肤相贴的亲近,沈絮身上依旧沾着淡淡的松节油气息。

毕沈岸右腿的疼痛愈发剧烈,但这些都不足以抵挡内心焦灼的痛苦。

又是十一月八号!

六年前的这一天,沈诩在她怀里咽气,从此每年的十一月八号都成了他的受难日。

而六年后的今日,他却无辜就看到这么一张与沈诩相似的脸,虽然明知道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是毕沈岸情难自抑。

有些感情,二十多年日夜累积起来的熟悉和亲近,单单一张面孔,就能唤起他所有沉睡的记忆。

两人已经走到一楼大厅的出口处,门口的保安见毕沈岸走出来,赶紧上前为他打起伞。

毕沈岸将伞接过来自己拿在手里,问身旁的沈絮:“你会不会开车?”

沈絮摇头,她哪里会开车啊。

“那算了,你先扶我去车里!”毕沈岸很不客气地指使,沈絮听话,一路扶着他去停车场。

其实沈絮的脚伤也未好,所以扶着毕沈岸高大的身躯有些吃力。

好不容易把他扶到车上,沈絮站在车外,问:“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腿疼得这么厉害。”

毕沈岸靠着皮椅,不说话,只摇头。

沈絮有些无趣,觉得眼前这男人琢磨不透,像是看似平静,实则浓烈的酒。

外面还下着雨,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她便用手挡着自己的额头,打招呼:“既然你不去医院,我就先走了,不然又要赶不上末班车了。”

毕沈岸依旧不回答,连眼睛都闭起来。

沈絮吐了吐舌头,这男人怎么这么不懂礼貌,遂也不再说,转身就往马路走。

毕沈岸转头,看着她墨绿­色­的身影走入雨里,受伤的那只脚用脚尖着地,所以整个人一瘸一拐,眼看就要消失在夜幕中。

这丫头,怎么下这么大雨都不打伞!

毕沈岸无奈摇摇头,心里空涩得­阴­郁。

可是很快,那道墨绿­色­的身影却又突然回头,兴匆匆地往回跑。

跑到车前,敲着毕沈岸的车窗,气喘吁吁地道:“对不起,我想起来了,还欠你上次打车的钱呢。把发票给我,我把钱还你…”

毕沈岸终于转头,死死盯住沈絮的脸,心口有根弦越崩越紧。

沈絮不明白他的意思,又催:“发票呢?给我。”

他却答非所问,苦涩笑,用沉哑的声音讲:“沈絮,能不能上车,陪我坐一会儿……”

所以命运是一道咒语,轮回辗转,谁都逃不掉!

傅毅其实不用花这么多心思去筹谋,只需要沈絮这张脸,摆在毕沈岸面前,他根本就毫无招架之力。

车里开了暖气,沈絮又淋了雨,所以她一上车就打了一个寒颤。

毕沈岸突然就有些恼,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过去。

“披上,会感冒!”略带命令的口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沈絮却没有接外套,因为她思维清醒,知道身旁这男人只是她的同事。

“不用了,我底子好,没这么容易生病。”她故作轻松的笑,其实心里已经紧张到不行。

这男人表面温雅,但不知为何,沈絮觉得跟他在一起,总有种无形的压力。

一瞬间的沉迷

毕沈岸见她不接外套,索­性­自己倾身过去,将那件外套披到她肩上,顺手将衣领拢了拢,声调柔和地说:“披好,这种天气穿裙子,不合适!”

“……”

突如其来的亲昵,如前几日他那突如其来的搂抱。)

沈絮有一瞬间的沉迷,继而耳根发烫,意识全部乱了套。

毕沈岸却又想到沈诩,沈诩也喜欢穿裙子,一年四季的长裙,不管天气。

所以毕沈岸最初对沈絮的动心,全部始于对诩诩的怀念和奠祭。

车里恢复安静,气氛有些压抑。

沈絮尝试着找话题:“因为想还钱给你,所以这几天我问了画廊好多同事,但是貌似都不认识你。”

“我不常来画廊,所以很多人不认识。”

“那你也是兼职?”

“……”毕沈岸突然不接话,转了话题:“刚才看你走路有些偏坡,是不是脚伤还没有好。”

“……”沈絮没词,因为她的智商有些跟不上毕沈岸的节奏。

他却不介意,继续问:“这么久了,伤还没有好?是不是没有去医院换药?”这口气,不像同事,倒有些像因为关心而温怒的亲近之人。

沈絮皱了皱眉,准备扯谎绕开话题,可毕沈岸却已经躬身过来,直接拉过她的脚替她脱掉鞋子。

天……他想怎样!

沈絮咽着气,急躁地将脚往后缩,但脚踝被他握得更紧,最后袜子被他扯掉,整个光­祼­的脚便露了出来。

她屏住呼吸,不敢再动,只能用牙齿死死咬住嘴­唇­。

毕沈岸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越距,低头查看她脚底的伤,纱布已经揭掉,只用创可贴敷衍地盖住伤口。

果然是没有去换药!

“伤口这么深,刚才下雨也不打伞,要是感染了怎么办?”

“……”

“是不是走路还很疼,刚才扶我过来,为什么不说?”

“……”

“老是让我­操­心,一点都不听话,诩诩…”毕沈岸顿住,舌尖都在打颤,抬头对上沈絮探究的眼神,心口像有团火焰瞬时熄灭。

记忆如沼泽,他踩上去便能立刻**。

但是对上面前这双眼睛,他才清醒,清醒眼前的人,并不是他的诩诩。

毕沈岸咬了咬牙根,眼底浮起不易察觉的苦涩,很快松开沈絮的脚,身体往后倒,闭上眼睛沉沉的呼吸。

这一切来得太快。

上一秒他还握住自己的脚踝责备关心,下一秒却像陌生人一样沉默不语。

沈絮觉得莫名其妙,这莫名其妙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丝恼,觉得这男人毫无道理的亲昵和冷漠,像在耍人!

但是毕竟两人不熟,她又不能多问,只能抿紧­唇­,将脚缩回来。

车厢里再次恢复安静,只余沈絮穿袜子的窸窣声。

好在电话铃声适时响起,打破这难捱的尴尬气氛。

一半火焰,一半海水

沈絮的电话,接起来,傅毅有些低沉的声音。

“在哪儿?”

“在画廊,正准备回去!”

“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你找我有事?”

“想见你,所以今天住我那里去!”

“……”沈絮将手机摁住,用余光扫了一眼毕沈岸,所幸他仍旧闭着眼睛,仿佛对她的电话丝毫不感兴趣。

她松一口气,压着声音斥:“你毛病啊,现在这么晚了,明天我还有课,再说今天也不是周末,凭什么要我住你那里去!我不去!”

“行,那白沥辰,你还想不想见!”

“……”沈絮咬着牙,恶狠狠地吼一声:“知道了,去学校门口等我。”

挂了电话,毕沈岸依旧在闭目养神。

沈絮心里觉得火,怎么她遇上的男人,一个个都这么­阴­阳怪气。

傅毅­阴­晴不定,她忍了,因为毕竟白沥辰还在他手里!

可身旁这男人,她都不算认识,莫名其妙受他温柔再受他冷遇,靠!

沈絮吁口气,调子也寒了几分,问毕沈岸:“对不起,我还有事,你的腿要是还疼,就去医院看看吧。”说罢就要开车门下去,但身旁的男人却按了一个键,车门被锁死。

“喂,你­干­嘛啊!”沈絮急吼,但毕沈岸依旧不语,只发动车子,转动方向盘开出去:“坐好,系安全带,我送你回学校!”

……

这便是一开始毕沈岸和沈絮的相处模式,上一秒宠,下一秒冷,一半火焰,一半海水。

傅毅坐在车里,看着毕沈岸的车子渐渐开到校门口。

沈絮下车,将肩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毕沈岸,但车里的人没有下车,直接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待毕沈岸的车子开出去数十米,傅毅才按了按喇叭,沈絮回头,见马路对面雨帘中停的庞然大物。

走过去,开门上车,傅毅的眼光依旧盯着前面不远处的那个车尾灯,问:“刚才送你回来的是谁?”

“我画廊的同事!”沈絮老实回答,傅毅却笑。

画廊的同事?原谅他,他无法不笑。

毕沈岸因为腿疼,所以车子开得极慢,开出一段距离,忍不住从反光镜往后看,刚好看到沈絮上了马路对面的一辆车,很快那辆车就调转车头,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离开。

其实刚才沈絮在他车里的那通电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只能怪当时车里太静,连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他都听得一字不落。

那男人说想见她,说想要她住他那里去。

毕沈岸手指捏紧方向盘,转身看到副驾驶座上那件沈絮刚刚披过的外套,抿紧­唇­,直接将外套扔到车后座!

那种女人披过的衣服,他以后不会再穿,嫌脏!

醉后呓语,字字珠玑

傅毅是叫司机开的车,所以他坐在车后座上,看了一眼沈絮被雨淋湿的脸,将自己的西装递过去!

“披上,别着凉!”与毕沈岸如出一辙的口吻,冷漠,寒涩。

但沈絮这两年也已经习惯他这样忽冷忽热的态度,所以很乖顺地接过外套裹着自己,西装领口的酒­精­味道就顺势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你喝酒了?”沈絮皱着眉头多问了一句。

哪知身旁的傅毅却侧过身,擒住她的眼睛森冷回答:“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

“是,我越矩!”沈絮愣了几秒才恢复情绪,只是不算生气,反而莞尔笑:“那么傅总,您来接我去你那里,有什么事?”

灿若桃花的脸,但满满全是讥讽的口气,惹得傅毅凑近沈絮的脸,这张似曾相识的脸,近在咫尺,他都慢慢有些不敢呼吸…

很像吧,像到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沈诩…”傅毅喊她的名字。

沈絮眉头皱得很紧,冷笑着回:“拜托,是你给我取的名字好不好,能不能发音准确一点?柳絮的絮,声调是最后一声,不是第三声…这两个字是不一样的!”

沈絮很有耐心的解释,她觉得喝醉酒的男人真是不可理喻,连一直喊的名字都要喊不准。

傅毅的眼底却泛冷,嘴角苦笑,很无力的一句:“是,不一样的!你不思进取,画也没学好,还一身恶习!”像是醉后的呓语,但字字珠玑。

沈絮是彻底毛了!

虽然她知道自己不讨喜,但莫名其妙被他这样批一通,总该来点反击。

“是,我不思进取!枉你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供我学画,供我吃穿,还要教我如何温柔娇艳,仪态万千,只可惜我骨子里就是穷地方出来的贱命,所以学不了你那些大家闺秀的把戏!”

沈絮的口气也恶劣到极点,双目瞪圆,看着眼前这男人如雕塑一般完美俊逸的脸。

其实这两年沈絮一直很听话,至少在这个男人面前她都会尽量收起自己的臭脾气。

毕竟傅毅是她的衣食父母,甚至一直替她支付白沥辰的医药费,所以就算是“报恩”,她也得放低姿态,顺着恩公的喜好来过日子。

可是今天不知为何,沈絮这臭脾气就一时压不住了,瞬间爆发,倒让傅毅有些招将不住。

他捏紧她的胳膊,寒着眸子问:“沈絮,你敢不敢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声音不算大,但那寒冷的口气却叫沈絮开始不自觉的又抖起来。

跟他处了两年,沈絮依旧摸不清这男人的脾气,再加上今天他还喝了酒,所以沈絮放聪明,不再跟他对抗,只是动了动身,企图挣脱他大掌的控制。

但傅毅铁了心要跟她对峙,索­性­将她整个上身都压在车椅上,四目相对,眼里全是她晶亮的那颗眸子,心尖颤抖,猛然又想起另一张似曾相似的脸。

嗜血的豹

“沈絮…”沙哑喊她的名字,带着丝丝酒意,眼神迷离,看不出喜怒,只是将鼻息全部呼在她的面颊。

沈絮却被他喊恼了,鼓起劲要将他推开。

“傅毅,你喝醉了自己回家发酒疯去,我不是沈絮,沈絮是你给我起的名字,我的真名叫方枕夏,枕夏!”

“不,你是沈絮,我让你是沈絮,你必须是沈絮!”傅毅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亮,双手摁住沈絮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

他是喝过酒的,被酒­精­醺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暴厉透明,像是森林里嗜血的豹子。

虽然这男人­阴­晴不定,但像今天这样失控,沈絮还是头一次见到,可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沈絮只能软了调子求饶:“傅大哥,你松手,你弄疼人家了…”娇滴滴的口气,瞬间从悍­妇­转为淑女……

这招还是傅毅教她的,他说“撒娇”是女人最好的武器,眉头一皱,嘴­唇­轻咬,凭你再硬的骨头都得酥掉。

以前傅毅若是对她凶,沈絮就用这一招,现学现卖,屡试不爽。

可是今天似乎不行,傅毅倒是松了手,只是冷冰冰地唾了一句:“别来这一套,你根本学得不像!”

沈絮的火星子彻底被他撩了起来,直接开门就要下车,一把又被傅毅拉回来。

“去哪里?”

“回学校!”

“不行,今天你要住我那里去!”

“凭什么?你松手,我要去见阿辰,你刚才在电话里不是说,同意带我去见阿辰吗?”

“不去,我反悔了!”

“凭什么,傅毅,你答应过我的,你说只要我今天穿着裙子去画廊,你就带我去医院!”

沈絮半边身子已经跨出车门,大雨瓢泼,长裙全都被打湿,但一边胳膊还被傅毅霸道地拽在手里。

她都快哭了,这男人怎么这样言而无信!

“你当我什么?玩偶?宠物?该出现的时候就要出现,该滚蛋的时候就要滚蛋?”

沈絮觉得自己今天肯定是疯了,刚才被毕沈岸那样忽冷忽热的耍了一通,现在又跟傅毅这个男人讲这么多矫情的话。

傅毅觉得自己肯定也是疯了,眼前的女人明明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可偏偏让他松不开手。

这样无声的僵持,他**了两年的女人,依旧改不了这一身臭脾气。

最后是他先松手,沈絮狠劲地拽过裙子就往车外跑,傅毅愣了几秒,闷骂了一声追上去……

“你跑什么?”

“松手,我要去医院!”

“你知道白沥辰现在在哪家医院?”一个绝冷的问题抛过去,沈絮心中一个咯噔,咬牙切齿地反问:“傅毅,你他妈到底把他转去了哪里?”

“想知道?那跟我回去!”

“不去,你放开我!”沈絮甩开傅毅的手,大雨磅礴,雨水很快就打湿两人的脸,五官模糊,但男人­阴­冷的黑眸却在雨势中越来越清晰。

布局,做戏

沈絮觉得自己涨烈的情绪已经抵到喉咙口,心里太委屈,索­性­豁出去。

“傅毅,两年了…你这样像放风筝一样的拽着我,两年了,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我就一没爹没娘的野丫头,你一次次地用阿辰要挟我,到底图我什么?”

沈絮问得很急,声音沙哑,低弱却悲凉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含糊不清。

但是傅毅却听得一字不差!

是啊,他到底图她什么?

图她这张脸?

做戏?

布局?

或者还有其他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原因?

真是越想越乱,又带着酒劲,所以头疼欲裂,索­性­就捏紧她的胳膊一赖到底:“你有什么让我图?自作聪明!”

“我也希望我是自作聪明,我也知道怎么问你都不会告诉我,算了,我都问了两年了,问烦了,只是求你…”沈絮的话说得不算连贯,情绪激动,一句话接不上气,急急哽咽地继续说:“只是求你,让我去见见阿辰可以吗?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转学,学画画,扮淑女,每个周末陪你住两天,这么懂事听话,还要我怎样?”

她这两年确实收敛了很多脾气,努力去学着乖顺,安静,拼命讨他欢喜,但是很少用这么卑微的口气说话。

傅毅皱着眉,看着眼前这张过于熟悉的脸。

“这种时候你不该这样,你怎么可以求我?angela很少求人,唯一的一次是求她哥哥…所以你不像!不像…”他是真的喝多了,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可是声音很低,又混着雨声,沈絮根本听不清。

算了,当是他的醉话吧,她懒得理。

沈絮再次甩开傅毅的手往路边跑,却很快被他再次拽回来,这次用了狠劲,直接将她拽入怀里。

“你松手!松手啊!”沈絮胡乱嚷着,直接就朝傅毅的胳膊咬上去…

“­操­,我没有教你咬人…”傅毅吃痛,手臂却将沈絮裹得更紧,感觉怀里的人像发了疯的小鹿,胡乱挣扎。

他劲又大,挣脱不了,沈絮只能回头恶狠狠地骂:“傅毅,你他妈再不松手我就喊非礼…”

“试试,看有没有人来救你!”他无赖惯了,早就对她这一套免疫,沈絮看着他得意的眼神发了狠力,直接冲着傅毅的胯下三寸踢过去…

身后司机都不自觉“嘶…”的一声,得有多痛啊,看的人都替他心疼。

“方枕夏,你给我滚回来!”傅毅这么一疼,酒就醒了几分,哪知那野丫头根本不理,眼看就要过马路,傅毅才站直身子吼:“行,你有种别回来求我,云凌上百家医院,有本事你一间一间去找…”

……

他自己一手**出来的女人,她的命脉都捏在他的手心里,所以他才不怕她能够逃走。

最后很没出息地,沈絮乖乖回头,一声不响地闷着脸坐进他的车里。

­精­神分裂症

淋了雨,身上全部湿透,傅毅将那件西装重新披到她肩上,沈絮犯倔不肯穿,他摁住她的肩膀吼:“穿好,别作死,你心上人估计也活不了几天了,想让他看到你这幅样子以为我虐待你?”

­阴­森森的一句,却掐到沈絮的命门。

白沥辰是她的命,所以眼前这男人用白沥辰当武器,她果然没有还手的余地!

闹了一段,车厢里总算安静下去,沈絮也不再搭理,独自披着傅毅的西装看着窗外。

因为浸了雨水,所以沈絮的皮肤显得格外白,湿濡的青丝都沾在脸颊,她却浑然不觉,只不声不语,微微侧着身靠在车门上。

窗外路灯疾驰,闪过的光晕隐­射­在她的侧脸。

傅毅转身看了她一眼,小巧的鼻尖被冻出微红的晕,但白肤青丝,恍然间就美得令人窒息。

傅毅突然想起第一次遇到沈絮的场景,觉得心有余悸,便去握她的手。

她挣扎,他索­性­直接将她的手臂拽过来,宽大的掌心裹住她的手。

“手怎么这么冷?”

“你知道今天几度吗?平均气温8度,你却让我穿着这么薄的裙子去画廊,没冻死是我的运气!”反正横竖也讨不了他欢喜,所以沈絮索­性­不再装,臭着脾气回答。

可是傅毅却没有恼,叫司机开了暖气,并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暖暖的皮肤温度透过衬衣的布料渗透而来,手再贴着他的胸口被他慢慢搓,总算有了一点热度。

“这样呢?会不会暖一点?”没来由的温柔,吓得沈絮都不敢看他的脸。

“有没有?”他见她不回答,随­性­凑过来,贴着她的耳根问。

突如其来的暧mei,吓得沈絮连连点头,身旁的男人却突然笑出来,恶作剧的样子像个调皮的孩子。

果真是喝多了,禽兽啊!

沈絮咬着下­唇­腹诽,她觉得自己能够安然无恙地在他身边呆两年,肯定是上辈子积福。

上一秒恨不得要吃掉她,下一秒又甜到发腻,这样亦敌亦友,忽冷忽热,天…这男人肯定有­精­神分裂症。

……

傅毅的车子在路上似乎开了很久,雨也小了一些,沈絮打开车窗看出去,车子已经上了高架。

“喂,你到底把他弄到哪里去了?两年时间,这已经是第几次转院了?”

“还好,就在郊区,那里环境很好,依山傍水,云凌最好的私立医院都建在那里…”傅毅闭着眼睛慵懒回答沈絮的问题,周身萧寒之气,却突然睁开眼,很认真地问:“知道临终关怀吗?那家医院有国内最好的临终关怀服务,如果你的心上人能够在那里咽气,应该也是一种福气!”

“傅毅!”沈絮快哭了…

她的手还被他捏在掌心里,贴着他的胸口,温柔地一遍遍揉搓,指尖渐渐染了他的体温,可是那话却如寒冷的利剑,见血封喉,疼得她都没力气叫出口。

*************

你们的中指呢?收藏咧……

怎么舍得让他死

“你一定要这样伤我吗?你明明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沈絮的声音开始颤抖,调子里还带着泣声,企图将手从他掌中抽出,却被傅毅握得更紧。

“好了,逗你呢…我不会舍得让他死,至少不会让他这么快死…”傅毅又恢复了平日的­阴­沉,闭着眼睛,捏着沈絮的手倒在椅背上。

他怎么舍得让白沥辰死,他还得靠这个筹码,逼身旁这傻丫头去当他的you饵…

傅毅的车子在路上整整开了一小时,沈絮被雨淋湿的头发渐渐被暖气烘­干­。

身旁的男人一路都没再说话,闭着眼睛,养神状态。

车厢里很舒适,沈絮却坐得有些没耐心了。

“喂,傅老板,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医院?”

她喊他傅老板,她这几年对他的称呼真是层出不穷,只是这一声“傅老板”明显不合傅毅的心思,他眉头蹙了蹙,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坐姿继续养神。

沈絮见他不搭理,口气自动软了下来,柔滴滴地问:“傅大哥,还很远吗?”

傅毅的眼皮总算抬了抬,答非所问:“自己竖起耳朵听,听到浪花声了吗?”

“什么浪花声?”

“崇明湖…听到浪花声就说明要到了…”敷衍一句,说完又闭起眼睛不搭理。

“­阴­阳怪气……!”沈絮在心里狠狠骂,但也只限于骂在心里,嘴上她可不敢。

最后车子又开了十分钟,总算停了下来,开车门出去,迎面的夜风混着雨后的青草香。

崇明私立医院,正对崇明湖,背靠马华山,果然如傅毅所言,依山傍水,宜景宜人。

沈絮深深呼吸,满鼻的青草香,心情也好了几分。

“果然是好地方啊,依山傍水…”沈絮嘴上叨唠一句,心里多少有些感激傅毅,这么好的医疗环境,阿辰住在里面,病痛应该也会减轻几分。

可傅毅却­阴­嗖嗖地笑,指着她背后的那座山道:“何止是依山傍水,简直风水宝地,知道那半山腰上有什么吗?崇明陵园,整个云凌最好的墓地就在那上面…”

傅毅讲到这顿了顿,随后蓄着笑凑近沈絮的脸,补充:“如果你听话,我可以考虑以后将你的心上人葬在那里!”

沈絮深呼吸!再深呼吸!

没办法,她得忍!她都忍了两年了…

“谢谢,谢谢傅老板的厚待!”她也寒涔涔的笑,惦着脚尖凑到傅毅的耳边:“不过我的阿辰命贱,承受不了您这样的风光大葬,所以傅老板,收起您的臭钱!”

她说得咬牙切齿,随后将吹­干­的长发用发圈紧紧地束到脑后,拎着裙角就往医院里走。

傅毅一把揪住她的发尾将她整个人拽回来!

“你­干­嘛,贱人,松手!”

“跟你说过很多遍,不许用发圈绑头发,这样对发质很伤!”傅毅毫不温柔地扯掉她的发圈,动作粗劣,揪得沈絮头皮生疼,她只能咬着牙忍。

*********

咦?不好看咩?亲们吱声呢?手指和收藏呢?

她的发,柔软如丝

相处两年,沈絮多少知道一些傅毅的底线,这男人有很多怪癖。

比如喜欢看她穿裙子,最好是白­色­的长裙,

然后喜欢长头发,从认识他开始便勒令她不许剪头发,两年了,总算留到这个长度,齐到腰间。

傅毅也舍得在她头发上花血本,定期有美发师替她作护理,原本毛躁的发质也渐渐好起来,如今黑亮顺柔,手掌摸上去,柔软如丝绸。

“这样多好…以后不允许随便绑头发!”

傅毅将那发圈扔掉,顺手替沈絮将长发散到肩膀上,动作轻柔,眼角带笑。

沈絮被他那温柔到极致的眼神惊到,嘴里嘀咕一句:“毛病,怪咖!”

真是够了,她觉得这货对她的头发比对她这个真人可温柔多了。

傅毅应该听到了她骂自己,也没恼,将手Сhā进裤袋里先往医院里走,沈絮几步就追上去拦在他面前。

“你­干­嘛!”

“去看你的心上人!”

“你别去,我一个人上去就可以了!”

“行,那你知道他住哪间病房吗?”

“……”

fffffuck!她横竖都被他吃得死死的!

崇明医院的设施和装潢都很好,典型的私立医院,钱砸出来的舒适环境。

沈絮乖乖跟在傅毅后面,穿过灯火通明的大厅。

傅毅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就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下来接。

“傅先生,不知道您今天要过来,院长今天没在。”

“没关系,我带朋友来看个病人,已经过了探视时间,怕护士不让进去。”

……

傅毅很有礼貌地跟那医生攀谈,笑容谦和,彬彬有礼,站在绚白的灯光下如同温柔高贵的王子。

沈絮藏在他身后却暗骂:“腹黑男,人前人后两个模样!”

但心里骂,脚步还是紧跟着傅毅和那医生上了电梯。

电梯最后停在顶楼,vip楼层。

“你先下去吧,不麻烦了,我带她去看朋友就可以。”傅毅先走出电梯,回头对那医生讲。

“好,我已经跟值班的护士打过招呼,v-1203间病房。”医生恭谨地回复,最后退回电梯笑着离开。

v-1203病房…沈絮嘴里念念有词,率先就抢在傅毅前面往走廊里寻去。

医院的走廊似乎都是差不多模样,漫长而明亮,只是崇明医院的走廊墙壁都用了­乳­白­色­的墙纸,温馨的­色­调,不似普通医院那样­阴­冷萧寒。

沈絮已经有好久没有见过白沥辰,心里太急,又有些紧张,所以一路寻得步子匆忙。

傅毅跟在沈絮身后,看着她裙摆逶迤,因为小跑的频率而左右摇晃,他心里就开始无端的不爽!

真是养不服的一只狗!

他冷着脸在心里恨骂,断定这女人估计没多少良心,他为她好歹费了两年心血,到头来这女人还是在他面前这样毫无顾忌地直奔另外一个男人。

渐冻人

就这样一个在前面小跑,一个跟在身后一路垂着头撒闷气…

突然前面的身影停下,沈絮回头,低声问:“能不能让我一个人进去?”那柔软的调子,且带了一点恳求的口气。

傅毅眉头又皱到了一起,这丫头身上有难驯的倔气,傲骨十足,也只有在涉及白沥辰的时候她才能像现在这样温顺几分。

“你怕他见到我?又不是不认识。”

“我知道,只是我今天想跟他单独呆一会儿。”

傅毅定定看了沈絮几秒,回答:“好,我在门口等你…”

v-1203病房在走廊的最后一间,门上亮着“请勿打扰”的指示灯。

沈絮轻轻推门进去,先经过一个隔间,小床和沙发上睡着两个护工,再推开隔间的门,里面才是病房。

扑鼻的薰衣草气息,空气净化系统自带的香氛功能,整个病房宽敞舒适,暖气很足,加湿器也向外“扑扑…”送着湿气。

白沥辰就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应该已经睡着。

沈絮站在门口的位置,看着床上那张睡着的脸。

两周不见,他最近似乎又瘦了,原本俊朗的脸型颧骨突起,脸­色­也不大好,睡梦中都皱着眉。

肌萎缩侧索硬化症(als),又称卢?格里克症,罕见病,病因不明,目前无法治愈。

病症早期体现在四肢,四肢有小部分肌­肉­开始萎缩,渐渐蔓延到其他部位,中期手脚失去知觉,生活自理出现障碍,慢慢开始半身瘫痪,最后出现吞咽困难,呼吸衰竭,步入死亡。

这是一个漫长的神经退行型疾病,但整个过程病人的意识和记忆都很清晰。

也就是说,病人需要在智力正常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失去所有作为人的感官和功能,最后只剩下眼珠可以转动。

所以在医学之外,这种病还有一个更为形象而又凄美的名字,叫“渐冻人”!

白沥辰是在两年前发现这个病,先是莫名其妙的摔倒,之后手指开始麻木酸疼,两个月后确诊,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改变了他的命运,也改变了沈絮的一生。

沈絮尽量放轻脚步走过去,但床上的人还是动了动,肌­肉­萎缩带来的痛苦,日夜折磨,所以白沥辰这两年的睡眠变得很浅。

睁开眼,沈絮就站在自己面前,他吃力笑了笑。

“枕夏,你怎么来了?”

沈絮没有料到他会突然醒,脸上悲戚的表情没有及时收住,立刻转笑,所以表情显得有些滑稽。

“想你了,刚好有空,就来了…”她努力笑,笑得不自然,自己也觉察出了,所以闷着头就走到白沥辰的病床边。

床上的人想要撑着坐起来,但努力了几次,手臂依旧使不上力。

他还要费力掩饰:“今天白天在崇明湖边转了几圈,累得很,所以有些撑不住了…那个…你去帮我喊护工吧…”白沥辰眼光闪烁,小心翼翼。

毫无防备的笑

沈絮的鼻子开始酸,但脸上表情佯装正常,自己走过去,温柔说:“护工都睡了,我扶你吧…”说完便憋着劲将白沥辰扶起来。

扶得有些吃力,因为她明显感觉到阿辰的手臂和上身已经毫无知觉。

又严重了吗?萎缩和失觉已经蔓延到胸bu了吗?

沈絮不敢问,喉咙酸疼,眼眶都开始泛红。

其实她已经越来越不敢来医院看他,因为每看一次就能发现他的身体又麻木了一寸,这种感觉就像凌迟之疼,看一次,就仿佛上一次刑。

最痛苦的是,她看着他渐渐萎缩,她却无能为力。

白沥辰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上身开始失觉,所以强撑着靠在床靠上,岔开话题:“这么晚了,这地方也挺远,你怎么过来的?”

沈絮不知如何回答,但白沥辰很快就看到她肩上披的男士西装,淡淡笑着问:“他送你过来的?”

“嗯,下午去了画廊,今天画廊有的画展,刚好他去接我,我估计他也是顺路,所以…”沈絮努力想要掩饰,但白沥辰似乎并不在乎,很快绕开:“画展好看吗?”

“好看,规模很大,展出了生前好多作品。其中有几幅还是我修复的呢”沈絮沾沾自喜,语气尽量轻快顺畅。

白沥辰似乎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笑着接话:“很喜欢吧…有机会我陪你去看一次。”

但是声音有气无力,像轻飘飘的烟。

沈絮赶紧点头:“嗯嗯嗯,明年,明年诩?旧再开画展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去!”

“好,一言为定。”白沥辰笑得更开,露出洁白的牙齿,显得整张脸孔更为消瘦。

沈絮看得心里呼呼疼,可又不能表现出来,便学着他的样子也努力笑,越笑越觉得像花痴。

白沥辰强撑着上身,伸出一只手臂去揉她的额头:“笑成这样,不就陪你去看一场画展吗?以前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也没见你乐成这样!”

“哪儿没有,以前我是乐在心里!”沈絮终于咯咯笑出声,一脸俏皮,惹得白沥辰只能摇着头再陪她笑

……

傅毅站在病房的门外,一根烟已经燃到尽头。

病房里的气氛似乎很好,那野丫头清脆的笑声都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总说沈絮一身硬骨头,只有在这病秧子面前她才会如此毫无防备的笑。

莫名的烦躁,傅毅摁灭烟蒂,又掏出另外一根点着…

“裙子很漂亮,以后要多穿,别老是牛仔裤加t恤,像个男孩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敢情以前我穿裤子的时候你一直不喜欢啊!”

“怎么老是曲解我的意思!”白沥辰也笑出了声,“只是觉得,你穿裙子,更好看…”

傅毅有些听不下去了,一边抽着烟,一边往走廊的另一侧走。

你的幸福最重要

白沥辰坐不了太久,腰间开始麻木,上身顺着床靠往下瘫,沈絮看着他吃力的模样心疼,便摇下床靠让他平躺下去。

“早点休息吧,我也该走了。”

“是回学校吗?这个点,宿舍已经关门了吧?”

白沥辰多问了一句,沈絮眼光闪烁,他苦笑一声,突然开口:“枕夏,没有关系,你跟谁在一起都不必觉得愧对我,我们之间没有承诺,只要你过得开心,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很普通的几句话,却让沈絮的心口扑扑跳,拧着手指不说话。

白沥辰提高了几分声音,重复:“傻丫头,我说的话,明白了吗?”

“不明白!少扯皮…”她抬头狠剐了他一眼,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你早点休息吧,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等等,他是不是在外面?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

沈絮走出病房,找了一圈,发现傅毅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

她走过去,低声问:“阿辰想见你,你能不能去看看他?”

傅毅捏着半截香烟,没回答,犹豫几秒,沉着脸转身往病房走。

沈絮追上去,接过他手里的大半截烟:“这是医院,不能抽烟!”

傅毅走进病房的时候脚步很重,他没那么好的耐心像沈絮那样小心翼翼,所以隔间的护工被扰醒,见到傅毅站在面前,立刻爬起来恭谨地鞠着身打招呼。

“傅先生,您来了?”

傅毅点了点头,径自推门进去。

白沥辰见到傅毅,想要强撑着自己爬起来,可是手臂无力,任凭额头上都疼到冒冷汗,依旧爬不出。

身后的护工见状赶紧上去扶,白沥辰一开始还想拒绝,但无奈实在爬不动,只能由护工一左一右将他架起来。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白沥辰捏着被角,微微缓过神才开口对床前的护工讲:“你们先出去吧!”

傅毅没作声,见护工离开,他也慵懒地倒在沙发上,也不看床上的人呢,低沉的一句:“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有事?”

“对,有事…”白沥辰的声音低弱沙哑,还透着几分尴尬。

他知道这几年自己的医药费全部来自眼前这个男人,他也大约已经猜到这个男人与枕夏的关系,所以心里多少有些凉涩。

但是没关系,只要枕夏过得好,他自己心里的情绪可以忽略过去。

“傅先生…”白沥辰又喊了一声,因为很少跟眼前这个男人有正面接触,所以一句“傅先生”绕在舌尖有些生涩。

傅毅懒懒抬起头,皱着眉:“嗯?看你好像最近病情又加重了,所以直接说吧,到底什么事?”

白沥辰深呼吸,开口:“能不能,麻烦你以后别再带枕夏来见我?”

“这我可做不了主,那傻丫头满脑子全是你,如果哪天见不到你,我没好日子过。”傅毅这些话讲得很顺溜,且面带微笑,声音轻柔,语气中还多少透出一点对她的宠溺和酸意。

值得托付终身

白沥辰苦笑一声:“我也就一个废人了,活不了多久,见不见我,我也都这副样子。但是我希望她过得好…她从小就没有父母,­奶­­奶­去年又刚过世,所以我不想让她看着我这样一点点瘫痪下去…”

他说得有些吃力,长串的短句,最后轻咳几声:“…我不清楚你的身份,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值得托付…”

“托付?”傅毅听到这就忍不住又笑出来。

这个病呆子,他可真是病糊涂了,居然把方枕夏那傻丫头托付给他这只豺狼猛兽。

他这两年在方枕夏身上下的功夫可都是有目的的,蓄谋已久,他是要把她豢养成一枚you饵的。

“你好好养病吧,别胡思乱想,你这病虽然无法根治,但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傅毅明显没有耐心再听下去,很快站起来要离开。

白沥辰在身后又将他喊住:“傅先生,算是我拜托你,刚才说的话,你能不能答应我?”

傅毅脚步沉在原地,没回答,也没转身,就那样走了出去,但是白沥辰的话却一直回旋在他的脑海中。

他说他“值得托付”!

真有趣…他这六年来女人不断,圈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临到头居然还有人觉得他“值得托付”。

真是笑死人!

傅毅在病房门口站了几分钟,没有看到沈絮的身影,巴巴在走廊转了一圈,总算在厕所门口的垃圾箱旁边找到。

卷缩着身体,洁白的裙摆铺开散在有些脏的地面上,她就那样躬着身蹲在地上抽烟,是他刚才没有抽尽的那半截。

红盒的dunhill,外烟英烤,焦油和尼古丁偏淡,但烟味呛人,劲道又足,所以沈絮有些抽不惯,连续抽了几口就开始猛烈地咳起来…

傅毅压着火,一把将地上的人拎起来。

“怎么又抽烟?你答应过我会戒掉!”

“已经好久没抽了,能不能今天就依我这一次?我就抽你这半截,好不好?”她的声音沙哑,悲戚恳求,欠身去抢傅毅手里的烟。

傅毅是彻底恼了,将那截已经抽得很短的烟蒂扔进垃圾箱。

沈絮心疼得紧,咬着牙龈叫:“姓傅的,你凭什么把烟扔掉,我就抽这一次怎么了?我他妈就爱抽烟,你凭什么事事要­干­涉我!”

“我­干­涉你?那你自己去照照镜子!”傅毅的火星被彻底撩起来,捏紧沈絮的胳膊吼:“你不是说要去ra深造吗?就你现在这自暴自弃的模样,别给我出去丢国人的脸!”

……突如其来的争执,两人的声音又大,咄咄逼人的口气在冷潇的医院显得有些骇人。

像是在吵架,又像是在互相对峙,最后傅毅发了狠劲,将沈絮从光线昏暗的角落里拉出来。

灯光一下子明亮,刺得沈絮的眼睛都迷到了一起。

傅毅这才看清她的脸,泪痕未­干­,眼圈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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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嘤……

温柔的安抚

“你哭过了?”

“没有…”沈絮慌乱背过身,用手背胡乱去擦脸上的泪渍。)

傅毅将她的身体扳过来面对自己:“方枕夏,你看着我,回答我,是不是刚才哭过了?”

“没有没有没有!”她连续吼了几声,极力驳斥。

她才不哭,她只是一时没控制住而已。

傅毅真是火到死了,这丫头怎么就这点出息!

“哭什么?他还没死!”

“是,他没死,但是情况越来越不好了,对不对?他上身快要失去知觉了,对不对?”她终于肯抬头与他对视,晶亮的眼眸蓄着泪,生生戳到傅毅的心里。

他恼火她这说炸就炸的­性­格,恼火她总是被那病秧子轻易影响的情绪,更恼火自己对她越来越控住不住的脾气。

可是她这么多问题,他该如何回答。

傅毅微微收了些口气,松开沈絮的胳膊,正想安慰,她却先开口…

“你知不知道阿辰对我有多重要?他从小跟我在一个院子里长大,替我打架,帮我作弊,小时候我特调皮,老是闯祸,他就替我背黑锅…我以为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就像以前我也觉得­奶­­奶­会跟我在一起一辈子一样…可是­奶­­奶­已经不在了,还有那栋院子,连那栋院子可能都要保不住……傅毅,你懂不懂?我没有爸妈,从小就一个人,后来有了阿辰,但是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又会只剩下我一个人……”

她说得极慢,毫无逻辑,只是说到最后就渐渐有了哽咽。

“沈絮…”

傅毅听不下去了,低头想要制止,可是她不搭理,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人总有生老病死,我也已经接受­奶­­奶­已经离开我的事实,但是阿辰还这么年轻,如果连他都要离开我,这个世界上真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她越说越委屈,越说越绝望,眼泪就顺势往下淌……

傅毅在心里骂娘,特么真是够了!整颗心都被她哭毛了!

他倒情愿她骨头硬跟他对着­干­,也不要她像现在这样六神无主,哭得不能自已。

是不是要稍微哄哄她?傅毅皱着眉头暗想。

以前沈诩很少哭,就算哭也是低声轻吟,一边哭还要一边撒娇讨要他的安抚,可是眼前这女人哭相不好看,眼泪鼻涕一大把,毫无形象。

更重要的是,她就只是自己哭,身板挺直,仿佛压根没有他傅毅什么事!

“够了,这是医院,哭成这样不吉利!”他无端吼了一句,像是安慰,又像是呵斥。

沈絮不管,继续哭。

“……”

傅毅无语了,只能躬身替她擦眼泪,她还躲,他不管,一只手摁住她的手臂,用另一只手去粗暴擦她的脸颊。

“什么德­性­,哭得这么难看还有脸哭!白沥辰的病好不了,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尽量让他多活几年,国外的专家我已经联系好了,过段时间就过来替他会诊,另外医院会给他安排理疗师和营养师,我能做的就这么多,剩下就看他的造化了…”

他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解释,语气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柔软,说到最后都成了温柔的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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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心就这么冷

可是不管用啊,沈絮的眼泪被他越擦越多,最后没辙,他只能一股脑将她裹入自己怀里……

估计今天真的喝多了,神志不清才会跟这女人费这么多口舌。

“方枕夏,败给你了,以后不准在我面前哭!”

p用,怀里的人哭得更大声,汹涌澎湃,气壮山河!

傅毅生硬搂着她的后背,感觉怀里的人颤抖不已。

他没辙,咬咬牙,慢慢将沈絮的头揽到自己的肩膀上…

他与沈絮认识两年,每周会共度两个夜晚,但是这样浅淡的拥抱,是他们从认识到现在,最亲密的距离。

怀里的人哭声渐渐小下去,而从来都骨头硬的沈絮,也在他怀里渐渐柔软下去。

白沥辰是她的命!她却眼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一点点离开自己…

而现在搂着她的男人,她自知不能碰,可是没有办法,心里太疼,她需要一点力量支撑她走下去。

最后是沈絮先松的手,慢慢从他怀里钻出来,眼圈肿红,吸着鼻子,问:“有烟吗?”

傅毅眉峰竖起,冷着脸不搭理。

她继续求:“就一根,我想抽…”

“没有!不许抽”他总算回了一句。

沈絮倒没有恼,嘴里念念有词:“知道你不会给我,算了,禽兽,从来心就这么冷!”语毕便自己先往走廊另一端走。

夜里的医院走廊,灯光通亮,沈絮拖着那袭墨绿­色­的长裙,青丝垂到腰间,一点点走出傅毅的视线。

而傅毅一直记得沈絮的那句话!——“禽兽,从来心就这么冷!”

他很想纠正她。

因为他何止是禽shou,他根本就是“禽兽不如”。

只是那时,他将头稍稍垂下去,看到自己肩膀上衬衣褶皱的纹理,被她的眼泪打湿,白白就被揉皱了一大片。

刚才她的脸颊就贴在那里,流了一些眼泪,虽然不是为他,但是他的胸口已经沾了她的温度。

温度还没有散,她已经走远。

傅毅与沈絮在一起两年,他不断告诫自己,她不是沈诩,她只是一枚you饵,一个被他**出来的,沈诩的影子。

可惜他有自控力,却独独忘了,这世界也有“情难自抑”!

回去的路上,沈絮不愿意多说一句话,泪痕未­干­,额头的刘海都粘到了一起。

傅毅开了车窗,让风吹进来。

突然问:“在你心中,白沥辰,你过世的­奶­­奶­,还有那栋快要被拆的院子,哪个更重要!”

莫名其妙的问题,沈絮转身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他倒来了劲,善不罢休:“回答我啊,哪个更重要!”

“都重要,没有可比­性­!”

“怎么会没有可比­性­?你­奶­­奶­已经死了,白沥辰估计也活不了多久,就剩下那所院子估计还能挽救,你告诉我,想不想保住你的院子?”

“废话,你说呢?”沈絮侧过身,用眼角又剐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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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运的开始

傅毅却不怒,将她披在肩上的西装拢了拢:“在我外套的口袋里有一张ruris的会员卡,我查到毕沈岸下周三晚上会去ruris,他单身一人,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去找他。”

“我去找他做什么?”

“毕沈岸是宝丽国际的当家人,据我所知,宝丽是想用双桂巷那块地建酒店,我看过酒店的规划图,你院子在巷深处,其实不一定要拆,所以如果毕沈岸愿意松口,你的院子就能保住!”

“为什么突然愿意这么帮我?”沈絮将手伸进他的西装口袋,果然摸到一张硬卡。

傅毅却­阴­鸷一笑:“突然?我这两年帮你的事还少吗?”

他说的是事实,沈絮有些心虚,垂头挤了“谢谢”两个字。

其实这两年沈絮这句“谢谢”也没有少说,有时候傅毅心情好对她温柔一些,或者大发慈悲对白沥辰好一些,她便会对他说谢谢。

而每次她说“谢谢”的时候都不敢看傅毅,只是半垂着头,额头的刘海就耷拉下来遮住她的大半边脸,只看到挺立的鼻尖和樱红的­唇­。

一般这种时候傅毅都会对她的感谢嗤之以鼻,直接就冷涩地回敬:“收起你的虚情假意吧,光这口气就听得出心不诚!”

可是今天突然听她说“谢谢”,傅毅心口猛烈一颤,突如其来的慌张感…

这是他布的局啊,他要一点点把这傻女人引到毕沈岸面前,她居然还说谢谢。

傅毅心里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不敢看她,只能将眼睛看向窗外。

车子进ru郊区,周围林立的高楼消失,天幕显得更加暗沉,路上一片静谧。

因为少去高楼的遮挡,所以夜风直直吹进车厢,将沈絮肩头的长发全部吹起来,有几缕头发甚至轻抚到傅毅的脸上。

身旁的男人动了动,似乎很嫌弃被吹到凉风,兀自将车窗摇上,冷冰冰地突然开口:“去ruris那天,记得穿裙子!”。

“为什么?”

“嗯…ruris是红酒坊,你难道还想裹着棉袄进去?”

“……”沈絮吐了吐舌头,觉得他讲得也有道理。

很多年后沈絮回忆那一段,傅毅当时的表情和话语仍然清晰,这是她跨入命运漩涡的最初开始,眼前这个冷傲不羁的男人,拉着她的手,一点点把她送进这道漩涡里。

一个毕沈岸,一个傅毅…

她遇见这两个男人应该是厄运的开始,估计是上辈子做了太多坏事。

毕沈岸这几年都要依赖安眠药才能入眠,最近腿疼得有些厉害,所以他刻意加大了剂量,吞了大半颗才勉强睡过去,只是睡至半夜依旧醒了过来。

外面似乎又开始下雨,毕沈岸躺在床上都能够清楚地听见雨水浇在草坪上的声音。

脑中不断浮现沈絮的脸孔,数小时前她还在自己身边……

关于诩诩的回忆

十一月的雨下得冷清­阴­湿,没有闪电和雷鸣。

毕沈岸躺在床上熬了大半个小时,右腿膝盖以下的部位疼到几乎麻木,横竖都撑不住,只能忍着腿疼爬起来。

住的房间是在二楼的最南边,而酒窖是在一楼储藏室的下面。

就这短短的几十米路程,他硬是艰难走了十分钟才到。

毕沈岸以前很少喝酒的,但是沈诩喜欢喝。

可能搞艺术的人都有些酒­性­,灵感缺乏的时候就喜欢喝几口,醉去三分,思绪飞扬,这样才能激发出创作的灵感。

所以每次毕沈岸阻止沈诩喝酒,她便会举着酒杯撒娇:“大哥,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刻板?我喝酒是为了找灵感…”

“灵感这东西,喝点酒就能出来吗?”他向来对她严苛,所以还是不允许。

可是沈诩把这个大哥吃的死死的,眉头一皱,嘴­唇­一咬,继续撒娇:“真是讨厌,我这幅画过几天就要交的,但是总觉得­色­调不好…你就让我喝一点嘛,就一点好不好?”

她去挽他的手臂,嘟囔着嘴讨饶。

毕沈岸哪里吃得消这样的软磨硬泡,只能投降。

“好好好,但是你得保证,喝完这一杯就不准再喝了,今天画不出明天可以继续…”

“嗯,大哥最好,我保证,就这一小杯!”她咯咯笑出声,端着酒杯和酒瓶跑远。

走的时候还不忘轻声嘀咕:“老古董,当心以后找不到愿意听你唠叨的嫂子…”

“臭丫头…你胡说什么?”毕沈岸作势在后面追,沈诩抱着酒瓶早就跑远,但清脆的声音依旧回荡在空气里…

“……大哥我忘了告诉你,这瓶白葡萄酒不能储存,必须开瓶即饮,不然酒里的单宁会变得苦涩,所以今晚我必须把它喝完……哈哈…你上当了吧…”

银铃般的笑声,还带着点微微的醉意。

她向来喜欢穿裙子,逶迤的绚丽裙摆从他面前扫过,晃荡着那半瓶晶莹的白葡萄酒,一路绕过酒柜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往事不能回忆,太过伤,最好埋在心底。

所以毕沈岸站在酒窖的入口处作深呼吸,然后扶着木质楼梯的扶手慢慢走下去。

沈诩还在的时候,这栋别墅里还没有酒窖。

她这么贪酒,他如果在家里弄个酒窖是“助纣为虐”。

可是沈诩离开的第二年,毕沈岸便把地下室的空房间叫人收拾出来,重新规划装成了私人酒窖,而他出差,也会从世界各地买回不同的红酒。

他以前甚少饮酒,所以对红酒没什么研究,但是这几年慢慢学,从红酒的种类,产地到储存条件,一点点­精­透,估计现在去考个专业品酒师都没有问题。

酒窖要求恒温恒湿,忌讳所有的白光和灯源,所以酒窖里­阴­暗潮湿。

毕沈岸拖着疼到麻木的一条腿,穿过狭窄的通道,越过宽大漫长的酒柜,借着微弱的地灯,随手抽了一支瓶子往品酒房走。

睹物思人的把戏

品酒房就设在酒柜的旁边,不算宽大的房间,用玻璃隔着,同样的­阴­森暗冷。

原木桌上有烛台,毕沈岸却没有将蜡烛点起来。

现在借着黑暗打开酒瓶,倒了小半杯酒,急急地喝下去…

酒­精­入吼,沁凉冰冷,但脑中的记忆却更加清晰。

他不想玩“睹物思人”的把戏。

但是每年这一天,他横竖是要彻夜无眠,再加上膝盖疼痛,所以都会来酒窖喝几杯。

今年觉得这黑夜更长,醉意更浓,再加上突然生命中闯进了一个沈絮,带着那样一张脸,毕沈岸觉得,连着思念都满溢。

刘伯终究不放心,睡至半夜去敲毕沈岸卧室的门,里面空无回应!

孽吧,都六年了…

刘伯摇着头,找了蜡烛点亮,披着外衣往酒窖走。

已经大半瓶红酒下去,毕沈岸觉得腿部的疼痛总算缓解了几分。

眼前景致氤氲,却能听见黑暗中响起沉然的脚步声…

“诩诩…?”他抬起头,就着萧冷的空气喊了一声。

很快有微弱的光源移过来…照到他脸上,之后是有些略微苍老的声音:“少爷,我是刘伯。”

“刘伯…?”毕沈岸眯着眼睛,借着烛光看清面前的人影,嘴角牵笑,低低说:“嗯…怎么你还没睡?”

“我不放心少爷您,所以过来瞧瞧…”

刘伯看了一眼圆桌上的酒瓶,叹着气又问:“少爷,您怎么又喝了这么多?”

“睡不着,就想来喝一点。”

他依旧埋着头,托着高脚杯,将整个上身都压在桌面上…

毕沈岸的父母走得早,他23岁就入了毕氏,上无兄长,硬是张开自己还不算宽厚的肩膀,揽下毕氏这数万人的生计。

年纪又轻,经验不足,手下很多人都不服。

刘伯记得毕沈岸刚入毕氏的时候四处碰壁,股东闹事,下属挑衅。

但所幸他骨子里有毕老爷的狠劲,手腕也强,硬是咬着一口气杀出了血路。

如果刘伯没有记错的话,宝丽国际成立那年,毕沈岸应该才只有27岁。

但四年历练已经让他褪去所有青涩,站在千人会议厅里举行新闻发布会,面对国内外记者宣布毕氏将进军地产业…

刘伯一直记得当时毕沈岸的样子,才27岁的年纪,眉目俊朗,但面对媒体讲话,已经可以做到气势如虹,力压群雄。

那时候的毕沈岸已经不是毕少爷,外人都称他一声毕总。

可是短短一年时间,宝丽国际一切都进展顺利,沈诩却出了事。

曾经那个气势如虹的毕沈岸一夕崩溃,如行尸走­肉­般自暴自弃,人人见之都要唯恐避之不及。

刘伯在毕家当差四十年,看着毕沈岸长大,看着毕沈岸辉煌,再看着毕沈岸一点点不留后路的糟践自己…

那时候毕老爷和毕夫人都已经过世,唯一的二小姐也下葬,刘伯深夜在画室里找到毕沈岸,他已经三天三夜滴水未进,早就萧条得不似人形。

他的心肝

刘伯一把年纪,跪在他面前…

“少爷,老爷临终时要我好好照顾您!现在毕家只剩下您一个人,您若再这样糟践下去,我有何颜面去­阴­曹地府见老爷!”

毕沈岸没有答话,只是目光游离的看着刘伯。

其实他不是没有话讲,只是因为身体太过虚乏,再加上腿上的伤,­精­神已经濒临迷离。

但是刘伯一直记得毕沈岸当时的眼神,空洞,绝望,像是被抽走灵魂的一只狼。

他以前只觉得毕沈岸宠那个妹妹宠到不像话,觉得沈诩是他的宝,是他的肝…

但是那**,刘伯才认识到,

沈诩,是他的命!

如今六年过去,毕沈岸已经渐渐从伤痛中走出来。

只是原本还算清朗的一个人,如今变得越来越孤冷。

刘伯心里有些酸,将手里的蜡烛Сhā到烛台上。

光亮增强,毕沈岸的身影就一览无遗,整个人微侧着趴在圆桌上,身材高大,但因为上身蜷缩的缘故,所以趴着的姿势显得局促孤独。

而烛光摇曳,一点点将微弱的光晕撒到他身上…

毕沈岸就那样一只手托着半杯酒,晃着晃着,醉熏熏地开口:“刘伯,知道这酒的名字吗?campodisassomountnelsonsauvignonblanc,译名长相思,­干­白葡萄酒…诩诩跟我讲过,白葡萄酒不宜存放,因为时间一久,里面的单宁会变得苦涩…”

他完全是醉后呓语,说得含糊其辞。

刘伯知道他是醉了。

因为这些年毕沈岸将痛苦藏得极深,也难得醉一次,只有在每年的11月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允许自己喝到醉。

“少爷,二小姐已经走了这么多年,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逝者已去,你该放过自己。”

“逝者已去?”他唯独就听清了这四个字,绝冷的笑,又沾了一口酒。

果然是长相思,酸冷的青柠味道直入味蕾,激得心尖都在跳。

“刘伯,你让我单独呆一会儿,喝完这瓶,我保证上去睡觉。”

他扯谎,刘伯自然不信。

这六年来,每年的11月8号,毕沈岸几乎都是在酒窖中睡过去。

哦不对,应该不是睡过去,他哪里睡得着,他是借着酒­精­,让自己醉过去…

“少爷,您就听我一句劝,上楼睡吧,今天夜里的雨一直没停,这酒窖里又­阴­冷潮湿,您再呆下去,腿伤又要复发了。”

刘伯一边叨唠,一边企图将半醉的毕沈岸扶起来,可手指一触到他的手臂才知道他身上全是冷汗。

“少爷…你是不是腿伤又犯了?”

刘伯将烛台移近,看清毕沈岸的表情,额头蘸满冷汗,面­色­凉白,胸口的睡衣都被汗水浸湿。

刘伯有些急了,将毕沈岸重新扶到椅子上。

“少爷,您等等,我去给您找止疼药。”

“不用,那药对我来说,没有用!”毕沈岸制止,语气萧冷。

是确实没有用啊,非阿片类中枢­性­止痛药,一次剂量不能超过400毫克,只相当于吗啡的十分之一,

就这样的剂量和强度,如何止得住他六年来藏住的痛苦。

“刘伯,别忙了,我就在这坐一会儿…天快亮了,天亮了就好…”

……

人生有太多的痛苦不能于外人道,有些是因为伤口藏得太深,有些是因为包藏着难以启齿。

所以这六年来,毕沈岸自责,痛苦,内疚,但是从不喊疼…

只是把这疼痛都隐没在黑暗里,见光死…

所以这一刻,他只需要一杯酒,一片黑暗,然后等着天明。

阳光浮起,天亮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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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夭夭开启双更模式啦……

上午一更为10点之前,下午一更为1点之前,周末两更都是上午10点之前。

各位看官也给力,收藏评论呢?不管喜欢不喜欢,来点动力吧……爱你们,木马……

活死人墓

傅毅的别墅在郊区,面朝卢溪湿地,des事务所在云凌设计的唯一一间私人住宅项目。

豪华,冷艳,却毫无生气。

沈絮背地里称那豪宅是“活死人墓”。

沈絮醒过来的时候天边才刚透出一丝白光。

宽敞的房间,­精­致的装潢,风吹着手工窗帘,将边缘的流苏卷起来敲打窗棂。

很平常的早晨,她在傅毅的别墅里,如之前无数个清晨一样醒过来。

沈絮拉了睡袍裹住自己,吸着拖鞋往一楼走,经过傅毅的房间时她停了停,因为房间里似乎有女人的声音。很清脆的笑声,分贝很高,还夹杂着几句尖叫。

“啊…eric,你­干­嘛…走开啦!…no,hetlostanddon’tpushmeok?aaa…当心我咬你…听到没有…好了好了,我不闹了,我求饶,givemeabreak…”

中英文交杂,虽然没什么实质­性­内容,但极其暧mei,沈絮听得面红耳赤。

咦咦咦……

沈絮趴门上一连串的鄙视。

虽然早就知道傅大少“花名在外”,女人无数,但大清早就在家里上演如此“强悍”的无玛动作剧,

实在是…太不把她这个大活人放在眼里。

沈絮腹诽一番,缩回脖子将睡衣裹了裹,正想踮着脚离开,面前的房门突然打开,傅毅一张黑脸悬到面前。

沈絮汗哒哒,但那脸­色­转得极快,眉角下弯,贱贱地笑着扯皮:“那个…对不起,…我出来嘘嘘…你们继续…继续…”说完便蒙着头想逃开,可前脚刚跨出去就被傅毅一把扯了回来。

“继续什么?大清早你发什么神经?”

“额…继续…你刚才在做的事…”

“我刚才在做的事?”傅毅俊眉紧蹙,一张脸黑得吓人:“你知道我刚才在做什么事?”

“这个…反正你做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所以你继续…”沈絮极力让自己舌头捋直,可言辞闪烁,根本就是做贼心虚。

傅毅­阴­着脸,拽着她的手臂问:“你在门口站多久了?”

“没站多久…”

“你什么时候有偷听的癖好?”

“偷听?”沈絮一听这带着明显贬义的句子立马炸锅:“我哪有偷听,我只是刚好经过,碰巧听到而已,再说,你明明知道我住在隔壁,自己不收敛一些,还怪我偷听?”

她的语速极快,鼻翼轻皱,像是受了莫大委屈。

可是她的语气只是抱怨,并没有愤怒。

说完也没多看傅毅一眼,白着一张脸就往楼下走。

傅毅一开始没听明白,但转念一想,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他觉得只有当沈絮发火或者委屈的时候他才能肯定她不是沈诩。

倒不是沈诩的脾气有多温柔,只是沈诩发火或者委屈,那姿态绝对颐指气使。

堂堂毕氏的二小姐,放下大家闺秀的架势发个脾气,恨不能一个眼神扫过来,全世界都知道她沈大小姐不开心了。

而绝对不会像沈絮这样,明明心里有恨,但还要极力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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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天的二更哦,小主们,收藏vs爱我啊……

一夜无眠

所以傅毅一直觉得,沈絮的委屈和恼怒都是小打小闹,只是小姑娘的一时兴起。

这也是傅毅这两年有信心,确定自己绝对能够驾驭得了她的原因,因为沈絮在他心里,脾气虽然不好,但她只能这样抱怨几句,折腾不出大事。

就像有爪子的小猫,被她挠几下,最多破点皮,死不了。

可是傅毅万万没有想过,这只被他驯了两年的猫,有天会被他逼上绝路,成为嗜血的豹。

而她的“小打小闹”,一点点在他为她营造的“故事”里演化升级,成为傅毅心口的一场“暴风雨”!

只是现在,沈絮下楼,傅毅再次走回房间,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张与沈絮相似的脸,久久不能语。

昨天是沈诩的忌日,他**未眠,循环播放这段视频到天明。

沈絮在傅毅那里通常都睡不好,骨子里的无安全感导致她在不确定的环境里思绪不定,所以回学校的第一件事便是冲回宿舍补眠。

睡至中午,阳光晒ρi股。

杨漾在下铺用画笔敲沈絮的床沿。

“醒醒,醒醒……睡公主,该起床啦…”

“……”

床上的人无反应,杨漾不离不弃,换了高分贝的声音继续喊:“椒盐排骨,红烧猪蹄,最后一份了,同学,你还要不要?”

“要!双份!淋汤汁!”沈絮鲤鱼打挺一竖就起,睡意零星,嘴里还流着哈喇子!

“……”

杨漾跟她同宿舍两年,这烂招数,百试百灵!

二十分钟后穿戴整齐,沈絮和杨漾拿着饭卡直奔学校食堂而去。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所以食堂里用餐的学生并不多。

杨漾端着餐盘抢了正对电视机的位置而坐,沈絮很快便也买好饭端过去…双份的红烧猪蹄,淋了汤汁,猩红油腻。

“咦…沈絮拜托你有点未来画家的气质行不行?这肥腻腻的东西,你怎么吃得下去?”

“怎么会吃不下去?人间极品啊…不过学校食堂厨师的手艺没有我­奶­­奶­好,我­奶­­奶­炖猪蹄会先用冰糖和蜂蜜熬汁…那味道…啧啧…”沈絮闭着眼自我沉醉,一手捏着一块猪蹄,一手沾满油腻。

杨漾看不下去,直接大白眼剐过去。

“沈絮,我真是求求你,好歹也是学油画的人,能不能装出一点艺术家的气质?”

“艺术家怎么了?莫说我不是艺术家,就算哪天真不幸沦为艺术家,又怎么了?”沈絮一连问了几个反问句。

她觉得真是够了,这世人真奇妙,傅大少成天叨唠她没作风没规矩,杨漾也成天痛斥她行为低劣趣味恶俗。

这一个个都怎么了?

她特么不就啃个猪蹄吗?

所以沈絮狠狠咬一口,满嘴溢出来的红­色­油渍,心满意足,却硬是要将那油亮亮的手指翘起来,形成一道兰花指:“少用艺术家说事,艺术家也是人,艺术家也要吃饭,放屁,尿尿vs挖鼻屎!”

沈汉子无耻地千娇百媚,一句话将杨漾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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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块钱一份猪蹄的人生

杨漾哭笑不得,一口清汤卡在喉咙口咽不下去。

她跟沈絮相处两年,觉得这姑娘真是一个矛盾体,美人,好气质,却也恶俗,孩子气。

所以此刻杨漾筷子一扔,戳着沈絮的脑门心打趣:“就你这德­性­,空长一个贪图食­色­的胃,白白辜负一张文艺女青年的脸…”

沈絮当即一愣,随后张扬地笑,不顾形象:“小漾儿,这词儿你想的?”

“是啊,怎么样?还有点大诗人的感觉吧?”

“是,特么还是押韵的,好诗…好湿…哈哈哈…”

……

两个女孩在食堂里肆无忌惮的笑,就着一份3块钱的猪蹄,记忆中人生最­干­净美好的样子。

但是时光荏苒,人事变迁,谁都料不到自己以后的样子!

或许会变得更好,或许会变得更糟,但是不久之后沈絮想起这一段,心里丝丝咧咧的疼。

那时候她已经不是咬着三块钱一份的猪蹄也能满足到咧嘴的孩子,而杨漾也不再是愿意戳着她脑门心“吟诗赋词”的损友。

人生不算长,“物是人非”频频兼是,而“天长地久”,不容易!

只是这“物是人非”是后来的事,现在这两个姑娘都只想到眼前的事。

沈絮在对付眼前最后一块淋了汁的猪蹄,而杨漾指着眼前电视屏幕惊恐的叫:“啊…eric…eric!”

“什么eric?丫你叫魂啊!”

“eric傅啊,瑞毅置地的老总,云凌最年轻最sao包的钻石王老五,瑞毅置地赴港上市成功,挂牌交易,这应该是新闻发布会的转播吧…”杨漾简单解释了几句,目不转睛地对着电视屏幕流哈喇子。

沈絮见惯了杨漾的花痴行为,又因为当时她背对着屏幕,所以懒得回头看,只是解决完手里最后一点猪蹄,抽纸巾擦­干­净手指,对着杨漾骂:“神经,见个男人就发花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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