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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女子江湖 > 九

就会像这小子那样滑下悬崖来。

“我已经用药锄把根刨松了,”那男子接着说,“只要一拔就出来的,等我再爬上去……”

说话间,青蕾已经纵身跃起,足尖在崖壁上点了两下,到了崖顶,伸手一拔,把那株草药连根拔了起来,然后轻轻飘落在男子面前。

那男子微张着嘴,愣愣地看着青蕾。

“给你,”青蕾把草药递给他,“你是医生,自己先摔死了怎么行?”

“啊……谢,谢谢姑娘。”那男子接过。

“不用谢我了,”青蕾微笑着,“我还想向你打听一下叶姐姐和卓清风的事呢。”

“哦,好,等我上去拿了我的药筐,带你到我的医馆去,坐下来慢慢说……”

青蕾早已飞身上崖顶,拿下他的药筐递给他,说:“走吧。”

原来那男子的医馆开在城郊,并没有在杭州城里面,怪不得青蕾找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找到。

说起来,南方的茶还真好喝呢,清香淡雅,回味甘甜。

青蕾轻轻喝了一口那男子给她倒的茉莉花茶,又拿起一块甜甜的糕点放到嘴里,抬眼看着正忙得不可开交的他。

生意真是好啊,一回来,还没进门,门口就已经排了一队的人。

让青蕾觉得诧异的是,那些人居然都是女的,而且全是年轻女孩。

真是奇怪,难道南方的女孩子都是体弱多病的吗?

看男子忙得没空理她,青蕾又喝了一口茶,自顾自地环视起这间医馆来。

说是医馆,其实只不过是一间普通的江南民居,被男子用做医馆的仅仅是这个客厅而已。客厅里除了青蕾坐着的这套桌椅以外,正中间还另外放了一套桌椅,被用来做问诊用。而客厅的一整面墙则被一个大大的壁柜给占据了,那壁柜上有很多个小小的抽屉,里面装盛着已经制好的各类草药,壁柜前面还有一个矮脚柜子,柜子上面放了一个专门用来秤药的­精­致小秤,那男子正在这小秤旁忙活着,而他的病人们都围在他旁边,那张问诊用的桌子反而没人理会。

看着那些女孩生龙活虎的样子,青蕾真想不出她们到底得了什么病。

一直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医馆里的人才少了一些,青蕾正在想午饭该怎么解决的时候,门口走进来了一个挽着竹篮的女孩。

她看了看正忙着抓药的男子,便走到中间的桌子旁,把竹篮放在桌子上,自己在旁边坐了下来。

她长得挺漂亮的呢!这就叫做江南水乡的小家碧玉吧?

似乎察觉到青蕾在打量她,她转过头来看着青蕾,嘴角抿着笑冲青蕾轻轻点了点头。

青蕾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兰,你来啦?”男子送走最后一位病人,走到那女子坐着的桌子旁,把手里的一个药包放到桌上,“这是伯父的药。”

“谢谢!”女子冲他一笑。

“应该是我谢谢你啊!”男子也冲她笑着,“每天中午都麻烦你送饭过来。”

“这是应该的,”女子说,“我爹的命可是你救的。对了,”女子转头看看青蕾,又询问地看着他,“这位姑娘是?”

“啊,她是……”男子看着青蕾,突然语塞。

“青蕾。”青蕾笑着说。

“啊,是青蕾姑娘,一位朋友的朋友。”他又指着女子向青蕾介绍,“这位是莫小兰。”

“你好!”青蕾对她点点头。

“你好。”女子也冲青蕾笑了笑,点点头,然后转头对男子说,“那我就先回去了啊。”说着,她走到门口,把靠着门旁的一个柜子上的空篮子拿上,出了门。

“真不好意思呢,忙了一个上午。”男子把篮子拎了过来,从里面拿出饭菜摆在青蕾面前,“先吃饭吧。”

青蕾看着桌上的饭菜,笑着说:“这是你一个人的份吧?你看,就只有一副碗筷。”

男子笑了,“我再去拿一副就是了,看你的样子也吃不了多少,应该够吧。”

“不要小看我哦,我可是在蒙古长大的。”青蕾逗他。

“这样啊……”男子笑得更深了,“那就先一人一半好了,填填肚子,下午还有得忙的。晚上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让青蕾意想不到的是,这男子做的饭菜居然很好吃。

“真没看出来呢,你还挺会做饭的。”青蕾忍不住夸了他两句。

“自己一个人过习惯了,不会做饭不得饿死了么?”男子一边洗着碗筷一边笑着说。

“不过,”青蕾背靠在厨房的门上,轻轻皱了皱眉,“我怎么觉得忘了件重要的事?”

“不用急,”男子收拾好碗筷,把中午莫小兰拿来的篮子放到了客厅门边的柜子上,“我们出去散散步怎样?这个故事可是很长的。”

“好啊,”青蕾说。

第二篇 一命还一命(五、六)

2月的杭州,正是春意盎然的时间,四处都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刚刚经历了正月的繁忙与热闹,暖春2月,应该正是人们回归到平静自然的凡俗生活中去的时候。然而,此时的杭州城,却并不平静。

那是因为,近一段时间,江浙一带出现了一个神迷杀手,专门针对各地的贪官污吏以及地主富豪下手。杀手只取人­性­命,钱物财宝却分文不取,官吏富豪的家人仆役也全都毫发无伤。因其出手奇快,轻功又是十分了得,死者的家人就算有听到响动的,跑来看时,也只能看到已经断气了的尸首以及流在地上的血迹,至于凶手,连影子都见不着,所以,江南一带的官府衙门给了他一个称谓:影子杀手!

这个影子杀手犯下的命案越来越多,而且有渐渐地向着杭州城靠拢的趋势。一时间,杭州城内官吏富商人人自危,各家各护都花下重金请了一屋子的保镖护院,有财大气粗有权有势的甚至还不停地给杭州县令施加压力。杭州县令一个头两个大,只得修书几封上表朝廷,请下来了几个京城巡捕房的名捕头,誓要在杭州城内抓住这个影子杀手。

也许是杭州的一级警戒状态让影子杀手没有下手的机会,又或者是京城下来的几个名捕快的名头镇住了他,反正,杭州城内暂时是非常地太平。

卓清风穿着一身洁净的白­色­衣衫,腰间系着长剑百无,悠闲地走在杭州街道上。

他也是从京城下来的捕头之一,人称“旋风神捕”,是这次行动的领头人。

别看他年纪不大,却早已是京城巡捕房第一号的红衣捕快。在他只有17岁的时候,便因为只用7天就破获了深宫宫女连续失踪案而名扬京师。这“旋风神捕”的名头,便是当时皇帝御笔亲封的,腰间的百无,也是御赐宝物。

卓清风看似悠闲地在杭州街道上晃悠着,一双眼睛却在不停地审视着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哪些人是身怀绝技的,哪些人是心术不正的,哪些人又心怀鬼胎的,他都尽收眼底。

不一会儿,他就暗暗锁定了好几个轻功底子不错的对象,把他们的样貌默在了心里。回到县衙以后,他会把这些人画在纸上,分发到各个捕快手里,作为夜晚上街排查时重点注意的对象。

卓清风慢慢地沿着西湖岸边的街道走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间早已废弃多年的小屋旁。

小屋有一半的墙壁已经坍塌,房顶上仅剩的那根主梁也歪倒了下来,斜斜地依在另一半仍坚持着没有倒下却已岌岌可危的墙上。

卓清风站在小屋破烂的门板前,呆立了半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街上忽然一阵混乱。

卓清风闻声转过头来,正好看见街对面有几个地痞围着一个劲装女子,双方正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那是一个在街头卖艺的女子。她虽然拼力反抗,怎奈那几下花拳绣腿,全然不是这些身强力壮的男人的对手。

卖艺女子的同伴想要上来阻止,却被打翻在地,遭到了那几个地痞的一阵拳打脚踢。

旁边的人们都远远的看着,大气也不敢出,任得那些个流氓在那里嚣张万分。

怎么到哪里都有这种事?卓清风暗暗感叹着,正要出手相助,怎料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那是一个一袭白衣白裙的清秀女子!

只见她冷着一张脸,两脚就把正在暴打地上卖艺人的两个地痞踢开老远,然后上前两步,伸出手来,揪住了正拉着卖艺女子不放的地痞的后衣领,把他扯得趔趄着后退了好几步。

“是哪个不长眼睛的……”那地痞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抬头正要开骂,却突然发现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已经毫不犹豫地刺向了他的喉咙。

地痞大张着嘴,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长剑的剑尖快速向他的喉咙靠近,全身竟毫不争气地一片僵直,动弹不得。他的脖子甚至已经感觉到了那片剑刃的冰凉。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被刺穿了的时候,胸口忽然挨了一记重击,整个人凌空飞起,斜斜地飞出了老远,才扑地一声落在地上。ρi股的疼痛让他僵硬的身体终于有了知觉,他捂着摔疼了的ρi股勉强撑起来,毫不犹豫地钻进了旁边的小巷里。

卓清风不等叶秋儿反应,转身又踢飞了那两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地痞,然后回头冲叶秋儿露出了他最灿烂的笑脸。

叶秋儿眨了眨她的大眼睛,看着卓清风那张通行证式的笑脸,不禁也还他一笑。

“这种小痞子就该好好教训!要不是他们溜得快,早就被我送到官衙去了。”卓清风冲着叶秋儿一抱拳,“女侠身手不凡,又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实在令人佩服!”

叶秋儿被他捧得不禁又露齿一笑,“你也不错啊!”

“不敢当,献丑了。”卓清风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若不是他出脚快,踢飞了那个地痞,眼前这明眸皓齿的美女,可就要当街杀人了。青天白日出了命案,又是在他这个捕头的眼皮底下,怎能叫他视而不见?

看着叶秋儿步履轻盈地走进了街边的客栈,卓清风的内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些感叹。虽然他也羡慕江湖中的无拘无束、快意恩仇,但是,这些行侠仗义惩恶除­奸­的侠客往往也是官府重点通缉的杀人要犯,且不论他们杀人的理由如何的冠冕堂皇,只要是杀人,始终还是要判重刑甚至是死罪的。

卓清风兀自摇头感叹着,慢慢地回了县衙。

暴风雨前的平静并不会太久。就在当天晚上,影子杀手出现了!

这次遭殃的是杭州的盐商钱大户。

卓清风紧皱着眉头看着躺在床上的胖乎乎的尸体,那尸体全身各处完好,只有喉咙处破了一个狭长的小缝,里面的血已经流­干­了,弄得枕头上、被褥上,暗红的一片。

这是剑伤,而且是一击致命。凶手下手又准又狠,毫不拖泥带水,甚至于,卓清风转眼看了看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钱家小妾,后者还在瑟瑟地发抖,就连躺在死者身旁的这个女人都毫无知觉,她一直睡到天亮,才发现老爷早已断了气。

“卓大人,知县大人有请。”杭州衙门的一个小衙役来到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报。

“知道了。”卓清风点点头,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杭州的天­阴­­阴­的,远处似乎还传来了隐隐的闷雷声。

卓清风心情烦闷地走出了县衙大门。

知县刘大人对他说话虽然还是很恭敬,但是话里行间透露出来的隐隐的不满却逃不过他的耳朵。刘知县甚至还明显地暗示了他,这次的死者钱大户,还是朝中一位位高权重的官员的表亲。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影子杀手下一个下手的对象会是谁?

他一直坚持,抓到凶手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应该是要阻止凶案!

可是,这个影子杀手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影子啊!江南的捕快们追踪了他这么久,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影子杀手,到底在哪里啊?

卓清风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居然在沉思间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昨天遇到叶秋儿的地方来。

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这二十来年,见过了无数的女子,只有这一个女子,竟然让他这么地印象深刻!

他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叶秋儿从街边的客栈走了出来。

这一刻,卓清风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做上天的安排!

叶秋儿也看到了他,高兴地眨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快步走了过来,“是你啊!”叶秋儿笑着说,“你住在这附近?”

“啊……不是。”卓清风连忙摆出一个笑容,掩饰着刚才的失态。看到她见到自己时那份发自内心的高兴神情,卓清风的心里慢慢涌出了一股暖暖的潮流。

“那就太巧了。”叶秋儿大大方方地笑着,丝毫没有普通女孩儿家的扭捏作态。

“是啊。”卓清风微笑着点点头,看着她,渐渐找到了自己对她印象深刻的理由——自然大方,毫不做作,这就是她的特别之处。

“出来逛街?”

“就是随便走走。”

“我也是。”

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沿着西湖岸边的青石小道慢慢走着。不知不觉间,两人的手已经悄悄握在了一起。

这已经是第二起了!

卓清风一脸凝重地看着眼前直挺挺的死者,几天来和叶秋儿两情相悦的喜悦心情被这触目惊心的命案现场冲刷得一­干­二净。

“卓大人……”刚进门的小衙役才开口,就被他­射­过来的凌厉目光刺得浑身一颤,嘴边的话也硬生生地被咬断了。

“什么事?”卓清风调整了一下心情,耐着­性­子问。

“知……”小衙役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他的脖子和手臂都快缩到了身体里,心有余悸地说,“知县大人有请……”

卓清风踏进县衙的后堂,一股焦躁不安的气氛扑面而来。

城里的商贾富户几乎全聚集到了这里,一见卓清风进门,本来闹哄哄的厅堂里瞬间静了下来。

“卓大人,”知县刘远立刻迎上来,一脸恭维的笑,“不知卓大人有何打算?”

卓清风已经没有耐­性­跟他客套,他皱紧了眉头扫视着整个厅堂,影子杀手的下一个目标,一定就在这些人里面了。

“卓大人,你们快想想办法啊!我们现在不只不敢出门,连家里都不敢呆了啊!”厅堂里的人全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

卓清风的视线突然定格在刘知县脸上。

“卓大人,您看是不是再跟邻县借调点人手过来,让大家家里都能有个保护?”刘知县依旧一脸恭维地笑着,不过,他的额头上却也渗出了一排细密的汗珠。

“不必了,”卓清风忽然换了一张笑脸,“刘大人,恕我冒昧,不知你上任两年来在这富庶的杭州城收刮齐了养老的本钱没?”

“啊?”刘知县闻言一惊,“卓大人,您这是?”

“为了你的身家­性­命着想,最好还是说实话。你放心,我只负责查命案,官员的腐败问题不归我管。”卓清风依然满面春风地笑着,嘴里却是不依不饶。

“我,我,那个……”刘知县抬起官服的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发现周围的人全都用质疑的目光紧盯着自己不放,不由得低下头去,点了点头。

“这就好办了。”卓清风满意地点点头,“城中数一数二的两大富户都已被杀,我看影子杀手的下一个目标,”卓清风说到这里,停住了。满屋子的人都被他说得一惊,出了一身冷汗。卓清风扫视了一遍人群,目光最后落在了刘知县身上。

“是,是我?”刘知县大吃一惊,面目马上变了颜­色­。

卓清风严肃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他又扫视了一遍人群,发现除了刘知县以外,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便又说:“这只是我的个人推测,所以,为了各位的安全着想,从今天晚上开始,请各位都搬到钱大户家里去,我会派专人保护。”

“为什么去钱大户家?”有人问。

“因为钱大户已经死了,影子杀手不会再去哪里。”卓清风走到门边,把门口的两个红衣捕快叫了进来,又回头说:“此事不宜声张,所以请各位现在就随他们两个悄悄过去,也不要通知家人,衣食我们会为你们准备。”

“那我呢?”刘知县一脸苍白地凑上来,生怕卓清风弃他于不顾。

“你当然也一起去。”卓清风说。

春天的夜晚,空气中依然冒着丝丝的寒意。

卓清风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站起身来,到刘知县的衣柜里拿了一件外衣披上,又坐回桌子前。

已经这样等了两天了,不知道今夜影子杀手会不会来?

卓清风轻叹了一口气,挑了挑微弱的油灯,拿起桌上没看完的一本书继续看了起来。

一丝冰凉的空气从窗户旁飘了过来。来了!虽然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卓清风还是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那股隐隐的杀气。他绷紧了全身,就在那冰冷的剑气袭到颈间的那一瞬,忽的一个转身,用手里的书本荡开了剑气。

就在他正要拔出藏在袍子里的长剑时,忽然愣住了。

眼前还握着长剑一袭白­色­衣裙婷婷地站立着的影子杀手,正是叶秋儿!

“怎么……”卓清风的大脑有些短路了,“是你?”

“怎么是你?”叶秋儿也愣了。

“我……”卓清风还没来得及说完,房门忽然被冲开了,埋伏在院子里的衙役听到响动全都奔了进来,瞬间就围住了叶秋儿。

卓清风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已经缠斗着去到院子里的人们。

叶秋儿白衣翻飞,好似一只优雅的蝴蝶在包围圈中振翅飞翔。旁边的衙役们连她的身都近不了。不过,因为还有几个卓清风从京城带来的红衣捕快也在其中,叶秋儿一时也脱身不得。

卓清风呆呆地看着,思绪一团混乱。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叶秋儿,她用一柄长剑,一剑直取的就是那地痞的喉咙。还有她那轻盈的步伐,看得出轻功底子不错。她嫉恶如仇,对她鄙视的对象从来不知道手下留情。这些,全部都符合影子杀手的特点,为什么他现在才发现?

想到这,卓清风突然悲哀地发现,从那次牵手到这几天来的亲密相处,他们对于对方的了解实是在太少了。他不知道她是影子杀手,就像她不知道他是红衣捕快。更夸张的是,他甚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卓清风的思绪渐渐飘回了眼前。看着叶秋儿在包围圈中奋力拼斗,发现再这样打下去,吃亏的肯定是她,他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突然,他拔出剑来,走到了门口。

叶秋儿正好被两个红衣捕快夹攻,她一面招架着一面背向着卓清风慢慢退来。

就在她距离卓清风只有两尺来远的时候,只见卓清风手里寒光一闪,百无带着呜呜的风鸣声瞬间刺入了她的后背,又从前胸钻了出来。

第二篇 一命还一命(七)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也特别的亮。

男子把胳膊放在了桥栏上,抬头看向夜空中那一轮寂静的圆月,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只能说,”他开口道,“天意弄人啊!”

青蕾笑了,“如果不是卓清风那一剑,叶秋儿又如何能得救呢?”

“也不尽然,”男子转头看向青蕾,“他虽然救了叶秋儿的­性­命,却也深深地伤了她的心。”

青蕾不禁点了点头,承认他说得很对。

“还有,”男子接着说,“卓清风的那一剑可不是小伤,若是遇上个普通大夫,叶秋儿也活不了。”

青蕾定定地看着男子的眼睛,笑着说:“那就是说,卓清风十分信任你。他相信你一定能够救活叶秋儿!”

“你怎么知道?”男子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青蕾。

“从你的故事里我知道了卓清风是一个心思很细腻的人,如果没有把握,他怎么会出此下策呢?”

男子赞许地冲着青蕾点了点头,“你很聪明。卓清风确实很信任我,我也确实救得了叶秋儿。只不过,他不让我告诉叶秋儿真相,所以叶秋儿一直只道是我救了她。”

“他不怕叶秋儿恨他么?”

“我想,他就是要叶秋儿恨他吧。只要叶秋儿对他死心,不去找他的话,自然就不会被官府发现她还活着的事实。”

“看来这次他算错了,”青蕾想到这里不禁也叹了一口气,“以叶秋儿的­性­格,肯定会回来找他算帐的。”

“是啊!他们都很不了解对方,可是偏偏却又爱得那么深……”男子叹息着。

“也正因为如此,结局才会这么惨。”青蕾又叹了口气,感叹道:“我觉得,要是真的爱上了,就应该绝对相信对方才是啊!”

“啊?”男子被她说得一怔,转过头来看着她,问:“那,要是被骗的话,怎么办?”

“那就转身走开呗!”青蕾说,“要是会欺骗你的人,根本就不值得爱。”

男子定定地看着青蕾,忽而又笑了,“我从来都只听说只有互相欺骗才能过得长久。你这种理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很有意思!”

青蕾也笑,看着他认真地说:“要是自己真心爱的那个人都不能相信,那,这世上还有谁值得信任呢?”

“很有道理,虽然理想化了些。”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微笑地看着青蕾,“你说得我也好期望那种爱情了!”

青蕾笑而不语,低头看向倒影在湖中心的月亮,不由得想起了中午送饭的那个叫莫小兰的清丽女子。

“对了,”青蕾抬起头来,笑着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不能每次叫你都叫‘喂,那个谁’吧?”

“呀!”男子猛一拍头,“居然忘了!”他忙侧过身面对着青蕾,一抱拳,“在下姓蓝,名潇雨,敢问青蕾姑娘贵姓?”

“我也不知道呢!”青蕾笑,“叫我青蕾就行了。”

第三篇 医者不自医(一、二)

“这是紫菀花,主要药用是它的根部,止咳的。”蓝潇雨拿着药锄仔细地刨着一簇紫­色­小野花的根部,“紫菀,很好听的名字吧?我常常在想,要是以后我有个女儿,一定给她起名叫紫菀……”

青蕾静静地站在他背后,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抿嘴一笑:“给女儿起名也用药名啊?你这医生当得真是入迷了。”

“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名字好听而已嘛……”蓝潇雨忙辩解道,“而且,紫菀花也挺好看的啊!”

“哦。”青蕾还是笑。

陪他出来挖药还真长见识呢!以前都看不上眼的野花野草,在他的解说下竟都成了治病救人的灵丹妙药,中医学真的是博大­精­深啊!

“已经不早了啊,”青蕾抬手放到额头上,眯眼看着已经升起来了的太阳,“你不用急着回去吗?你的那些女病人应该已经在等你了。”

“你这么一说,我反而不想回去了。”蓝潇雨闷闷地说。

“为什么?”青蕾好奇地看着他,“你不管你的病人啦?”

“她们啊,”蓝潇雨叹了一口气,“那叫花痴病,治不好的。”

“哈哈……”青蕾大笑着,“你还真敢说啊!”

“本来就是嘛!”蓝潇雨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来我的医馆捣乱,赶也赶不走。我只能胡乱给她们开一些宁神补脑的药,不过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

“你赶快娶个老婆不就好了?”青蕾忍不住逗他,“最好是凶一点的,一定能把她们全都镇住的。”

“说得也是呢。”蓝潇雨抬起头看着青蕾,轻抚着下巴作做起了沉思状。

青蕾忽然感觉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忙岔开话题,“你不回去也不行啊,要是真有危急病人送到怎么办?”

“说得也对。”蓝潇雨又叹了一口气,把药筐挎上肩,“那,我们回去吧。”

正说着,旁边的斜坡上突然滚下一个东西来,摊在路中间不动了。

居然是一个全身血淋淋的人!

蓝潇雨急忙上前,蹲下身试了试颈脉,“已经死了。”他说。

青蕾抬头看向斜坡顶端,只能看到隐约有几个人的影子。因为太阳从背后­射­过来的关系,看得不是很真切。

不过,没等青蕾看真切,坡顶的人自己跳了下来。

那是六个着装奇异的男人。

“被人看见了。”其中一个开口问旁边的人,“怎么办?”

“讨厌,这么早也有人啊!”另一个­阴­阳怪气地说,“那就只有灭口喽!”话音刚落,他左手一扬,一把细针闪着银光就直奔青蕾而来。

青蕾立刻闪身全数躲过。

“哦?”那娘娘腔睁大眼看着青蕾,道:“这小丫头身手不错嘛!再接我这招如何?”说着,他又一扬手,作势向青蕾投针,然而,脱手的银针却没有奔向青蕾,而是向着还蹲在尸体旁边的蓝潇雨而去。

“小心!”青蕾急忙扑过去,把蓝潇雨扑到一旁。

不过,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蓝潇雨倒是没事,她的手臂上却已Сhā上了几根细针。

蓝潇雨忙帮她拔下针,看着隐隐泛着绿光的针头,大惊失­色­地叫起来:“针上有毒!”

“废话!”那娘娘腔继续­阴­阳怪气地说:“没毒的针投出去­干­嘛?”

“你快走,进到杭州城内他们应该不敢追了。”青蕾凑到蓝潇雨耳边,轻声说。

“那怎么行?你怎么办?你还中毒了……”

“别这么多废话,叫你走你就走!”青蕾一把推开他,站起身来,笑道:“你们还真是笨啊!要不是自己跳下来,我连你们长什么样都看不清楚,怎么知道人是你杀的?”

“你!”娘娘腔生气了,双手一扬,许多银针就奔着青蕾飞来,比刚才的多了很多,也快了很多。

这时,蓝潇雨正在青蕾身后,青蕾自然不能闪开了。

只见一阵青蛇乱舞,空中的银针一个不落地被青蛇卷落地上。

娘娘腔愣住了。

青蕾手拿着一条青绿­色­的鞭子,站在原地,笑着说:“再来啊,把你的针全都投过来吧。”

蓝潇雨在青蕾身后站了起来,焦急地说:“你别动得这么激烈啊!毒会行遍全身的,到时……”

“不是叫你快走了么?还在这啰嗦什么?”青蕾有些恼他。

“小元,你不行啊!还是让我来吧。”旁边一个壮汉走上前来,他手里的一柄长刀也隐隐地闪着诡异的绿光。

“你说什么?”那被叫做小元的娘娘腔气得不行,跳上前来要和他理论,旁边一个人急忙拉住他,“小元,你别气。你的毒针对付鞭子吃力不讨好的,还是让阿武用长刀去比较好。”

看来他们都是喜欢用毒的,青蕾暗自寻思着,不过,她的头已经开始有些发蒙,被针扎到的右臂也有些发麻。她定了定神,提醒自己撑住。

突然,一只手拿了个药丸送到她嘴边,蓝潇雨在她耳边低声说:“先把这个吃了,应该能有点用。”

青蕾看了看他,听话地吃下药丸,不过,被他的手指碰到嘴­唇­的感觉让青蕾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叫你赶快走吗?怎么还在这里?”青蕾忽然想起来,皱起眉头又说他。

蓝潇雨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来,那个叫阿武的大汉已经挥舞着长刀砍了过来。

青蕾忙舞鞭迎战。

那大汉的刀上有毒,青蕾已有防备,尽量注意着不让他的刀碰到自己。喜欢在武器上涂毒的人一般来说武艺都不会太高,因为,高手一般都清高,不屑于这样做,这样,即使赢了,也不光彩。

所以,青蕾认为,就算是中了毒,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应该也能应付得了他们几个。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这几个人的无耻程度。

看那叫阿武的大汉在她这里讨不到半点便宜,旁边的三个人也毫不客气地拔剑上前来帮忙,只有那娘娘腔和刚刚拉住他的人还站在一旁没动。不过,他们也没闲着,娘娘腔的银针时不时抓着空隙就打过来,让青蕾不得不分心打掉。娘娘腔旁边那人更是离谱,他瞅着空隙,手指一弹,一个药丸状的圆球就向青蕾打来。因为不知道他的底细,青蕾谨慎地躲了开。那圆球打进旁边的一棵树里,顷刻便化成了数条白­色­小虫开始啃噬起树木来。

蓝潇雨急得不行,在旁边大喊大叫起来:“别打了,别打了!我们不说出去就是了,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啊!别打了,再打下去就死人了!”

“就是要你死啊!”娘娘腔大概闲他烦人,抬手便向他投去了一把银针。

“快闪开!”青蕾疲于应付围攻她的四个人,而且,虽然吃了蓝潇雨给她的药丸,青蕾手臂上的麻木感觉还没有消失,头脑也越来越模糊,根本没法抽出身来救他了。

#奇#然而,娘娘腔的银针却落空了。

#书#一个身影飘过来,把青蕾从那四个人的重围中拉了出来。

#网#青蕾努力定了定神,抬眼看着正把她抱在怀里的这个人。

居然是蓝潇雨!

只是,他的眼神变了,和平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旁边的娘娘腔和那个使虫子药丸暗器的人扑通一下倒在地上,喉咙处开了一个大洞,正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血。

“你!”剩下的四个人大骇,抽身想跑却一时迈不开脚来。

蓝潇雨放开了青蕾冲到他们面前。

青蕾因为头脑已经不清楚,刚才又被蓝潇雨抱着,这一下失去支点,有些站立不稳,正要倒下的时候,蓝潇雨已经回来又拦腰抱住了她。

而那四个人,也和旁边的两人一样,喉咙处开了一个血洞,毫无生气地倒在了地上。

青蕾努力调整着眼睛的焦距,看向蓝潇雨。

他正定定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说了会死人的吗?”

他,到底?

青蕾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好晕,头很晕!

黑漆漆的一片,却有着隆重的眩晕感,似乎有什么在旋转着……不,应该是一切都在旋转着!

光?有光?是,月亮吗?

青蕾猛地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很昏暗,清冷的月光从窗户斜斜地洒进来,照到床前。

青蕾摸了摸盖在身上的被子,旋即坐了起来。

已经是,晚上了吗?

她晃了晃还有些发蒙的脑袋,抬了抬右臂。看起来,中的毒已经没事了。

青蕾默默地坐在床沿上,努力回想着早晨发生的事情。

是蓝潇雨救了她吗?

想着那六个人躺在地上的惨状,青蕾感到有些不寒而栗——原来蓝潇雨这个人一直深藏不露的,连她也没看出半点端倪来。不过,他的武功虽高,却是残忍了些。

对了,他人呢?现在应该还是在他的医馆里吧?

青蕾一面想着,一面起身走出房门,站到了院子里。

客厅和厨房都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火。他不在家吗?

青蕾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和昨天一样,是满月,只是更圆了一些。

每到满月的时候,她的心里总是特别的伤感。听说,满月是团圆的象征,可是,她却连一个可以团圆的人都没有。

青蕾暗暗提了提气,还好,可以运气。她轻轻一跃,上了房顶。

房顶上,已经有人在了。

是蓝潇雨。

他正躺在瓦片上,双手枕着头,静静地看着天空。

“原来你也喜欢房顶!”青蕾笑着说。

“是啊。”蓝潇雨看见她,忙坐了起来。

“特别是圆月的时候,”青蕾走到他身边坐下来,“我常常一个人坐在房顶上,看着月亮。”

“这一点我们倒是挺相似的。”蓝潇雨说。

两人静静地坐着,半响,都没有再说话。

“或许,”还是蓝潇雨打破了沉默,“你会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吧?”

“还好,”青蕾回答,“我已经做好听故事的准备了。”

蓝潇雨转头看着她,笑了,“好,那我就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我杀的第一个人,是我的师父。”蓝潇雨定定地看着夜空中明亮的圆月,幽幽地说。

第三篇 医者不自医(三、四)

蓝潇雨离家出走的时候,只有十岁。

那一天,是他娘病故的日子。

灵堂里充斥着一片假惺惺的哭灵声。蓝潇雨冷冷地站在棺材旁,扫视了好几遍整个大厅,始终都没有找到他爹的影子。

于是,他擦­干­了眼泪,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离开了这个不再让他有任何留念的家。

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天空­阴­沉沉的,看不到一点星光,冰凉的风从领口灌进脖子里,让他禁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说过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一个尖利的女声从旁边的小巷子里传了出来。

蓝潇雨停下脚步,好奇地探着脑袋看过去。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只见一个打扮十分古怪的男人死死地拉住一位美艳少­妇­的袖子,低声下气地说:“只要你不离开我,以后我都会听你的话,奇Qīsūu.сom书你想要我做什么都行,好不好?”

“别拉拉扯扯的!”少­妇­没好气地打开男人的手,“你怎么做都没用,我不可能再跟你一起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也太绝情了!”男人恼怒地皱起眉头,却仍旧不敢对她吼,只得强行压低了声线,说,“你才认识那个男的几天啊?怎比得上我们这么多年来的夫妻情分?”

“哼!”少­妇­冷笑一声,“你想跟他比?你除了会捣鼓几下你的那些狗皮膏药你还会什么?”

“你!”男人拽紧了拳头,晃了一晃,最终还是没有举起来。“那,”他长长地吐出一闷口气,又问,“凝儿呢?凝儿怎么办?”

“留给你吧,毕竟你也就这一个根了。”少­妇­看也不看他,兀自抬手理了理自己鬓角上的头发,心不在焉地说。

“她才5岁啊!你就让她没有了娘?”

“那我管不着……”少­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走了,你别再跟着我。”话还没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子。

“等等!”男人一下没抓住她,急忙跟了出来。

少­妇­走到巷口,突然一转身,手一扬,一团紫红­色­的粉末迎面扑在了男人的脸上。

男人手捂着脸,痛苦地蹲下身去。

“哼!”少­妇­冷哼一声,拿眼角撇了撇愣在一旁的蓝潇雨,然后转头视若无睹地走了。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男人仍旧捂着脸,头也不抬地说。

蓝潇雨一惊,左右前后看了一遍,发现这周围只有他和男人两个人。他又仔细地看向男人捂着脸的两只大手掌,奇怪他是从哪里看见自己的。

“你过来。”男人突然拿开一只手,冲蓝潇雨摆了一摆。他的刚手一从脸上拿开,就把蓝潇雨吓得一跳,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你的脸!”蓝潇雨手指着他那已经­肉­皮外翻了的大半张脸,惊骇万分。

“这样你就怕了?”男人抬眼看了看他,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了两粒黑黑的药丸来。他忽地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蓝潇雨的胳膊。

“啊?你做­干­什么?”蓝潇雨吓坏了,大叫一声挣扎起来。

“别动!”男人掰开蓝潇雨的一个小手掌,把那两粒药丸捏成了黑糊糊的小粉粒,堆在了他的小手心里。

“给我涂在脸上烂掉的地方。”男人不容置疑地说。

“啊?”蓝潇雨犹豫地看着男人那张显得十分狰狞可怖的脸,不敢动弹。

“这有什么可怕的?”男人不由分说地拿起蓝潇雨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按,“你见过腐烂了的死人吗?那可比我恐怖得多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撕牙裂齿地忍着疼。

蓝潇雨小心翼翼地往他脸上涂着那黑黑的药,渐渐地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的害怕了。他看到男人脸上涂上药的地方,那些外翻的皮­肉­都渐渐地收回原位,惊奇万分地瞪大了眼睛。

“这婆娘真狠心!”男人叹息着,抬眼看了看蓝潇雨,问他:“你爹娘呢?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大街上闲逛什么?”

“我娘死了……”蓝潇雨小嘴一瘪,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怎么我女儿刚走了娘,我就碰到一个没娘的?”男人皱起眉头,仔细地打量着蓝潇雨,忽而展眉一笑,说:“不如,你跟我走吧!”

男人叫做徐榄,江湖人称徐老怪。

他的医术很高,世间一切的疑难杂症看在他眼里都只是小儿科,就算是被全天下的大夫都下了死亡通知书的危急病人,他也有本事从黄泉道上给硬生生地拉回来。

之所以有“老怪”这个称呼,那是因为,他的脾气之怪比他那高明的医术更加的出­色­,在江湖中远近闻名,无人能出其右。

这一点在他收取诊疗费的时候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江湖中人都有这样一个共识:不到万不得已的生死关头,绝对不去找徐老怪看病!他从来不收金钱银票之类的诊金,他只会跟你要他看得上眼的东西。天知道他会看中些什么?或许是你家世代相传的无价之宝,又或许是你赖以生存的独家兵器,甚至,还有可能是你长得十分­精­致漂亮的一只耳朵。

“不就是一只耳朵嘛!你不还有一只吗?这么吝啬­干­嘛?”他曾经对一个生得玉树临风的青年剑客说。

于是,江湖上便少了一个风流倜傥的英俊侠客,多了一个畏畏缩缩不敢见人的独耳隐士。

而这一次,他看上的是一块传国玉玺——当然,是前朝的。

当他说出“传国玉玺”这四个字的时候,坐在他屋子里的三个人全都一惊,相互传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徐前辈,您在说什么啊?”其中一个开口道:“我们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别跟我装傻。”徐榄微微地笑着,用早已看穿了一切的眼神直直地看向那个人,“要不是我救了你,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说话?”

“那是,那是。”那人连忙抱了抱拳,“十分感谢前辈的救命之恩,晚生无以报答。昨日已差人回去取纹银万两,不日即可送到。”

“那种东西,我用不上。”徐榄瘪着嘴,缓缓地摇了摇头,“如果你在江湖上听过我的名头,应该知道我最讨厌人跟我讨价还价了!”

“不敢不敢,”那人急忙摆摆手,“只是,那种东西,叫我们到哪里去弄?”

“还装?”徐榄皱了皱眉头,斜眼看了看旁边正襟危坐的两个人,指着其中一个人怀中那个鼓囊囊的突起,说:“我看就在那里吧?”

那被他指着的人一怔,下意识地缩手抱在了胸前。

“那……”先前的那人忙说,“那是他准备送给他妻子的礼物,只是一个普通的首饰盒子。”

“正是,正是!”藏着东西的那人也连忙应道。

“普通的首饰盒子用得着遮遮掩掩,全天候派人轮流看护着?”徐榄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干­啥的。你们身上的伤和胸腹里的毒气全是前朝古墓中惯用的机关所致,前些天半死不活地跑到我这里时,所有人的身上尽是一股腐尸的味道。”

“这……”一直开口说话的那人不禁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悄悄瞟了瞟另外两个人,那两人也没有主意地看着他。他只得又冲徐榄抱了抱拳,“前辈请息怒!我们几个确实是盗墓的,只是这个行当不宜声张,所以才有所隐瞒,还望前辈见谅!”

“放心,我没兴趣说人是非。”徐榄不耐烦地摆摆手,“快把东西给我吧。”

“是!”那人抱拳行了个礼,然后对旁边的人说:“快把粽子口中的那颗夜明珠拿出来恭送前辈。”

徐榄闻言大怒,拍案而起,伸手就向着藏宝那人怀里的那一块突起抓去。

那藏着宝的人忙两手一挡,挡住了他的手,就势向后跳出几步,旋即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来。另外两个人也闻声而动,各自亮出了兵器。

“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徐榄来回地看着他们几个,轻轻转了转自己的两个手腕。

“前辈,”领头那人又拱了拱手,“不瞒您说,我其实是前朝皇室后裔,这块玉玺是要做复国之用,还望前辈成全!墓中其它的宝物我们一定全数奉上!”

“你复不复国关我什么事?”徐榄皱着眉头扬起下巴,道:“我就是看那玉玺漂亮,拿来做个收藏挺好。要不,我­干­嘛那么辛苦救你啊?”

“如果不是为了这玉玺拼了命地去盗墓,我们又怎么会弄得要你救?”怀里藏着宝那人一直压抑着的火气终于爆发了出来,“公子别跟他废话了,这老头看来是活太久有点腻了!”

“老头?我才四十岁出头!”徐榄跳了起来,勃然大怒地指着藏宝那人,“我倒要看看是谁活腻了,|­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话音刚落,徐榄的一只手已经直冲藏宝那人怀里伸去。藏宝那人立刻挥舞匕首来削。谁知徐榄只是虚晃一招,另一只手已经迅速捏住了他的脖子。藏宝人忙抬起匕首划向徐榄的手腕,却划了个空,徐榄的手早已收了回去。

藏宝那人举着匕首又要上前来攻,才迈出一步,突然“啪”的一声就扑倒在了地上。

另外两人吃了一惊,顾不得徐榄,上前扶起藏宝人,只见他的喉咙上已经开了一个血窟窿,正汩汩地向外流着血。

此时,蓝潇雨正在距屋子一里开外的小溪旁整理着各种新鲜的草药。

他在清清的溪流中小心地把草根上的泥土洗净,然后把阔叶植物的叶子都展开来,晾晒在岸边的卵石上。

清澈的溪水里忽然出现了一条红红的血线,那血线蚯蚓似的游动着向下游伸展开去。

蓝潇雨一惊,抬头向上游看去,正好看见一个人一头扎倒在溪水中间。

蓝潇雨忙放下手里的草药,站起来向那人跑去。当他把那人湿漉漉地从水中扶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他是前几天被抬到到徐榄这里来治伤的李公子。

“李公子,出什么事了?”蓝潇雨见他浑身是血,一时又找不到伤口在哪,十分着急地问。

李公子十分虚弱地睁开眼睛,看见是他,顿时一惊,急忙推开了他向后退去,却又一个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坐倒在水里。

蓝潇雨正在奇怪他的反应,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怪笑,连忙转过身来。

“跑得倒是挺快的。”徐榄冷笑着走到岸边,鄙夷地看了一眼坐在水中心大喘着气的李公子,然后偏过头对蓝潇雨说:“去他身上把那个玉玺拿过来,我懒得踩水。”

“师父,你……”蓝潇雨吃惊地看着徐榄,“你不会是把他的两个同伴全杀了吧?”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你第一次见到我杀人么?”徐榄漫不经心地说。

“可是上次你已经答应我不再杀人了啊!”

“我只是说尽量不杀人啊,”徐榄摊了摊手,“今天是他们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乖乖把玉玺拿出来不就结了?”

“不!”水中的李公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坚定地说:“我就算死也不会把玉玺交给你的!”

“好啊,那你就死吧。”徐榄伸脚就要踏进水中,却被旁边的蓝潇雨一把拉住了。

“师父,你放过他吧,李公子是个好人。”

“我管他好人坏人?我徐榄想要的东西还能拿不到?”徐榄有些生气,他甩开了蓝潇雨的手,又要踏进水中。

蓝潇雨一急,伸手拉着他的衣领就把他拉了回来。

“潇雨!”徐榄气得瞪起了眼睛,“怎么,你要跟我打架吗?”

“师父,真的不要再杀人了。”蓝潇雨带着哀求的语气说,“我们是医生啊!医生是救人的,怎么能杀人呢?”

“你还教训起我来了?”徐榄吹胡子瞪眼地说,“你的医术和武功,哪一样不是我教的?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可不是让你来教训我的!”

“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要是很有闲的话,就去把凝儿给我找回来,那疯丫头不知道又疯到哪里去了。”徐榄转头不再理会蓝潇雨,轻轻地一踏脚,起身跃到了对岸,伸手就要去抓勉强爬上了岸的李公子。

背后一阵劲风袭来,徐榄一惊,放弃了眼前的猎物转身来挡,正好挡住了蓝潇雨直取他心窝的一抓。

“潇雨,你要­干­嘛?”徐榄吃惊地问。

“师父,我不能再让你去杀人了!”蓝潇雨紧紧皱着眉头,语气变得冰凉了。

“是么?”徐榄看着他,嘴角挑起来一个笑容,“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武功可不是用来打架的,而是用来杀人的。”

“我很清楚。”蓝潇雨点点头,依然冷冷地说。

徐榄认真地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已经越来越像我了。真是我的好徒弟!”

“杀了你之后,我不会再杀人。”蓝潇雨异常坚定地说。

“这可不是你所能决定的。”徐榄说完,缓缓地抬起手来,摆开了架势。

第三篇 医者不自医(五)

“这一战是不是打得很辛苦?”青蕾听到这里,不禁紧张地问。

蓝潇雨转过头看了看她,忽的笑了一笑,说:“其实,我只用了一招。”

“一招?”青蕾差点叫起来,“你只用了一招就……”说到这里,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妥,急忙打住了话头。

“对,我就用了一招。”蓝潇雨轻轻点了点头,“我就用了师父最惯用的那一招,抓破了他的喉咙……他死的时候,居然还在笑……”

青蕾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他。她很明白,他此刻的心情,一定和当年弑师的时候一样,很复杂,很无助,很孤独。

青蕾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希望能给他一些安慰。

蓝潇雨看着她,感激地一笑。

“一流的医生,也是一个一流的杀手。”蓝潇雨继续感叹着说,“只可惜,当我明白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全部都学会了……”

“你是一个好医生!”青蕾由衷地说,“而且,杀的也是该杀的人,没有错。”

蓝潇雨感激地冲她笑了笑,说:“我还是不愿意杀人。我宁愿自己只记得他的医术,不记得他的武功。”

“怪不得你平时装得那么柔弱!”青蕾笑着说。

“柔弱……不是吧?”蓝潇雨也笑,“对了,老是在说我多不公平,也说说你啊!”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青蕾撅了撅嘴,轻轻耸了耸肩,“我四岁被人在杭州捡到,带到蒙古养大,现在回来,举目无亲。就这样。”

“啊?”蓝潇雨愣愣地看着她,“这么凄惨的身世,怎么会被你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的?”

青蕾笑了,“我觉得还算好啊。至少有人把我养大,有人教我武功,我还能回到杭州来。我觉得还挺幸运的呢。”

“哇。”蓝潇雨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女孩子不是都喜欢撒娇的么?三分事情都要说得十分严重来招人同情的,你怎么会这么轻松?”

“你看我是一个会撒娇的人么?”青蕾觉得很好笑。

“那难说。”蓝潇雨轻轻挑了挑眉毛,“或许,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而已。”

青蕾不置可否地笑着,没有答话。

“等等……”蓝潇雨忽然浑身一怔,很认真地看向她,说:“我忽然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青蕾奇怪地问。

“你是不是有一个白玉耳坠子?”蓝潇雨举起一个手指指着青蕾,认真地说。

“有,”青蕾奇怪地扑闪着眼睛,“你怎么知道?”

“你等我一下。”蓝潇雨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跳下房去,钻进了他的卧室里。

不一会儿,他又跳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布包。他在青蕾的眼前,小心地把那布包打开来。布包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精­致的白玉耳坠。

青蕾急忙也拿出了自己的白玉耳坠,和蓝潇雨的放在一起,正好是一对!

青蕾惊讶万分地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蓝潇雨,“你……”

“这不是我的。”蓝潇雨连忙说,“这是卓清风的。”

“卓清风?!”青蕾更是惊诧了。

“对!”蓝潇雨使劲点了点头,说:“原来你真的是他一直在找的妹妹。”

卓清风是……哥哥?

青蕾禁不住思潮澎湃,她想到了他从房顶上英姿飒爽地跳下来的样子,又想到了在小树林里相见时他温文尔雅的样子,还想到了他最后倒下去的时候胸口赫然Сhā着的那一柄长剑,又不禁黯然神伤起来。

“别担心,说不定还能再见到的。”蓝潇雨宽慰着她,实在不忍看她那心情低落的样子。

“嗯。”青蕾抬起头,脸上做出了一个微笑来。

真没想到,失散了这么多年的亲人,好不容易找到了,都还没来得及相认,就又失散了……

青蕾抬头看着夜空中那一轮圆圆的月亮,暗暗祈祷叶秋儿能找到可以救活卓清风的人。

“对了,”青蕾调整了一下心情,笑着看蓝潇雨,“突然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蓝潇雨忙说。

“我们相遇的那天,就是你从悬崖上掉下来那一次。”青蕾比划着说,“你在悬崖上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

“看到了。”蓝潇雨露齿一笑,立刻回答。

第四篇 山河易碎,情缘不了。(一、二)

清晨的空气里,充斥着一种湿润的泥土味道。

青蕾乘着雪儿,慢慢地向着西南方向进发。

想起告别时蓝潇雨那透着些微不舍的眼神,青蕾不禁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一再地告诫自己,不要去在意。他有这么多的江南美女每天来陪他,还有一个莫小兰天天给他做饭,她还要去搀和什么呢?

她可不想成为他圈养的众多小鱼其中的一条。

回头看去时,杭州的城墙早就已经远得看不见了。

向前走吧。去苗寨,找叶秋儿和卓清风。

真心的希望卓清风能够平安无事!青蕾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百无,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地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太阳渐渐地升上了半空,炙热的阳光冲散了清晨的薄雾,给世间万物罩上了一片亮眼的金黄|­色­。

路旁汩汩的流水在前方减缓了脚步,慢慢形成了一片浅蓝­色­的湖泊。青蕾拉了拉缰绳,雪儿会意地向着那谭湖水走了过去。

真的是一潭很清凉的水。

雪儿已经迫不及待地低头豪饮起来。

青蕾捧起清爽的湖水轻轻拍了拍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的面颊,想起当年在草原的时候,水可是得计划着用的珍贵资源呢!而现在,这一路走来,也不知道遇到了几条河几个湖了[奇+书+网]。江南给了她一种遍地都是水的感觉。

正在青蕾拿出水袋往里面灌水的时候,旁边过来了几个人。

他们都拿着许多的水袋,看起来也是来盛水的。

打头的一个看见青蕾,开口喝道:“小姑娘,快把你的马牵走,在这里把水都弄脏了!”

青蕾回头瞟了他一眼,说:“人要喝水,马也要喝啊。你们离远点装就是了。”

那人一副山野莽夫的打扮,再加上天生的一张苦瓜脸,很不讨喜的样子。

“呀哈!”他不但不走,还靠近了些,“这小妞真有­性­格呢,大爷喜欢!走,跟我回去做压寨夫人去!”

“二哥,”旁边一个Сhā话道,“大寨主的夫人才叫压寨夫人吧?”

“废话!”苦瓜脸立刻给了Сhā话那人头上一拳,“我是二寨主,我的夫人当然也叫压寨夫人了!”

“是是是。”Сhā话那人抱着头退到一旁不敢再说话了。

“来,小妞,”苦瓜脸不再理会他,他转过头来,伸手就要抓青蕾的胳膊,“先叫一声相公听听。”

青蕾毫不客气地照着他那张苦瓜脸上就是重重的一拳。

苦瓜脸毫无防备,着着实实地中了这一拳。他捂着脸后退了好几步,松开手来时,两道蚯蚓似的鼻血已经顺着人中两旁流了下来。

“你!”他气急败坏地指着青蕾,又招呼旁边的人,“还不快上?都愣着­干­嘛?”

“是!”愣在一旁的几个小喽罗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来,一齐伸手就要抓住青蕾。

青蕾懒得去抽藏在袖子里的鞭子。只见她施展起拳脚功夫,不一会儿就把小喽啰们全都打趴在地上。

那苦瓜脸见状,便抽出了悬在腰间的九环大刀,对着青蕾扬了扬下巴,道:“看来姑娘也是武林中人,我不欺负你,拔剑吧。”

青蕾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百无,笑了,“我不会用剑。”她说。

“你!”苦瓜脸气得脸都绿了,“那就休怪我不讲江湖道义了!”刚说完,他便挥舞着大刀逼了上来。

他这大刀倒是舞得势大力沉,虎虎生威,弄的青蕾一时只能躲闪,不敢硬碰硬地上前招架。

青蕾暗暗拿定了主意,瞅着他挥出刀来的一个空隙,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一记手刀便重重地击在了他的右腕上。就只听“哐当”的一声,那把沉重的九环大刀已经掉落在了地上。

苦瓜脸握着红肿的右腕,抬头惊讶地看着青蕾。“你,”他嘴里说着,脚下已经开始快速地向后退去,“你别跑啊!你等着,我叫我大哥来!”

两旁的小喽啰见状也紧跟着全跑到了他的身后。

“叫我做什么?”一个略带威严的低沉男声响起,旁边的小树林里走出来一个人。

青蕾转过头,上下仔细地打量起走出来的这个人。

这男子相貌堂堂,目光如炬,双眉之间的眉头纹更是透出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来。他脚步稳健,手指刚劲有力,声音又穿透力十足。明明刚刚才走出树林,顷刻之间却已走到了面前。

看来是个厉害角­色­,青蕾在心里暗自计算着自己能有多少胜算。

“大哥!”苦瓜脸连忙迎上去,露出了一脸苦相。

“什么事?”那男子快速打量了一下青蕾,转头看向苦瓜脸。

“啊……这个……”苦瓜脸紧紧握着青肿了的右腕,支吾着不知如何说起。

“到底什么事?”男子转动着他那似乎天生就带着凌厉眼神的眼睛,看向苦瓜脸背后的小喽啰们,指着他们中的一个,道:“你说。”

“是,大寨主!”小喽罗忙低头哈腰地说,“二寨主是想要这位姑娘做压寨夫人,结果……”

“住口!”苦瓜脸瞪了他一眼,那小喽罗连忙缩了缩头,不敢吱声了。

被叫做大寨主的男子看着苦瓜脸那已经开始发紫了的右腕,摇了摇头,“二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休怪人家教训你。”

“哦。”苦瓜脸低着头,撇着嘴站到了一旁,嘴里却禁不住低声嘀咕了起来,“就兴你要压寨夫人,不兴我也要一个呀?”

“说什么呢?”男子转过头看向他。

“没,没什么!”苦瓜脸忙说,“大哥教训得是!”

男子叹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弟,我不是说不许你娶妻,只是,我也说过,这种事是不能强迫的嘛!”

苦瓜脸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男子回头冲着青蕾抱了抱拳,“这位姑娘,不好意思得罪了。我在这里代我二弟向你道歉。”

“没关系。”青蕾也一抱拳,“我也打坏了他的手腕,算是各不相欠了。”

“那是他活该的。”男子大笑起来,“姑娘爽快!在下季云,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青蕾。”

“青蕾姑娘,”季云道,“不知是否肯赏脸,让我和二弟为他的冒犯向你赔个礼?”他回头指了指刚才走出来的那片小树林,“姑娘正好没有用午饭吧?”

青蕾偏头想了一想,然后微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季云招呼着青蕾在他们摆起的简易地席旁坐了下来,又让旁边的小喽啰在她的面前放上了一些熟食。

“青蕾姑娘,”季云端起面前盛着清水的小碗,“刚才我二弟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季云在这里以水代酒,向姑娘陪不是了!”

“我也多有得罪了。”青蕾笑着端起面前的清水来,冲着苦瓜脸笑了一笑,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不敢不敢!姑娘爽快!”苦瓜脸也端起一碗清水来,一饮而尽,说道,“青蕾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是我自己技不如人,石权甘拜下风。”

“说实话,你的九环刀使得不错。”青蕾笑着说,“不过我是真的不会用剑,刚才可能是误会了。”

“哦?”石权看着青蕾系在腰间的白­色­长剑,“可是照我看来,你带着的这把剑也是一把好剑啊。”

“青蕾姑娘,”季云冲她抱了抱拳,Сhā话道,“恕我冒昧,你的这把剑我看着很眼熟啊,像是……百无?”

“你认识百无?”青蕾惊讶地看着他。

“认识。”季云点点头,“那是人称‘旋风神捕’卓清风的剑,还是御赐之物。”

“那,你也认识卓清风咯?”青蕾又问。

“认识。”季云看着青蕾,又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这把剑真的是百无?”

“是的。”青蕾轻抚着百无白­色­的剑鞘,不自禁地又开始忧伤了起来。

“卓清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季云看她神­色­不对,小心地问。

“他受了重伤,现在生死未卜。”青蕾感伤了一会,又抬起头来,看着季云,问,“你和他很熟么?”

“也不是很熟,只是曾经有过几次接触。”季云回答,“只知道他是京城巡捕房总捕头卓颖的义子。”

“哦。”青蕾有些失望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其实,”季云见她不是很愿意提起卓清风,便换了个话题,“我请姑娘过来是有事相求的。”

“什么事?”青蕾问。

“一会儿在这条官道上,”季云指着树林子外边的大路,“会有一点小纠纷,到时还请姑娘不要Сhā手。季云在这里先谢过了。”说完,他还冲着青蕾抱了抱拳。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纠纷了。”青蕾知道他们是占山为王的人,心里很清楚他们会做出一些什么样的事情。

“姑娘是一个明理的人。”季云还是礼貌地冲青蕾抱着拳,“季云不敢有所隐瞒。事实上,我今天带小弟们来到这里,是要接我的未婚妻子回山的……只不过,得要在她愿意跟我走的情况下。”

“当然会跟你走的啊!”石权在旁边大声嚷嚷起来,“大哥一表人才,又是英雄好汉,那个女子不爱?大家说是不是?”

“是!”小喽罗们齐声叫起来。

“你们就别起哄了!”季云无奈地看了看石权,“她现在毕竟是有夫之­妇­。况且,我和她也已经五年没见了,人的心是很容易变的。”他轻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正好看到青蕾疑惑地看着他的眼神,便又笑了起来,“看我们把青蕾姑娘都给说蒙了。”

“是这样的,”石权往青蕾身旁凑了凑,解释着,“大哥今天是要把大嫂从一个小白脸的手里抢过来,因为那个小白脸五年前抢了大嫂去……”

“行了行了,你越说越乱。”季云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还是我自己来说吧。”

他又看向青蕾,微笑着,说:“说出来你别太惊讶了,我们所说的这个女子,就是当朝的绮雅公主。”

第四篇 山河易碎,情缘不了。(三、四)

那时的季云,并不是什么山贼的头子,而是一个宫廷侍卫。

当然不是像禁卫军统领或者御前带刀侍卫那么的威风。他,只是一个供人使唤的外宫护卫而已。

这天,他和夜班换了班。因为夜班是个新来的,他便向他仔细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所以等到他开始绕过宫墙外墙往营地走的时候,路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天­色­已经完全地黑了下来。当他转过墙角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从侧面宫墙上降下来的那一个人。

那人生得十分瘦小,他穿着一身夜行衣伏在那又高又宽的宫墙墙面上,就像一只瘦弱的黑糊糊的小猴子。

那人刚下得地来,回头也正好看到了穿着侍卫制服的季云。他微微地一惊,转身便跑,就连悬在宫墙上的那根长长的绳索也顾不得去收了。

“有贼!”季云心里暗叫不好,立即拔腿就追。

那小贼倒也灵敏,而且对这一带的地形极为熟悉,只见他东窜西跳的跑得十分顺畅。季云一时抓他不住,暗暗寻思这可能是一个惯偷,更加的不敢大意,紧紧地追着他不肯放弃。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跑到了京城的大街上。

小贼似乎渐渐地有些跑不动了,他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大喊大叫起来:“师父!师父!你在哪里?快出来救我!”

他这么一喊,惹得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侧目,不过他们都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立刻又识趣地转回头去,目不斜视地走开了。

毕竟,在这皇城根底下,谁敢阻扰皇宫侍卫捉人?

不过,他这一喊,季云还是转了转眼珠,小心地打量了一遍四周。谁知道这一分神,小贼身形一转就钻进了旁边的小巷里。

季云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只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带着呼呼的风声已经挥到了眼前。

季云急忙脚下一顿,停住了身形,微微一侧身,正正好地躲过了大刀的第一下攻击。

“师父!”跑在前面的小贼转过身,惊喜地叫了一声。

“嗯。”一个手持大刀的壮汉向他点了点头,横刀拦在了季云前面。

“师父,你,你别杀了他啊!”小贼也不跑了,他停了下来,背靠着墙大口地喘着气。

“放心,”大汉酷酷地比划着手里的大刀,换了一个架势,“我会手下留情的。”

季云见小贼没有再跑,便也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准备专心对付大汉,同时也在心里暗自估计着他能有几斤重。

“徒弟看好了,为师今天教你一招乾坤八卦刀!”大汉说完,手里刷刷地舞了一个刀花,欺身向前来就向着季云临空劈下。

季云抬手挡住这一刀,不由得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大汉不等季云还手,挥刀又来袭,季云荡开他这一刀,旋即接连出了五刀,五个白刺刺的刀影一下笼罩了大汉全身。大汉被这一招唬住,吓得站在原地没敢动弹。季云又潇洒地一个横削,大汉头顶的黑­色­发带随之断成了两条。

只听“哐当”一声,大汉手里的大刀掉在了地上,大汉本人捂着自己披散开来的头发转身就跑,转瞬之间便已经跑出了三丈开外。

小贼的嘴张成了­鸡­蛋形。他愣愣地看着大汉逃跑的方向,竟然忘记了自己才是最应该逃跑的人。

等到他想起来的时候,一个­阴­影已经笼罩了他的全身。

“小贼,”季云的声音冷冷地从他背后传过来,“在宫里偷了什么东西?还不快拿出来?”

“没有,没有。”小贼急忙转过身,连连摆手,“我没有偷东西。”

“再不拿出来我搜身了啊!”季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小贼的手腕十分的纤细柔弱,季云不禁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低头看去时,却看见十指纤纤,柔若无骨。

“啊?”季云一惊,立刻放开了那只手,不可思议地看着小贼,“你是女的?”

小贼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揉着被季云捏疼了的手腕,下意识地撅了撅小嘴,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一下,女儿娇态尽显。

季云立刻退出一步,以和她保持开距离。

谁知那小贼反而自己上前了一步,“你好厉害啊!”她抬头看着季云,眼睛居然在闪闪发光,“你做我师父好不?”

“啊?”季云被她问得一愣,摸不着头脑。

“你教我武功啊!”小贼见季云对她已经没有了敌意,便得寸进尺地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你居然一招就打败了我师父,我不认他了,我就认你做师父了,好不好?”

“你怎么乱拜师父啊?”季云哭笑不得。

“那又怎么了?”小贼又不经意地撅了撅嘴,“当然是谁厉害就拜谁为师啦!以前是我看走了眼,谁知道那家伙就只是个花架子?”

“嗯……那个,”季云清了清喉咙,“我不关心你的师父问题,我比较关心的是,你到宫里­干­什么了?”

“我没­干­什么啊。”小贼歪着脑袋,不解地看向他。

“那没办法了,”季云说,“我只得把你押回去了。”

“不要!”小贼连忙摇头,她依然拉着季云的袖子,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我才刚跑出来,不要现在就带我回去啊!”

“跑出来?”季云的眉头皱紧了,“你是宫女?”

“对啊!”小贼立刻点头回答。

“真的?”季云见她回答得那么流畅,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当然是真的啊!”小贼立刻诅咒发誓着,“我发誓,我绝对是宫里的人,如果撒谎,终身不得再习武!”

“哈?”季云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终身不得再习武?”

“对啊!”小贼——应该叫她小宫女才对。小宫女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这辈子就喜欢练武了,要是不让我练,比死了还要难受的!所以,这个对我来说绝对是毒誓!”

“好,好,”季云使劲地憋着笑,直憋得他喉咙犯疼,“我相信你就是了。”

“那你答应做我的师父了吗?”小宫女又把这个话题给捡了回来。

“也好。”季云开始觉得这个小宫女十分的可爱,禁不住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女孩子会点防身之术也好。我可以教你武功,不过你不用叫我师父,叫我大哥就行了。”

“好啊!”小宫女欢呼雀跃起来,“大哥!你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现在?”季云不禁又张大了嘴。

“对啊!”小宫女一边叫一边跳着,还捡起了她的前任师父掉在地上的大刀比比划划起来,“就是你刚才使的那招,一下子就亮出来五个刀影,太帅了!快教我啊!”

季云笑着摇了摇头,上前轻轻拿下她手里的大刀,“你的手腕太细了,不适合练刀。”

“不会啊!我都练了一段时间了!”小宫女看着自己的手腕,不服气地说。

“放心。”季云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我教你练剑。你的身手很敏捷,轻功底子也不错,练剑最合适不过了。”

不到三天的时间,几乎整个外宫护卫队都知道了季云有了个宫女妹妹。

那是因为,每天一大早,这小宫女都会跑到季云值班的大门口来找他。

“大哥!”这不,小宫女又连跳带蹦地远远跑来了。季云一直很奇怪她都不用去­干­活或者伺候皇室吗?

“大哥,你今天什么时候交班?”小宫女老远就喊着。

“我们今天和你大哥一起下班啊,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啊?”旁边的守卫全都围了上去。

“吃什么饭啊?”季云拨开围住小宫女的侍卫们,“宫女是不能随便出宫门的,你们都忘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小宫女拉到一边,嗔怪地看着她,“不是说好晚上再见的么?你现在跑出来­干­嘛?给执事太监看见了不罚你啊?”

“哼,他才不敢罚我呢!”小宫女撅着嘴昂着头说。

“哦,你什么背景啊?”季云不禁笑着看她。她把那套男装夜行衣的行头换成了深宫宫女的装束,显得十分的娇俏可爱,更是添加了不少女儿风情,也难怪那群侍卫们看到她全都眼冒绿光。

“我是公主身边的人。”小宫女得意地说,“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身边的人,谁敢来管我啊?”

“原来你是绮雅公主的人。”季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一直风闻小公主绮雅自幼崇尚武术,宫里兵器秘籍就藏了一堆,现在从她身边的这个小宫女身上也可见一斑了。

“对啊!”小宫女偏头看着季云,“大哥,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

“什么事奇怪?”

“你的武功这么好,为什么只是一个宫门侍卫而已?”小宫女不解地说,“我看那些大内侍卫、御前侍卫什么的,他们的武功根本都不如你。”

“你不要乱说。”季云急忙摆摆手,环视四周见没有人能听到他们说话,这才说,“大内侍卫和御前侍卫肯定都是高手,而且他们都是皇亲国戚,你这话传出去了可不好。”

“什么高手啊?皇亲国戚倒是真的。”小宫女十分不屑地说,“都是些娇生惯养的家伙,他们连我都打不过,算什么高手啊?”

“你还跟他们交过手?”季云不禁又笑起来,“我看他们是让着你吧?因为你是绮雅公主的人。”

“才不是呢!”小宫女撅了撅嘴,转着眼珠看向季云,忽然问,“大哥,你觉得我们公主怎么样啊?”

“绮雅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很有志气,算是个女中豪杰吧。”季云压低了声音又说,“不过这我们只能私底下说说啊,可不能说出去。”

“嗯。”小宫女不迭地点着头,又问,“那,大哥你喜欢她吗?”

“嗯?”季云眨了眨眼,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大哥你喜不喜欢她嘛?”小宫女歪着头,一副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

“要说喜欢的话,”季云抿嘴笑着说,“相比之下,我还是比较喜欢你。”

小宫女一愣,一朵红霞飞上了她的脸颊。她慌忙低下头去,小声地又问,“为什么?”

“因为你比较真实啊!”季云看着她害羞的样子,不禁又想拍拍她的头,不过还是忍住了,“像个可爱的小妹妹。”

“妹妹?”小宫女抬起头来,眉头轻皱了起来,“不是妹妹不行么?”

季云笑了,他见四周没人注意他们,便凑到了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好,不是妹妹。我喜欢你。”

小宫女的脸更红了,她低着头,紧咬着下­唇­,偷眼看了看季云,嘴里低低地说道:“我也是。”

季云看着她那副娇羞的样子,不禁产生了立刻拥她入怀的想法。不过,这还是在宫墙里面,他可不敢造次。

“我会等你的。”季云又低声说,“等到你可以离开皇宫的时候。”

小宫女愣住了,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季云,没有答话。

“公主!”远远的跑过来两个小宫女,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面前。

“公主,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其中一个小宫女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说,“害得我们好找,腿都要跑断了。”

季云怔怔地看着她们,又沿着她们的视线愣愣地看向小宫女。

她正忙着推开那两个宫女的手,嗔怪着说:“哎呀,你们怎么来了啊?”发现季云在看她,她也转过头来看着他。

他的眼神,由刚才的温柔宠溺,渐渐地变成了冰冷和疏远。

“大哥……”她开口叫,声音却显得那么的无力而苍白。

季云跪了下去,低下了头,“给绮雅公主请安。”

他的眼睛深深地埋在了头冠下面,再也没抬起来。

第四篇 山河易碎,情缘不了。(五六七)

季云站在宫门口,呆呆地看着拿着通行令牌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们。

自从那天绮雅跟着那两个小宫女一起回了内宫以后,季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的面。

或许就这样结束了也好。如果她只是一个小宫女而已,那他等个十来年大概还能有点盼头。可惜,她是公主,甚至还是当今皇上最为宠爱的绮雅公主!

想到她打扮成小宫女时那可爱的样子,想到她跟着自己学剑时那专注的样子,再想到她听自己说话时那娇羞的样子,季云不禁自我解嘲地摇了摇头。

原来,这一切,全都只是南柯一梦!

“季大哥?”新来的小侍卫差点就要抱着他使劲摇晃了。

“啊?”季云一惊,思绪终于飘回了眼前,发现小侍卫正举着一只手掌在他眼前左右晃动着。

“什么事?”季云拿下他的手,问。

“季大哥,你在想什么啊?”小侍卫见他终于有了反应,这才舒了一口气,“换班了。”

“哦。”季云嘴里答应着,眼看着有两个戴着令牌的太监又大包小包地捧进宫去,季云不禁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今天怎么这么多出去买东西的?”

“你不知道吗?”小侍卫说,“绮雅公主明天成亲啊。”

“什么?”季云本来已经转身要走,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回头抓住了他的双臂,“绮雅公主要成亲?跟谁?”

“是啊!”小侍卫的手臂被他抓得生疼,情不自禁地撕着牙,连忙说,“驸马爷听说是宰辅周大人的长公子周……叫周什么来着?”

“周隼!”季云替他说了出来。

“对,就是周隼!”小侍卫点着头,肯定地说。

原来是周公子。那是确实是一个谦谦君子,绮雅嫁过去,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季云试图说服着自己,慢慢地走回了营房。

兄弟们大多出去寻欢作乐了,营房里里空空荡荡的。季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一头扎倒在了床上,不一会儿便昏昏迷迷地睡了过去。

在梦中,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初遇的夜晚,又看到了那个从高高的宫墙上降下来的穿着夜行衣的小贼。小贼转头看见他,露齿一笑,忽而又变成了环佩铃铛的可爱小宫女。可是等到季云上前想要拉住她的时候,小宫女忽而收敛起了笑容,又变成了雍容华贵的绮雅公主。

“大哥。”她开口叫,却渐渐地向后退去。

“小雅!”季云急了,想要上前抓住她,腿上却怎么也用不上劲,一步也迈不开。

“大哥!”绮雅似乎也有些着急了,她向着季云伸出双手,整个人却更加快速地向后退去。

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声音却是越来越近,近得似乎就在耳畔……

“小雅!”季云一下子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大哥。”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娇小身影婷婷地坐在他的床沿,正是绮雅。

季云愣愣地看着她。屋子里一片昏黑,只有窗户外面透过来了些些的微光,洒在了绮雅的眼睛里,闪着点点的光芒。

季云这一些时日以来辛苦筑起来的心防瞬间坍塌了,他一把就把绮雅拥在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小雅……”季云叫,嗓音发哑。

“大哥,”绮雅哽噎着,“大哥,你带我走吧。”

听到她这么一说,季云那颗本来已经沸腾不已的心忽然间就冷却了下来。他轻轻地放开了绮雅,静静地看着她。

“大哥,你快带我走吧,”绮雅几乎在哀求他了,“要不然,明天我就要被嫁出去了!”

“放心吧,”季云轻轻地擦去她两颊的泪痕,“周公子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他一定会对你好的。”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绮雅大睁着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季云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面向着绮雅,单膝缓缓地跪到了地上。

“公主殿下。”他低下头,恭敬地说,“公主殿下深夜驾临卑职宿所实在于理不合,还请公主殿下速速回宫。”

“大哥……”绮雅使劲地摇着头,她不明白,刚才还那么深情地叫着她小雅的季云为什么忽然间又变得这么冰冷,拒她于千里之外了?

“公主殿下请回,请不要让卑职为难。”季云依旧低着头,语气僵硬地说。

绮雅的眼神渐渐暗淡了下来。“我知道了。”她的语气也变得冰凉起来,“我不会再让你为难了。”说完,她站起身,抬起了下巴,慢慢走出了屋子。

她抬起手擦掉了眼角的泪珠,在心里发誓,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哭了。

黑夜根本不给人挽留的机会。很快地,天已经大亮了。

宫里到处都充满了喜庆的气氛,就连宫门口都挂上了两个红红的大灯笼。

季云跪在其中一个大红灯笼底下,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一方白晃晃的地面,大脑一片空白。

耳旁传来热闹的奏乐声,一顶雍容华贵的大轿在乐声中缓缓抬出宫门来。

当轿子底下那一排金­色­的流苏从眼前划过的时候,季云的心似乎也在瞬间被那排流苏划成了两半。

一阵心悸的感觉传来,季云不禁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季大哥,你怎么了?”旁边的小侍卫见他紧皱着眉头,脸­色­苍白,忙悄声问他。

季云没有答话。他忽然抬起头来,看到花轿已经被抬出了大门,越走越远了。

他不禁联想到了到昨天的梦中绮雅张开双手叫着大哥,却离他越来越远的情景。

他突然发现,他就要永远地失去绮雅了。

他一下站了起来。这一刻,他忽然决定了一件事。

“季大哥?”小侍卫见他不对劲,抬起头又叫了他一声。

不过,季云已经听不到了,因为,他已经抬脚向着花轿的方向追了过去。

轿夫和仪仗队瞬间便被他打得七零八落。季云掀开了花轿的门帘,看到绮雅像个泥雕一样呆呆地坐在里面。

“小雅!”季云叫她。

“大哥?”绮雅的眼睛里忽然有了几分光彩,她拉开了眼前的珠帘,惊喜地看着季云,“大哥,真的是你?”

“是我,小雅。”季云冲他伸出手来,“快来,跟我走!”

绮雅的脸完全舒展了开来。她一把摘下凤冠扔在了一边,紧紧拉住了季云的手。

“好!”她坚定点了点头。

让季云和绮雅意想不到的是,宫里的高手们会来得这么快。

他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离开轿子,就已经被团团地围住了。

虽然季云身手不错,但是陷在这么多大内高手的重围之中,他就算武艺再高也无可奈何了。

当他们被押到皇上面前的时候,皇帝已经是怒不可赫了!

“给我押下去,斩了!”皇帝头也不回地说。

“是!”威风凛凛的御前侍卫立刻把他押出了大门。

就在季云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要这样结束了的时候,皇帝忽然又降下了一道手谕,把他给放了,只不过,他也被贬为了庶人,终身不得再入京城。

“季大哥,”小侍卫一直把他送出了皇宫大门,“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我还是很敬佩你!”

季云从他手里接过包裹来,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我不值得你佩服的,我甚至连自己最心爱的人也救不了。”

小侍卫看着他,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怎么了?”季云看着他,“有什么话就说啊。”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小侍卫小心地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吧。”季云无奈地笑了笑,说,“我现在还有什么听不得的话么?”

“其实,”小侍卫犹豫了一下,又说,“我也是听来的。听说这次是绮雅公主救了你。她以自己嫁入周家,永远不再见你做为交换条件,皇上才答应放了你的。”

季云低下头,轻轻笑了,“我早就猜到了。”他说。

永远不再见吗?

看来绮雅还不了解他啊!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和她在一起,他就一定会做到的!

不管要等多久,也不管要用到什么手段!

季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皇宫大门。

“我也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五年!”季云的思绪远远地飘浮在五年前那个悲伤的秋天。他仰头看着林间叶缝里透进来的阳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大哥,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石权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现在,你是大名鼎鼎的山贼头子,不比以前那个什么侍卫的快活得多了?”

季云回过神来,看着他,笑了,“是不是还在介意我两年前抢了你这山寨主的位置啊?”

“怎么会?”石权忙说,“大哥武艺了得,为人仗义,对人又好,这大寨主是当之无愧的!小弟做个二寨主辅助你已经是很荣幸了!”

季云笑着看着他,又道:“今天也委屈兄弟们了,为了我的事情大老远的跑过来……”

“这是什么话?”石权说道:“大哥的婚事自然是山寨的头等大事,跑个远路算得了什么?”

“不过,”青蕾又说,“季大哥,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她都已经嫁人五年了。现在的她,还会再像五年前那样义无反顾地跟你走吗?说不定,她甚至还有了孩子……”

“孩子没有!”石权立刻Сhā嘴道,“这个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可能是那小白脸太次了,不敢碰大嫂,哈哈……”

“又瞎说!”季云瞪了他一眼,接着说,“我不在乎这些,五年前那个晚上是我退缩了,所以才误了她。现在我不会再犹豫了,只要她愿意,她就永远是我的小雅!”

“说得好!”青蕾笑着端起了小碗,“就冲你这句话,季大哥,我敬你一杯!”

“好!”季云端起碗来,仰头一饮而尽。

“报——”一个小喽罗拉长着调子奔了过来,“大寨主二寨主,一队人马正向着这边而来,都是周家的人没错。”

“来了。”季云把小碗一放,示意小喽罗把地上都收拾了,转头对石权说:“准备吧。”

“是,大哥。”石权立刻带着一队小喽罗小跑着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今天他们会来这里?”青蕾奇怪地问。

“我早就打听好了。”季云说,“周隼为了讨好小雅,这些天正带着她在游江南,今天正好要从这条路离开杭州。”

“看来,”青蕾笑着说,“绮雅公主似乎对周隼不是太好呢,说不定她的心里一直有你,你的胜算很大呢!”

季云笑了,“借你吉言了,”他说,“要不要一起来?”

“好啊!”青蕾说。

季云他们选择的地点很好,东边是山坡,西面是湖,中间就是那条充满着砂石尘土的官道。而周家的马队,簇拥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正由北向南而来。

青蕾和季云一起躲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上。看着徐徐而来的马车,青蕾不禁生出一声感叹:“真是笼中的金丝雀啊!”

东边的山坡上突然隆隆响起,滚下了许多大石来。

是石权他们开始行动了。

虽然落石的地方离马队还是有些距离,不过,马队的马显然都受到了惊吓,不敢再前行,原地转着圈嘶叫起来。

石权领着那队小喽啰从山顶冲下来,挥舞着马鞭抽打着混乱的马匹,把它们都往水里赶去。

季云趁机从树上跳下,直奔马车而去。

“什么事什么事?”马车里出来一个人,看着这一派混乱的景象,愣在了原地。

周家的人和马都被赶到了湖里扑腾着,其中一个缓过劲来,大声朝他喊着:“少爷快走,是山贼!”

“山贼?”周隼看着已经站到了眼前的季云,慌忙一抱拳,道:“不知大王到来,是我们怠慢了。值钱的东西都请尽管拿走,还望放过在下和这一­干­人等的­性­命。”

“我不要你们的命。”季云上前推开他,一挑帘子,里面露出了一个女子来。

那女子面无表情,低垂着眼,木木地坐在里面,似乎凡世的熙攘喧扰全都与她无关。

“小雅!”季云叫了一声,嗓音微微有些发哑。

周隼见状连忙上前把季云一推。季云没料到这一招,被他退了个趔趄。

等他站稳时,周隼已经张开双手护在了马车前。

“让开。”季云扬了扬下巴,冷冷地看着他。

“不让!”周隼的口气突然硬了起来,“除了内子,其他的大王都可以随便拿。”

突然,马车的帘子一挑,那女子自己走了出来。

“大哥,”她呆呆地看着季云,“是你么?”

“是我!小雅,快过来!”季云朝她伸出一只手。

“公主。”周隼一把拉住她,绮雅转过头看了看他。

“小雅,过来!”季云又喊了一声。

“公主,别去!”周隼紧紧地抓着她不肯放。

绮雅轻轻地把手从周隼的手里抽了出来,迈开步伐,慢慢地向前走去,一直走到了季云的怀里。

季云牢牢地抱住她,哑着嗓子说:“小雅,我来接你了!”

旁边有小喽罗牵来了一匹马,季云抱着绮雅,一跃身上了马背。

“绮雅公主!难道你忘了五年来的夫妻情分了么?”周隼有些站立不稳,他斜靠着马车冲着绮雅喊道:“你真的要断送我们的夫妻情义么?”

绮雅靠在季云的胸前,微垂着眼帘,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

季云看了看周隼,转回头去招呼着石权和青蕾,“撤了!”

说完,他便抱着绮雅策马向南奔驰而去。

第五篇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

虽然季云和石权盛情地邀请青蕾到他们的山寨做客,青蕾还是以不同路为由拒绝了。

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青蕾在由衷地为他们开心的同时,也更加地希望卓清风和叶秋儿也能够有个好的结果。

在路口挥别了这伙山贼和他们的新任压寨夫人,青蕾依旧独身策马向着西南方而行。

一路山清水秀山重水复地走过来,青蕾渐渐的走进了崇山峻岭之间。

一线流水从山腰的溶洞中奔流而出,落到了下方的水潭里,又从水潭里溢了出来,形成了一道小溪欢快地向山脚下流去。

虽然渐渐看惯了山和水的奇妙组合,青蕾还是被眼前的这一幕奇景深深地吸引住了。

第一次看见溶洞的青蕾突然有一种想要进去一瞰究竟的冲动。

于是,她把雪儿拴在了水潭旁边的树­干­上,自己爬上半山腰,钻进了溶洞里。

溶洞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要大许多,而且深不可测。洞壁和洞顶上的奇妙景观牢牢地吸引着青蕾眼球,她一边目不暇接地欣赏着这人间奇景,一边沿着坚硬潮湿的岩壁摸索着慢慢地向洞|­茓­更深处走去。

渐渐地,洞里面越来越暗,也越来越闷。正在青蕾犹豫着是不是该回头的时候,一股凉爽的风迎面吹来,顿时让她的呼吸顺畅了许多。

青蕾朝着清风吹来的方向慢慢走去,不久,一点白光出现在了她的正前方。

渐渐的,洞里又亮堂了起来,白光也慢慢地变成了一片刺眼的光晕。

青蕾走进了那片光晕里,便走出了山洞。

眼前突然一片开阔的景象,颇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谷,山谷里花鲜草绿,香味扑鼻,只是……青蕾皱了皱眉,总感觉这里面似乎少了一点什么东西。

正在青蕾好奇地四处环顾的时候,旁边的草丛里忽然微微一动。

青蕾心里一惊,转头看过去,却看到了一条黑底红斑的手腕粗的大蛇高高地扬起了它那白­色­的头正死死地盯着她。

青蕾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还没等她来得及思考该怎么做,身旁又响起了一阵悉悉梭梭的声音。还不到一会儿,青蕾就发现,她已经被许许多多的蛇给包围住了。

被这些毒物给包围,可要比被同样数目的敌人包围恐怖得多了。

青蕾身上冷汗直冒,丝毫不敢胡乱动弹。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面前的蛇群忽然自动分开,让出了一条路来。

前方盈盈地走来一个人。

那人素衣罗裙,竟是一个仪态万方的美艳­妇­人。

她走到青蕾面前,盯着青蕾看了半响,开口问:“你是谁?到我的万蛇谷来做什么?”

青蕾连忙抱拳行礼,“小女子青蕾,不知道这是万蛇谷,误闯了进来,还请见谅。”

­妇­人轻轻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见生人了,要不要到我的屋子里去坐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青蕾又行了个礼,眼角的余光悄悄瞄了瞄那些蛇,只见它们都乖乖的盘在一旁,没有任何动静。

这一刻,青蕾才忽然明白这山谷里面少了一些什么东西——是鸟叫声!这山谷也太安静了!

也难怪,有这等数量的毒蛇盘踞于此,就算是胆量再大的小鸟,也不敢在这里逗留的。

不过,青蕾看了看前面带路的­妇­人,居然还有人敢在这里居住,看来不是一般人物!她刚才说这是她的万蛇谷?

“到了,请进。”­妇­人把她领进了位于山谷正中的一间清幽竹屋里。

屋里的摆设十分简单,却清雅别致,显示出主人的品位不凡。

­妇­人给青蕾倒了一杯茶,“青蕾姑娘是吧?请坐。”她倒的茶清香扑鼻,颜­色­晶莹剔透,青蕾忍不住先喝了一口,顿时满嘴的花香味溢出。

“敢问谷主尊姓?”青蕾放下茶杯,开口问。

“我不是谷主,”­妇­人笑着说,“只是,这谷里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的名字是李彩韵,不过,别人都叫我落花夫人。”

“李夫人,”青蕾抱了抱拳,“这谷里的蛇都是你养的么?”

“是的。”落花夫人仍然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真是岁月不饶人啊,看起来江湖上已经没有人认得我了。”

“不是的,”青蕾连忙解释,“只是我刚从蒙古过来,对中原的武林不甚了解,所以才不认得夫人。”

“这样啊……”她轻叹了一口气,“我在谷中太久,对江湖中的事也几乎没有了解了,我想,江湖也该是忘了我吧。”她眼珠一转,看向青蕾腰间的百无,“你的剑看起来不错呢,不知道师承何处?”

青蕾低头看了看白无,笑着说:“夫人你误会了,这不是我的剑。”

“哦。”落花夫人疑惑地看着青蕾,“可是我看你脚步轻盈,动作­干­脆,思维敏捷,像是个练武之人啊!”

“夫人眼力果然惊人。”青蕾有些佩服地说,“只是我不是用剑的,是用鞭的。”

“鞭!”落花夫人忽然神­色­大变,一下子站了起来。

“嗯。”青蕾点点头,迟疑了一下也跟着站了起来。她不明白这个落花夫人为什么会这么大的反应。

“你……”她紧紧地盯着青蕾的眼睛,问,“你师父是谁?”

“我也不知道,”青蕾老实地回答,“师父她从来不肯告诉我她的名字。”

“那,”落花夫人依然死死地盯着青蕾,“你使几招来我看看。”

看着她那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青蕾也只得点头说好。

青蕾走出小屋子,从袖子里抽出了那根青绿­色­的鞭子来,在屋子前的平地上舞了起来。

才舞了几招,旁边的落花夫人忽然一扬手,袖子里便飞出来了许多根闪闪发光的银针,直奔青蕾而来。

青蕾忙挥鞭去挡,一阵青­色­狂舞,银针悉数被打落地上。

“哈哈……果然是她!”落花夫人突然地大笑起来,这个笑十分地夸张,和她刚才那优雅得体的言行举止简直毫不搭调。

“李夫人?”青蕾疑惑万分,小心地叫了她一声。

落花夫人陡然地停住了笑。她忽然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青蕾的胳膊,“说!那个小贱人现在在哪?”

“啊?”青蕾不禁扯了扯被她拉得生疼的胳膊,却摆不脱她的控制。

“就是你师父啊!”落花夫人激动地大声说,“她叫邢琬菁,让江湖上的人闻风丧胆的‘青龙仙子’!也是个人尽可夫的小贱人!当年就是她抢走了我的长清!”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喊了出来,“你以为我这么孤苦伶仃的是为谁啊?都是她给害的!”

“可是,”青蕾看她的神思有些恍惚,手上的劲道也不是那么大了,忙一使劲抽出手来,退开了两步,“师父她也一直孤身一人,孤苦伶仃的啊。”

“怎么可能?她不是和夏长清一起走的么?”落花夫人露出了一脸迷茫,忽而,她又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她一定是又被夏长清给甩了,哈哈……我就知道,她能抢走我的长清,别人也能抢走她的,哈哈哈……”

青蕾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正不知如何是好,谁知落花夫人又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她那只还在犯疼的胳膊,“说!那个小贱人现在在哪里?”

“师父她已经去世了。”青蕾只得忍着痛让她抓着。

“死了?”落花夫人一脸不相信地瞪着青蕾,“怎么可以?我没有去杀她她怎么可以死呢?死了!哈哈哈……”她放开青蕾,又开始狂笑起来。

青蕾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你,”她突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青蕾,“你给我走!我不想再看见你!给我走!”

“啊……”青蕾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落花夫人一扬手,又冲她投来一把银针,她急忙侧身躲过。

“走啊!”落花夫人又叫了起来。

青蕾只得闭口转身,朝着她走进来的那个溶洞方向走去。

真是奇遇呢,今天,这么碰巧就遇到了一个师父的故交,却……

唉!

青蕾叹着气摇了摇头,走出溶洞来,解开了雪儿的绳子,上马继续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第五篇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二、三)

青蕾所不知道的是,在十多年前,落花夫人李彩韵,可是一个名动江湖的名字。

她善于用毒,而且所用之毒全都是她亲自提炼于天下至毒之物,其中的毒­性­可想而知。一旦不小心中了她的毒,除了怪医徐榄之外,可以说全天下无人能解。

虽然她的毒可怕,但是江湖中的男人们仍旧趋之若鹜,以能一瞻她的玉容为荣。那自然是因为,她的人,生得美艳绝伦,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蛇蝎美人!

李彩韵一直以为,只要她动动手指,全天下的男人就都会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

直到她遇到了夏长清。

那是怎样一个摄人心魄的男人啊!他只是那样静静地站在江边的凉亭里,浑身上下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了一种致命的磁力,他幽幽地看着江心的那一双略带忧郁的眼睛,就像一潭深幽静雅的湖水,让她只远远地看了一眼,便不由自主地深深陷了进去。

李彩韵呆呆地站在淅沥的春雨中,目光牢牢地粘在了亭子里那个男人的身上,完全忘记了她跑过来只是为了要避雨的。

“姑娘,你这样下去会感冒的。”夏长清微微地侧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已经浑身湿透了的李彩韵。

李彩韵被他这一看,才算是回过了神来。

“公子。”李彩韵在雨中盈盈地一笑。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对于男人来说,自有一种无法抵抗的魅力所在。于是,她不紧不慢地欠身行了个礼,“彩韵是看公子正思考得入神,不忍打扰。”

夏长清笑起来,他走进蒙蒙的雨雾之中,轻轻地把李彩韵拉进了亭子里。

“我又怎么忍心让像你这样的美人着凉呢?”他脱下了外袍,温柔地披在了李彩韵的肩上。

李彩韵风情万种地笑着看向夏长清。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找到了那一个让她期盼已久的梦中情人!

夏长清确实是一个完美的情人。他知情识趣,温柔体贴,对女人的心态拿捏得当,几天的相处下来,李彩韵才算是知道,原来,爱情是可以这么的美妙!

只是,她忘了一件事,夏长清能做她的情人,自然也能做别人的情人,比如像江湖上与她齐名的青龙仙子,另一个让武林中的男人们垂涎万分的武林美女邢婉菁!

所以,一直到她已经同邢婉菁打了起来的时候,她还是想不明白,昨天还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的夏长清,今天怎么会同样深情款款地看着另外的一个女人?

难道,男人的心都是这么易变的吗?

“哼!”邢婉菁冷笑一声,挥鞭挡下了李彩韵冲她投过来的那一把银针,鄙夷地看着她,“就凭你这两下子,还想跟我斗么?”

“贱人!”李彩韵也不管夏长清就站在一旁,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起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小贱人!”

“你可别乱说啊,我可是还未出阁的大姑娘呢!谁像你啊?”邢婉菁骄横地一把揽住了夏长清的胳膊,“夏大哥,我跟你说哦,李彩韵她早就已经嫁过人了,甚至还有了一个五岁的女儿了呢!”

“你!”李彩韵见邢婉菁揭她的短,不由得抬手指着她,却又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彩韵,”夏长清微微皱起了眉头,“原来你早已嫁为人­妇­?怎么不告诉我呢?”

“长清,我……”李彩韵急忙解释着,“我和他早就分手了啊,我们早就不再有夫妻情分了!”

夏长清看着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你错了,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既然已有夫妻之名在先,我又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长清……”李彩韵急了,上前想要拉住夏长清,却被邢婉菁挡住了。

“有夫之­妇­,”邢婉菁得意地扬着下巴,“你还想­干­什么?夏大哥现在都不要你了,你还要纠缠不休啊?真没脸没皮的。”

“你!”李彩韵瞪着邢婉菁,眼睛里渐渐地露出了一股杀意来。

邢婉菁也感觉到了她流露出来的杀气,急忙一松手,握紧了手里的鞭子。

李彩韵毫不客气地一甩袖子,一条通体翠绿­色­的手指般粗细的小蛇便从她的袖子里飞了出来,直奔邢婉菁而去。

是毒蛇竹叶青!

邢婉菁急忙挥鞭想要把小蛇打掉,谁知那小蛇受过李彩韵­精­心的调教,­精­灵得很。它不但没有被邢婉菁的鞭子打掉,反而就势附在了她的鞭子上,游动着就向着邢婉菁的手腕爬去。

“啊!”邢婉菁吓得一抖手,丢掉了她的鞭子。就在她刚刚丢掉了手里的兵器的时候,李彩韵已经欺身来到她的身前,扬手一洒,一捧紫红­色­的粉末便迎面扑在了邢婉菁的脸上。

邢婉菁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脸,痛得大喊大叫地滚在了地上。

“小贱人,我毁了你的容,看你以后还怎么去勾引男人!”李彩韵哈哈大笑起来。

“婉菁!”夏长清连忙上前抱起地上的邢婉菁,掰开她的双手来,却看到了她本来白净妩媚的脸上已经皮­肉­外翻,血­肉­迷糊的一片,不由得一惊,心里直发颤。

“彩韵,你太狠毒了!”夏长清扶起邢婉菁,抬眼看着李彩韵,像是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长清!”李彩韵看到夏长清看她那陌生的眼神,不由得心里一阵阵的颤栗。

夏长清看着她,再次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搀扶起邢婉菁转身便要离去。

“长清,你别走!”李彩韵绝望地叫起来,她跑上前去,想要抓住夏长清。

夏长清没有回头。他只是把环在邢婉菁腰间的右手微微一抬,指尖轻轻一弹,一粒小小的石子划破了空气,直奔李彩韵而去。

李彩韵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粒石子便已经打穿了她的右肩。

“师父,你受伤了?”当李彩韵捂着自己受伤的右肩回到万蛇谷的时候,六个面目白净如雪的小童便立刻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连忙上前扶住她,查看了她的伤口,立刻转头对旁边的一个小童说:“小元,快去拿徐叔叔留下的止血药来。”

“好。”那个叫小元的小童­嫩­­嫩­地回答了一声,立刻跑了开去。

李彩韵呆呆地坐在那里,任由那几个小童手忙脚乱地替她处理着伤口。

夏长清的这一粒石子,不只是打穿了她的一个肩膀,更是打碎了她的心。虽然邢婉菁说的没错,她早在六年前便已嫁为人­妇­,而且还有了个女儿。可是,那只是当时的她太过年少无知,只因为那人救了自己一命便冲动地决定嫁给了他。对于这个错误的决定,她早已后悔了许多年,尤其是当她遇到了夏长清以后,这份悔意就更加地强烈了。

难道,真的是一招下错便要满盘皆输吗?一旦选错了就要这样一直错下去,不再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了么?

肩上一阵刺痛袭来,李彩韵回过神来,发现是小阮正在小心地往她肩上的伤口敷着白­色­的药粉。

李彩韵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拍了拍小阮那稚­嫩­的肩膀。

还好,还有这群孩子陪着自己,要不然,她现在就只剩自己孤身一个人了。

虽然她养着这几个孩子的初衷,只是为了用他们的童子之血来喂养毒蛇,再用那些毒蛇的毒液来养颜而已。

不过,她此刻只顾得为夏长清的绝情而伤怀,却没有看到正在为她包扎伤口的小阮嘴角已经挂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来。

“真……真的要这么做吗?”黑漆漆的小房间里,六个小童的小脑袋凑在了一起,其中的一个战战兢兢地说。

“阿武,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被叫做小元的那个­嫩­­嫩­的声音不屑地说,“你不是一向都说自己最勇敢的吗?”

“我……我只是怕她追到我们,那我们还能有命啊?”被叫做阿武的那个声音明显的带着颤音。

“别怕,”这是小阮的声音,“我刚才给她敷药的时候在药里面搀和了不少的麻醉药,现在那些药应该已经随着她的血行遍全身了,我看她暂时是不能动弹了。今天晚上是最好的机会,我们要是不走,以后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难道你们想一直留在这里给她养蛇啊?”

“当然不要。”小元又说,“那我们怎么不­干­脆杀了她好了?那就不用怕以后被她找到了啊!”

“不行!”小阮急忙说,“你忘了她随身带着的那些毒蛇啊?虽然她动不了,那些蛇可还是机灵得很呢!”

“可是要是等药力过了她追过来怎么办?”小元问。

“你说的也有道理。”小阮轻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们只能再去冒一次险了。”

“我说的嘛!还是要去杀了她才行的!”小元理所当然地说。

“不用杀她。”小阮说,“她的武功其实不算是一流,只是她的毒术厉害罢了。我们偷偷潜入她的房间去,把她那些最得意的毒药全都拿了,再在洞口撒上雄黄让她养的蛇不敢出洞,这样就算是她想要追我们,也不敢冒险独自一人走出这万蛇谷的。没有了毒物的落花夫人不就是一条没有了毒牙的蛇么?”

“你说得对!”一直在发抖的阿武终于不再抖了,“走,我们现在就去偷她的毒药。”

当这六个小童偷偷摸摸地溜进李彩韵的房间里的时候,她正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毫无察觉。

月光斜斜地从窗户的缝隙里­射­进来,照到她的脸上,只看得见那一道仍在闪闪发光的泪痕。

几个小童慌慌忙忙地在她的房间里翻找着,把能看得见找得到的毒药瓶子全部都收到了怀里。

只有小元没有去翻找。他定定地站在床前,皱着眉头看着昏睡之中的李彩韵。

“小元,别想要杀她了,我们快走吧。”小阮把他能找到的最后一瓶毒药收到怀里,转身拉住了小元。

“我不是想杀她。”小元说,“我只是想要她的毒针,一定是藏在她的袖子里。”

小阮听他这么一说,微微一惊,“别冒险啊小元,她身上还有毒蛇呢!”

“没事。”小元抬起右手来,“我在手上涂了雄黄酒,那些蛇不敢碰我。”说完,他已经伸出手去,轻轻地探进了李彩韵的袖子里。

一条青绿­色­的小蛇从李彩韵的袖子里快速窜了出来,避开了小元的右手直奔着他的脚面而去,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的嘴里那两颗尖尖的毒牙在月光下忽闪着诡异的光芒。

“小心!”小阮眼疾手快地一把拉开了小元,从腰间的布袋里抓出了一把雄黄就向小蛇撒去,小蛇立刻钻进了床底下不见了。

“我拿到了!”小元激动地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对小阮说,“以后我就可以用这毒针做我的独门暗器了,哈哈!”

“你们做什么?”这一阵响动吵醒了李彩韵,她勉强从床上支撑起身子,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小阮和小元。

“快走!”小阮大喊一声,屋子里的小童们立刻向门口跑去。

“站住!”李彩韵急忙起身要追,却使不出力气来,一下子跌倒在了床下。

小阮领着其余的小童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她的房间,跑出了万蛇谷,跑出了山间的溶洞。

他们发誓,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噩梦般的地方来了。

当然,十年之后,他们就算是想回来也回不来了,因为,他们遇到了蓝潇雨。

第五篇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四、五)

落花夫人所没有想到的是,邢婉菁的日子也没有比她好过到哪里去。

夏长清虽然请来大夫治好了她脸上的伤口,但伤口结痂以后留下来的那些支离破碎的疤痕却永久的留在了她的脸上。更可怜的是,因为她中毒的时候正好睁着眼睛,李彩韵的毒粉有不少扬进了她的眼里,所以,她的眼睛是再也看不见了。

名扬一时的江湖美女“青龙仙子”邢婉菁,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丑陋的瞎婆子。

“夏大哥!夏大哥,你在哪里?”邢婉菁从昏迷之中醒过来,发现自己看不见,害怕极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夏长清。

“邢姑娘。”一个女声传来,有人适时地伸手扶住了就要从床沿掉下来的邢婉菁。

“你是谁?”邢婉菁一把抓住了扶着她的人的手臂,“夏大哥呢?”

“我是夏公子特意请来服侍姑娘的婢女。”那女声恭恭敬敬地说,“夏公子他已经走了。”

“走了?”邢婉菁一惊,扶着那婢女就要下床来,“走到哪里去了?”

“邢姑娘,你小心啊!”婢女依旧恭恭敬敬地说,“你的伤才刚刚好,别太激动了。”

“我的伤?”邢婉菁这才想了起来,自己被李彩韵的毒粉伤了。她忙抬手去摸自己的脸,却摸到了一手凹凸不平的痕迹。

“我的脸!”她不敢相信地大叫了起来,紧紧抓住了身旁的婢女,“我的脸变成什么样了?”

“邢姑娘,你先别激动,你应该好好休息。”婢女想要扶她躺下来,却怎么也没办法拿出被她牢牢地抓着的胳膊。

“快告诉我!”邢婉菁几乎是吼了出来,“我的脸到底成什么样了?是不是很丑?”

婢女被她抓得越来越紧,疼得受不了,只得咬着牙从牙缝里答了出来,“是……”

“可恶!”邢婉菁一把推开了婢女,恨恨地说,“可恶的李彩韵,竟然敢毁我的容!我不杀她誓不为人!”她大喘了一口气,又接着骂道:“还有那个夏长清!见我毁了容就跑了,我才不会让他好过的!”她摸索着下得床来,又一把抓住了吓得缩在了床边的婢女,恶狠狠地问:“夏长清去哪了?快说!”

“我,我不知道啊!”婢女被她的凶相吓得浑身不停地发着抖。

“不知道?”邢婉菁冷哼了一声,伸出手一把就捏住了她的喉咙,“说不说?我要杀你可是容易得很!”

“我说我说,”婢女急忙说,“我只是听说他要找一个叫柳依依的人,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柳依依?”邢婉菁咀嚼着这个名字,断定这一定是另一个女人,便又恶狠狠地问婢女,“他往那边走的?”

“北边。”婢女急忙回答。

“哼!”邢婉菁丢开了婢女,咬牙切齿地说,“夏长清,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丢下我的!”

邢婉菁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她即刻就买了马,戴上了面纱,让那个婢女带领着,沿着夏长清离开的路向北而去。

只是,她忘记了一句话:人心险恶!

那婢女本来就不是心甘情愿地来服侍她的,现在又被她逼着要背井离乡,自是更加的不满意。

不过,她更在意的是夏长清留给邢婉菁的那笔钱。

这夏长清虽然无情无义,出手却甚是大方阔绰,他留给邢婉菁的钱就足够她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了。这不由得让那婢女眼馋万分。

于是,邢婉菁跟着那婢女刚刚出了城没多久,便遇到了一伙“山贼”。

这一伙“山贼”,自然是婢女找来的,她认为,对付一个已经瞎了眼的女人,这些人就足够了。

不过,她实在是太低估了邢婉菁。这“青龙仙子”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即使是瞎了眼也是一样。

想当年,刚出道的时候,她曾经单人匹马就扫平了一个绿林山寨,一夜间便名扬整个武林。这几个冒充的“山贼”,她还不至于看在眼里。

虽然她已经看不见,不过,她并不需要用眼睛来确定什么目标,她只要挥鞭杀人就行了。

也许正因为这样,没有眼睛的邢婉菁比有着眼睛的邢婉菁更加的恐怖,就连她背后的婢女见势不妙想要逃走,也被她无差别攻击的鞭梢一带,毫无悬念地横死在了路旁。

“哼!小蝼蚁。”邢婉菁冷哼一声,收起了鞭子,忽然发现,经过刚才这一场打斗,她刚刚才买的马匹早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更严重的是,她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别说去找夏长清,就算是她想要再回到城里,也已经回不去了……

一缕甘甜的清水缓缓地流入邢婉菁的口中。她条件反­射­地用早已­干­裂了的嘴­唇­吸住了放到她口里那水袋的水嘴,大口大口地吮吸起来。

“你醒了?”一个清脆稚­嫩­的女声柔柔地在耳边响起,邢婉菁的大脑也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你是谁?”邢婉菁抬手推开了嘴边的水袋,“喂我喝的什么?”

“当然是水啊!”女孩轻轻地笑起来,说,“我叫青蕾。”

“水?”邢婉菁愣了一愣,伸出手来四处摸索,青蕾连忙又把水袋递到了她的手中。

“青蕾?”邢婉菁仰头大大地又喝了一口,然后擦了擦­唇­边流出的水珠,问道:“这里是哪里?”

“蒙古草原上。”青蕾回答。

“蒙古?”邢婉菁闻言吃了一惊,她凭借着感觉,一直向着寒冷­干­燥的北风而行,却想不到这一走,竟然走出了关外。

这一路走来,她自然吃了不少的苦头。因为眼睛看不见,只能以手代眼摸索着前进,走到现在,她那一双曾经细腻白皙的手,早已是伤痕累累,粗糙不堪了。

邢婉菁勉强支撑着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盖着暖暖的大袄子,身子下也垫着厚厚的毛皮。

“长清,长清呢?”邢婉菁忽然想到了她此行的目的,“你看见夏长清没?”

青蕾歪着头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是吗?”邢婉菁不禁笑自己,他怎么会跑到关外来呢?

“青蕾,是吗?”邢婉菁忽然一把抓住了旁边这小女孩的手腕,“我教你武功好不好?”

青蕾被她一把抓得生疼,想要缩回手却又缩不回来,邢婉菁的手就像生铁一样牢牢地铐在了她的手腕上。

“我教你武功,只要你帮我杀一个人,一个叫柳依依的人!”邢婉菁邪邪地笑着,两只早已­干­瘪了的眼眶死死地“盯”住了青蕾那张稚­嫩­的小脸。

第六篇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二)

雪儿是蒙古马,并不习惯西南山区的山间小道,所以,这一路翻山越岭的走来,青蕾就只是牵着它,慢慢地走。

这里的山,高大巍峨,绵远不断。大山是一重接着一重,刚刚翻过了一座,前面又是一座,似乎永远都翻不到尽头。

大山里有许多西南民族的村寨,要么依山而建,要么就是囤在被群山所包围的山谷里,村寨之间相距甚远,有的甚至要走上一天的山路。

没办法,既然昨天已经打听到了叶秋儿的下落,虽然客栈老板也只是记得她住过店子,根本就不知道她往哪里去了,|Qī-shū-ωǎng|不过,既然叶秋儿能单身匹马的把重伤了的卓清风带到这西南山区来,就证明她一直没有放弃。她不放弃,青蕾自然也不会放弃。

更何况,她是冲名医去的,只要能打听到这附近所有名医的位置,青蕾就不信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要说名医,前面那个叫石头寨的寨子里面就有一个,而且,还是这一带最出名的一个苗医,青蕾直觉在这里找到叶秋儿的可能­性­最大。

一阵悠扬的笛子声在静怡的大山中飘扬开来,青蕾不禁举目四望,却找寻不到笛声传来的方向。

在这重山的环绕之中,连声音都变得飘忽不定起来了。

青蕾暗暗感叹着这神奇的大山,一边拉着雪儿小心地沿着傍在山腰上的小路小心地往下方的山谷里走去。

那个苗医所居住的寨子,就在那个山谷里。

转过一个弯道,本来飘渺的笛声忽而变得清晰了起来。原来,刚才让青蕾辨不清方位的那阵笛声就是来自这个山谷里。

这笛声,清幽悦耳,虽然没有箫声那样来得悲切,却也是叫人牵肠挂肚。

山谷谷底,缓缓地流淌着一条清澈的小河,河边的一块大石上,静静地坐着一个身着粗麻布衣的窈窕女子,那环绕了山谷的笛声,正从她横在­唇­边的那根深绿­色­的笛管中缓缓流淌出来。

青蕾正听得入神间,笛声嘎然而止。

“你,”那女子没有回头,只是拿下了­唇­边的笛子,低声地问:“是谁?”

青蕾被她问得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那女子的身后。

“对不起。”青蕾连忙道歉,“我没有恶意,只是被你的笛声吸引了。”

女子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张清爽秀气的小脸,“原来是这样。”她笑着说,上下打量了一遍青蕾,“你从中原过来的?”

“是的。”青蕾礼貌地抱了抱拳,“我叫青蕾,是来找一个白衣白裙的女子的,她应该还带着一个重伤的男子,不知姑娘有没有见到?”

“叫我阿筠就好了。”女子依然甜甜地笑着,“我确实见过一个白衣白裙的女子,还带着一个重伤的病人。前些天,也是在这里,她还向我打听罗医生的寨子怎么走呢。”

“该怎么走呢?”青蕾一听,着急地问。

“沿着河一直往下游走就到了。”阿筠指了指身旁的河水,“大概走上两三里路,就能看到那个苗寨。”

“谢谢了,阿筠姑娘。”青蕾又抱了抱拳,道了个谢。她看到阿筠头上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包着的头巾,禁不住又好奇地问:“你不是苗族的吗?”

阿筠听她这么问,觉得十分有趣。她歪了歪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太清楚。”青蕾指了指阿筠的头巾,“只是觉得头巾和我这些天见过的苗女不太一样。”

“是不一样。”阿筠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头巾,笑着说:“你猜对了,我不是苗女,我是布依族的。”

“原来如此。”青蕾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阿筠瞟了瞟青蕾腰间的百无,“你会武功的是吗?”

“会一点。”青蕾回答。

“那太好了。”阿筠忽而神采飞扬地站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可不可以跟我比试比试?”

“啊?”青蕾被她的激烈反应给吓了一跳。

“就是切磋一下,没有别的意思。”阿筠忙解释,“我很少能遇到会武功的女孩子。村子里的那些后生全都打不过我,很没劲的!”

“这样啊。”青蕾又笑了,“好是好,不过得等我得先找到那个白衣女子,到时候我再回来和你切磋,好么?”

“也好。”阿筠点了点头,“那等你办完了事再来找我吧,我就住在这条河上游的那个寨子里。”阿筠抬起手指了指河水上游隐约可见的那一个村寨,“不过,我一般都会在这里的,你回来这里应该就能找到我了。就这么说定了啊!”

“好。”青蕾笑着点了点头。

青蕾照着阿筠给她指的路,牵着雪儿沿着河水慢慢地向着下游走去。

一直走到黄昏时分,才远远地看到有了房子。

这边的人们所住的房子大多都是茅草房,屋子前面会用竹篱笆围住一块小小的空地,用来作为家里的院子。

前面路边的一栋草房的门忽然打开了,里面走了出来一个人。

青蕾随意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愣住了。

“叶姐姐,”青蕾愣愣地开口叫,“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一身农­妇­打扮的女人,竟然就是她遍寻不着的叶秋儿!

更让青蕾惊异的是,她的肚子,似乎有些微微地向外凸了出来。

“青蕾妹妹?”叶秋儿也吃惊不小,“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青蕾正想要问卓清风,忽然想到叶秋儿还不知道自己和卓清风的关系,便改口问:“你在这里,那卓大哥呢?”

叶秋儿闻言眼眶突的一红,转头看向屋后。

那里,有一座光秃秃的新坟,周围撒满了纸剪的铜钱。

青蕾忽然感到眼前一阵眩晕。她急忙扶住了身旁的雪儿,才没有倒下去。

“都怪我……”叶秋儿的眼眶里蓄满了的泪水,禁不住地开始往下掉,“都怪我……都怪我……”

看到她伤心的样子,青蕾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得上前把她扶进屋子坐到了床上。

“都是我的错……”叶秋儿的眼泪收不住了,“都是我错怪了他。”

“叶姐姐,节哀顺变吧。”青蕾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无力地说。

过了好一会儿,叶秋儿的情绪才算平定了下来。

“放心吧,我没事的。”叶秋儿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抬头看着青蕾,硬挤出了一个笑来,“我会爱惜身子的,就算不为我自己,也要为了他的孩子啊!”

“孩子?”青蕾不禁低头看了看叶秋儿微凸的肚子。

“是的,是他的孩子。”叶秋儿看着自己的肚子,眼神忽然变得温柔了起来,“要不是因为这孩子,我早就和他一起去了……”

“多大了?”青蕾问。

“快四个月了。”叶秋儿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这孩子真命苦,还没出生就没了爹。”

青蕾看着她感伤的样子,暗自打定了主意。她把腰间的百无解了下来,递给叶秋儿,“这把百无,是卓清风的宝物,就留给孩子吧。”

叶秋儿抬起头看了看青蕾,点了点头,接了过来。她轻轻抚摸着百无白­色­的剑鞘,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和卓清风在一起的日子,眼眶又开始红了起来。

“叶姐姐,”青蕾急忙转开话题,笑着说,“似乎你还不知道,其实你腹中的这个孩子是我的侄儿呢。”

“侄儿?”叶秋儿愣愣地看着她,“那就是说……”

“是的。”青蕾轻轻点了点头。

“青蕾妹妹,”叶秋儿抓住了青蕾的手,歉意地看着她,“对不起,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青蕾依旧笑着说,“嫂嫂!”

山里的晚上十分的凉爽,在成堆的树影和石缝里面,蛐蛐儿叫成了一片。

青蕾看着已经睡着了的叶秋儿,轻轻地帮她拉好被子,然后走出了屋子。

屋外的世界很亮,白晃晃的一片。这都是月亮的功劳。

青蕾悄悄走到屋子后面的新坟前,伸手慢慢地摸着墓碑上刻着的字,当她顺着笔划摸到“卓清风”三个字的时候,嘴里不禁轻轻地叫了一声:“哥哥。”

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往下掉。

“哥哥……”她轻轻叫着,斜倚着墓碑慢慢地滑到了地上。她坐在墓碑前,眼泪已经泛滥成灾了。

她使劲地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真是天意弄人!失散了十多年的亲人,好不容易遇见了,却不知道。等到知道了,却已是­阴­阳永隔。

这一次,是真的永远的失散了……

想到第一次照面的时候,在杭州的衙门门口,他看向自己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捉拿悬赏犯李嚣的时候,他从房顶飘下来时那英姿飒爽的样子;还有最后那一次,他身中长剑,却还是对着叶秋儿露出了一脸温柔宠溺的笑容……

对哥哥的记忆,就只有这些了么?

青蕾抬起了头,朦胧的眼睛看着天上的月亮,居然是半月。还以为,会是圆月呢!

第六篇 人生若只如初见(三)

清清的河水,还有那清幽的笛声。

阿筠果然还在青蕾遇到她的那个地方,还是老样子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吹着她的笛子。

“看来你很喜欢吹笛子啊!”青蕾笑着走到了她的背后,“吹得挺好听的。”

“你来了?”阿筠听到是她,急忙转过头来,一脸高兴的表情。

“是啊,我来赴跟你的约定了啊!”青蕾说,“你怎么成天在这里?”

阿筠听到青蕾这么问,眼睛里突然闪过了一丝忧郁。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只是在等人而已。”

“等人?”青蕾不解地看着她。

“是的。”阿筠轻轻摇了摇头,笑着说,“不说这些。你不是来和我比试的么?你的剑怎么不带?”

青蕾笑了,看来带着百无这一路走来,真是引起了不少的误会啊。她伸手从袖子里抽出了自己的鞭子,说:“我的武器在这里,你的武器呢?不会是那根笛子吧?”

“当然不是了。”阿筠也笑着说,“这是别人的东西,怎么好当兵器用呢?”说话间,她把笛子放在了她身旁的大石上,然后伸手在腰间一摸,抽出了一根腰带来,笑着对青蕾说:“这个才是我的兵器。”

“哇!”青蕾不禁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腰带,“你都是系两根腰带的啊?”

“一根是兵器,”阿筠也笑,“另一根当然是真的腰带。”

“原来如此。”青蕾握紧了自己的鞭子,摆开了架势,“那我们开始吧。”

“来了!”阿筠毫不客气地一抖腰带,那腰带就如一条蟒蛇般地向着青蕾腰上盘了过来。

青蕾立刻腾空而起,躲过阿筠的攻势。只见她在空中一甩手,鞭梢旋即直取阿筠的右手腕。

阿筠回手一抡,腰带在她的周围画了一个圈,荡开了青蕾的鞭子。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过了好十几招,谁也没占着便宜。

青蕾一边打着,一边抽空观察起阿筠用的腰带来。

那虽然只是一条布做的腰带,但却比一般的布料来得要硬,也沉了许多。在阿筠得心应手的舞动之下,那根腰带防守时柔韧飘逸,攻击时又坚硬如石,还真的是个十分厉害的兵器呢。

腰带又如蟒蛇一样地缠了过来。

这回青蕾正跃在空中,似乎已经没得躲了。

只见她甩出鞭去,青蛇和蟒蛇相遇,两只蛇便快速地纠缠在了一起。

青蕾落下地来,阿筠也站稳了脚跟。两人同时拉了拉手里的兵器,却拉不开。

“看来只能算平手了。”青蕾笑着说。

阿筠也笑起来,“好吧,”她说,“就算是平手吧。好久没打得这么过瘾了。”

“我也是。”青蕾伸手摸了摸她那奇怪的腰带,问她:“这是什么布料?我从来没有见过呢。”

“这是染过的布,”阿筠一边解着缠在了一起的兵器一边回答,“是用蜡染过的,比一般的布要硬多了。”

“确实。”青蕾点了点头,“用来做兵器确实很不错。”

“你的鞭子也不错呢,”阿筠拿起了青蕾的鞭梢,“这是用什么辫的?”

“是青牛皮。”青蕾笑了笑,“很坚韧的一种牛皮。”

“我只见过黄牛水牛,还从来没见过青牛呢。”阿筠也笑着说。

“其实我也没见过。”青蕾笑着说。

阿筠笑着正要说话,忽然嗓子里一阵奇痒,她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你还好吧?”青蕾担心地问。

只见阿筠紧皱着眉头,一张小脸霎时变得十分的苍白。

“没事没事。”阿筠摆了摆手,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她抬起头看着青蕾笑着,笑容里忽然带上了一丝苦涩的味道,“老毛病了,只是有点喘不过气而已。”

“没问题吧?”青蕾看她笑得那么勉强,更加担心了,“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医生,我带你去给他看看啊?”

“不用了。”阿筠拿起放在石头上的笛子,自己坐在了那块大石头上。她轻轻地抚摸着笛子翠绿­色­的外壳,说:“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的。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是不治之症,再好的大夫也看不了。其实,在很久以前,就有大夫说我活不过20岁了。”

“不会吧?”青蕾听她这么说,心里不禁地一阵颤动。活不过20岁,这是多么短暂的人生啊!真正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

“再过两个月,”阿筠依旧看着手里的笛子,眼睛里搀和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就是我20岁的生日了。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过得了那一天……”她又抚了抚手里的笛子,笑着说:“不过还好,我这一辈子都过得挺好的,就算现在要我死,我也不会后悔了。”

“这笛子的主人……”青蕾询问地看着阿筠。从她看那笛子的神­色­来看,笛子的主人对她来说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存在。

“他……算是我的师父吧。”阿筠幽幽地看着笛子,嘴边挂起了一个十分温柔的笑来。

“怎么叫‘算是’呢?”青蕾坐到了阿筠身旁,转头看着她,问。

“因为笛子是他教我的啊!”阿筠笑着回答。她定定地看着手里的笛子,似乎在想着什么。忽然,她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青蕾,说:“青蕾,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怎么说求呢?有事你说。”青蕾看她这么严肃,不由得也严肃了起来。

“这笛子,”阿筠把手里的笛子递到了青蕾的手里,“帮我还给我师父吧,如果你能遇到他的话。”她顿了顿,又笑着说,“若是遇不到就算送给你了!”

“你师父叫什么名字?”青蕾接过笛子来,问,“哪里人?”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阿筠摇了摇头,“反正不是这里人。”

“那我该怎么找啊?”青蕾皱着眉头,不解地问。

“你不用刻意去找。”阿筠又笑了,“反正这笛子我也不能带到棺材里去,你就帮我保管着吧。如果有机会遇到他,你就把笛子给他,告诉他,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他说过的话,就好了。”

“什么话?”青蕾好奇地问。

阿筠看了一眼青蕾,低下头去,苍白的两颊忽然飞上了两朵红霞。“也没什么,”她轻轻笑着,说,“他走的时候说过,要是我能练好笛子,他就会回来看我的。”

“是这样。”青蕾看着阿筠,轻轻地笑了。看来,她真的没有白活,至少,还有一个能让她牵挂的人存在,她生命不再是空白的了。

“那我该怎么判断我遇到的人是不是他呢?”青蕾笑着问阿筠。

“也很好认啊。”阿筠歪着头,看着天空中白白的云彩,“他长得很潇洒的,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对人很温柔很体贴,他的武功也很高。对了,他用的兵器是一柄藏在腰间的软剑!”

青蕾静静地看着阿筠的侧脸,她正甜甜地笑着,似乎已经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去。青蕾不忍打扰她,便没有再说话,任由阿筠呆呆地看着天空,眼神迷离而又温情。

天空高高的,蓝蓝的,几片白白的云彩静静地浮在空中,河水清清地流淌着,浅浅的河底偷偷地映出了一抹天空的颜­色­。

青蕾不由得想到了叶秋儿,想到了卓清风。

也许,只有最初相见的那一刻,才会是记忆中永恒不会变的画面吧。

第六篇 人生若只如初见(四、五)

幽静的山间小路上,青蕾扶着叶秋儿小心地从苗寨往回走着,雪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细心调养,叶秋儿的气­色­好了不少,当然,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

“叶姐姐,你一定要听罗医生的话哦。”这一路上,青蕾一直不停地叮咛着,“不要再忧郁了,要开开心心的,这样生出来的宝宝才会健健康康的。”

“行了我知道了。”叶秋儿笑着看着青蕾,“你再说小心变成啰嗦的老太婆啊!到时候嫁不出去就糟了。”

“我才不嫁人呢!”青蕾吐了吐舌头,笑着说。

一个尼姑打扮的人和她们擦肩而过,忽然回头问:“说谁不嫁人?”

那尼姑虽然声音听起来有些显老,但是面容却十分光洁白皙,看起来年龄倒是不大,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我……”青蕾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尼姑抢了过去。

“是你吧?”尼姑手拿佛尘一指青蕾,“小姑娘家学人说什么闲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青蕾急忙解释,“前辈你是不是误会了?”

“前辈?我很老吗?”尼姑气得脸都红了,“我这辈子最恨那些自以为年轻漂亮的,”她斜眼看了看叶秋儿,又接了一句,“还有大肚婆!”

青蕾急忙上前伸手一档,把叶秋儿挡在了背后。

“妹妹小心啊,”叶秋儿在青蕾耳边低声说:“这尼姑看起来不是普通人。”

“嗯,我知道。”青蕾点点头,“一会要是打起来,我会拖着她,叶姐姐你骑着雪儿跑到寨子里去。”

“不行,”叶秋儿有些着急地说,“你别逞强啊。”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尼姑向她们走来,皱着眉头说:“不会又在嚼舌根吧?真是不学好……”

青蕾冲她一笑,道:“我嫂子只是跟我说,小宝宝累了,想回去睡觉了。”

“回去?”尼姑冷冷一笑,“说了我煞血玉女庞三姑的坏话,还能活着回去么?”说完,佛尘一甩,就向青蕾攻来。

“姐姐快走!”青蕾忙抽鞭迎战。

“不行,你不是她的对手。”叶秋儿也拔出剑来参战,“煞血魔女庞三姑,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魔头啊!”

“告诉你是‘玉女’啊!”尼姑挥尘就向叶秋儿打去。

青蕾忙挥鞭缠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攻击叶秋儿。

“姐姐你快骑雪儿走,到寨子里面去。”

“不行!”叶秋儿硬撑着出了几招,就靠在了路边的岩壁上。她紧皱着眉头捂着肚子,着急地说:“你不是她的对手啊!”

“你若是不走,我侄儿怎么办?”青蕾一边努力应付着庞三姑的攻击,一边喊着:“雪儿,快带她走!”

雪儿会意地打了个响鼻,站到了叶秋儿的面前。

叶秋儿抓住了雪儿的缰绳,低头想了想,道:“也好,我去叫人来。你一定要撑住啊!”

“想走?”庞三姑看叶秋儿上了马,佛尘一挥就要拿她,一下子却迈不开脚步。回头一看,原来是青蕾的鞭子缠住了她的左脚。

“你就这么想死?”庞三姑看着叶秋儿骑着雪儿已经远去,只得回过头来,“那好吧,我就先杀了你,再去追那个大肚婆。反正她跑不了多远,大不了把寨子里的人全都杀了。”

“那你就先杀了我再说。”青蕾也有些生气了。哪有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不过,叶秋儿说得没错,青蕾确实不是她的对手。

勉强支撑了好一会儿,青蕾还是被她的佛尘缠住了右手腕。

青蕾急忙收回手,想要挣开来。

却见庞三姑嘴角轻轻一挑,冷笑了一声,然后看似很随意地轻轻一拉。

只听“咔嚓”一声响,青蕾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右手已经不听使唤了,手里鞭子也掉在了地上。

“哼哼,”庞三姑一阵冷笑,“你的鞭子让我想起来一个讨厌的人,所以,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容易的。”说着,她挥舞着佛尘缠住了青蕾的右手臂,又是轻描淡写地轻轻一拉,青蕾的肩关节也顺势脱臼了。

青蕾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她抱着自己的右臂坐倒在地,却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真该死,程度居然差了这么多,现在,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了。

庞三姑蹲了下来,伸出手来捏住了青蕾的脸,恶狠狠地看着她,“你这张脸我一看就来气!还是先给它画花了再杀你比较解气!”说完,她举起右手,手中的佛尘在她的劲力之下竟然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青蕾偷偷地腾出还能动的左手,向着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摸去——既然知道跑不掉了,她也绝不会让这个恶尼毫发无伤的!

正在这时候,一个东西忽然凭空飞了过来,目标显然是庞三姑正抓着青蕾的那只手臂。

庞三姑一惊,急忙挥起佛尘一扫,把那东西扫落在地。

庞三姑和青蕾同时转头看去,那落地的东西却是一把药锄!

又一个药筐打过来,庞三姑急忙把它打落,药筐里的草药纷纷的掉落在了庞三姑的头上身上。

庞三姑气急败坏地一边拍打着身上的药材,一边向后退出一步,站起身来大叫:“是谁?!”

一匹白马跑近,上面跳下一个人来。

是蓝潇雨!

虽然看见药锄和药筐的时候,青蕾已经想到了他,可是,看见本人的时候,还是吃惊不小。

“你是什么人?”庞三姑眉头一竖,冲着蓝潇雨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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