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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谁站在原地 vol 24

“你是骗我还是骗你自己?”杨逊说,“骗我没有关系,我可以假装相信,多少有个盼头。要是你自己骗自己,到头来自己都搞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你知道么?”

何睦不说话。何安华洗好澡从浴室出来,其实在里面就已经听见她们母女的谈话,他坐到一旁,对何睦说:“你是我们女儿,你以为装作高高兴兴的样子,我们就看不出来你难过么?你难过,我和你妈妈也不好受!我们不是逼你,我们就是想让你真正开心起来,像以前一样多好!”

何睦忍不住流泪,把脸撇到一旁去擦眼泪。“我知道,我也不想你们跟着我不开心。”她点点头,说:“我知道,我真的不是在骗你们,我是想好好找一个人定下来过日子的。”

何安华摸摸女儿的头发,说:“你能这样想就好。袁叔跟我提过你和阿铭的事情,你想……”

“不是真的。”何睦想都不想就否认,“他妈一直逼他,把他惹急了就拉我垫背。”

“哦……”何安华有些失望,“没关系。阿铭也不错,是真的我们也乐见其成。不过既然这样,你们就要讲清楚,要不然人家大人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我会跟他讲。”何睦点点头,说:“我累得很了,先回去睡。你们也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去登山。”

除开刚放假的那两天和父母的谈话有些不愉快,何睦的这个黄金周过得还算不错。陪爸爸去了心心念念好多年的险峰登山,在悬崖峭壁上拍了很多照片;陪妈妈到景点听导游讲故事,吃了若­干­特­色­小吃。送父母去机场时,行李已经多出了一个箱子,装的都是要带回去分给亲戚朋友的特产。何睦为父母寄好行李换好登机牌,又目送他们过了安检,回头坐在机场大巴上,路旁的风景有如年华一般疾驰而过,她想自己或许真应该找一个人,安安心心地过日子了。

vol 31

Vol 31

何睦也不是有价无市,隔壁办公室的小赵就明显地表现出了对她的好感。每日下班前半小时,他都要佯装散布地逛到何睦办公室门口,倚着桌子问她:“小何,晚上有没有约?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饭馆。”

何睦连忙谢绝他的好意。

吃饭的办法行不通,过了几日,小赵又换了一招,掏了两张电影票摆在她面前,邀她一起去看电影。何睦瞄了一眼电影票,本来或许有点兴趣,也被这如雷贯耳的片名所击退了——《寂静岭》,她向来对惊悚恐怖片敬谢不敏,这下更是毫不犹豫地摆手拒绝。

小赵看似很伤心,揪着眉头问何睦:“小何,你也太直接了吧!”

“不不不!我是真的有事!”何睦解释,“我朋友要租房,约我晚上帮忙去看房呢!”怕他不信,还特意把手机掏出来,要翻沈崇发来的短信给他看。

还好小赵够风度,谢绝了她如此殷勤的解释。何睦看着他有些失望的背影,觉得这个对象大概是没戏了。

下了班沈崇要过来接她去吃饭,何睦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两人的工作地点离得远,下班高峰本来就不宜出行,还是约在吃饭的地方见面。结果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他才姗姗来迟。

何睦拿筷子跺着桌面,不满地说:“本来各付各的,你来迟了,那就你埋单!”

沈崇把菜单递给她,说:“我恭请你宰我一顿,以示歉意!”

何睦从没听过他这么开玩笑,反倒有些不习惯。笑了笑翻开菜单开始点菜。

“不习惯靠右走,提前了十几分钟出来,结果还是迟到。”他解释了迟到的原因。

何睦倒也没生气,只是肚子饿。速速地点了几个菜,吩咐服务员尽快上来,就坐着没了声。

“饿坏了吧?对不起……”沈崇又歉疚又心疼。

他这种语气让本来理直气壮的何睦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坐直了身体,摆摆手说:“没有没有,上班累了。你呢,公司怎么样?”

沈崇一笑:“还没起步呢,我也是瞎子抹黑,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边的会展市场还没有发展起来,上升空间还是挺大的。”

沈崇点头:“市场也不完善,在香港很成熟的规则制度移植过来肯定有排斥反应,怎么协调地方也是个问题,办事方法也不大一样,有得我头疼的。”

“没事,慢慢来吧。”何睦给他倒茶。

“谢谢。”沈崇接过,反问她:“你呢?工作还顺利么?”

何睦点头:“难度倒不大,就是有些无聊,什么事情都按部就班,没什么挑战。”她自嘲了一下,“我是不是得寸进尺啊,多少人想要这样的安稳。”

“个人­性­格吧。”沈崇说,“或许你天生喜欢挑战。”

“你要是让我说,这种生活究竟哪里不好,我倒也说不上来。工作平平稳稳,再找个人结婚生子,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也没有不幸福,但是就是觉得有些恐惧。”没有爱,没有激|情的日子,过于不过似乎都一样。

“那你想过怎样的生活?惊险、刺激、充满挑战?”

“你当我是冒险专家么?”何睦笑,“其实我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好歹着日子就过,无所事事也是过,对吧?”

沈崇看了她一眼,低下头说:“想不想到我这边来,尝试一下进公司工作,或许更有挑战­性­。”

这个提议有一定的吸引力。何睦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头了:“算了,这也不是我说了算了。我这一走,院长那边都不好交代,毕竟人家卖的是他的面子。我要是不知好歹的溜了,不知多少人要说我忘恩负义。”

“也是。”

何睦实在是饿了,菜一上来就开始埋头吃饭,两人也没再多说话。饭后才开始­干­正事,沈崇载着她,跟约好的房东看房。公司给沈崇配了一辆君威,车是好,可他开得也过于小心翼翼,何睦这才想起吃饭前他说的,不习惯靠右走。

“房子都是秘书帮我过滤好了的,只剩下三套,让我自己挑。我实在是对这个不在行,只好麻烦你了。”

“呵呵,也不算吧,8月份的时候我在找房,顶着大太阳一天跑几个地方,那时候才累。你的效率要高多了,至少有个秘书帮你过滤了大半。”

“你那边现在还有空房么?要不我也帮过去?”他开玩笑。

何睦扭头看了看他,笑道:“开玩笑,我住的是八十年代的旧房子,你要是过去住,岂不是辱没了公司的名号!”

沈崇不说话,只是笑。他只不过随口说说就被她否决掉,确实有些不好受。

三套房子离得不远,他们就把车停在位置居中的一个停车场,两人步行进了小区。第一套房是­精­装修,布置很温馨,略显女­性­化,八楼。窗口直线距离不到二十米就是一家医院的病房,何睦想也不想就帮他否决掉了。第二套房子是隔壁小区的高层,房龄只有三年,房东夫­妇­要出国所以急着租出去。房子按照时下挺流行的北欧风格装修,简洁大方,卧房的飘窗下正对着街心公园的大片绿地。沈崇个人觉得没有什么好挑剔,便问何睦:“你觉得怎么样?”

没等何睦说话,房东太太就说:“这个房子刚用了不到三年,什么都是新的,你们就算是结婚拿来当新房都不过分!”

何睦有些尴尬,这种时候不便解释也无需解释,她对沈崇点点头:“我也觉得不错,要不……”

“那就定了吧。”沈崇说。

何睦悄悄凑到他耳边,问:“下一套不看了?”暖暖的气息吹到他颈畔,温柔的刺激。

“不看了。”他站起来,跟房东夫­妇­签约。房东太太说:“我们后天搬走,钥匙是交给中介还是你们来取?”

沈崇写了一个地址给她:“到时候麻烦快递到这个地址吧。”

房东接过纸条,他们告辞出了门,电梯渐渐下降,何睦扭头看了他一眼,正好沈崇也转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

“你动作也够迅速的,我几乎没起什么作用吧!”她说。

“不,你不是帮我否定了第一套么?要不是你,我可看不出来临近有医院。”

何睦一笑:“这就是经验,说明我之前几十套房子不是白看的!”

“我请你吃夜宵?”他提议,“想吃什么?”

何睦摇头:“想回去睡觉,下次再说吧。”

他只好不动声­色­地送她回家。何睦到了门口,正要下车,想起来对他说:“有需要的话,改天你搬家的时候我可以去帮忙。”

沈崇点点头:“好,到时候叫你。”

她这才同他道了别,稳稳地走进院子,同看门的大爷打了一个招呼,快快地冲上了台阶。

要有多靠近,才能读懂我的心?

沈崇坐在车里,小心翼翼地掉头,慢慢地往回开。路过临近的工大,路边的夜市上熙熙攘攘的学生,天桥上站着打情骂俏的情侣,路灯下摆摊的小贩。想起大学的生活,上自习听讲座跑学生会,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奢侈的“放肆”。他的室友曾经说过,闷­骚­是他的常态。当时他对这个评价给予了十分变态的回应,现在想想,除非必要时候,自己确实是个很呆板的人。不怎么爱说话,不怎么参与别人的讨论,­性­格上多少还是有些自卑的成分。现在他想把那句评语改一改,关于自己对何睦的感情,暗恋才是常态。

vol 32

Vol. 32

“我觉得,你经历过一次感情之后,就有些畏首畏尾了。”

林子琪说何睦,“你喜欢沈崇,我从大学时候就看出来了,肖楚宁还没出现的时候,你就经常提起他。可是为什么那时候就没有发展呢?”

何睦把遥控器拿在手上飞快地转着,目光涣散地看着电视,说:“我想,可能是相处起来有一些压力吧,我老觉得,在他面前就应该庄重一些,总是端着说话做事。可是在肖楚宁面前就不会,怎样撒泼打诨都无所谓,我总是觉得,他更能包容我、体谅我、疼我。说实话,我现在见到沈崇,还是有一些小小的紧张。”

“吴越那天问我,你和沈崇是不是在一起。”

“你不是跟他说过,我男朋友在广州么?”

“没准他认为沈崇就是从广州过来的呗。”她笑笑,“局外人都看得出,他喜欢你不是 一天两天的事了,你打算……”

何睦把这个问题晾了十几分钟,回头取了扫把来扫地,扫了林子琪一脚的灰,她在何睦腿上踢了一脚。

“招供!”

何睦把扫把一扔,坐在沙发上两手一摊:“没想好。”

林子琪锐利地扫视了她一眼。

何睦看了她一眼,斟酌了半天说:“你也知道,我对沈崇,确实有些特别的感觉。和肖楚宁在一起的时候,我有时候也会可以地避开他。到后来,肖楚宁出事,我总觉得当初对他没有百分百的忠诚,有点,有点后悔……所以对沈崇,我想我可能没办法接受他。”

“借口罢了。”林子琪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何睦,“胆小鬼!”

何睦又耸了耸肩,做出无所谓的样子。

“我觉得,沈崇也是个死心眼的人,为了你都愿意回到这里打拼。他要知道是这种结果,指不定还真是要等下去呢!”

“怎么办?”何睦把头靠在沙发上,“我总不能凭空消失掉啊!”

“我还能说什么?”林子琪也苦笑,“说一句等于没说的话:顺其自然。不是我说你,你这种做法就是一个字——作!”

何睦把手里的杂志向林子琪砸过去,摇头。林子琪把扔过来的书整理好,摆在茶几上,见何睦低头不说话,自己只好又说:“我劝你,早点面对,早点解决,对谁都好。”

何睦点头,看了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出发吧?”

晚上有一个聚会,是沈崇召集的,把大学里的一些熟人叫到一块儿凑热闹。既然要回来奋斗,自然要和从前的同僚们打声招呼,有熟人好办事才是不变的真理。

何睦和林子琪坐在出租车里就被电话催了不下五次,必经的路段又在修万年都修不好的路,车子只能一辆一辆地过。司机听她电话里夺命似的轰炸,忍不住说了声:“姑娘,不是我开不快,这路实在是堵得没法走!”

她其实并不着急,伸出手机让对方听了听司机的话:“听到了吧,你们先玩,我们总会到的。”

原本说的是到城南一个安静的茶座去坐坐,几个女生偏要到钱柜去唱歌,那么地点也就只好随女士优先了。何睦上大学时曾经是学习部的一大麦霸,麦克风握在手里就跟粘了502一样,怎么也拔不下来。这几年几乎没有混迹过KTV,又出了几年国,新出的歌大多都不会唱,这才慢慢地改掉这个陋习。

付了车钱,下车就看到沈崇在大厅的玻璃门后面等她们,何睦低头调整了一下,走进门的时候沈崇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么晚?”扭头又和林子琪打招呼:“嗨!”

“堵车。”何睦一笑,随着服务生进了电梯。电梯里四面都是镜子,何睦盯着梯门,看见沈崇在朝自己笑,便问:“来了几个人?”

“七八个,在上面玩礐aoigh。”

“潘斌来了么?”

沈崇做出一个当然的表情,说:“我下来的时候,冯一梅正在抢他的麦,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何睦笑笑。

林子琪一直靠在角落里,从镜面里看两人言语上你来我往。出电梯的时候,悄悄对何睦说:“我觉得,你们必定还要有一段纠缠。”

推开包间的门,里头的人闹得正欢。潘斌稳稳地坐在前面的吧台椅上,见何睦进来便停下不唱,对着麦克风大吼一声:“吃到的自罚三杯!哎呀林美女也来了,美女就不用罚酒了,我批准你和我来三首情歌对唱,怎么样?”

林子琪笑,不去理会潘斌胡言乱语。扭头就看见何睦被几个人押着喝了一杯啤酒,第二杯正递到她面前,沈崇伸手替她挡开,递了一杯刚刚接的柠檬红茶过去。何睦想了想还是接了过去。

“部长,不能这样耍赖啊!”那人拿着啤酒对沈崇说,“沈崇,你­干­嘛呢,之前不是说好赏罚分明的么,你又来徇私!”

沈崇笑得开心,接过那杯啤酒自己喝了起来,说:“我觉得没什么不妥。”

“那当然,自己人嘛!”

只听见从后面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女声,不注意几乎听不出她在说什么。何睦伸了伸脖子,才看见符馨予,手里还握着摇铃,跟着歌声的节奏在一下一下地大牌子。何睦朝她打了个招呼,她也挥了挥手,说:“部长好啊!”

林子琪已经被潘斌押着上去情歌对唱了,何睦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沈崇跟在旁边。周围的人来来往往,见到何睦就过来扯上几句,便又忙着去抢麦唱歌。何睦盯着大屏幕的MV看,发现一个经常客串MV的小明星长得还不赖,浓浓的眉毛看上去很逗,也挺帅。

“符馨予昨天才过来的,所以没跟你说。”沈崇突然解释了一句。

何睦扭头看了看他,光线有些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哦。”她应了一声,说:“你们倒是挺有缘,在一起上大学,又在一起工作。”

沈崇笑得无声:“事在人为罢了,哪有什么缘。”要说缘分,他觉得自己和和睦之间这种隐隐约约的暧昧才叫缘分,在广州的偶遇,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何睦突然不知怎么地,就想试探一下他,管不住嘴巴地问:“你们两个这么多年,多少也是有些感情的吧,别说我们这帮人这么多年来都是瞎子,有些事情就是旁观者清。”

沈崇像是愣了愣,他一直靠着沙发坐,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何睦听见他说:“是么?怎么我还听人家说,我们两个也有些关系?”

这下轮到何睦哑眼了,­干­笑了两声说:“谁又在道听途说了……”恰好播到一首她熟悉的歌,何睦拔腿就跑向麦克风,把它从潘斌手里抢了过来,要和林子琪女声二重唱。

沈崇继续喝他剩下的啤酒,心里犹豫着,该怎么把话跟何睦说清楚。跟何睦在一起,每每想要开口,都会迟疑,害怕这并非最佳时期,话一说穿,就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觉得你挺玄的。”

突然听到符馨予的声音,沈崇扭头,她也端了一杯啤酒过来,坐在何睦刚才坐过的地方,又说:“女主角态度不明确,并且,这种不明确也不是为了钓你的胃口。”她故意笑了笑,“我说得够明白了吧,我觉得你没戏!”

沈崇也笑,对符馨予说:“是么?我也觉得,你没戏。”

一句话把符馨予刚才所有的窃喜都堵了回去,她缓了缓,决定言语报复回去。“那我们比比,到最后,你绝对伤得比我深!”

何睦一曲唱完,看见自己的位置没了,便和林子琪坐到了别处去,潘斌也扔下麦克风,跟了过来。三个人聊了几句,­干­脆找了副扑克,开始斗地主。何睦几年没有打牌,自己是地主就不用说了,跟别人搭档也绝对是拉别人下水。玩了几盘,牌技就已经臭到被人嘲笑为幼儿园水平。她实在不好意思再站着茅坑不拉屎,便让给了一直跃跃欲试的另个人。

一扭头,才发现刚才还扎堆抢歌唱的一群人早已经分作几拨,各自开局打牌了,音响里放着原音。她便上去,一个人拿了麦克风开始唱歌,几首歌过去嗓子越唱越开,飙了几个高音之后,自己都忍不住吹口哨。自己乐完,目光往底下一扫,打牌的仍旧打牌,几个人抽空给她叫了声好,连脑袋都不回。她笑了笑,看见沈崇还是坐在那个角落里,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何睦开始不知所措,把麦克风往架子上一放,走下去跟别人玩­色­子。

vol 33

Vol 33

夜深散场,吴越过来接自己老婆,沈崇顺路送了三个人回家。把另外两个女生送走之后,他伸长胳膊开了副驾的车门,对何睦说:“坐前面来吧。”

何睦本来不愿意挪窝,靠在舒服的椅背上,昏昏欲睡的哼了一声。谁知到等了半天也没觉得车子在移动,反而闻到了飘来的烟草味。她挥手扇了扇面前的烟,打开车门走下去。沈崇也下了车,踩灭了香烟,一时找不到垃圾箱,只好把烟蒂一直衔在手里。

那个女生下车之后,沈崇的车就一直停在小区门口。岗亭的保安出来看了一眼,见他们靠着车子站,也不说话,想想正是深夜,就懒得上前去管事了。何睦抱着胳膊站,偶尔扭头看沈崇一眼,觉得他有话要说,等了半天却都只是沉默。

“走吧。”

沈崇确实有话想说,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开车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她,几缕头发散在脸上,越看越心痒,心里全是渴望,想要和她靠得更近些。这个城市的夜晚不大喧闹,小区外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空无一人,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值夜班的收银员正在打瞌睡。何睦也在打瞌睡,一只胳膊支在车窗沿撑着脑袋,头发更乱了一点。车是开不下去了,于是只能抽烟。

接下来的路程,何睦一直在装睡,企图掩饰这样尴尬的气氛。刚才一直在考虑,要是沈崇说了什么,自己应该怎么应答。

要不我们就做朋友把?这话听上去除了虚伪还是虚伪。

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做不到。

好,我也喜欢你。她的心蹦了一下,这是心里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可沈崇除了一句“走吧”,什么也没说,有那么一瞬间何睦甚至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都说暧昧伤人,可她觉得就他们现在的情况来看,暧昧正是最稳定的状态了。

沈崇也是这么想的。

城北最近在开嘉年华,周四快下班的时候,科长拿了几张票进来,一人发了两张,算作福利。有伴有时间去玩的同事把票子放在嘴­唇­上亲吻,何睦拿着票左看右看,本来想转让给林子琪夫­妇­,转念一想,觉得可以自己带上肖路去玩。

与此同时,这种福利政策也是具有强烈的普遍­性­的。当晚,沈崇就有电话过来,告诉她有几张嘉年华的门票,问她想不想一起去玩。何睦迟疑了几秒钟,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伴一起去了。沈崇“哦”了一声,又说,“那就算了,我让给其他人。”刚要挂电话,何睦不知怎地一时冲动又叫住了他,说:“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好了……你、我,再带一个小姑娘,好不好?”沈崇当然答应。于是,周六上午,何睦洗漱完毕,吞了两片面包,沈崇就已经出发在路上了。接了何睦,两人又出发去接肖路。

沈崇第一次和肖楚宁的家人打交道,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肖致远和楚云都只是跟他简单寒暄了几句,更多的时候是在叮嘱肖路要注意哪些事情,例如过山车不可以玩,跳楼机绝不能坐。何睦悄悄和他打了个比划,意思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看着何睦和肖楚宁的家人相处得如此自然,就不得不幻想当初何睦和肖楚宁恋爱的时候,是不是更加亲密?沈崇心里有些难言的感觉。

幸好没有逗留太久,他们就出发了。大小两个姑娘坐在后面,何睦给肖路和沈崇相互介绍,趁着红灯,沈崇扭过头来跟肖路打了个招呼。肖路也不是特别爱说话的小孩,一路上除非何睦问了她什么,否则很少开口。到了嘉年华大门口,趁着沈崇去停车,她才小声对何睦说:“我觉得,他没我哥长得好看。”

何睦愣了愣,笑道:“哟,这么小就知道护短?”

“实话!”肖路说,“不过他也不赖,姐姐你喜欢他么?”

“问那么多­干­嘛?”何睦无奈。

“我觉得他喜欢你。”肖路继续语出惊人。何睦才纳闷,和这小姑娘相处得越久,才发现她的小大人本质。

何睦搞不懂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和沈崇那点情感纠葛就变得路人皆知了,似乎大家都在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演戏,都在等着他们给出一个最后的结局,无所谓悲喜剧,只要够热闹就可以。

沈崇过来在她面前上下挥手:“怎么了,傻站在这里!”说着拍拍肖路的肩膀,“走吧。”

小孩子­精­力充沛,一进场就直奔海盗船而去,好在时间早,排队的人不多。何睦站在地下数着天上的海盗船摇来摇去,庆幸自己没有上去,这么多人坐在一起,就属肖路的尖叫声最大。沈崇扶着她下来,肖路还正拍着胸脯惊魂未定,一转眼又看到了不远地方的极速大风车,耐不住兴奋地跑了过去。这些还不够,接下来的倒转地球和疯狂洗衣机,让一直撑着陪肖路试胆的沈崇也受不住了,一下来就蹲在何睦脚边,即难受又忍不住要大笑。

肖路终于同意去玩一些温和的游戏,三人于是去排了长长的、拐了几个弯的队伍,才上了漂流的橡皮艇。说是峡谷漂流,其实只不过是人工开凿的几十厘米深的小溪,水流也不湍急,三人坐在一张橡皮艇上,穿着透明雨衣,肖路还掩不住兴奋地在和沈崇讨论刚才的刺激。说罢忍不住把话头扯到何睦身上:“姐姐你真没劲,一个刺激的游戏都不玩!”

何睦不服气,反驳到:“谁说的?你猜猜我去过几次深圳欢乐谷?八次!每一次不把所有的项目玩一遍就不出去!现在老了,心脏受不了。”

肖路有些不以为然:“沈崇哥都受得了!”

“他比我年纪小,你不知道么?”

何睦只是无心一说,沈崇心里却“咯噔”了一下,惊觉这或许也是何睦对自己躲躲闪闪的一个原因。

“啊?”肖路看了看何睦和沈崇,有些怪异,“看不出来嘛。”

何睦用手舀了一瓢水泼向她,顷刻间,三人开始在橡皮艇上打起了水仗。

临近傍晚,肖路和沈崇执意要在出去之前最后玩一个刺激的项目,并且一定要何睦参加。何睦拗不过,半推半就跟着他们走向超级跳楼机。这个项目实在太刺激,十秒钟的时间升到四十米的高空,然后瞬间降落,何睦想到那种失重的感觉就有些不舒服。果然,在上升的过程中她就一直闭着眼睛,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刮着脸颊。在顶端静止了一秒,瞬间下坠的时候,心脏像是因为惯­性­的原因还堵在嗓子里,整个过程何睦的脑子里只有重力加速度这个词,除此之外就只会尖叫了。

吃饭的时候何睦还是没有缓过来。对着几盘中意的菜也只是浅尝辄止,夹了几筷子就不动了,忍不住说:“太刺激了……”

不止肖路,连沈崇都笑她:“不至于吧?你这个反应实在不像是去了八次欢乐谷的人。”

何睦问肖路:“你这小孩,怎么到了游乐场那么疯?和你爸妈一起去也这样么?”

肖路说:“他们没带我去过呀!”想了想又说:“我以前也没有去过,今天是第一次。”

肖致远和楚云,或许真的是把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了肖楚宁和怀念肖楚宁身上,也许也是因为渐渐上了年纪,对肖路的心思真的没有了解多少,何睦想想觉得孩子大人都不容易。

“哎,沈崇你也是,跟打了­鸡­血一样!”

沈崇呵呵笑,他自己其实也是第一次到游乐场尝鲜,小时候家里负担重,父母几乎不可能满足他这种奢侈的愿望,一直到成|人、工作,早就忘了童年时候那种对玩乐的极度渴望。

“对了姐姐,回家之后千万不能跟妈妈我我们去玩跳楼机的事!”肖路突然叮嘱道,“不然她又要唠叨我了!”

何睦听她这么说,当然连忙答应。相比起初见面时,听肖路的语气已经完完全全把自己当做是肖家的小孩了,多少也替肖致远夫­妇­感到欣慰。把肖路送回家之后,何睦才在车里把肖致远收养肖路的事情说给沈崇听,他才知道白天里接触的小姑娘有过这样的经历。再想想,又忍不住问何睦:“你和他们一家人,关系一直这么好?”

“哦。”何睦没有明确地回答,只是说:“习惯了,至少他们都是我父母的朋友,就是我的长辈。”

她这么解释,沈崇却不这么想,他心里几乎断定,何睦对肖楚宁的感情,就是天长地久的,即便他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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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 34

十二月初的时候,何睦刚刚过完27岁生日,就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这几年全球变暖的趋势越来越严重,这个城市有时候一年到头也下不了一场雪,这次大雪着实让在热带待了好几年的何睦满足了一下内心的渴望。生日那天晚上约了林子琪、吴越夫­妇­出去吃饭,从饭店出来只觉得北风呼呼作响,马路上的落叶被卷起来刮到人身上,本来还打算在城里逛逛,然后到酒吧小坐一会儿的,碍于这样不给面子的天气只好作罢。

何睦回去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和妈妈聊了一会儿天,刚把手机放下铃声又响了起来,她一看是沈崇。

“嗨!”

“嗨,生日快乐!”

何睦有些惊讶:“呵呵,你记得?”

沈崇没怎么解释,只是说:“给你送个小礼物,你住哪一间,我拿上去。”

“你在楼下?”何睦急匆匆抓起外套往身上套,拿了钥匙就下楼,“你等一下,我下去接你!”

刚才和妈妈打电话足足聊了快一个小时,刚挂电话沈崇就拨了进来,可见他肯定在楼下等了很久。何睦怕他着急,几乎是两步一跳地下楼,冬天筋骨硬,脚跟剁在地板上很疼,一不小心,还微微地崴了一下。

“哎呀!”何睦的身子一歪,差点跌倒。

“小心点!”

有人走近,把她扶住。何睦一看,果然是沈崇,穿着一件冲锋衣,兜帽还戴在脑袋上。

“上楼坐坐,太冷了。”何睦转身,带着他上楼。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确定他已经跟在后面了。

楼道里的照明灯已经坏了,只有旁边开放式阳台投来的别人家里的灯光,两人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仿佛冬夜里踏雪归来的一对恋人。外面的北风从阳台灌进楼道里,呼呼作响,但是沈崇却不觉得有多冷。何睦掏钥匙开门,然后侧身用肩膀推开厚重的防盗门,时光似乎重叠到沈崇刚上大学那一年,他们搭档查考勤的时候,何睦每天早上这样打开院办的大门。

客厅里的灯光向他扑来,屋子里的温暖被放大为灼热,似乎被夏天的烈日拥抱着。何睦扯了扯长沙发上的羊毛毯,对他说:“坐吧,我还有一些阿萨姆红茶,要不要加­奶­?”

“好吧。”沈崇笑着坐下,沙发上还是暖暖的,何睦刚才半倚半靠地坐在上面打电话。他把口袋里的盒子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扯平了丝缎打的结,放在松木矮茶几上。他偷偷地打量何睦的屋子,不算整洁,但很­干­净。沙发旁边的地上放了一个藤篮,里头扔了几本杂志,最上面的一本翻开了,页脚还有些卷。电视机也开着,最下面不停在滚动着新闻。所有的一切都如此生活化,而何睦就站在他面前,把泡好的­奶­茶放在茶几上。

沙发还算宽,何睦在另一侧坐下,扯过毯子盖住自己的腿,说:“你来了多久?我之前一直在给家里打电话。”看到桌上放的礼物盒子,笑着拿起来,又说:“包得真好看,介意我现在拆开么?”

沈崇摇摇头,说:“找别人包起来的。看看喜不喜欢?”

包装纸很厚实,贴得很紧。何睦不舍得撕开,就找来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割开盒子的边缘,取出里面的瓦楞纸盒。掀开盖子之前,还抬头看了沈崇一眼。瓦楞纸盒里还有一只盒子,何睦从里面取出一个相机,端详了一会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崇说:“宝丽来alpha 1,已经停产了,你去哪里淘来的?”

“呵呵,朋友转让。”沈崇笑,“不过相纸就难买到了……何睦,下面还有东西。”

“哦?”何睦还在兴致勃勃地摆弄着相机,听他这么说,才低头去翻那只盒子。果然还有一个本子,封面的照片有些眼熟,似乎是何睦在清迈拍下的森林,参天的古树遮天蔽日,阳光被分割成一缕一缕的,照­射­在铺满杂草和青苔的泥土上。何睦把本子翻开,每一页都是自己曾经拍摄的照片,有普吉岛的沙滩和艳阳,学校的大草坪和日光餐厅,狮像喷泉,还有从曼谷到新加坡的亚洲东方快车,从铁轨旁呼啸而过的不知名的植物。所有的照片都降低了饱和度,调成黑白­色­系的,印刷在厚实的道林纸上,装订得平整牢固,拿在手里很有质感。

沈崇在扉页上写了一行字,Happy Everyday!

生日一年一次,快乐每日必须。

这份礼物送到了何睦心里,她把本子捧在心口,对沈崇说:“谢谢,我都舍不得写字上去了。”

沈崇地偷笑,心里欢喜。“公司里印展览宣传册,我问了一下广告部,拜托他们一起印出来的,没有费很多工夫。”

说是这样说。何睦心里也清楚,这本本子上的那么多照片,哪一张不是他细心找来的?她把本子放在腿上,看了看沈崇,却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不知该说什么号。

“­奶­茶很好喝。”沈崇说

“嗯?”何睦闪神,明白过来,说:“噢,以前的同事去印度带回来的。我爸喝铁观音,我妈喝普洱,这么好的茶叶放在家里也是浪费,就随身带过来了。”她也喝了一口,又说:“其实拿来做­奶­茶,也觉得有些暴殄天物。”

话音落下,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沈崇弓着身子,两肘支在膝盖上,抬着头瞄了一眼电视。同样的新闻一直在滚动,却没有人知道内容到底是什么。腕上的手表滴答,何睦心里有一丝紧张,有一些尴尬,却又觉得这样的安静让人心生平静,似乎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坐到天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下个月有个展览,电子消费品,在高新的国展,有没有兴趣?”沈崇说。

何睦这个晚上总是有些心不在焉,他说的话总是要延迟几秒钟才能反应过来:“可以啊,具体什么时候?”

“大概20号吧,到时候联系你,可以带肖路一起去,有挺多新鲜玩意的。”他站了起来,说:“不早了,我先回去。”

何睦送他到门口,他背着她把冲锋衣的兜帽戴了起来,转过身对何睦说:“风挺大的,你进去吧。”

何睦点点头,跟他道别:“开车小心!”沈崇见她关了门,这才下楼去。何睦听着他的脚步声,悄悄地又把门打开,靠在阳台上看他急急跑向车门,冬夜的大风把他的帽子吹落在肩上。沈崇开了车锁,又回身望了这边一眼。

心如擂鼓。何睦往后退了两步,其实漆黑中他也看不到自己,但是这种默默被人牵挂的感觉很好,令她不可抗拒。

vol 35

Vol 35

房间里手机在响。何睦匆匆忙忙跑进去,是楚云打来的,说想起今天是何睦的生日,却来不及叫她过去一起庆祝,又叫她周末到家里去一起吃顿饭。

何睦应了下来,放下电话却有些回魂的感觉。刚才和沈崇在一起时那种如坠五里云雾的情形仿佛真的只是幻境,现实就摆在面前,肖楚宁的家就在那儿,他的房间在那儿,他的味道也在那儿。似乎睡一觉起来,他的电话就会打来,要接她一起去吃早餐。何睦想起妈妈的话,跟肖家接触得太密切,多少回影响到她今后的生活。该放下的回忆丢不掉,又没有勇气去接受应该有的将来,不上不下,进退两难。

宝丽来alpha 1还摆在桌上,何睦坐在沙发上,把电视关掉,从镜头里把房间扫视了一边。相机里有相纸,可她一张也舍不得用,手指搭在快门上不忍往下按。

中旬的时候,这个城市又迎来了另一次寒潮。大雪下了一个星期,街上的交通拥堵不堪。何睦每天早晨六点钟出门,却在一周之内连续迟到了三天。穿着长到脚踝的羽绒衣,在室外还是被冻得簌簌发抖。下午没有什么事,和沈崇约好了下午到高新国展去看展览,接到他的电话便抓起钥匙下楼,在单位门口等了五分钟,才看见有车过来,等车停稳了,她才看得清里面坐的是沈崇。他帮她开了副驾的车门,何睦带着一身冷冽钻进车里。

“好香!”还没坐好,何睦就忍不住说到。

“烤红薯。”沈崇指指置物架上的牛皮纸袋,“天气那么冷,我就多买了两个,人家也好早点回家。”

何睦挑了一个小一点的,拿在手里就剥皮,说:“要是在家里,我就掰成两半用勺子挖着吃。”

沈崇咧了咧嘴,扯了一张面纸递到她面前:“慢一点,都吃到鼻子上了。”

路上还是堵,雪花依旧在飘着,落在地上,和灰尘纠缠在一起,湿滑泥泞。

“肖路要上课,我就没跟她提这回事,省得她看了那些东西眼馋。”何睦说,“话说回来,我昨天看新闻,这次参展的公司不少啊。”

“嗯,招商引资办在后面顶着,单子够大,我们当初中标也不容易。这种好单子一般都是那两个国企吃下的。”

“你在变相夸自己呢!”何睦笑,“还夸得不留痕迹的!”

“啊?”沈崇总是慢半拍,“我是这个意思么……”

“嗯,对了,上次在钱柜见到符馨予,这几个月也没时间聚一聚。她最近怎么样?”

“她啊,去美国进修了一年,回来做这边的业务部主任。”

“哦,上次见她,意气风发的样子,比上学的时候大气很多,以前太过小女生样了。生活总是逼着人成长,是吧?”

“嗯。”

“比如说你,上大学的时候­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读书上课,现在居然也知道哪家咖啡馆的环境最好,哪家酒吧安静适合聊天。”

“那你喜欢我以前还是现在?”

沈崇冷不防问了一句,这么直接的问题,何睦搞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认真的,反正就是想不到沈崇会把这个问题这么突然的摆上台面。

“嗯,都不错,具体的你得留给你的另一半来评述。”她只好这么回答。

“我把机会白送给你,你都不要?”沈崇慢悠悠地晃了她一眼,说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何睦只觉得内心被什么东西步步紧逼着,生怕一开口就破了功,只好撇着嘴笑了笑,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笑容,真是难看。

“我倒是喜欢你以前,想什么就是什么,一眼可以望到底。”沈崇趁红灯,侧着脸看着何睦说:“不像现在,嘴上说的,基本上都不是心里想的。你要辩解什么,不会是‘生活逼迫我们成长’之类的吧?”

何睦心里的安全气囊“嘭”的一声爆炸了,仿佛只剩自己的影子,赤身­祼­体的蹲在寒风中。她有些难堪,却只能勉强地笑着,一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你挺胆小的。”沈崇不理她,接着说下去,“别看你连南亚的深山老林都去过的,其实无非是在跟自己玩捉迷藏,想做的事情一直不敢做,你说是不是胆小?”

“想做的事情?什么是我想做的事情?”

绿灯亮了,沈崇又盯着前方,何睦似乎看到他嘴角一抹十分细微的不以为然的笑容。

“何睦你说实话,你还敢像当年那样去喜欢一个人,去爱一个人么?”

何睦看着沈崇,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一般。

“你什么意思?说话一定要那么直接那么尖锐么?”她有些生气,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居然就这样让他一点没有转弯地说了出来,尴尬九那么直白的荡漾出来,似乎还骑在她的脑袋上作威作福。

沈崇抿着嘴,也不说话,开了几分钟,不巧地又碰上路口的红灯。

“对不起。”

“对不起。”

这种默契宁可不要。何睦无奈地想,两个人连道歉都那么异口同声,并且这种默契并没有缓解一丝围绕在他们之间的紧张,这种无语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进了展馆。

符馨予正在入场的地方协调,见到他们过来,五步作三步地过来,看了眼沈崇,说:“经理,现在才来啊?”何睦在一旁跟她打招呼,她才回一句:“学姐,你也来了?”

何睦觉得她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再一看,她微微笑着又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沈崇回身抽了一本册子递给何睦,说:“你自己走走,逛完了可以到二楼的办公室坐坐。问一下会场的工作人员就知道了。”

何睦点头,和符馨予打了个招呼,正要走开,却被她拉住了:“哎,学姐,我也要到处检查一下,不如我陪你?会场那么大,你一个人也找不到方向。”

何睦看了沈崇一眼,说:“好,我刚好有些路痴。”

展馆里分了十几个区,何睦对数字视听和电游产品比较感兴趣,看了一下手里的册子,就往那个方向走去。符馨予也没问她什么,跟在后面慢慢地走。

“学姐,你和Leslie是不是认识?”

何睦站在一旁听专业人士讲解wifi技术在电游业的运用,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冷不防听见符馨予提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回过脸来说:“对啊,怎么?”

符馨予也不是真的想和她讨论Leslie,只不过借这个话题跟何睦说上话。“有一回吃饭,我听他和沈崇说起你。”

“实习时候的领导,你也知道他人不错,我进MSF工作他也帮了一些忙。”

“学姐,听说你回国工作,是因为和你男朋友好事将近了吧?”

何睦心里苦笑,自己无心Сhā柳,竟然将那件事情隐藏到这种程度,好像故意做了保密一般。实在是她信任的几个人口风都太紧,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嘴碎地说出去。

“我们早就不在一起。”她说,“他出了点事情,去世了。”

“……”符馨予看似斗志勃勃,听到何睦这么说,反倒是说不出的惊讶。自己原以为沈崇只是没有胆量做第三者,没想到他的处境要比自己想像的轻松得多,同时也艰难得多。他和何睦,差的只不过是你情我愿;可是同时,谁又争得过一个死人?

“过去很久了,以前多少有些想不开,所以没有说,不是我可以要隐瞒的。”何睦好像看开了不少,竟然反过来安慰符馨予。

“我还是要说对不起的。”符馨予低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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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 36

大致逛过一圈之后,何睦找了一个借口,没有跟沈崇打招呼就先从会展中心走了。先前就和沈崇在车里闹得不愉快,再加上符馨予有心无意的言辞,她觉得自己把一天的耐心都预支掉了,如果不快点回家的话,搞不好要对他们俩发起飙来。

符馨予又巡视了一圈,自个儿上二楼的办公室去找沈崇。

“何睦呢?”

门关上之后,只有她一个人,沈崇便问了一句。

“你看我做什么?不是你把人家气走的么?”符馨予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一来,何睦的脸­色­就不对,之前一定有事。”

沈崇是断然不会跟她说之前的事,但是一定会问她们两个女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说了什么?”

“我们?”符馨予想了想,说,“没什么,她一向对我挺好的,我总不能因为你对她吹胡子瞪眼吧?虽然这个女人真是有些讨厌,把你捆着,不给个明白话,也不­干­脆一刀砍了,就这么吊着你的胃口,吊着我的希望。真的,真讨厌!”

“你说够了?”沈崇瞪了她一眼,收拾好桌面上的文具,说:“E区25号的布展要稍微更改一下,你下去协调协调。我先回去,有事联系。”

“你不让我说话我就偏要说!”符馨予走在沈崇前面,有意无意地挡着他的路,“你们俩的情商还是出奇的一致啊!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可我追了你这么多年,这层纱好像越来越厚,都快变成一堵墙了!”

她堵在门口,沈崇也不好推开她,想了想只好说:“可是我没捆着你吊你的胃口,早就把大白话跟你说清楚了,眼光放开一点,别老聚焦到我身上。”

符馨予还是不让开,死死地盯着沈崇的眼睛。半晌之后,还是自己先放弃,他那样无动于衷的眼神,看久了真的是要心碎的。

见她自动挪开,沈崇才伸手推开门,边走边拿出电话拨给何睦,一直没有人接。

何睦确实是没有听见。手机扔在包里,调成振动。她是坐公车回家的,车上晃来晃去的,根本感觉不到手机的振动。 晚上吃晚饭才拿手机时间,才发现这个未接来电。想了想,回拨过去大概也没什么好说的,自己对沈崇今天说的那些话确实有些不舒服,又把手机盖子合上扔到沙发上。或许是应该保持一点距离,没什么事情的话尽量少在一起扎堆,逐渐退回到安全距离。

两个人还真就是一个月都没有联系。

何睦是一根筋通到底的人,打定了主意一般都不会改。所以,自然是沈崇先打电话过来。何睦看到来电提醒的时候,居然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沈崇说他正在订春节回家的机票,问何睦要不要一起。何睦想,自己订票未必能拿到更低的折扣,于是就答应下来。过了一天,他又打过来,告诉她票已经订好了,大年三十下午的飞机。

离春节也不剩下几天了,何睦一天收拾一些行李,到了三十那天,竟然也装满了一只箱子。三十上午,办公室里的同事们基本上已经无心上班了,十一点的时候,主任上楼慰问了一圈,顺便通知下午提前半天放假,整个单位顿时人走楼空。沈崇过来接何睦,两人在外面吃了午饭,回她的住处取了行李就直奔机场。

沈崇把车保管在航站楼一侧的地下停车场,交足了押金,帮何睦拉着箱子去办手续。何睦和他交换行李,提着他的登机箱,说:“你怎么这么少东西?”

沈崇好笑,两只手都用上才提起何睦的箱子,说:“那你怎么就那么多东西?”

“给朋友家人带了不少特产啊。”何睦往队伍前挪了挪,“你呢,过年回家怎么好两手空空?”

“嗯,已经快递回去了。”

何睦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自己一定是最近忙坏了,居然没想到可以把不必要的东西先寄走。轮到她值机,沈崇把箱子扛上传送带,屏幕上显示23公斤,果然已经超重了。

“我说,如果不是和我一起,你要拿这五十斤的行李怎么办?”

“好说。”何睦倒是不以为然,“以前我也经常肩挑手扛几十斤的东西走山路。”

沈崇不知是什么感觉,她过得辛苦却装作怡然自得,让自己有种强烈的愿望,要做一间为她遮风挡雨的房子,她是唯一能激起他那种大男子式保护欲的女人。所以登机的时候,他一直走在何睦左边,伸着右胳膊半扶着她的腰。何睦扭头看看他的手,终究没有说什么。

飞机要飞将近三个小时。空乘收完餐具之后,何睦才有机会小小地眯一会儿。她把遮光板拉下来,对沈崇说:“我睡一会儿。”脑袋便靠在一侧眯了眼睛。一开始睡得挺好的,也没有遇到气流的颠簸。渐渐进入沉睡之后,突然觉得有人靠近,把她的脑袋扶到另一侧的肩膀靠着,又给她披上毯子。她睡觉一向很浅,被沈崇这么好心折腾了一下,其实已经毫无睡意了,更何况现在是枕着他的肩膀。

等了很久才取到行李。何睦和沈崇依旧是交换了各自的箱子往外走,沈崇依然是半扶着何睦的腰,穿过出闸口密密麻麻的人,往航站楼外面走去。

“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再去汽车站。”

人多,沈崇是低着头凑到她的耳边说话的。

“不用,万一太晚了你赶不回去怎么办?”何睦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多了,他要是真的送完自己再去坐汽车,估计得随着新年的钟声一起踏进家门了。

“没关系,一个小时就有一班车,今天之内总是能赶回去的。”沈崇坚持,何睦也不好再说什么。

“何睦!”

冷不防有人叫自己,何睦下意识地转身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找去。

“哦,阿旻!”何睦看见袁海旻站在感应门旁边的巴西木一侧,双手Сhā在牛仔裤口袋里,歪着脑袋看着自己,还有沈崇。

“你怎么来了?”何睦快走了几步过去,沈崇那个微弱的环抱姿势顿时失去了意义。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胳膊,也走了过去。

“嗨!”沈崇和袁海旻打了个招呼。

袁海旻也只是对他点了点头,就跟何睦说:“你爸妈在家大扫除,我就过来了。一起进市区?”后面那句是问沈崇的,只不过语气里没有半点邀请他同路的意思。

沈崇有种被抢了东西的感觉,脸­色­也有些冷淡起来。他从何睦手里拿过自己的行李,又把她的拉杆交到她手里,这才对她说:“你们回家吧,我打车直接到车站。”

“我们送你过去好了!”何睦连忙扯住他的衣袖,“外面打车还要排队,去晚了怎么办?”

沈崇笑,拍拍何睦的肩膀:“放心,肯定回得去。就这样吧,新年好,再见!”

“再见!”何睦朝他摆摆手。沈崇走得很快,出租车上落点那边排了很长的队,不过发车的频率也很快。何睦又多看了几眼,这才被袁海旻扯着衣袖走去。

“还看什么看?快点回去吃年夜饭了!”他的语气很不耐烦,何睦不想计较,只是跟在后面走。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的?”

袁海旻开了何睦家的车过来,下机场高速的时候把置物箱翻得乱七八糟才找到缴费卡。

“不为什么,一起买票就一起回来呗。”何睦不想多解释,袁海旻刚才对沈崇的态度让她觉得不舒服,自然对他没有好脸­色­。

“他追你?”

何睦瞥了他一眼,说:“这归你管么?”

“何睦,”袁海旻扭头看着她,“我好像早就跟你表白过了吧,你觉得我没有权利知道谁是我的情敌?”

“啧!”何睦皱眉:“你又来了……”

“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我说过很多次,我是认真的!”袁海旻把车慢慢开到紧急停车道上刹住,盯着何睦的脸说:“你看着我,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认真的?”

何睦的脸一直贴在车窗上,望着窗外。

袁海旻气不过,侧着身子伸过胳膊,把何睦的脸扳了过来:“你看看我!”

何睦用力拍开他的手,拔掉车钥匙,拉开车门就下去。袁海旻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已经拉开他那边的车门,对他说:“你下来,我来开。”

他不知道她在搞什么花样,却也言听计从地从驾驶座上下来。何睦立刻钻了进去,Сhā上钥匙就发动了引擎,开出了两米。

“喂!何睦,你搞什么东西!”

袁海旻拔腿就向她跑过来,好再何睦只开了两米就停下,开了车窗对他说:“你再废话,我就直接开走。”

袁海旻气得说不出话来,怒不可知地看着她。

“你走不走?”何睦说。

他别无他选,只能绕到副驾去,憋了一股气坐进去。

vol 37

Vol 37

其实何睦最不喜欢过年,喧闹的长假过后,紧接着就是肖楚宁的忌日,有这么一个让人大悲的日子等在后面,之前的几天再怎么也乐不起来,连带着家里人也小心翼翼的,看她的脸­色­不对,立刻就转移话题逗她开心,何睦觉得累极了。

家里的客人一散,她就卸下满脸堆笑的伪装,靠在沙发上发呆。杨逊切了一个火龙果放到她面前,又把勺子塞到她手里。何睦舀了一勺果­肉­,塞到妈妈嘴里,问她:“甜么?”

这是何睦小时候经常­干­的事,吃饭之前总是要父母先尝一尝,一定要告诉她好吃,才肯往自己嘴里送。杨逊想起童年的女儿,摸摸她的脑袋。

“上次和袁叔叔吃饭,他说可以帮你问一下开发银行,回来上班的机会还是挺大的。”

何睦把果皮扔进垃圾桶里,又去端另一半,边吃边说:“不用,还是不给袁叔叔添麻烦了,他连医院的事情都忙不过来。”

“这也不是我们开口的,是袁叔叔好心,你不要不领情。”杨逊看了女儿一眼,“你和阿旻的事情把她妈妈气得半死,现在还愿意帮你忙工作的事,还不是因为人家实在是喜欢你?你再要不知好歹,我都不懂要怎么做人了!”

“妈妈,我现在的工作很不错了,又是公务员编制,也不是说辞就辞的。就算是离家远一点,我也可以经常回家的嘛,又不差那点交通费!”何睦细声细气地安慰道。

“你说得好听!”杨逊埋怨,“我就是不喜欢你那个公务员编制,等于说把我女儿一辈子绑在一个我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了。以后结婚生子,在那边扎根落叶,我一辈子还能见你几次?”她回头拿遥控器把电视关掉,又说:“能结婚生子还是好的了,你现在过的什么日子?给你好工作你不要,给你介绍男朋友你也不见。跑到山高水远的地方,守着一个死人,连父母都不管了……”

“妈你说什么呢!”

说什么何睦都能听,就是听不得杨逊那句“死人”,眼泪都要飙出来。

“他是死人么?肖楚宁是死人么?”何睦站起来,“我差点都跟他结婚了!”

“幸好没结,要不然迟早要做寡­妇­。”

“妈!”

何睦忍不住,这一声妈喊得有点大声,刚刚进门的何安华也听到了她们母女后面的谈话,看着女儿满脸泪水的样子,连忙走过去扶着杨逊的肩膀,说:“过年说这些做什么?尽是不吉利的话。”又回头去安慰女儿:“女儿乖,你妈妈最近更年期,说话太难听,你不要计较她的遣词造句,领会大意就可以了。我们从来没觉得肖楚宁不好,只是再好的东西,没了也就是没了。你说是吧?”

何睦听不下去,走到门口换鞋,说:“我出去走走,晚饭再回来。”

防盗门嘭的关上,杨逊瞪着门背,说:“我都想打她一巴掌。”

何安华给老婆倒了一杯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好声说到:“想开一点,我们生她也不是为了养儿防老,她一向也不喜欢被绑在父母身边,要飞就让她飞吧。”

“她要是高兴,我怎么会想逼她回来?”杨逊说,“这几年我越来越不放心,你说是不是她小时候我们放手得太彻底,以至于这个小孩一点也不会顾及到父母的感受?”

“有话跟她好好说。如果她又找了男朋友,你这么逼她回来,不就是逼她分手么?那她能答应么?”

“会么?”杨逊问,如果真是这样,她倒是可以放手不再逼何睦,只要有一个人在远方替他们照顾好她就够了。

何安华沉默了半晌,也只是摇摇头:“不知道。”

何睦一个人走到江边,想要吹吹风冷静一下,无奈是个暖冬,户外的太阳把整个城市笼罩在温暖之下。何睦双手撑在河堤的护栏上,对面就是珠江宾馆,她想了想,拿手机出来给沈崇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何睦?”沈崇叫她,“何睦,怎么了?”

“哦,沈崇。”她说,“没什么事。就想问你大后天什么时候过来?”

“中午到广州。”沈崇顿了顿:“要我去你家接你到机场,还是……”

“嗯,还是机场见面吧。”

“何睦,”沈崇听她有挂电话的意思,连忙叫住她,“你现在在做什么?”

“江边,散散步。”何睦走了两步,又说:“江水不­干­净,冬天也有蚊子,一百米之外都能闻见腥味。”

“那还在那边散步?”

“嗯,只是随便转转。”

“春节过得怎么样?”

“嗯,不怎么样。”何睦找了张长椅坐下,问他:“你呢?你爸爸高兴吧?”

沈崇没有继续这个无意义的话题,到底听出了她有些低落,问到:“何睦,你是不是不开心?说话心不在焉的,每句话之前都要‘嗯’一下。遇到什么事情了?”

“呵,你真是敏锐。”何睦苦笑,“大过年的,就让我一个人难过一下好了,坏情绪是会传染的。”

“何睦,说给我听听。”他的声音低沉,很有安抚人心的作用。“说吧,我好好听着。”

何睦到底还是忍不住了,慢吞吞地,也没什么头绪地对他讲了二十多分钟,把自己心里的矛盾、父母的担心都说了出来。沈崇一直听着,也不Сhā话,心里慢慢变得难言起来。

沈崇沉默。他讲理,觉得何睦回到父母身边的确是最现实最理智的选择。但是他更有私心,不愿意刚刚和和睦相处了几个月,又要回到相隔千山万水的距离。虽说自己回调到香港不是不可能,但毕竟不可能是这一两年的事。他习惯了谨慎和小心翼翼,把对何睦的感情偷偷藏了起来,有些害怕让她知道。他太讲时机,也一直在审时度势,有时候话到嘴边了,又被自己咽下去,总是开不了那个口。

“何睦,回去之后我想找你聊一聊。”

沈崇决定逼自己一把,事情瞬息万变,不能总是这样拖下去。

“关于什么?”何睦问,又觉得不对,连忙补充到:“好吧,就算没有什么事,见个面随便聊聊也很好。”

“嗯。”沈崇应到,“你那边,毕竟都是父母,多哄哄吧。你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告诉他们,相互理解一下。”

“我能理解他们,但是不代表我应该认同他们。”何睦还在纠结,“他们这几年管我的事情,简直要比小时候还要多,好像担心一放手我就会失踪一样。”

沈崇知道这是为什么,其实何睦也知道,她觉得自己的心理状态没有脆弱到那种程度,可是父母毕竟还是不能放心。

“或许找个人嫁了,他们就放心了。”何睦说,“不就是怕没有人能拴住我么?结婚了自然就被绑住了。”

她说结婚的时候,沈崇的心狂跳了几下,甚至有股冲动想要对她大喊:“那就结婚吧,嫁给我吧!”但这也只是冲动,他不可能也不会在没有任何铺垫的情况下对何睦开这个口。他的喉头滚动了几下,对她说:“别动歪脑子,结婚有那么容易么?你安心一点,情况就算再差,你好歹也有父母在一旁唠叨,我可什么都没有,遇到事情只能自己衡量。”

“你……”何睦语塞,“你父亲呢,他不是还好好的么?”

“呵呵!”沈崇语气平静地笑笑,“他从来不管我,我总是最大限度自由的,有好也有不好,你说对吧?”

“确实。”何睦承认。“算了,我晚上回去还是和他们好好说说吧。其实,他们也不会逼我,是我自己神经过敏,闹那么大的情绪。”

“想通了就好。江边风大,就算是暖冬,吹风也不好。”

“知道了,我回家去。”何睦无声地笑笑,“谢谢你啊沈崇,听我唠叨这么久。”

“我觉得没什么好谢的,所以我也不说不客气了”沈崇也笑,“回去吧。”

也不知道何睦是被沈崇开导了还是说了说话转移了注意力,回家的时候,原本十分慌乱的神经已经完全放松了。她像平常那样开门、换鞋,反倒是坐在客厅里的爸妈,看到自己这么平静,有些回不过神来,相互对视了几眼。

“妈,做晚饭了么?”何睦边说边走进厨房,“我给你打下手吧,林子琪说我做饭蛮好吃的,你们还没怎么吃过。”

何安华和妻子相互看了看对方,确定没有看错何睦的反应。何安华走到何睦身边,拍了拍她,说:“怎么,不生气了?”

“不气了。”何睦撒娇地一笑,“跟你们生什么气?妈,对不起啊!”

杨逊说不奇怪才奇怪了。只不过看女儿的样子,确实是气消了,和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没什么差别,也就放下心来。挽起袖子洗米做饭,水流的哗哗啦啦的,忍不住问何睦:“谁把你开导通了?出去的时候像个火药桶,回来就笑嘻嘻的了?”

何睦只不过一笑,靠在窗边剥蒜:“不告诉你!”

一起吃了一顿年夜饭之后,何睦就再也没有见过袁海旻。那天在机场高速上闹翻之后,晚上吃饭的时候,在座的父母们也都看出了两个孩子的不对劲。晚上回到家,袁海旻的妈妈随便问了两句,哪知道她儿子甩上房间的门就不出来了。第二天软磨硬泡才知道,原来这两年里都是这两个小东西合计着骗自己,袁夫人又生气又无奈又好笑。不过看着自己儿子愤怒无奈伤心的样子,也就不好意思笑出来了。跟他讲了一大通感情需要你情我愿之类的安慰话,起没起到作用不知道,反正就算不多说什么,他是一个男人,就得自己担着这些事情。有缘是一回事,有缘无分又是另一回事。

“她和原来那个男朋友,不就是有缘无分么?”袁夫人对儿子说。“何睦这个小孩,看上去一辈子都一帆风顺,是个天之骄女的命,但是感情命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个依靠。”

“我挺想做她的依靠的。”袁海旻说,“人家不要。”抬头看了看自己亲妈的表情,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先Сhā嘴:“知道了,有缘无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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